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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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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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郊外一条小河边停了下来,河岸上长满了蒿草和长茅,时近黄昏,远处的村落炊烟缭绕,四周寂无人声,惟有流水淙淙。
俞宛秋对戚长生吩咐道:“你把车子赶到那边的树林里去,你们五个人,一个去找长龄,其余的分四个方向守着,一旦发现异常马上发信号。”
作为世子的护卫营成员,他们之间有一套特殊的信号联络系统,具体怎么弄的俞宛秋也不清楚,但见他们发过,似乎是烟花一类的东西,第一次听到时,她还以为是哪里在放冲天炮。
几个人得令而去,俞宛秋走下河岸,河约有几十丈宽,前后不见渡船。可见此处乃是野地,人迹罕至。她捡了个茅草最深的地方站着,心脏狂跳不止,忧惧交织,甚至超过了见面的喜悦。
没让她等多久,就有人飘然而至,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强烈的男性气息立刻充盈鼻端。
她小声数落道:“你又用轻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啊,咦……”回过头的第一眼,她差点没认出来,因为赵佑熙做了一点易容。但距离这么近,他的气息如此熟悉,她还是马上就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如假包换的世子殿下。
赵佑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到底是野外,周围又有侍卫防守,尽管他们都知趣地背过身,太亲热的动作还是不敢做。
两人痴立良久,最后也只能拉着手坐下。俞宛秋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以平静的语调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赵佑熙告诉她:“这阵子正好在祁阳练兵,因为今晚就要转去别的地方,临走之前,想看看你家的祖宅。”
俞宛秋笑着摇头:“有什么好看的,我只在这里住了三个月,而且是极不愉快的回忆。”
她的头脑里没有任何关于俞宅的印象,但从沈鹃和小宛秋的遭遇中完全可以推导出来她们在俞家过的什么日子。如果她本来还有一点疑虑的话,听过俞家跟何庄头的冲突,也完全可以确定了。虽然何庄头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这件事上,俞家是不占理的。没田契而讨要田产或田租,何庄头完全有理由拒绝。被拒绝后,带着人打上门去抢,俞家的强横可见一斑,只因为手里没田契,不能上告官府,庄户又团结,武斗都占不到便宜,这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俞宛秋不禁怀疑起一件事,她在沈府的这几年,俞家真的没去找过她吗?即使只为了追回田契,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的。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他们去过,但被沈家拒之门外;他们不敢去,因为怕威远侯府府跟他们追究沈鹃之死。
赵佑熙听到这里,伸手抚着她的脸说:“可怜的丫头,都过去了,你以后有我。没人敢欺负你。”
俞宛秋差点脱口而出:“现在就有人欺负我。”想到他肩上的担子,想到他今晚就要离开此地,自己这点小事,何必麻烦他?所以她终究没开口,只是乖顺地靠在他肩头说:“有了你,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还敢欺负我啊。”
“你想欺负谁呀?我帮你欺负回来。”赵佑熙笑问。
“我想欺负你,你也帮我吗?”
“除了我,你谁都可以欺负。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俞宛秋被他这绕口令一样的话逗笑了,才张开嘴,已被他猛地擒住。
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这是外面啊,就算你的侍卫不看,也小心有人路过。”
“我顾不得了,再不碰你,我会死掉的。”未尝到丫头的味道之前,他还能勉强坐着和她聊天说笑,一旦和丫头亲热起来,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一个地方,恨不得把她直接按进草丛里。长久的饥渴让他变成了一头狼,凶猛而嗜血,随时都想扑住猎物饱餐一顿。
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虽然没有事先征得父王的同意,但他相信,父王最后也不会说什么。误会了父王那么多年之后,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父王才是最疼他的。太妃奶奶虽然也疼他,照样有自己的私心,就想把吴家的姑娘塞给他,以保住吴家的富贵。至于母妃,就更别提了,那是他心里的伤。
他忽然紧紧抱住丫头说:“你和父王。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我很荣幸。”
“我呢,是不是你最亲的人?”
“当然”,俞宛秋以为他在跟自己告别,不介意给他吃颗定心丸,故而慷慨地补上一句:“而且是唯一的那个。”
赵佑熙感动异常,嗓音低沉暗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嗯,我相信你。”
“无论我做任何事,你都相信我?”
俞宛秋郑重点头:“相信”。
她一向就是这样的性格,不接受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对他的一切无所谓,分也好,合也好,都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可一旦她决定爱一个人,就会选择相信一切,接受一切。
不疯魔,不成佛,在情感的领域,她若付出,就会付出全部,绝不畏畏缩缩,有所保留。
他们在河岸上坐了大约一刻钟,在俞宛秋的不断催促下,赵佑熙满脸不舍地站了起来。
他们坐在同一辆车里从镇子东头走到西头,又往前行驶了两三里后,戚长生停下道:“公子,该走了。”
俞宛秋竭力推开埋首在她胸前的人,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他下车倒没磨机,甚至都没跟她说再见。
反而是俞宛秋倚在车门旁望着他的背影问:“你今晚几时离开祁阳?”
