开春以来的第一个盛筵，颇有一点点隆重。
从来没有出过大世面的留樱，象一个新嫁了人的小媳妇，巴巴地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守业的后面。
芙蓉园宴会厅装饰着颜色艳丽的帷帐，重重地垂在地上，大蓬大蓬的花卉插在高高的陶瓶子里。
窗外还是春寒料峭，他们没有拣到一个好天气，外面阴暗着天空好像要下雨。宴会厅里面却燃着高炉，薰满酒香，昼如日中。
美丽的侍女手里挽着食物，轻盈地走过，露出洁白如雪的脖子。
留樱与守业坐在一起，她偷偷地环视四周。
今天仅次于皇上的男主角当红炸子鸡林默然，不出意外地，坐在首席最靠近皇上的地方。他沉默地喝着酒，并没有抬起头看任何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边塞呆久了的缘故，他显得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胡子长满下巴，也没有修剪，果然是一张风霜雕刻过容颜。
留樱身边的男子，比如说她的父兄都是雅重的人，她想不善于修饰的男人果然还是不好看呀。
林默然突然抬起头，恰好对上素留樱探究的眼睛。
真是一个冷漠没有表情的人，素留樱有点害怕地旁顾左右，假装跟守业说话。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东宫殿满脸含笑地看着她。
她把酒碗合起来遮住脸：“哥，哥，守业哥，我说林将军好像谁都是不理的样子！”
“是的，他们武将一向不喜欢文臣，恐怕是嫌弃我们只是有一张嘴，最会取巧，最会夸夸而谈而已。”楚守业把酒壶挪到自己一侧，压低声音，“阿宝，你少喝点酒！小心醉了！啊‘‘‘‘‘‘上一次我喝醉了，可大麻烦你了，我没有借机耍酒疯吧！”
素留樱不想把他酒醉那一天的事情告诉他，于是斩钉截铁地假装生气。“可不是，醉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象一头死猪一样。”她靠着守业的耳朵，“他们武将也就是草莽而已，除了皇上还把谁放在眼里。我，看见他们有一点害怕。”
“那一天对不住阿宝了，不过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比喻说哥呢。阿宝，你应该是一个矜持高贵的千金小姐呀！如果被伯父听到，一定说要让你三天三夜不能够吃饭。”他宠溺地拣一些清淡的点心给她：“给，我的妹妹阿宝。”
帷帐轻轻地摇摆，留樱她的眼睛很尖，看见皇上坐着的高台后面露出女子的裙脚。一定是内宫里面淘气的公主县主们偷偷躲在后面看墙角，想寻找英俊的郎君。
如果哪个小子能够被公主殿下们看中，也算是飞黄腾达，光宗耀祖，甚有出息了。
她想如果是她家里的哥哥坐在这里少不得也要搔首弄姿一番。不知道她们会喜欢守业哥还是花花公子。林默然纵然喝了万岁爷亲自斟过来的酒，风光无限，她还是坚决地把他淘汰出局，她一心偏爱自己的守业哥。所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他被看中。
“哥，守业哥，不要看来看去啦！”她殷勤地递食物给他，“我们快点吃，很好吃。”
楚守业莫名其妙地只好咬住她夹过来的食物。
他没有看见素留樱诡计得逞的笑，笑得嘴巴都快要歪到长城外。
坐在高位的东宫殿意味不明的摇头谁也没有看见：“素留枫真是一个傻瓜，怎么就能够笑成这样没心没肺。”
东宫殿留神地看见她专心一致于饮食，连抬起头来说话的空隙也没有，觉得这位名公子真是丢脸，却细心地记下她喜好的食物。她看起来特别钟爱甜食。
他有一些不满地看着那两个坐在角落，只管吃喝的少年亲密无间的互动，心想我干嘛要盯着他们看呀。
第十章 东宫
宴会结束的时候，东宫殿有点心怀私心地，别有他意地邀请丁寻喜去他的宫殿，与此同时“顺便”地邀请了“素公子”和楚守业。
“楚郎中也一起来吧！”太子殿下的话说起来怎么那么地言不由衷。
“今天喝了酒觉得肠胃不舒服，殿下臣还是回家去休养吧！”丁寻喜的人生真是不幸，他牙痛，头晕或者胃不舒服的各种小毛病非常的多。他自己也非常不满意自己，常常说“小痛忍忍那就罢了。千万不要让我这个千古奇才英年早逝呀”。
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素留樱想也好，能够找个地方避避雨也好，小臣子又不能够车驾直入宫廷，少不得还要撑着伞走到宫门口。到时候被雨淋得湿答答的，那可不美。
楚守业接过内侍递过来的伞，自然而然地把留樱挽过来：“我们共一把伞就好，劳烦公公了们也要拼一拼伞了。”
东宫殿非常地不满，一起撑伞就一起撑伞，可是有必要靠的这么近吗：“我的伞够大，阿素你过来！”
素留樱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想我和你还不是很熟吧，怎么就直接进度到阿素的地步了，不过哥哥应该感谢我吧，这么说来我在未来的帝皇面前为你打下了不错的人脉基础。
