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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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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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人的热度燎原般蔓延起来,面颊通红,耳廓深红,那道灼人的目光仿佛一直钉在她的后脊梁上,钉得她趴在桌上一动不敢动,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一直挨到下课。
这样的情形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上演了好几次,某人在淡漠表情下忽然投来的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都令子言犹如喝下了一口桔子汽水,那微酸清甜的滋味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
毕业考试很快来临。
天气已经渐趋炎热,考场上,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发出沙沙的细响。
子言新换了一只钢笔,光滑的笔身有冰凉的触感,她偶然想起作文竞赛的那一天,从他手中传递过来的钢笔,握在手心还感受得到一缕未散的余温。
有模糊的微笑袭上心头,她低下头去,好像听见窗外荷塘里,鱼儿跃出水面激起小小浪花的声音,连往日聒噪的蝉鸣都变得像有诗意,一声声,极快乐地在吟唱。
西出阳关无故人(3)子言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给给自己交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去学校领毕业证的时候,意外遇上了李岩兵。
“沈子言,你这样的成绩分在东区中学实在太委屈了。”李岩兵不无惋惜的叹气。
“你分在光华吧?”被无数的老师同学远亲近邻慨叹过后,子言内心早已接受了要去东区中学的事实,无论谁提及这件事,她都能够平静得波澜不兴了。
李岩兵有些赧然的点头,“只不过在光华的初中部,我爸妈就以为我一只脚已经踏进大学校门了,”他皱着眉,分明有几分信心不足的模样,“天知道,离中考还有三年呢,更别提高考了。”
高考?好像离她还很遥远。子言微微仰脸去看头顶湛蓝晴朗的天空,一朵一朵白云点缀其间,一只脱线的风筝在空中摇曳,如同孤寂的花朵独自盛开在空阔的天际。
李岩兵延续了一贯的发散思路,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只有林尧他哥今年高考,我敢打保票,今年西楼城墙的红榜上肯定会有他的名字。”
她不动声色的默默听着,渐渐思绪就飘得很远……即使是在恢复高考已经十余年后,她们这个南方的小城,家里出个大学生还是异常光彩的事情。本地一直延续了将当年录取的考生用红榜张贴在西楼城墙的褒奖惯例,年复一年,供人作茶余饭后羡慕品评的谈资。
她出神的想,也许将来自己的名字也会有被张贴在西楼城墙的一天,也许还会和林尧的名字并列出现在榜单的首列——这是多么陌生而遥不可及的幻想,如同迎面而来的劲风,为她吹开了障眼的迷雾,并且徐徐铺陈开一个美丽的新世界,这世界这样美好炫目,简直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它飞奔。
“小蓓在育英中学吧?”李岩兵很感叹,“没想到咱们这铁三角居然被拆散得这样彻底!”
“育英虽然不错,但还是比不上你们光华名气大。”子言有几分戏谑地揶揄他,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李子,咱仨就属你前程远大了啊。”
“去,你就别取笑我了。”李岩兵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神情有些悻悻然。
校园从未如此空荡寂静,李岩兵走后,子言倚在二楼扶栏上俯看了好一会儿荷塘,清风拂来淡淡的荷香,团团碧绿荷叶簇拥着粉白娇嫩的荷苞,绽放着夏日最后一场视觉的盛宴。
直到天色已经很不早,她才背起书包,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一级一级走下楼梯。
一楼栏杆的尽头,遥遥正对她站着的楼梯口,某个人白衣的身形在满塘起伏的碧绿荷叶里显得分外醒目。他只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她的心就宛如平静的荷塘水面被风揉起了褶皱,无论如何抚平,总余留了一圈淡淡的涟漪。
他伫立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子言一步一步走过去,四周静寂得能够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越来越近,对面,擦肩,身后,终于传来林尧平静的声音:“沈子言。”
她安静的停下来,没有回头。
“再见。”这两个字仿佛重有千钧。
再见,我们真的能再见么?又要在何时何地,才能再见?
蓦然回首,天色的确不早,晚霞铺天盖地,天地都笼罩在潋滟暗沉之中,那个半倚在栏杆边的少年,白衣衫被投下斑驳橙红的霞光,他半阖着长长的睫毛,一粒钻石样的光芒从瞳仁里穿透出来,沉静摄人的美。
这样耀目的美好。
也许多年以后,当我们不再天真,当我们真的再相见,我一定还会记得此时此刻,你在这里,仿佛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只为道一声再见。
她眉梢眼角的微笑像极了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再见,林尧!”
