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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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小姐-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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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支配了她,让她一天吃不到他的食物……便会思念起那个笑得很欠扁的天才……
这是不好的,但习惯支配了她,而且她不愿意在快乐的时间里思考。
这个晚上,不在习惯内,因为她被叫回家里,为了幼琳的病情。
全家人,包括近亲或远房表亲,全都做了血液筛检,但没有人和幼琳的骨髓相符,在踏进家门前,她就心知肚明,父亲要和她谈些什么。
她已经做足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走出家门的同时,全身虚脱。
刚才,父亲说:“你明明知道,幼琳的病有多危险,为什么不肯救她?”
她冷酷的回答,“我的血液不一定符合。”
“如果检验结果不符,我没话说,但你连检验都不肯……”
她当然不肯,她是那种设定目标就要一路狂飙的人。
她把母亲、幼琳设定为憎恨目标,因此她拚命往目标奔驰,但倘若检验出来的结论,她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只是被李倩羽仙人跳的一方,届时……
她二十几年来所受的任何待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被凌辱轻慢皆是咎由自取,那么,她的恨,师出无名啊。
她已经停不下来了,她已经在恨的这条路上跑太久,并且接近成功目标,她就要让自己的名字与父亲相提并论,就要让所有人在想起“龚席睿”时联想起“龚亦昕”了,她怎么能停?
她不愿停、不想停,她排除掉这条路上的每颗石头都来不及了,怎肯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明白,这些年你母亲和妹妹待你……”父亲想了半天,才说出“不好”这个词汇。
只是“不好”这么简单吗?
他不知道她曾经因为同学的嫉妒而遭受欺负。
但当她的考试卷课本被撕破、脸上被打出一片青紫时,母亲让老师叫到学校,她一进办公室,伸手就是一巴掌,怒骂道︰“我就说你性格阴沉,难怪同学不喜欢你,你就不能改改性子,不能听话乖巧一点?”
她的话让做坏事的孩子家长松一口气,而老师则蹙紧眉头。
母亲没有追究同学犯的错,却反过头来要老师好好教育她,还一直说︰“该打的,老师不要手软,有的孩子就是不打不听话……”
从那天起,同学开始叫她灰姑娘,那么骄傲的她,怎么能够忍受灰姑娘这种弱势称号。于是她每天都想离开那所学校,有没有听过小学生去问老师,“如何才能参加跳级考试?”
她问了,小学六年,她只花四年时间读完,但绝对不是因为她是天才。
父亲知道母亲在她国中的家长座谈会上说了什么吗?
她说:“我在乎品格教育,不在乎学业成绩,我们家的亦昕比较自私、孤僻,希望老师能够多教育她。”
因此,她在“孤僻龚”、“自私昕”的称号下,提早一年从国中毕业。
考上高中,她学聪明了,自己填写回条,不让母亲有机会到学校,但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消息,照常出席家长座谈会。
她冷冷地对老师说:“这孩子常做坏事,不让家里知道,像这次的回条,是她自作主张填的,希望以后老师把有关她的一切事情用邮寄、或用电话通知我。”
那次,她拿到生平第一支警告。
她不是天才,用八年念完十二年的课程,只是因为母亲令她待不下去,试问,有哪个母亲会这样对待女儿?
想起穗勍曾经说过的话,她挺了挺背脊回话。
“爸爸,我没有能力选择亲生母亲、没有能力让她不生下我;小时候我没能力乞求父亲,在我被家暴时,站出来阻止,更没能力让母亲在看见我时,情绪不要失控。
“但我现在有能力了,我有能力离开这个家、远离让我害怕恐惧的家人。对,是恐惧,我并没有用夸张的形容词来形容,我的确很害怕,害怕留在这个家。我总是作恶梦,梦见您和幼琳的冷笑、梦见母亲狰狞的脸庞、梦见被关在漆黑厕所里面时的无助。
“您知不知道衣架打在肉上是什么感觉?那是结结实实的痛,和被包包、被衣服、被随手拿到的抱枕、书本打到的不一样;你知不知道挨巴掌的时候,我感觉到的不是脸上热辣辣的疼,而是自尊被一层层剥除的屈辱,因为母亲从不避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我。
“爸,您同不同意,这些打骂是该落在您身上的,因为偷情的人不是我、外遇的人更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代替您接受处罚,因为您供我吃住、养我到大学毕业,所以,我们之间扯平了。
“而现在,我有权利拒绝害怕。就让我和这个家庭的关系在这里划下句点吧,您不再是我父亲,我再不必积极争取、不必拚命追逐您的脚步,而您的夫人不再是我的母亲,我不必忍受她的辱骂痛打,而医院那位也不是我的妹妹,我不必负担她的病情。
“世界是公平的,属于我的恐惧结束了,而属于你们的恐惧……正要开始。”
她松口气,笑着,带着些微的恶意,她梦想这一幕,梦想很久了。
但笑容并没有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因为下一秒,躲在门后偷听的母亲冲出来,伸手要朝她的脸上挥去,但这回,父亲伸手拦下。
夫妻怒目相视,父亲对她吼叫,“你打得不够多吗?你还要闹到怎样才够?”