不过他确实有一把风雨不侵的大伞，可见做东宫殿的确幸福。她尚且还没有回过神来，发现东宫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伞下。
他的手很热地贴在留樱的手上，她很不高兴条件反射地甩开：“不要！”
可怜东宫殿被推得摇摇晃晃，他想，不愿意就不愿意，干嘛跟一个女人似的碰都是不让人碰。这个家伙是吃草的吗？力气那么大，说他是女人也没有人会相信。可是，与楚守业在一起就那么好。
楚守业有些许担忧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慢慢地露出微笑，用慈祥的父兄一样的神情看着他们。
“虽然有几张桌子倒还是不错，墙上也有几张好字画，东宫殿也不怎么样吗！所有的太子都是就住在这样的宫殿里面？还不如明香楼辉煌华丽！”楚守业突然过来捂住大发厥词的素留樱的嘴。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一点点不敬，不过真是事实呀，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有点委屈地看着东宫：“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很古朴！”
东宫殿：“确实大家都说很古朴，可能是保留了历朝以来的风范！”
素留樱想，是时候要好好奉承他了：“这是当然的，越看越觉得不愧是东宫殿。臣打开眼界了。守业哥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说起明香楼，是否你对那里很熟，素卿？有什么好玩的可以推荐给我吗？”
楚守业哑然失笑，大声地咳嗽。
素留樱想，东宫殿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明香楼呀，如果知道自己推荐他这样的地方，有十个素家也不够杀头的：“可是，殿下，怎么没有侍女呢？”
“不知道会不会是听说素卿要来，在那里打扮呢？”
说话间，有一对侍女出来斟茶，捧着茶盘，眼睛却往留樱与守业身上瞄。
留樱还听见屏风后面细细碎碎交谈的声音，一定是侍女们都躲在后面，她的脸红了，叹一口气：“一定让姐姐们失望了！”我不是真的素花花公子，她一方面觉得抱歉，一方面想幸好见到的不是真的花花公子。我的哥哥是一棵毒草呀。
她好奇地踱到窗户，发现那里挂着一只画眉，笼子掩在繁盛的植物下面。它的羽毛碧绿淡褐相间，身形纤秀，很是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看见留樱俯下脸来，睁着小小的黑色眼睛瞪着留樱。
素留樱感慨，不愧是东宫殿的鸟，也有一番别样的气度。
不知道是不是赞同她心里的想法，画眉发出一声婉转的鸣叫。
留樱看见东宫殿在与楚守业在那里絮絮地交谈，她想偷偷地伸出手去抚摸画眉，笼子太小，手不能够伸进去，于是小心地揭起一点点的门。
画眉却伶俐地从门下钻出来，素留樱吓了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抓。它扑扇着翅膀想跳出窗外去，但是有一扇窗户是关着的，翅膀用力撞在窗棂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素留樱用力地把开着窗户掩过来，妄图把画眉关在里面，她的左手还放在窗户上，被夹得哇哇叫。她想我果然没有一件事是做的出得了台面的。
楚守业与东宫殿先听到鸟的扑打声，又马上听到留樱的尖叫，急忙跑过来想安慰她。
留樱说：“我没有事情，不过殿下‘‘‘‘‘
东宫殿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春天就要来，我正打算把画眉放回天空中去。素卿，尽然早早地就来帮我做这件好事了！”
他看见留樱还是继续往后面退，张大嘴想提醒，伸出手想拉住她，却只好无奈地用手背捂住眼睛。
发出瓷器破碎的声音，花瓶里面的水往外流淌，新开的美丽的温室花卉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素留樱刚好退到花瓶那里，结果造成了这样的人神共愤的后果。
楚守业看着她皱皱眉头，我家阿宝这是一个小白痴：“还呆呆站在那里，等着被碎片割脚。先向殿下赔罪吧！”
素留樱如梦初醒般地走到东宫面前，袍子的下摆都是已经被水打湿了。她想我本来不是这样笨的人的。
东宫殿苦笑着，言不由衷地说：“没事，我正想着明朝的时候桃花开的时候叫人换一个般配的瓶子。”
他们原来在谈论时下士子中最流行的曲调。有一首白玉兰赋正被人喜爱，满长安都时常听见它悠扬，空旷的音律回转。
素留樱看见守业拾起侍女们放在盘子里面托过来的一支箫，高兴地想今天竟然能够一听守业哥哥的美妙的箫声。
还有一把古朴庄重的焦尾，她艳羡地看着，不愧是皇家，收藏着这样名贵的器乐。
“白玉兰我也会，哥哥我与你一起和吧？”她倒是不客气地把琴搁置在自己面前。