“再过一两个时辰吧,路上最安静的时候走。”
“凡事小心,最好就待在营地,别再轻易露面。”
“知道了”。
调转车头回甘棠镇的时候,俞宛秋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那么难受,难受得只想哭一场。
他们从相识到现在,一开始是他强迫,她躲避。好不容易有了点心心相印的感觉,又不得不两地分离。不仅见不到人,甚至不通音讯。而且赵佑熙做的事那么危险,可以说是把脑袋提在手里的,随时都可能玩掉。
这种情形,让她想到了**年代的留守妻子或留守女友,也是人分离,音讯渺。到最后,很多人就真的分开了,以后各自嫁娶,变成了陌路。时间是最残酷的东西,可以挥发掉最醇厚的酒,也可以磨蚀掉最浓烈的情。
怀着一颗极其颓丧的心往客栈的方向走,却见路旁有人拼命朝他们的马车挥手,定睛一看,竟然是茗香!
戚长生忙把车停在路边问:“出什么事了?”
茗香好像很怕被人发现似的,急忙钻进车子里,这才急急慌慌地说:“姑娘,别回客栈,俞家的人找来了,兰姨正陪着呢,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兰姨病都没好,怎么陪客?”要是兰姨好好的,她今儿就不会只带几个男人去田庄了。因为路上遇到雨天,兰姨到底不比年轻人,在马车上颠簸一路,本来就不舒服了,再被大风一吹,立刻发起高烧来。他们只好就近找了家医馆,在客栈歇了两天才继续赶路,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不能陪也要撑着啊,姑娘你是没在,亏得兰姨耐心好,要我,早受不了了”,茗香一脸无法忍耐的表情:“俞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太到了,说要接你回家。那个老太太,还没开口就哭,满口叫着‘我苦命的孙女儿’,‘我那可怜的孩子啊’,听得周大娘跟着直掉泪,以为她有多疼你。”周大娘是客栈的老板娘,倒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所以容易感动于“浓浓的祖孙情”。
这时戚长生发话道:“姑娘,要是您实在不愿见他们的话,我们就不回去了。”
俞宛秋正想着,是谁泄露了她的消息呢?何庄头跟俞家早闹僵了,又扯了那么大一个谎,不可能跑去俞家报信。多半是俞老太爷对田产不死心,在庄上买通了眼线,这个差点被他们害死的孙女,既然侥幸活下来,总有一天会回庄收租,他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
这大概是俞家跟何庄头硬碰硬失败后想出的另一招吧。只要等来自己,逼出田契,再拿着田契去收租,不怕何庄头不给。
问题是,“那我们去哪儿呢?他们能在这家客栈找到我,我换一家,也一样能找到,甘棠镇就这么大,”甘棠镇是县府所在地,而古代的县城比现代的县城小得多。
戚长生说:“其实,姑娘今晚不需要住客栈的。”
“不住客栈住哪儿?”俞宛秋听得糊涂起来:“难道去田庄?那何庄头倒是巴不得,晚上正好除掉我。”
戚长生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俞宛秋直到第二天将近天亮之际,才明白这笑容的含义。
同人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父王允婚
第一百三十四章  父王允婚
安南王赵延昌从南府赶到祁阳。准备当晚带世子离开,去往下一个营地。
以前,因为世子年纪还小,又痴迷武功,不通世务,他一直没敢把这天大的秘密告诉他,就怕他莽撞冲动,会坏了大事。直到世子差点遇刺而死,不得不以“失踪”之名转入地下,这才趁机把他带入王府的秘营中。
安南王府准备了好几代的“正名”之战,自此正式启动。
之所以要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把世子引见给各地的将士,是为了给世子树立威信。世子武功虽高,但到底年轻,初到某地,还需要他坐镇几天,等世子融入新环境后,再放手让世子统领。
一旦他称帝,行动就会大受限制,基本上被锢住在朝堂之内,外面行军作战之事,主要得依靠世子。所以。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世子熟悉军务,并接手掌控军队。
安南王府的开府之祖因为自己被次弟排挤,只许后代生一个儿子,表面上看,是为了对抗朝廷的恩诏——特许分封制。真正的原因,恐怕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开国大帝无故抛弃嫡长子的怨怼,同时也不想看到后世子孙,再遭遇跟自己一样的命运。
要在南方称帝,甚至打到北方去,把梁帝赶下台,赵延昌巴不得能多几个儿子分忧,比如,让每个儿子统领一支军队,分别攻打几座城池。但儿子多了也有个坏处,将来争起军功,特别是争起帝位来,就伤脑筋了。
所以,一个儿子也有一个儿子的好处,至于领兵作战,多培养几个将领就行了。但有个前提,就是要树立世子在军队中的绝对威信。
他每带世子到一个营地,就鼓励士兵向世子挑战,同样是立威之举。凡是军人,都崇尚武力,对武功比自己高强之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崇拜,何况世子身份如此高贵。就显得格外可贵。赵延昌相信,他的儿子,只要一踏上比武台,那悍霸的气势,那无懈可击的招式,首先就能征服所有的人。再假以时日,让他熟读兵书,熟悉各自作战技巧,定会成为真正的将帅之才!
