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空瓶氧气- 第10部分

他却拉住我：“我一直相信，那些失去的东西，总会回来的。”

我转头看他，他微笑着：“看来，我的坚持，是正确的。你会回来的。”

我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我捡到一个陌生的手机，拨通一个陌生的号码，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我神智不清，似乎发了疯。我只记得我不受控制地冲尹桥喊：“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拉住我？！”那天我又被送进了医院，隐约中听到医生说，我的头脑因为剧烈撞击，加上受过刺激，所以在未来，很可能会……

会怎么样呢？

后面的，我没有听清了。

周柯谨买给我很多的毛绒娃娃，大的小的，我的手都抱不下了。然后我们去冷饮店吃冰淇淋，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周柯谨面前是一杯雪顶芒果，橙黄的颜色，像阳光一样温暖。

“你的冰淇淋再不吃就要化了。”周柯谨把我点的三色冰淇淋朝我眼前推了推，“你是想要等化了之后吃奶油吗？”

我吐了吐舌头，慢吞吞却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因为是冷饮店，所以即使空调温度很高，也觉得很凉快。夏日的街道很繁华，又因为正赶上周末，所以出来玩的人很多。上海的天气一直很好，天空很蓝，估计下午的时候就会有云彩。在我望着天空享受阳光的同时，我没有注意到周柯谨正看着我，像看着一件美好的珍品。

“你的嘴巴上沾到奶油了。”周柯谨忽然对我说。

我回过神来，准备用手去擦，他却递给了我一个手帕：“赶快擦擦。”

是手帕啊……

我用手帕轻轻把嘴巴上的奶油擦干净，洁白的手帕上是周柯谨身上带有的独特的清香，使我不禁不想起好像这熟悉的味道，我在另外一个地方闻到过。

究竟是哪里呢？

没等我想起来，周柯谨就笑了：“怎么，这么喜欢这条手帕？一直拿着不放，不然我送给你好了。”

贴身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的。我脸一红，把手帕收起来：“我洗干净，就还给你。”

“是情侣吧？”冷饮店的老板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脸上是很和蔼的笑容，“很恩爱呢。在对街的A大读书吧。一到夏天，很多A大的小情侣都会一起过来吃冷饮。”

我刚想要解释，周柯谨却笑着抢先说了话：“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情侣吗？”

“当然喽。男孩女孩都那么好看，站在一块看着很舒服呢。”

我的脸又红了。

周柯谨却很开心地笑了，像个孩子：“谢谢阿姨。”

“嗯，以后你们要好好在一起哦。”

回学校的路上，经过一条没人的小巷，我埋怨道：“你干嘛不否认啊，人家都以为……”

“那你为什么不否认呢？”周柯谨反问我。

“我……”我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我……因为……”

我为什么不否认呢？只是因为周柯谨抢了我的话？可是，后来我也有很多机会可以插话，为什么，我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呢？

周柯谨却忽然一把拉过了我的手，然后低下头来，我们的脸靠得非常近，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他低着头，刘海自然垂下，盖住半只眼睛：“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摇头。

“你喜欢我的。”他依旧固执地重复着，“莫蓝浅，就算你失忆了，你还是喜欢我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我愣住。

“你还在恨我吗……”他的语气忽然忧伤了起来，“你还在恨我当时没有救你，没有保护好你，对不对？所以，你才不愿意记起我，你才不愿意面对我，你才会一直躲着我……”

“……”

“但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会恨我的吧？”他轻笑，伸出手来拨动我额前的刘海，“不喜欢我，又为什么会对我的一切那么在乎，又怎么会因为我而痛苦？”

痛苦？

我因为他，痛苦过吗？

我在很早以前的记忆中搜索周柯谨的身影，反反复复，可是却没有找到。他明明就是最近才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他会说这些话？为什么他似乎一直想要唤起我的记忆……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我转过头，望见了站在巷口的成雨傲。他似乎刚刚剧烈运动过，呼吸很急促，额角有很多汗珠。

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周柯谨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周柯谨的手环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我们的脸很近，而我也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思，再加上我的脸红得已经不成样子，此时的场景活脱脱就是一对偷情的男女被发现时的一切。

