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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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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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望着她,视线落在她装球拍的塑料袋上,简明扼要的问:“找我哥?”
她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没有挪动脚步,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是。”
无话可说,有些尴尬,时间流逝得这样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子言有种被凌迟的痛苦,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发起了呆。
“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恍惚间终于听见了林禹的声音。
她长吁一口气,转过身去。
林禹习惯性扶一扶镜框架,打量了一下僵在原地的两个人。
“阿尧,怎么回事?”
林尧不动声色,瞥了自己哥哥一眼,“看来今天下午你没有时间陪我去外滩了。”
“林师兄,如果你有事我可以改天再来的。”子言觉得自己的语音有点发颤。
林禹笑一笑,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下午我确实没有空,导师临时找我,要去趟实验室。”
“哦,那不打扰了。”子言转过身去,自嘲的笑笑。
“小妹子,答应了你哥的事,我是不会食言的。”林禹叫住了她,并且看了一眼林尧,“虽然我没有空,可是阿尧有。”
她不敢去看林尧的脸色,心里百转千回间,声音不由自主便低了下去:“其实,不用了……”
“客气什么?只不过是教你打乒乓球,”林禹从容打断她的话,“你和我弟弟不是同学吗?”
他回头看向林尧,“阿尧?”
无数复杂的神色在林尧眼睛里酝酿,漆黑的瞳仁里渐渐聚集起一道晶亮的光芒,他的嘴角忽然就噙了一丝笑,然后这笑意渐渐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终于绽放出笑容。
“好。”这声音切金碎玉,并没有丝毫犹豫,林尧的脸就算逆着光,也仿若一帧剪影。
子言听见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是融冰的声音。
林禹微笑着拍拍她的肩:“小沈,恭喜你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师傅。”
T大从研究生楼通往体育馆的林荫道上,茂盛的行道树遮天蔽日,一阵风吹过,大片的树叶哗啦啦作响,有轻飘飘的植物细絮落下来,有点下小雪的迷茫感。
几缕游丝粘在了子言的针织开衫上,她垂下头去,用手指轻轻拈起,迎着风一松手,游丝便飞起来。借着这一拈的功夫,她瞧了一眼身边的林尧。
记忆中的林尧身上一直有种干净清朗的气质。他的眉目淡如远山,眼神清澈,笑容灿烂,是时而清冷、时而灼热的青春少年。
而如今的林尧,一件浅蓝细格子的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外套随意搭在手腕上,从容镇定,自信随意,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风华玉立,令人有种仰视感。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可以散发磁场,吸引别人的眼光。
仿佛意识到了她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长长的睫毛抖一抖,嘴唇微弯,有浅浅的笑意浮起。
她轻轻移开视线,笑笑,没有说话,睫毛却也在微微颤抖。
“别动。”他柔声说,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肩上,小心拈起一枚飞絮,然后轻轻一掸。
子言极力保持平静目视远方,操场上有男生在放肆的奔跑、大笑,这是一个很美好的天气,确实适合进行体育锻炼。
T大的体育馆十分空旷,也许是放假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人。
这是一张墨绿色宽大的球台,球网沉静的伏在中间,她取出那副新球拍,有点手足无措。
“新的?”她老半天才意识到是林尧在问她。
“嗯,我哥买的。”她轻声回答。
“你哪来的哥哥?”林尧的眉峰骤然一聚。
子言张口结舌,心里却隐隐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干卿何事的反问就酝酿在嘴边,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有些黯沉,沉默了半晌,才随身取出一副球拍,一步一步走过来。
“球拍还是用旧的比较好,有手感。”他微微弯下身子,语气温和而平静,“先用我这副拍子试试看?”
子言抬起头,蓦然发觉,林尧的眼睛里波涛汹涌,涌动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带着淡淡的笑,可是这笑容却深不见底,好像有个漩涡,在把自己深深吸进去。
她紧张得连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力气都没有,“好。”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哪怕他曾经伤害过她,令她的青春迥然无光,黯淡失色。
可是只要他对她一笑,世间便无物,她的眼前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事物。
不语还应彼此知(1)她脱口而出的这句“好”,令林尧的眼睛深处燃起一点转瞬即逝的星光,他缓慢的将球拍递过去,似是无意碰着了她的手。
子言的身体轻微的一颤。
他低低笑起来,“沈子言,球拍要拿稳,你的手不要抖。”
子言控制不住的横了他一眼。
林尧却看起来很愉快。
“你先找找感觉,看怎样握拍才顺手。”他的语音极其柔和,子言感觉自己有点走神,很尽力才忽略掉这感觉,将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拍子上来。
是他惯用的球拍,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应该用了很多年,边缘有点磨损,手感却很光滑,握起来相当舒服。
“就是这样,对。好,你发一个球试试看。”他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她。
她一拍过去,连球的边都没有蹭到,乒乓球失手骨碌碌滚到地上。
于是,怯怯的看了一眼林尧。
他专注的凝视她握拍的手,并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看来你不适合拿直拍。”他弯腰拣球,走到她身后,轻轻捉住她握拍的右手。
“这样拿也许会舒服些,横过来。”他轻柔的说,语音就徘徊在她耳后,被他握住的右手似乎僵直了,距离这样近,几乎闻得到他身上的清爽气息。
他校正着她的姿势,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放松,只要腕部着力,然后反手这样一送。”
乒乓球呈一条桔红色的弧线飞出去,旋转的角度很优美,跨过网线,清脆落在对面球台上,然后弹跳着滚落在地面。
子言惊喜的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笑得那样灿烂,“很好!”