以后,他们父子俩,一个主政,一个带兵,肯定无往不胜。上京皇宫里那个只会躲在佛龛里发抖的窝囊废,迟早会被他们父子拉下马,乖乖地让出本就属于他们的皇帝宝座。
只是眼看世子就要年满十八了,即使每个军营只待一个月,也要八个月。事实上,远不止这点时间,像祁阳,就待了一个半月。越往南走,军营越大。等到最后一个,十几万人的大营,其中有几万还是新招的,想练熟那些阵法,只怕两个月都不够,世子多半要在军营中度过十八岁的生日。
即使是民间,十八岁的儿子也该成亲了,何况他们王府,子息这么稀薄,情况又这么危急,更该早些生下继承人才对。上次把那丫头接到谷里三天,也不知道怀孕了没有,他可是等着抱孙子呢。
前些日子,他听说沈家一个年近三十的儿子跑来纠缠丫头,他二话不说就直接下令,让那人永远从这世上消失。跑到南府来纠缠他的准儿媳,他怀疑这人是不是活腻了,特意来找死的。
赵延昌一路想着王府的未来,世子的婚事,一路步入军营。守将林钦翰竟然告诉他:世子不在,而且出去已经超过三个时辰了。
赵延昌大惊,把林钦翰狠狠骂了一顿,自己坐立不安地在房里等着世子归营,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出事才好。
直到天快黑了世子才回来,小福子掌灯进来,刚问了句:“要不要传饭”,就被世子挥手赶了出去。
赵延昌心里再疼儿子,也不会容许他胡来。他现在身系一营,甚至一国的安危,怎么能随便冒险出营?
可他还没开口训话,儿子已经跪了下来,为今天的事向他告罪,请他责罚。
赵延昌立刻就心软了。他为了苟全性命和家宅,装了半辈子酒色之徒,世人对他的评价如何,他心里有数,也早麻木了;太妃对他有多失望,他心里有数,也早习惯了。他跟自己的母妃不亲,跟自己的妻子形同陌路,唯独这个儿子,他不愿再失去他的亲情。
所以最近让儿子参与秘营事务后,他一力修补父子关系。每次看见儿子眼中那深深的慕孺之情,甚至带着对他忍辱负重的疼惜,他都欣慰无比,觉得只要有儿子的理解敬重,他受再多的冤枉和委屈都值得了。
现在见儿子主动告罪,他只薄责了几句就喊他起来。想来,儿子年才十八,就每天关在军营里苦苦操练。心爱的姑娘不能见,偶尔忍不住跑出去也是可以理解的。就他那坐不住的性子,小时候不知道气跑了多少先生,现在已经很乖了,做人父亲的,不能那么不近情理。
赵延昌越想越怜惜儿子,忙叫小福子传饭,他们父子俩难得一起吃个饭。以后真打起仗来,就更难有机会了。
谁知世子仍然让小福子“再等会儿”,自己则跪在地上不肯起来,甚至叩头至地。而且一连三扣,口里说:“儿子有一事相求,还请父王恩准。”
赵延昌只好重新坐下:“你说吧。”
“儿子想娶丫头为妻。”
原来是这个,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他早恩准了好吧,要不然怎么会特地把那丫头接到山里去?因而笑道:“父王没说不准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儿子的意思是,请父王近期为儿子主婚。”
赵延昌为难起来:“近期恐怕不行,忙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你现在不能公开露面,那要怎么办,让丫头跟只公鸡拜堂?”
赵佑熙急了:“当然是跟儿子!”谁敢拿公鸡来,他立刻把那该死的公鸡剁成十七八块。
“可是你不能在人前亮相啊,难道秘密完婚?”
“是的,就在军营里,举行一个简单仪式,有父王主婚,还有几万将士作证,就行了,将来反正要册封的。”
虽然父子俩从没认真地讨论过这一点,因为总怕隔墙有耳,其实心里都明白,不久的将来,安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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