“成雨傲……”我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开始挣扎，可是周柯谨的力气很大，不管我怎么动弹，他都不放开我。于是我就眼睁睁看着成雨傲离开。他在离开之前看我的那种眼神，我明白，那叫做失望。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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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开我！”我终于甩开周柯谨的手，准备去追赶成雨傲，他却再度拉住了我，我回头，才发现周柯谨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的眼神里盛满了忧伤寂寞，还有难过。我愣愣地望着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要去找他说清楚，我们没有发生什么事……”

“你希望，没有发生什么吗……”周柯谨抬起头，他的脸眼神还是充满一丝期待，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是，我希望。”我说，“而且，我们本来就没发生过什么。”

“呵，是啊，我们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周柯谨把“从来”说得很重，然后他自嘲般地笑了，放开我的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于是我就走了，没有回头。

我伤了他吗？

是我做错了吧。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他走得那么近，不该接受他的礼物，不该把一切事情都瞒着成雨傲。成雨傲已经对我失望了吧？他一定不想再理我了。现在的我，多像那种肤浅的、脚踏两只船的女孩。

想到这儿，我的泪不自觉地往下掉。

口袋里还装着周柯谨的手帕，我把它拿出来，擦干眼泪，可是还是没有用。一个人在真正想哭的时候，泪是止不住的。于是我干脆任它在脸上流淌，我一边走一边等，等着泪流干。


坐在宿舍的窗前，我的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我大声地哭着，路婉坐在我面前，手忙脚乱地给我递纸巾：“你怎么了怎么了啊？出去约会结果回来就弄成这样，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我还是没完没了地拼了命地哭，我不知道我这是要哭给谁看，或许是真的心里太郁闷。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发现，哭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一旦我真的哭了出来，就很难消停。这样也好，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发泄出来，或许发泄了，心里会好受一点。

那天晚上成雨傲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打电话，他应该是真的生气了。我很想出去散步，可是路婉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所以我想到了周柯谨。我发短信给他，可是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没有回给我。他究竟是怎么了呢？难道真的是被我伤到了？可是他不可能会喜欢我啊，我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再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接下来的几天，成雨傲没有再找我，周柯谨也没有再找我。我听说成雨傲最近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或许是故意躲我的吧。路婉倒是一天到晚跟在我旁边，生怕我情绪低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有的时候我会在操场的另一边看到林婷宣，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他梳着柔顺的长发，穿着长长的裙子，安静地坐在树荫下读书。阳光透过树荫打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睫毛染成了金色的。很多男生都在追她，可是她的心早就在另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周柯谨。

如果我是男生，我也会喜欢她的吧。

周柯谨，一定也很喜欢她。

再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周柯谨。他站在树下，她拉着他的手，像一对美好的天使。周柯谨朝这边看来，我赶忙转过身去，然后用书挡住脸，匆匆离开。

给尹桥打电话，说了我和成雨傲的事，他安慰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过一段时间，情况就会变好了。你们可不能吵架啊，你妈妈还等着你们寒假一起回来过年。”

我抬头看天，发现很蓝，天空中有大雁飞过。

已经快要进如秋天了呢，这个夏天，真的过得特别快。

“尹桥，又一个夏天要过去了。”我低头，“你的那个女孩子，还没有找到吗？”

“或许，再也找不到了。”尹桥轻笑。

“会找到的。”我说，“明年夏天之前，就会找到了吧。”


我这段时间经常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可是什么都摸不到。我觉得我的口袋里似乎少了什么，但是我又不知道该往里面放些什么。这时候我又想到周柯谨口袋里的那些糖果，那些花花绿绿，看起来很可爱的糖果。能够让他准备这么多糖每天等待她回来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

看来，我们都有在等待的东西。

因为年轻，所以终究可能没有耐性，等到那一天。

第七章本卷894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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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月，成雨傲没有联系我，周柯谨也没有再找我。

这一个月我开始拼命地学习，我把每天休息娱乐的时间都投入到物理数学题中，睡觉时把耳朵里塞满英语单词，有时边吃饭边写实验报告，笔记写得满满的，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看着我这样疯狂，路婉总是心疼地劝我出去玩一玩，或者听听音乐。

