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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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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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其中还夹杂对白和咏叹,把二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从给她开脸后就几乎没在文氏房里歇过夜。也幸亏只是个姨娘,要是哪个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这样,早成笑柄了。
夜深了,青儿要给文氏灭掉油灯,让她好好休息,文氏摇着头说:“算了,反正也睡不着,让它亮着吧。”
青儿走后,文氏在灯影里睁大眼睛听着何姨娘的惨叫声,在心里给她打气加油:“叫吧,你不是很爱叫吗?这回让你叫个够!可别让我失望啊,一定要多叫几天才歇菜。以前你每晚叫那么大声,不都是叫给我听的?向我炫耀爷有多宠你,你有多快乐,相比之下,我有多可怜,这下,你终于可以叫个够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右手习惯性地摸弄左臂上的玉钏。那是新婚期间沈渊专程去多宝楼买的,还记得当时沈渊说:“家里给你的珠宝都是家里的,只有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之物哦,你可要天天戴着。”一面说,一面亲手给她戴上,然后顺着手臂往上摸,另一只手则解开了她的衣衫十年一瞬,钏还是那个钏,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他变了,她,也变了。
还记得,刚戴上时,玉钏只能往上捋至一根拇指的长度。再后来,她病了,瘦了,可以往上捋两根手指。
现在呢?她抬起左臂,玉钏从手腕一滑到底,直接掉到了胳肢窝;她放下手臂,玉钏又迅速滑回手腕。如是反复,像个爱玩的孩子,眼里却笑出了泪花,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干柴棒一样的东西,真是自己的手臂。
到天亮时分,何姨娘的声音渐渐无闻,青儿披着衣服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告诉她:“奶奶,姨娘恐怕不好了。”
她镇定地问:“怎么个不好法?”
青儿说:“孩子太大,又是横胎,几个产婆给她顺了一晚上都没顺过来,现在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她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你出去吧。”
后来何姨娘又痛醒了两次,叫了几声,然后就再没声息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也跟着熬了一天两夜的文氏安心地睡了过去,再被叫醒时,是青儿向她禀报何姨娘的死讯。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四章 与汝同归(二)
青儿向文氏禀告何姨娘死讯时,脸上的表情是惊惶的。文氏起初以为她只是被这件事吓到了,毕竟看着一个鲜活的人突然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谁都需要一个心理适应期。
谁知青儿却拿眼瞟着屋里屋外的丫头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文氏会过意来,把那些人打发了出去。
青儿这才凑上前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奶奶,那几个稳婆还在穿堂里没走,说要给奶奶请安。我说奶奶病了,早就已经闭门谢客,她们就让奴婢带话,说她们有三个人,一千两银子不够分,请奶奶再赏二百两当辛苦费,她们拿了好走人。”
文氏有些不敢正视自己的大丫头,因为这事她是瞒着青儿,跟奶妈商量,由奶妈出去打点的。没想到那几个该死的虔婆,竟敢随便告诉人,以为这样就能恐吓她多出些银子么?她要是这会儿身体好好的,还想在府里继续熬日子,可能会拿钱堵住她们的嘴;她都这样了,还怕什么?
于是她冷笑着吩咐:“你去跟她们说,一千两不好分,九百两就好分了,下剩一百两捐给悯孤园。她们贪财害命,也该做做善事,忏一忏自己的罪愆。”
青儿大惊,她已大略猜出了事情的原委,现在奶奶有这样的把柄被人拿捏着,还敢跟人耍横,敢情是疯了么?