“不许我打,怎样?心疼了,要不要去找李倩羽复合?”母亲反唇相稽。
“我早已经忘记她,是你没忘,二十六年过去,你始终抓住这点不放,孩子都被你打跑了,你还要怎样?”
“我要撕破她那张肮脏的脸,揭穿她阴暗恶毒的内心世界,让整个医院的人都晓得她的心多黑、多脏,我要毁了她,就像当年她母亲毁了我一样。”
母亲猛地转头望向她,令她心一震,不自觉向后退。
她仍然惧怕她,就算她已经选择不恐惧的面对母亲的暴行。
“你这个魔鬼、巫婆,你要是死了就好,是你害死我的孩子,是你……”
拳头当头落下,她下意识举手来挡,但父亲比她快一步,拉住母亲的双臂。
“毁了你的是你自己,是你心胸狭窄,是你不肯放下、不肯饶过别人。
“你欺负亦昕,我不愿意插手,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脾气,生怕万一插手,你会趁我不在时,变本加厉的把气出在她身上。
“没想到你还是成功了,成功地成为亦昕的恶梦。我真不懂,与其如此,当时你为什么坚决不肯离婚,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也放过我们?”
她苦笑。原来这是父亲漠视自己受苦的真正理由?
可他不懂,她宁愿得到他的维护而多挨点打,那会让她明白,自己并不孤独。
“我为什么要放过你们?你忘记了吗?她害死我的儿子,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日子,看你和那只狐狸精双宿双飞?我为什么要让个下贱女人成为院长夫人?她不配!”
“就因为你的不甘愿?很好,那你的不甘愿换得什么?除了让你自己变得面目可憎,除了让幼琳……惩罚啊……”父亲仰天长叹。
“你说什么,惩罚?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成全你们,你就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家庭和乐?你就不会有一个面目可憎的妻子,不会有一个得到癌症的女儿?!”母亲厉声质问,咄咄逼人。
听不下去了,她转身离开大宅,她痛恨这里。
只是她口口声声说恨,口口声声说不原谅,却还是压下怀疑、恐惧和憎恨,在这个夜晚,在离开有父母亲的家后,找到一间不熟悉的检验所,抽出自己的鲜红血液……
就当作是回报吧,回报父亲生平第一次为她挡下母亲的残暴。
但如果……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呢?
她吞下口水。那么,这个结果只有自己知道。
拿到检验报告后,龚亦昕心情愉快。她是父亲的女儿,无庸置疑,并且很幸运的,她的骨髓和幼琳的相吻合。
因此她打了通电话,让幼琳的主治医师决定开刀日期。
放下电话后,她认为应该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对门的“朋友”,让他也开心开心。
洗好澡、换好衣服,她开始想念他的意大利面,他的手艺真不是普通好。
门铃突然响起。穗青来了?
低头看向手表。今天穗青早了一点点。她飞快换上一双凉鞋,这双鞋是穗勍挑的。
在鞋店时他说,女人在夏天应该把脚指头露出来。
她问他,这是哪国法律规定的?
他回答,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他是为了全体男人的福祉着想,所以他愿意为地球上另一半人类,为这双鞋付款。
就这样,钱全拿去缴房贷的她又欠下他一笔债。
也好,待会儿,她可以告诉他,“姜先生,以后你不能再喊我债务人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还清欠款。”
如果他不满意自己的还债方法,她要得寸进尺的告诉他,“你说,是骨髓贵还是衣服鞋子贵?告诉你,我太慷慨了,一西西骨髓可以换一货柜的名牌服饰,从今而后,我正式宣布,我是你的债权人。”
想到这里,龚亦昕忍不住发笑。抬眉,她看见镜中的自己,爱笑的龚亦昕……越来越美丽。
门铃又响,她朝门外大喊一声,“来了。”
打开门,今天来敲门的不是穗青,是主厨本人。
她看见他,笑弯眉毛的说:“我有话告诉你。”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好,你先说,你说完我再讲。”她做个请的手势,有点俏皮,不太适合龚亦昕这个名字。但她做了,因为心情佳。
看见龚亦昕的那刻,姜穗勍的怒气瞬地爆发,因为他刚刚和姜穗青大吵一架,紧接着,又接到院长夫人的电话。
两件事,让他向来清明的脑袋,混沌成一团。
他找不到解决方案,直觉的想法就是冲过来,找到她把事情厘清。
“你为什么不肯捐骨髓给幼琳?”