忽然整个人就松弛下来,子言一直紧绷的神经缓缓平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真是一项迷人的运动项目。
反手横拍,这个姿势,仿佛带着林尧印上的痕迹,这以后她顽固的不能改变,从此再也无法适应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握拍方法。
那个下午仿佛过的很快,体育馆四围的顶窗里透出的天色已经很不明亮,玻璃外渐渐弥漫火烧云一样的霞光,犹如春光乍泄,一日之中最瑰丽的颜色。
林尧再一次弯腰捡回乒乓球,黄昏次第的几个颜色,玫瑰紫、宝蓝、金橙、粉灰色一直蔓延到他身上,衬衫的浅蓝色在这样浓烈的色彩中静静凝铸成一点子幽幽的暗光,如青花瓷的底胎,绝世而独立。
子言低头看向他衬衫上的第二粒扣,微喘着气,说:“我累了。”
她不敢问他,你是不是累了?她只能说,我累了。
林尧淡淡地站在她面前,依然沉静如松,看不出一丝疲倦的样子,他不说话,秀长如水的眼睛黯沉无光,她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勇气再抬起头来,声音也随之低下去:“你饿了吗?”
直到听见他轻微的一声笑,子言才有勇气望了他一眼,她忽然发觉,此刻的林尧神情竟然如此柔软,眼神荡漾柔光,清晰见底,她心里也随之千回百转,末了终于忍不住反问:“你笑什么?”
“沈子言,你是打算请我吃饭吗?”他唇边挂着笑,看得出来很轻松。
“这,那个……好吧。”子言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叫上你哥?”
“叫他干什么?”林尧眉峰一皱,断然拒绝,“这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好不好?”
这有些孩子气的回答令子言有点忍俊不禁,她忽然也就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我还请的起。”
林尧把球套递给她,斜了她一眼:“还不走?我饿了。”
T大侧门外的一间小饭店,门外的招牌很小,招牌外密密镶了一圈小黄灯泡,一闪一闪的并不刺目。两扇茶色玻璃门,映着她和林尧的身影,明黄色的灯光打在身上,温暖明亮,笼统照得眼前的一切都温馨朦胧。
“这里我没来过。”她踌躇了一下。
“我也没来过。”林尧很正经的回答。
子言噗哧一笑。
这里的水煮鱼味道居然很酸辣,油淋小白菜颜色碧绿青葱如玉,配一碗红艳嫩黄的番茄炒蛋,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子言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饿了,她不说话,埋头吃了两碗饭,酸辣水煮鱼吃得七七八八,辣得冒出的冷汗黏湿了额前的碎发,嘴唇四周泛起一溜火辣辣的麻木感,最后走出饭馆时几乎撑得走不动道。
林尧递给她一瓶水,“我送你回去。”
她像烫着了一样,立刻回答:“不用了。”
他没有回答。
T大侧门外就是一条喧嚣的街市,无数车灯雪亮的扫过来又消逝,川流不息,林尧背对远处接天蔽日的霓虹广告牌与黯淡夜幕,一切仿佛都成为他颀秀身影的背景。
她直觉自己说错了话,慌乱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刚来上海,不熟悉……”
“我想参观一下你们学校。”林尧的眼睛漆黑如墨色,暗夜中涌动流光。
子言心思恍惚,不知道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乱糟糟的,好像有无数个念头,又好像都是虚无,转瞬即过。
最后,她点一点头,含着显而易见的局促:“我们学校,你看了要失望的。”
他伸手过来,恍然一笑,“公交站台在哪里?”手掌中心躺着几枚硬币,闪着迷人的银光,“我有零钱,刚才买水找的。”
她终于微笑起来,“跟我来吧。”
车流如织,人来如梭,五角场的夜市永远这样喧闹,第一次跟他这样并肩而行,心里隐约流动着模糊的小欢喜,她抬起头看天,月色被都市的流光异彩烘托得黯淡无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不像他生活过的那个城市,总是夜空朗朗,银汉分明。
“小心!”林尧把她往身边一拉,一辆摩托一溜烟从他们身边擦过,飞速消失在前方。
“走路都会发呆,想什么呢?”林尧脸色有些发白,眉头皱起来。
子言发现,他不像是在生气,只是有点紧张。
她指一指前面的路边摊,氤氲的热气蒸腾升起,看起来温暖而诱人,“我在想,如果你请我坐公交,我就请你吃章鱼丸子。”
林尧倏然一笑:“你存心想撑死我是不是?”