文氏却催了起来:“还不快去!小心她们找进来,我是不怕见她们啦,是她们怕见这府里的人。你告诉她们,如果她们进来的话,我就叫二少爷接待她们,让她们把话跟二少爷原原本本地说清楚,看二少爷会不会活撕了她们。”
“可是”,青儿捏着一把冷汗,小声劝着面色狰狞的主子:“就算她们不敢当众说,跑到外面去瞎传,也坏了奶奶的名声啊。”
文氏自嘲地轻喃:“活人才要名声,死人要来做什么。”
青儿不敢回言,怕招惹得奶奶说出更自暴自弃的话来。眼看时近正午,便问道:“奶奶想吃点什么?趁这会儿还不忙,让厨房早点弄了送过来。要不然,等会搭起孝棚,就要准备丧事酒宴了。”
文氏噗哧一笑:“傻丫头,到底来府里没几年,还没见过大户人家办丧事。告诉你吧,只有你家奶奶我死了才要搭孝棚,设灵堂,办丧宴。那贱人有资格么?又是产亡的,家里老人最忌讳这个,你看着吧,连祖坟都不会让她进,只能把棺材寄在家庙里,或随便哪里点个穴,把她草草埋了了事。”
青儿是人牙子从乡下买来的丫头,对这些规矩确实不懂。她以为,既然家里死了人,肯定就得搭孝棚让亲朋好友祭吊,却没想到,大户人家连这都要分个三六九等,做姨娘的,连让人吊丧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平时看何姨娘也很讨人厌,这会子又觉得她可怜起来。二少爷就算以前迷恋她,人死如灯灭,若老太君或老爷发话,不让何姨娘进祖坟,二少爷肯定不会为她争什么。
就拿前一阵子来说,二少奶奶只是提了一下俞姑娘,就让二少爷破天荒地在二少奶奶房里用了饭,晚上又留下来歇了一宿。之后连着好几天,每天中午准时过来陪二少奶奶吃饭,言辞之间还特别巴结。后来见俞姑娘总不来,才又回了何姨娘那里,如果俞姑娘肯来的话,何姨娘早失宠了。这男人啊,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哪有多少真感情。
她记得自己刚到二少奶奶身边服侍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还不是恩爱得很,后来二少奶奶身体不好,何姨娘趁机钻了空子,这才冷落下来。
事情果如文氏所言,何姨娘最后没能进祖坟,沈渊也没为她抗争,只是把棺材寄放在城外沈家义庄里,说了一句“以后再好好安葬”。听那口气,似乎在向人表明:不是我无情,是我如今还没掌家,等我能当家作主了,一定厚葬。
“呸”,文氏往床边的痰盂里狠狠吐了一口,不屑地说:“就他那喜新厌旧的德性,真到他掌家,早把何姨娘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厚葬?棺材烂成朽木,里面做了老鼠窝他都不会再看一眼。”
文氏本来以为,何姨娘死后,她的胃口会好一点。一直以来,不都是被那个女人气得吃不下睡不着么?可事实上,何姨娘死的当天她完全没胃口,整个人也像经霜的茄子,彻底蔫了下来。
到这时她才知道,敌人的存在有时反而是一种激励,一旦失去对手,斗志全消的她,久病的残躯也就失去了生机。
从那以后,文氏基本绝粒,就在何姨娘死后的第七天,也就是何氏的头七,她也进入了弥留状态。
沈渊刚死了爱妾,还是一尸两命,正是悲恸不已的时候,正妻又要去了。
虽然文氏的死早在意料之内,到底是结发夫妻,心里还是难过的,坐在文氏床头垂泪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不是要我的命么?索性我死了就好了,省得看了心痛。”
文氏正是回光返照时,精神状态尚好,宽慰他说:“你别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保证还你一个大美女老婆就是了。”
沈渊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表面上还不能做出欣喜之态,依旧愁眉苦脸地说:“我还要老婆做什么,来一个死一个,我根本就是个克妻命!以后也懒得再娶了,就当一辈子老光棍算了,也省得害了人家的姑娘。”
文氏早已了无生趣,如今诸事已了,看起来比沈渊还要愉快,竟笑着打趣他:“等会她来了,我保证你巴不得今晚娶了才好。上次在老太君屋里看见她,你眼睛都直了,口水流到下巴上,别人没注意,我可是看得清。”
丈夫这么喜欢的人,她拼着临终的一口气为他弄到手,他就算不爱她,也该一辈子对她心存感激吧?她要他一辈子记得她的好,有了这份感念,将来也不会忍心亏待她留下的子女。何况俞姑娘也是个心眼好的,又那么喜欢她的峻儿。
被文氏这样当面揭穿,沈渊不好意思起来,但他实在抗拒不了文氏许给他的诱惑,怀着一颗跳得不规则的心,在文氏房里等着那个人前来。
文氏说,要把儿子和他一起交托给俞姑娘,虽然他是大男人,俞姑娘还是小姑娘,可他很愿意被交托啦。
他们从中午等到晚上,派去的人都说没找到俞姑娘。山水园的仆人只说姑娘出去串门子了,可是他们派去的人从东院找到西院,各房主子都问遍了,愣是没找到人。
难道俞姑娘偷偷出府了?
文氏本来信心满满的,以为这次一定能将俞姑娘送进丈夫的怀抱。她若临终托孤,告诉对方若不允所求则死不瞑目,谁又能拒绝?