整个暑假,子言都和表姐弟住在外婆家。
表弟叶莘比她小半岁,两人同届不同校,平时经常被大人拿来作比较。
二姨叮嘱了又叮嘱,“小西,今后你们在一个学校,要多照顾叶莘啊。”
叶莘不耐烦地打断他母亲的唠叨,“妈,你真罗嗦,都说了多少遍了。”
“喂,叶莘,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又不是只有你被分到东区中学了,你看看人家小西心态多好。”表姐叶芷冷哼了一声,美丽的嘴唇撅起来,连生气都分外冷艳照人。
这对亲姐弟在一起说不了三句话就要掰起来,子言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互相照应。”
二姨立刻转移了目标:“叶芷,不是我说你,别以为考上了光华就高枕无忧了,开学后要读高一了,也该收收心了。”
“二姨,姐姐很懂事的。”没人搭腔,子言只得又硬着头皮接过话茬。
二姨叹口气,显然忧心忡忡,“一个女孩子,我根本就不指望她以后能考上大学。本来去念个中专又稳妥又省心,可是她脑子像糊了浆糊,偏不听话要去念什么高中。人啊,有时候走错一步路,就会步步都错,等到吃了亏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子言迷惘的看着二姨,心里莫名一抽。
放榜那天,她是下午去看红榜的,城墙下已经寥寥无人。
红榜是早晨贴出来的,当时围观的人一定很多,子言想象着录取考生的家长和亲属被人群簇拥,面带得意和炫耀,听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在一旁啧啧赞叹得口沫横飞的情形,不禁莞尔。
她仰头仔细看着红榜上工整漂亮的书法,考生的名字和录取学校被黑色毛笔字誊写得很大,要在密密麻麻的人名里寻找着一个未知的名字和学校,并不算是件容易的事。
很意外看见了熟人的名字,是邻居家的姐姐。
她会心地微笑起来。
“沈子言?”
这声音如此熟悉,她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是谁。
几乎以为是幻觉,居然这么快就“再见”了。她一回头,他就站在她身后,笑容清浅,夏天浓烈的日头碎金一般洒落在他肩头,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干净透明,微风拂动他的衣衫,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再次对她报以微笑:“你也来看榜?有熟人?”
她胡乱点点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当然。红榜上这么多人,又不是只有你哥。”
果然言多必失,她几乎立刻就后悔了。
他秀长的眉梢挑起来,嘴角的笑容几乎叫子言无地自容,“你也知道我哥名字在这上头?”
被人猜中了心事的尴尬与懊恼,连分辩起来的理由都这么牵强,“哪有,我都不知道你哥叫什么名字,我是来看邻居姐姐的。”
他仿佛并不以为意,笑得很温和,“没关系,要不你来猜猜我哥叫什么名字?”
她忖度着,他既然这样说,那多半是因为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差不多。略略思考了一下,立刻就有了答案——林舜,抑或是林禹?
她把视线投向那排红榜,眼睛骤然一亮:鲜艳的大红宣纸上,密密麻麻的浓墨黑字中,“林禹”果然位于前列,这醒目的名字后面是一所著名的北方院校。
她略略有几分得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个名字,同时斜斜睨一眼林尧。
林尧的嘴角向上弯起柔和的弧度,“真聪明。”
“这么有名的学校,你哥真厉害!”她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
他微微一笑,“那你相不相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换做从前,大概会觉得他又狂妄了吧,而今却几乎是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他一怔,缓缓转过头来望着她,“你也是!”