“我是好心,看你今天体力消耗过大,晚饭又没吃饱,担心你明天没力气教我。”子言觉得这个理由冠冕堂皇。
他的眼睛亮起来,有些什么波光荡漾,映在夜色里,分外璀璨,他兴致勃勃的点着热气腾腾的丸子,“那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子言瞪着他,老半天才不情愿的掏出零钱买丸子,“看来你是真的没吃饱。”
林尧失笑起来,手指扣成弯曲状,轻轻敲了一下她额头,“就没教过你这么笨又这么小气的学生,简直有损我的英名。”
子言递过两串给他,自己举着一串丸子咬了一口,望着他的笑容,晚风一拂,脑子有点发热,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轻声问:“那你还教过谁?”
他一怔,嘴角慢慢抿出一点笑意,眼睛里浮起如水的温柔,“女生你是第一个。”
她也一怔,有种漫漫无边的欢喜涌动,脸有点发烫,幸亏是晚上,也许他看不太分明,她无意识的举起丸子,又茫然咬了一口,辣酱居然有点甜,连舌尖都尝到了甜津津的味道。
不语还应彼此知(2)心里柔肠百转,她望了一眼林尧,一句话就凝结在了舌尖,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他了然的眼光停留在她脸庞,眼波稍稍一转,越过她的头顶,穿过轻扬起来的发丝,像对着她身后的夜色,对着无边的晚风,粲然一笑,“也是最后一个!”
满心里流动着汩汩的暖流,耳朵根子有点发烧,她掩饰的回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傻傻的样子。
仿佛两心相通,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只不过彼此看了一眼,便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默契,然而这默契和巧合,竟然能这样令她欢喜。
一路上她笑语盈盈,仿佛说了很多话,直到坐在公交车上,被窗外的风一扑,才觉得整张脸滚烫。
蓦然清醒,子言反思了一下,今天晚上,自己实在是太放松太失态了。
林尧一直含笑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笑容里有点别的涵义。
果不其然,快到第一站的时候,他终于轻咳一声,“沈子言。”
“嗯?”她把视线从窗外挪回来。
一根食指在她唇边轻轻擦过,沾上了一点鲜红的酱,林尧叹息说:“刚刚一直想帮你擦来着……”
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那你,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居然让她一直丢脸丢到公交车上!她愤愤然,脸色一片嫣红,竟然忘了计较他这太过亲昵的动作。
他好整以暇的举着这根手指,作无辜状笑笑:“你刚刚一直看着窗外不理人,让我怎么提醒你?”
哑然无语,每次都是这样,被他拿捏得理屈词穷。
“有纸巾没有?”他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拐她。
“没有!”她没好气的回答,心里有种报复的微小快感,看他怎么办!
“哦,这样啊。”林尧眼里闪着戏谑的微光,“那我只好……”他不慌不忙,拿手指放到唇边,用舌尖微舔了一舔,满脸都是愉悦的笑,“……不浪费了。”
心里猛然一颤,她呆了两秒钟,羞愤得只差要拿两只手全用来捂住脸,只得悻悻然取出纸巾,往面前这个人身上掷过去。
林尧从容自在的擦完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唇边含着笑,侧首看向她。
“干嘛?”她只能用凶巴巴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上次和你坐在同一辆车上,还是八年前。”他感慨了一句。
有种无力的潮水般的伤感,那些伸出手仿佛就能触摸得到的旧日时光,在指尖,在手掌,刻下过或深或浅的痕迹,美好、辛酸、痛苦、甜蜜,一粒粒如砂铭刻,每一粒都只写着一个名字:林尧。
光阴荏苒,一切都好像没有变,然而一切又都已改变,她尽量忽略这些感伤的情绪,淡淡笑一笑,“好像在那之后不久,我们就毕业了。”
他转过头认真的看向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小时候快活。”
她几乎承受不住这目光的份量,喃喃说:“那时候真单纯。”
他出神的微笑,“还记得有一天你和裴蓓回家,我无意间听见你发狠说,要变成一只螳螂,把我一口一口吃掉!”
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的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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