她怎么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疯狂。

因为我想逃避一些东西。

我想逃避的，不只是成雨傲的误解，不只是周柯谨的难过，不只是家人的期待，也不只是过去记忆的折磨。

那么，我究竟想逃避什么呢？

我也在试图寻找我在逃避什么，事实上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因为这样，我很慌乱，我要找到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的东西，所以我选择了疯狂，像一个沉默的疯子。


秋天来到了，我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衬衫。风吹着我的眼睛，有些酸疼。最近身体好像有些不太好，经常头疼。大概是感冒了，我买来了些感冒药，可是吃了一个星期似乎没什么大用。路婉很担心我，虽然我经常告诉她我很好。

晚上我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很黑，有月光打进房间来。几个舍友都已经睡熟，我的眼睛却一直闭不上，耳机里放的还都是那些白天学习过的熟悉的英语课文，我在心里默念每一句话。

“莫一芊，你睡了吗……”路婉忽然爬到我的床上，钻进我的被窝，伸手抓住我。她的手很凉，我记得她有一个多啦A梦的暖水袋，每天晚上都会抱着睡，可是她的手是多么冰冷。不管怎么暖，都是这个样子。

她取下我的耳机：“我们今天晚上一起睡好吗？”

我轻轻点点头，想要再次戴上耳机，她却按住了我的手：“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了，但是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每天沉默，像机器一样，是一种自我封闭行为。你这样再下去很不好……”

我静静地听着她说，始终没有看她。我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就好像上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我也没有试图挣脱她的手把耳机戴好，只是很安静很安静，像没有生命的玩偶。

“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听我说吧。”她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我晚出生二十分钟。我们家族生出来的孩子，几乎都会得一种病，很可怕。这种病毒从很小的时候潜伏在身体里，等到我们长大了，就会开始视力下降，紧接着就是失明，然后死亡。可是，我妈生出来的是双胞胎，我很幸运地没有染上这种病毒，可是我妹妹，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病痛。我亲眼看着她长大，慢慢开始变得憔悴，慢慢变得忧郁和沉默。她也曾试图自杀，试图离家出走，试图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可是都被我们制止了。后来她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帮她打开了心扉，帮她走出了生活的阴影。那个人教她学会快乐，学会坚强。或许你不会知道那个时候，妹妹的笑容变得多么美丽灿烂，我甚至觉得她的病或许会慢慢好起来，会一辈子都好好活下去……”

我听到一滴泪打在我枕头上的声音。

我仍旧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忽然重新出现了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我想让自己不要想，可是却想得越深。

“我们都没有想到，事情有一天就忽然发生了改变。”她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也带着苦涩，“我们单纯善良的妹妹恋爱了。她遇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她非常非常喜欢他。可是，她明白自己不配，明白这是不会有结果的。她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她喜欢那个男孩，更不可以让那个男孩知道。所以她选择了改变自己。她开始学会抽烟，喝酒，打架，去网吧。她谈恋爱，然后又把别人甩掉，结交新的男友。就这样日复一日，那男孩不明白她的心意，所有人也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了。她找借口说因为父母离异，因为男友抛弃自己，因为自己渴望自由。其实都不是的，她的消沉，只是为了那个自己最心爱的人……”

我终于转过头去看路婉，她脸上是晶莹的泪珠，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月光照着她的侧脸，雪白雪白的，她的头发很长，散落在我的枕头上，像一朵盛开的黑色幽灵花。

我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终于开口，这才发现这么多天不说话，声音有些沙哑了：“那么，后来呢？”

“后来……”

“……”

“她死了。”


她说着句话的时候，轻轻闭上了眼睛：“就像是这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然后死掉了，在医院里。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那个曾经打开她心扉的人造成的。那个人夺走了她喜欢的男孩，逼得她不能上学，所以她的病情才会忽然加重，以至于根本来不及治疗……”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她的眼中流露出恨意：“所以，我恨那个人。妹妹在死之前，还一直重复着那个人的名字。她是多么信任和依赖那个人，她是多么想一直跟那个人做朋友。可是那个人背叛了她，欺骗了她，她居然还善良地以为那个人把她当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