楚守业起来一个空旷悠远的调子。虽然留樱熟习这一段旋律，她在诗词歌赋上真地没有下过大功夫，琴声要远远低了两个境界，破坏了空悠的意境，甚是不和谐，心想我这样崇拜守业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看见东宫殿不满的神情，拿眼睛白他，本人真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她这样不能心无旁骛，果然又弹错了一个音节，只好依依不舍地把琴推给东宫殿。
东宫殿的琴声马上和进来。开始的时候留樱并没有准备给予信赖，但是他果然很擅长抚琴。完美无缺地和着楚守业的箫声，慢慢地从空旷悠远转向宁静清冷。让人仿佛进入，冷月清淡的光芒，尚还有寒意的庭院里，只看见空空的台阶，只有白玉兰君子一样朴素的容颜。
她知道守业一贯的好，但是却对东宫殿刮目相看。
曲毕，东宫殿骄傲爱现地说：“我要比你好的多吧！”
“好像是这样！”她想我还以为纨绔子弟中除了我哥再也没有人了，突然觉得叫东宫殿纨绔子弟有些不妥当，他本来就是一个乖乖的好少年。
“可是，素留枫！我以前真地是太瞧得起你了！你真地是素留枫吗？”
素留樱一口茶喷了出来，刚好喷在东宫殿的脸上。
东宫殿实在是无言，任茶水从他的脸上留下来，他跳起来对着留樱大声吼：“素留枫！”
楚守业想东宫殿真是一个倒霉孩子。
第十一章 公子哥
楚守业惨兮兮地跟在素留枫的后面，他想我怎么就这样沦为阿素的跟班了，只见他风度翩翩地在街道上展示自己。可是逛一次街而已，有必要穿得这样闪耀吗？
白日里，穿着金丝银线，绣着一缕缕的花卉的袍子，招摇过市，不是摆明了发骚吗？
楚守业永恒地宝蓝色，他想我的低调就是为了衬托楚阿素的夺目而准备的：“可是今天怎么不去陪莺姬，美媛，你知道的之类的你的相好。”
“恐怕是待她们太好了，越发的娇纵，好脸色也不给我。可见女人是不可以太宠爱的！”素留枫买了一个冰糖葫芦拿在手里，示意是否要替楚守业拿一个。
“不要，怎么你就这么幼稚呢？”楚守业突然想起来，“不过你也是时候回去工部了，老是叫阿宝去，我天天担惊受怕着，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识破！再说，让阿宝跑来跑去多麻烦！”
楚守业嘴里噙着冰糖葫芦：“你现在对她倒是用心。不过阿宝，别提玩的多高兴。再说，事事你都已经做好，不过让她出去热闹热闹，省的没有地方去，天天的不自在，我也没有好日子过。”
“在说了，工部又没有太忙碌，你们也不过应了个卯就回来。”素留枫意味深长地看着楚守业，“或许你真地这么心疼阿宝了！”
他的笑容有一点诡异地让楚守业发毛，楚守业想我该不会又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吧！
他并不知到阿素一厢情愿地心想，这丫头说不定还真与你有缘。
楚守业鄙视地撇着嘴，是你自己还想日日夜夜扑在脂粉堆里，就不要拿阿宝来做借口了。
已经是二月了天气还是这般阴凉，楚守业喽了搂自己的肩膀：“阿素，我们回家去，风很大。”
“不行，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逛了！”
楚守业想可是你有这么与我情谊深长吗，再说明香楼在街道那头，这里一年你都要走几百遍。
不知道是哪一家拣了这个日子成亲，路过这里，吹吹大大的甚是热闹。
素留枫踮起脚尖，不满地说：“果然新娘子都是收得那么严密。”
楚守业想好奇果然是素家人的天性。
迎亲送礼的队伍很长，披红带彩。
“这家人应该有钱。”
楚守业斜睨着他：“阿素，偏生你又这么明白。”
但是队伍却慢慢地停顿，夹杂着吵闹声，街道嘈杂一片。这是一条小街道，又摆了大量的摊位，所以并不宽淌。
他们听见沿途的好事者在那里议论：“长公主家的尚英县主不知道怎么着也要从这里过，看到堵住了路就大发雷霆。可是娶媳妇的是油侍郎家，也不是好惹的。县主也带着侍从，在那里两不相让。”
素留枫抬起脚就想去凑这个热闹。
楚守业急忙拉住他：“不要管，我们可是不用去凑这个热闹。”
他看见素留枫有点不满地耷着头，拿手去拍留枫的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们小门小户只有被别人惹的份。”
从这里来看这个同年的状元郎远远没有探花懂得韬光养慧的守拙之道，也许是性格决定的。
素留枫虽然冲动，但是毕竟也是老成的狐狸。他们携手退到婚队的后面。
“但是尚英县主也很是娇纵，怎么也要给迎新办喜事的人家一点面子。恐怕她也是象自己的母亲长公主一样的人！会有人愿意娶这样的人吗？”
楚守业说：“阿素，你少替别人担心，只怕等着要去尚英县主的人已经从西街排到东街口了！”
第十二章 可爱的乞丐
素留樱去工部应了个卯就回家换过衣裳。
果然好久没有穿女装，衣服都快要发霉了。
她拣了一件自己最欣赏的一件厚绒外袍，穿得暖暖的，在长安街漫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