可惜,他的口气不像要厘清的询问,比较像要吵架。
龚亦昕满肚子的快乐瞬间被压下,她望着他。如果他好好说话,她会向他解释自己没来由的顾虑,她还会告诉他,她已经做过筛检,她符合条件可以当幼琳的骨髓捐赠者。
如果一路聊得很愉快,她还要开玩笑对他说——你知道的,要进手术房的人需要大量的营养补给,看在我对你女朋友那么好的份上,接下来几天的三餐……
真的很可惜,他没有好好说,所以她也不打算好好解释。
  第8章(2)
“我为什么要?”她抬起下巴,说得尖酸又刻薄。
“她是你的妹妹。”
“她在抢走方沐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她的姊姊?她在过生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她姊姊?她在被捧在手心上疼着、哄着、呵护着的同时,怎么没想到那个挨骂、挨饿、挨打的女人是她的姊姊。”
她也语无轮次,只想吵架,而他的理智在她提及方沐树的时候,荡然无存。
“你那么在意方沐树,回去找他啊!他不是还想追求你,不是还忘不了过去那段旧情?龚亦昕,你恨院长夫人把对你母亲的恨转嫁到你身上,可你现在不也正对幼琳做出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就因为我不肯从‘我的’脊椎里面,抽出‘我的’骨髓给她?你的天秤会不会偏差太多?
“我没要过那个家庭的任何一样东西,在我能够赚钱独立之前,我的衣橱里面只有制服和睡衣,我的发饰只有黑色橡皮筋;我从没吃饱过,因为只要我一坐上餐桌就会胀气;我从没睡饱过,因为不管书念得再晚,我都得五点钟起床,为什么?因为你亲爱的幼琳小姐喜欢某家店的早餐,我必须去买,而那间店离我们家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我对她做同样的事情?哈,我真想笑大声一点,我但愿我有做到!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脑袋里,满满的,装的都是悲惨。”
“那些都已经过去,你不肯放下,到最后,你会毁掉你自己。”
好像哦,他的话跟爸爸对妈妈说的怎么那么像?原来她和母亲没有血缘关系,却因为长期生活在一起,她学习了她的性格脾气,总有一天,他也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女人,面目可憎?
心在痛,痛得无因由。
没道理啊,她不是早就百毒不侵?不是早在母亲刻意破坏她的同侪关系时,就学会把外人对她的批评当成耳边风?她不是早就练出一身铜皮铁骨,不惧怕别人的恶毒?
怎么会……他几句话就让她的心发疼,疼得想要反击?
“真是好笑,不捐骨髓便是毁掉自己,那么地球上毁灭自己的人,会不会太多了?”她冷笑。
可明明是对他冷笑,但怎会让自己感到彻骨寒冷?她不明白。
“你不必逞口舌之快、不必东拉西扯,说到底,你恨的,不过是方沐树被幼琳抢走,好,给我他的电话,我来当你们的月下老人。”他被气疯了,也跟着语无轮次起来。
“天才先生要改行?可惜就算我和方沐树的红线被牵起,我也没打算救你那位善良可爱、美丽温柔的天使小姐。天才、天使,呵呵,我到现在才发现,你们都是天字辈的人物,难怪那么契合。
“恭喜你们喽,祝你们百年好合,哦,不对,你们剩下的幸福时光得扳手指倒数,因为已经不多……”
“没错,幼琳是善良可爱、美丽温柔,人人都乐于和她亲近,她不必聪明、不必号第一名,喜欢她的人就如过江之鲫,她不像你,被仇恨蒙了眼睛、黑了心,就算她的日子所剩不多,我也会陪着她,一天一天过下去。”
他最后的话像铁锤,一口气敲碎她的知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在嘲讽他,她的心却寒冽得像被冰封;为什么她是胜利者,却感到无助。
明白了,这段日子不肯想、不愿想的事,一件件回到脑子里,像汹涌波涛,一阵阵袭击着她的心。
她喜欢他,不单是对朋友的喜欢,只是她从来没有交过朋友,不知道对朋友的喜欢,不是像她喜欢他姜穗勍这样。
她并不想抢走幼琳的男朋友,但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掠夺。
她掠夺他们相处的时光,抢走他该对幼琳讲的话,占去他的晚餐时间,霸占属于他们的约会……而他尽心尽力做每件事,只是为了消除她和幼琳之间的仇恨。
他努力当个好男朋友,挺身为幼琳解决她无法解决的问题,他以为自己成功地替她们姊妹搭起友谊桥梁,没想到最关键的一刻,她竟然不愿意对幼琳伸出援手。
难怪他会这么生气啊……他是天才,事事都掌握在手心里,偏偏她这个意外,没给予他所想要的回应。
意外?她笑了。形容得真好,对她自己也是天大地大的意外,看不起小三的龚亦昕成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她蒙起眼睛,以朋友为名,假装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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