何况,这对俞姑娘也是好事啊,自己连那个碍眼的女人都为她清除了,她进来就是这西厢唯一的女主人,沈家二房嫡子的正妻。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直等到文氏呼出她此生的最后一口气,他们派去的人还是没能找到俞姑娘。文氏设想了一万种可能,每种可能她都想好了应对之策,唯独没想到,俞姑娘会突然从府中消失掉,让他们根本就找不到人。
文氏这回真的死不瞑目了。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五章 乳娘之忧
文氏派出的人满府搜寻俞宛秋的时候,她其实还在府里。
文氏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早就和薛凝碧一起分析过,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每想到这点就觉得头痛,这古代的“贤妻”,对自己的相公誓死效忠的时候,就不稍微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吗?她才十三岁啊,虽说在古代也属于婚龄女子,可沈渊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几个孩子的爹,为什么文氏会觉得她能接受呢。
文氏病成那样,又一直对她礼遇有加,让她当面驳一个将死之人的面子,也是件难事。所以那几天,她每天都派丫头出去打探消息,只要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躲起来。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今天中午知墨和茗香去厨房拿饭,俞宛秋自己则在起坐间里看书——最近沈府像惹了衰神一样,事故不断,连她们的小学堂都大受影响。沈涵清心病难医,早绝迹课室;程绮玉“瘫痪”在床,长期休学;沈涵净刚死了一个嫂子,另一个又要死了,也无心向学。统共才那么几个学生,再缺席几个,越显得冷冷清清。佟夫子趁机向沈鹤提出,想回家看望老父老母,沈鹤哪有心情理会这些?二话没说就让帐房把今年的束修封给了他,都没问他几时回来。
好在佟夫子走之前,主动知会了俞宛秋,让她去文澜阁抱了一大堆书回家,日子才不至于太枯燥。
厨房和绣房一样,向来是小道消息集散地,两个丫头回来就抢着告诉了俞宛秋一件大事:已绝粒多日的二少奶奶灯枯油尽,估计熬不过今晚了。
兰姨一听就慌了神,她对沈府的这几个少奶奶一个比一个忌惮,觉得她们都对自家姑娘别有企图。上次俞宛秋被薛凝碧邀着去探望文氏,回来就挨了兰姨一顿数落,说她胆子忒大,没有危机意识,“万一薛凝碧被文氏收买了呢?”
俞宛秋倒没有怀疑这点,她相信薛凝碧是出于一番好意,不想看她跟沈府的主子们闹僵。像薛凝碧这种凭自己的本事在外面讨生活的人,最注意的就是打好人际关系。
兰姨当即派出素琴和纹绣掩护着俞宛秋去了绣房,虽然她对薛凝碧并非全然相信,但此时此刻,也没别的选择了。
所谓掩护,就是两个丫头借口请教刺绣针法,把绣娘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再有意无意挡住门口,让俞宛秋闪进走廊的最里头。
俞宛秋运气不错,薛凝碧刚好在房里,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后,薛凝碧反锁房门走了出去,跟绣娘们一起做活。
文氏的人曾找到绣房,绣娘们一起摇头:“没见到,只有她的两个丫头来过,坐了一会子就走了。”
这一天,可怜的俞宛秋为了躲避“追踪”,在薛凝碧房里一直待到天黑。
掌灯时分,沈家前院传来了沉闷的锣声,那是报丧的讯号。
那一刻,俞宛秋放下手里的双面绣,眼角慢慢沁出了泪水,无声地说了一句:“原谅我,连临终一面都吝于给你,可我真的满足不了你的要求。”她不能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一个亡人的心安,她还没那么伟大。
文氏是个可怜的女人,可俞宛秋也没敢忘了,她同时也是个有手腕,甚至能下狠手杀掉丈夫宠妾的人。府里这几天谣言满天飞,都说何姨娘的孩子会推迟半月才生,后来又难产而死,都是文氏买通稳婆做的手脚。
可这种事,谁都没真凭实据,也就传传罢了。何姨娘出身低微,也没有人为她的事去追根究底。更何况大宅门里妻妾争宠,多的是这种小道消息,本来就真假难辨。
连俞宛秋都曾隐约听人说过,她那无缘的亲娘,其实是她嫡母使手段害死的。不过对这一点她同样存疑,如果生母何氏生的是儿子,沈鹃灭妾夺子还说得过去,才刚生了个女儿就灭掉,会不会早了点?知府老爹俞慕凡要是不早死的话,估计以后还得纳妾生子,不可能就让一个庶女继承偌大家业。
房里窝藏了“人犯”,薛凝碧也只得外面晃荡了大半天,一直等听到报丧的锣声才敢开门进房。待她点上蜡烛,看清俞宛秋手里的东西时,吓得一把抢过来说:“你在干什么?好端端的双面绣你干嘛拆掉?”
俞宛秋的笑容中有一丝狡黠与得意:“不拆掉,怎么知道人家是怎么绣的?”
薛凝碧先是恍然,然后惊喜地问:“那你可看明白了?”
俞宛秋点了点头:“算有些收获吧。”
今天一下午关在这里,薛凝碧房里又没书,她总得找点事做,于是让薛凝碧把那块双面绣拿出来给她研究。
研究了一两个时辰,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最后她索性找了把剪子,从最边缘的绣线下手,小心地往回拆。虽然等于破坏了这块据说很值钱的料子,可也让她悟出了一些门道。
舍不得肉包打不到狗,既然衣料的主人都开拆了,薛凝碧也不客气,两个人在灯下继续拆。薛凝碧边拆边点头:“原来第一排要后退两行起针,这样才好压线头,第二排要这样绣……”
一直到兰姨寻过来,两人才赶紧将已拆得七零八落的料子塞进抽屉里。俞宛秋可不敢让兰姨看见,怕被她骂“败家子”。
临走之前,俞宛秋小声对薛凝碧说:“若你还没看明白,等会继续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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