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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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外慧中-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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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来得很快,好在箱子早就清点好了,老崔把那堆柴看了一下说:“大概要运个四五趟吧。”
俞宛秋马上做出决定:“那就一次运两只箱子。”
于是俞宛秋在屋里负责“发货”,兰姨去外面雇车子接货,等最后一车“货物”运出去时,俞宛秋也躲在一堆茅草枯枝中混了出去,守门的人根本看都没看。这个厨房边的小偏门,本来就是供厨房的人进出的,老崔又是熟面孔,所以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老崔帮忙把箱子在大马车上放好,还关心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他跟车。俞宛秋虽然很感激,还是拒绝了,她不想让府里的人知道她把箱子当在哪里了。
威远侯府所在的玉泉坊座落在上京的西南角,这里离内皇城并不远,因为皇城的位置本来就是上京的西南部。跟长庆坊和吉庆坊比起来,玉泉坊的住户更见显贵,不是公侯府就是王府。俞宛秋她们的马车从偏巷绕到正街后,路旁看到的尽是高大的围墙,巍峨的门楼,墙内琉璃飞檐,门牌上烫金大字,写着某某王府,某某公府,威远候府反而算爵位比较低的了。
终于驶过安南王府时,俞宛秋没能忍住好奇心,掀开车帘一边打量一边点评:“并没有多威势嘛,还不如刚才看到的郑王府和庐陵郡王府呢。”
兰姨似乎很不乐意听到有人贬损安南王府,急急地说:“这里又不是真正的安南王府,真正的安南王府在南府,这里只是王府家眷在京城的落脚处。”
俞宛秋便问:“那他们怎么老住在这里呢?”
兰姨一摊手,替安南王一家打抱不平:“皇上要的呀,王府家眷,每年必须在上京住满三个月。听说以前还要住满半年的,而且王爷必须守在藩地,后来才改成了三个月。”
俞宛秋敲了敲脑袋:“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是上一代辉宇帝景德年间发生的事,书上有记载的。当时几十个藩王联名上疏,写了好些文辞骈俪的折子,大意就是说,朝廷强行让藩王夫妻长期分离,有违天和,有伤人伦,希望减少藩王眷属留京时间。但我好像没在联名书上看到安南王府的名字啊。”
其实问出这话时她心里就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谓树大招风,安南王府太扎眼了,确实不该参与这种联名上疏的勾当。不然,本来只是要求夫妻同居福利的小事,会被人往谋反上头联想的。
最后,先帝开恩把半年改成了三个月,安南王府算是沾了别人的光。不过这种事说不清楚的,也许安南王就是联名上疏的幕后操作者,只策划,不出头呢。
如果俞宛秋把头再抬高点,就会看见安南王府的某处屋脊上正坐着一个人。不过那人的脸色臭得可以,因为小福子正仰着快要断掉的脖子,站着地上不住地哀求:“主子,您下来吧,该更衣了,这都辰时了,今儿是端午,太妃马上就会派人来传您过去的。”
他的主子身上还穿着短打扮的练功服,眼睛看都懒得看他,不知在望着何处出神。
小福子又苦求数遍后,他家主子终于烦了,警告他说:“再罗嗦一句,我就像上次那样把你挂在这里。”
小福子赶紧闭嘴,上次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了。主子轻功好,上房下梁如履平地,他可没练过功夫啊,被主子提起来放到屋檐上,吓得他手脚并用抱紧窄窄的飞檐喊救命,最后还是好心的马管家叫人拿来梯子,才把他接了下去。
正苦恼着,他家主子的臭脸突然绽开了一抹兴味的笑意:“咦,那不是死丫头吗?”
小福子纳闷地问:“哪个死丫头啊?”