她的心就在那一刻砰砰跳跃起来,仿佛什么鼓满了风帆,正在迫不及待等待启航。
他站在幽幽的深蓝天空下,目光倒映蓝天,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夏天的阳光扬起无数尘埃,他的下巴、衣领、手背,到处都留下明亮夺目的光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看榜。”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语气一如承诺般郑重。
这算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吗?在爬满青苔与岁月斑痕的古城墙下,只属于他和她的约定,她牢牢记在心里。不管过去了多少年,这一幕,依然鲜活地存在记忆的长河里,历经涛洗浪磨,始终没有褪去本来的颜色。
十年踪迹十年心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歌唱的不错,还会弹一手相当不错的吉他,每次去卡拉OK消遣,一般人家点什么他就能唱什么,通常都能博得满堂喝彩。然而唯独有一首歌,他是从来不唱的。
陈奕迅的《十年》红遍大江南北的时候,彼时他在KTV,逢人点唱这首歌便要皱眉,久而久之,朋友都知道,他不爱听这首歌,所以熟人之间是从来不会点这首曲目的。
没有人问过他原因,只有李岩兵大力拍着他的肩膀冲他嚷过:“不就一个女人?难不成你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为了她当情圣,终生不娶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交过一个女友,分手的时候,是她提出来的。所有人都唏嘘,感叹金童玉女的童话又破碎了一个。
之后他没有再交过女友,身边连所谓的红颜知己都没有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前女友还念念不忘,甚至连留在同学录上用来联络的email信箱都还残存着这一段感情的印记:LYXX这样的前缀,分明就是他和前任女友名字的缩写。
他的名字,是LY,翻成汉字就是林尧。
林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第一次听到他名字的人,直觉都认为也许是他父母对儿子抱有极高期望值的缘故,才会用上远古圣贤的名字来命名。
事实上原因很简单。他哥哥林禹出生那年,正逢家乡发了一场洪水,父亲每日奔波在洪灾的一线,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听见儿子出生的消息,想起大禹治水的典故,随口就用了个禹字。几年后出生的他,自然也就承继了哥哥名字的涵义,跟着沿用了尧字。他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不是他出生后本城已经实行计划生育政策,随后出生的弟弟妹妹理所当然都会用上那个舜字。
父亲的工作很忙碌,经常不在家,母亲温柔的纵容他,他因此得以培养出很多业余爱好,比如集邮和打乒乓球,就算常常为了打球而忘记默写课文和做家庭作业,母亲也从不责怪他,因此日子一向过的比哥哥要惬意得多。
小时候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他们家总是频繁的在搬迁,幼年时的他一直处在频繁的转学状态里,光小学就换了三所。念小学四年级那年,他动荡迁移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转学进了一所小学。也许是父亲的缘故,也许是他在从前学校的优秀记录,班主任老师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任命他当了一个副班长的职务。
他不是很在意的,从前连少先队的职务都扛过,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班长。
班长是个女孩子,一个大方而不矫情的女孩子。然而她的朋友就很不一样,既小气又矫情,他刚坐下来没多久,就被她恶狠狠的望了一眼,非常不善。他冲她友好的笑,这女生却立刻将头一扭,拿个后脑勺冲着他,突兀而生硬。
他对女生没有兴趣,是因为她们既不会玩弹珠又不会打球,还动不动就要哭,这样的物种实在令人觉得不可理喻。
这个女生却有点不一样,读书爬树翻墙打架玩弹珠,她样样精通,样样能让男生心服口服;而女生擅长的游戏,她也玩的得心应手,花样百出。校门口有一排铁栅栏,下面开了个大口子,喜欢抄近路的学生都老老实实打那里钻过去,唯独她和别人不一样,他曾亲眼见过,她只用一只手借力,噌的一下两脚腾空,像高年级同学体育课上跳山羊一样,毫不费力便跳了过去。
他注意到,那是因为她的个子高,腿长,又瘦骨嶙峋的缘故,放在武侠小说里,大概可以做个身轻如燕、劫富济贫的侠女。他为自己这种想象觉得有趣,因为武侠小说里的侠女,通常都美丽而温柔,然而这女生,既不美丽也不温柔。
她叫沈子言,一个听起来相当文气的名字,要记住她名字并不困难,因为班主任喜欢点名让她领读课文。她普通话的发音和别人也不一样,带点北方口音,字正腔圆,听起来很悦耳。
不记得是怎样与她接触起来的,大概是因为有一次在打闹中不慎坐在了她的腿上,只记得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非常彻底,连耳朵根子都没能幸免。那时他还觉得很意外,从来没看过她脸红,原来她脸红起来的样子居然也像个女生了。
然而从此就开始了和她的交恶史,那时候他都一直觉得很不解,这女孩子的心胸原来是这样狭小的,坐在她腿上固然是他不对,可是却不是故意,她有那个必要从此以后处处针对他,处处与他为难吗?
上课领头嘲笑他,自修课故意记他名字,害他被老师训。那次他是真的很生气,很愤怒,她的书包带是他扯断的,课本文具散了一地,他第一次很没有风度的指着一个女生说:“沈子言,你嫉妒我!”
她哭得很伤心,本来就细细长长的单眼皮,肿的完全睁不开,夕阳里,她的睫毛上凝着的泪珠,晶莹得像颗水晶,那个时候,他忽然有点后悔。
可是她提前说了一句话,令他所有的后悔全都咽回了肚子里:“林尧,我讨厌你,以后再也不会跟你说话!”
第一次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己,原来,有一个女孩子,讨厌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那晚回家,他莫名生闷气,后来又莫名向母亲要求,想跟她学针线,母亲摸了他额头很久,生怕他是在发烧说胡话。然而他在终于学会缝补后,却再也没有机会给她补好那根断掉的书包带。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注意到这个女生的,她并不可爱,甚至有点可恶。可是班主任老师喜欢她,裴蓓喜欢她,李岩兵喜欢她,她也喜欢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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