他家主子已经从屋脊上几个起落跳了下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嘴里含糊地说:“就是那个死丫头。”
小福子追着喊:“世子,您要出去吗?现在大门口肯定很多人的,太妃要是知道您又跑出去了……”
“谁说我要从大门走了?你守在这里,要是太妃派人来传,说我等一会就过去。”话音未落,人已经纵身跳上了高墙。
“可是您都出去了……”小福子追到墙下时,就只见青色的身影一闪,他家主子已经消失在墙外,唯有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很快就回来了。”
“才怪,每次都这样哄我,当我是猪啊,次次都信你。”小福子的脸皱得比苦瓜还苦。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七章 出门遇匪(二)
俞宛秋在万盛庄典当行逗留了大约半个时辰,手续倒不是很繁琐,主要是她还有点不放心,又问了许多问题。一一得到满意答复后,才携着兰姨走了出来,八个箱子换成了一张当票。
心里不是没有疑虑的,但箱子放在沈府终非长久之计,她离开只是迟早的问题,这八个箱子必须先处理,因为她在沈府的情况也时刻处在变化中。
二太太母女是暂时放过她了,但文氏又搅和进来。最近一个月两次带着孩子到山水园拜访,殷殷勤勤地相邀,一心想把她再哄去陶然居西厢做客。虽然小峻那孩子她委实怜爱,但一想到文氏打的主意,就觉得遍体生寒。爱孩子没错,想给孩子找个爱他的后妈也没错,但总得顾着对方的感受吧,你可怜不是让别人为你牺牲一辈子幸福的理由。
如果条件允许,她愿意尽自己所能为文氏照顾峻儿,但决不是文氏设定的那种照顾法。她喜不喜欢沈渊姑且不论,首先文氏就没有权力为别人决定一生。
把那些烦心事暂时抛开,俞宛秋带着兰姨好好逛了一次街。她们先去了成衣店,给兰姨买了两套衣裳,也给四个丫头各买了一套。又去生药铺补齐了一些日常用的药材,自从来到异世,俞宛秋就把医书也划定在阅读范围内,因为知道古代没有成药,即使头痛脑热也要配药现熬,于是在山水园里种了一些常见的药草。但到底不齐全,难得上街一次,就补了许多。
之后便叫赶车的师傅带她们去了多宝斋。俞宛秋本想一起进去的,兰姨见店里人多,其中更有两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双眼乱瞟,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便对俞宛秋说:“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下去买就行了。”
俞宛秋也看见了那两个男人,就没有异议地留下了。
兰姨的身影刚消失在店门口,她的马车忽然动了起来,俞宛秋大惊,用手推车门时,才发现车门不知何时已从外面锁上了。
“妈妈,妈妈”,她本能地喊着自己的乳母,可马车一旦跑起来,速度飞快,早就离多宝斋有一段距离了。
她又喊“救命”,车子却越发如离弦之箭,路上行人纷纷躲避,街道两旁的惊叫声此起彼伏,甚至盖过了她的呼喊声。
她不得不在慌乱中认清了眼前的事实:她似乎被人劫持了!
是因为那八只箱子引来的觊觎吗?像这种典当行,行事规则应该跟现代的银行一样,只认存折不认人,谁拿着票据去领取都是一样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俞宛秋也不喊救命了,反正喊也没用,路上的人躲马车都来不及了,谁还顾不上马车里的人。她取下头上的凤钗,在颠簸的马车中努力抵住车壁以稳住身子,然后用凤钗的尖头挑开小布虎的缝线,掏出一些填充物,把当票叠得小小的塞进去,再把小布虎用丝带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其实她也知道,也许所有的小动作都是徒劳无益的,人家抓住了她的人,还怕她不交出东西?对付女孩子的办法多的是。但若对方真为当票而来,她不给,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就像某些小说中的情节。
不管怎样,保护好自己的财产,是人的本能,最后究竟要不要交出去,就得看情况而定。只要对方不是杀人如麻的歹徒,她就相信自己有办法自救。
北大街她上次跟林兰馨出来时只逛过中心一段,再往北走就不熟悉了。所以,当马车终于停下来时,她四顾茫然,只知道到了比较偏僻的地带,按马车奔驰的方向,应该是城北墙根处。她记得这里有个玉佛寺,如果能侥幸留下一条命,也许可以去玉佛寺求救。
车门被打开了,站在外面的是一个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那人朝她一声阴笑:“死丫头,原来你是个贼!偷了那么多东西,还把赃物放在典当行,被我捉到了吧?本世子今天就替天行道,快把当票交出来,我就饶你不死!”
虽然这个人很恶毒也很恶霸,但总比地痞流氓要档次高一点,特别下三滥的手段应该还使不出来,俞宛秋反而心安了一些,不急不徐地问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东西是我偷的?证人是谁?苦主又是谁?”
“苦主多着呢,京兆府里没告破的偷窃案不知有多少。至于证人,本世子就是证人,你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孤女,从哪里突然冒出七八只大箱子了?而且每个都那么重。”
俞宛秋不想跟他啰嗦些没营养的废话,兰姨这会儿肯定快急疯了,她决定实话实说:“那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如果你真有打听过我的情况,就该知道我决不是一无所有的。我父亲曾做过三任知府,最后一任就在南府,我是他唯一的女儿,那八只箱子里装着他们留给我的所有家当。”
他似乎相信了她的话,但很快又变脸说:“你先把当票给我,我会派人去沈府调查的,如果你所言属实,沈府也确实没丢东西,我可以把当票还给你。你要是不给……”他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我就自己搜!”
“你,你……真无耻!”
“你不交出来,故意把当票藏在身上等我搜,才是真无耻。”
俞宛秋第一次体会到了“肺都快气炸了”是什么感觉。
“我数一二三,你再不交出来我就搜了,现在开始,一二三。”
飞快地数到三,连她的一句话都没听完:“当票在我乳……”母那里。
那人一脸鄙夷之极的表情:“啧啧,真是天下第一无耻的女人,故意把当票放在那种地方让我搜。”
被气到极点,俞宛秋反而懒得跟他计较了,她慢慢挪到车门外,趁他不备,一脚将他踢开,然后飞快坐到赶车人的位置,拔下钗子在马屁股上一扎。马儿吃痛,立刻飞跑起来,她双手抓紧马缰,努力把身子往后仰,这才没有倒栽下去。
让她惊愕不已的是,这么快的马速,他竟然能追上来,并且在电光石火间跃上车辕,与她并驾齐驱,嘴里还怒骂着:“你找死是不是?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抢过马鞭连着刷刷刷,每一下都抽打在被俞宛秋扎过的马屁股上。马儿完全疯狂了,嘶吼声不绝于耳,所幸地处偏僻,路上少有行人,不然准得踩死几个倒霉鬼。
眼看马车就要失去控制,俞宛秋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阵风声从耳畔呼呼响过,待她发现自己被人裹挟着落到地面时,她先楞了半秒,然后哇地一声吐出了早就在胸腹间上涌的东西。旁边有人猛地跳开,嘴里低咒着:“要吐不会走远点啊,真是恶心死了。”
直到连苦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俞宛秋才弯着腰喘着粗气为自己辩解:“你不劫我的车,我会吐成这样?恶心也是你造成的。”
“哈,你也知道我是打劫的啊,快把当票交出来!本世子替你保管,是你的荣幸。”
“做梦!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要叫非礼了。”是谁说他天生有恐女症,所到之处三丈之内不许有女人出现的?明明就是登徒子嘛。
登徒子的嘴脸总是千古如一的:“你叫啊,这种地方,你叫破嗓子也没人理的。”
不管了,她真的叫了起来:“来人啊,非礼啦,来人啊,安南王府的世子强抢民女啦!”一面喊,一面朝有人的地方飞跑。
再偏僻的地方也是京城,远远的,还是看得见有几个人影正朝这边走过来。
赵佑熙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没命奔跑的身影,真要提气追赶,他很快就可以追上她。但估计她吓得更厉害,喊得更大声吧,真让人听见,然后传出安南王世子强抢民女的谣言,也不好对家里交代的。
“死丫头,算你狠,下次别再让我碰上!”他悻悻地转身离去。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三十八章 忧心忡忡
一大清早出门,午时才回家,这中间的几个时辰怎么跟人交代呢?这是俞宛秋在回来的路上考虑得最多的问题。
当时在城北逃开混蛋世子后,她喊着“救命”跑向几个陌生人,心里惴惴不安地想:“老天保佑这几位大哥是好人,可别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啊。”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喝凉水也会塞牙的。那几个男人见城根僻静处突然冒出一个绝美的小姑娘,一个个眼睛都直了,口水的吞咽声清晰可闻。俞宛秋顿感不妙,回身拔腿就跑,再次喊“救命”,这回是真的要喊人来救命了。
那一刻,她希望混蛋世子不要走。与其落到那几个人手里,她情愿继续跟恶霸打交道,至少恶霸是知根知底的人,不是流窜犯。
最后出现拯救她的,是几个僧人。
她读过梁国的地理志,也研究过上京的城市布局,知道城北有一间著名的寺庙,只是不知离此有多远。所以她在呼救的时候,心里喊着各位佛祖的法号,也许真是佛祖显灵了吧,从另一个方向来了几个僧人,不仅赶跑了见色起意的混混,还替她雇了一辆马车把她送回了家。
兰姨抱着失而复得的姑娘哭得一塌糊涂,抖着手把她从头摸到脚,一遍遍地问:“你没事吧,在外面没吃亏吧?”
俞宛秋只得一遍遍告诉她:“没有,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是,你这衣角,怎么脏了?”
俞宛秋低头一看,忙跟她解释道:“马车跑得太快,我受不住颠簸,下车就吐了。”
“不是别人弄的?”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别人又没靠近我。”
俞宛秋知道,兰姨对她的说法是半信半疑的。为了少生事端,她完全隐去了被混蛋世子劫持、欺负等情节,只说马儿突然受惊发狂,赶车人也拉不住,为了避开闹市区,只好把马车往人少的地方赶。最后马跑累了,马车也快散架了,这才停了下来。
因为停车处比较偏僻,她走了好久才终于雇到了一辆车,所以回来得比较晚。
可怜的兰姨,大街上丢了姑娘,为了姑娘的名节,又不敢声张,自己在点心店、府衙和沈府之间来回奔波,悄悄打探消息。最后几个丫头也出动了,几个人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直到俞宛秋回家,才把她们召了回来。
俞宛秋心里把混蛋世子骂了一千遍一万遍,无故发疯把她的马车赶去城北,又把她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害她差点落到几个流氓手里。她跟他前辈子有仇啊,两次都快被他害死了。
待兰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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