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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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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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她心如明镜:季南琛一直是喜欢龚竹的,龚竹也一样。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连自己,内心深处也常常羡慕他们,没有隔阂,没有误解,没有痛苦,没有坎坷,无论什么时候,分班抑或复读,季南琛一直站在龚竹背后不离不弃。这样的神话,不是任何一个人能破坏得了,拆散得了的。他们之间所欠缺的,无非只是一层薄纱样的纸。怎么会在一夜之间,这些所有就全颠覆了呢?
也许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像季南琛这样优秀的人,能和她这平凡的小女生扯上兄妹关系,在旁人看来已经是高攀了,她居然还能幻觉到他喜欢自己这地步,真是太可笑了!
季南琛只不过是想为她圆一个小时候的梦想而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子言在凌晨一点半想到精疲力竭后终于能够自圆其说,她缓缓舒了一口长气,终于伴着有节奏的火车韵律睡着了。
红楼隔雨相望冷(3)尽管在火车上睡了一晚,子言回到家还是扑在松软的被窝里再次睡了个昏天黑地,最后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
当她对着一桌菜肴正垂涎欲滴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悻悻然离开桌子,却仍然舍不得放下筷子,没好气的提起话筒:“找谁?”
语气不太好,然而对方的涵养真不是盖的,立即用甜美温婉的声音回答:“子言,我是筱雪。”
这无限亲热与密切的称呼震住了她,她半晌才狼狈的连连道歉:“对不起,是你啊。”
苏筱雪说的是第二天同学聚会的事,子言满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之后才想起,她好像忘了要给季南琛打电话报平安。
其实心里是有点不自在的,这不自在虽然很微弱,却已经足够影响到她给季南琛打电话的心情。子言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然后毅然决定,吃完饭之后再考虑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然而这顿饭注定是吃不好的,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电话机,铃声便又催命似的响起来。
子言咽着口水望了一眼饭菜,刚才被苏筱雪堵回去的怨气立刻发作起来:“季南琛,你最好有个正当理由,否则我做了饿死鬼也不会放过你。”
季南琛朗朗的笑声传来:“是不是耽误你大小姐吃饭了?我请你吃就是了,就明天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子言觉得自己的声音马上柔软得不可思议:“季南琛,我要吃那种沙锅,炭烧的,我和龚竹都爱吃死了。要是能再喝上一点米酒,做神仙也不换。”
季南琛忍着笑连声说好,子言才忽然想起,“呀,不行,明天我们班同学聚会。”
“不碍事的,我们班也聚会,晚上一般都没活动,不冲突。”
“你们班也聚会?怎么都凑一堆去了?”子言咕哝了一句。
“要不改天我组织咱们复读班也聚会一次?”季南琛笑着说。
“别,你千万别!饶了我吧,我最不爱凑这种热闹。”子言马上求饶。
第二天出门时,父亲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子言觉得奇怪,“怎么了?”父亲摇摇头,又点点头,“觉得自己女儿长大了,有点感慨。”
子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身上的衣服,最后不放心的站到穿衣镜前再照照有什么不妥。
镜子里的沈子言,身量高挑,长发垂落,没有挽起,只用了一个米色宽头箍固定头发;穿着母亲新买的翻领短大衣,蹬着一双系带的扣钉小牛皮鞋,很大姑娘的样子。
她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的皮肤还是很白的,大概上海的水土养人,又几乎吃不到最爱吃的辣椒,她脸上连颗小痘痘都不长,气色相当不错。
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气质和从前完全不同,镜子里的她文静而矜持,蜕变得几乎像个闺秀了。不小的变化,连父亲都察觉到了。
忽然有个极淡的影像跃入脑海,仿佛九岁那年的某一天,她也是这样,立在一面大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为某件事和某个人而懊丧了半天。
极酸楚的感觉泛上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立刻逃也似的离开镜子。
她出门前抱着父亲亲了一大口,“老爸,我走了。”
其实聚会这种事情,后来经历得多了,也就不过如此。但是第一次还是感觉很新鲜的,虽然天气很冷,一直阴沉着像要下雨的样子,可是终究没有下起来。
昔日同学陆续到了二三十人,大家围着母校走了两圈怀旧,顺带承接着还没放假的学弟学妹们羡慕的目光,说笑了一阵子。
仿佛中学时压抑的青春期一下释放出来,女同学们纷纷成为调侃的对象,夸沈子言女大十八变的男同学很多,大多数都还是抱着玩笑的口吻,真正凝聚男生们眼光的聚焦中心,自始自终只有一个人。
苏筱雪晶莹皎洁的肤色,细腻精巧的五官,包括略显玲珑的身材,无一不是吸引众人视线的焦点,她的美,淡而自然,虽然笑容有些清冷,却平添神秘和魅力。她就那样落落寡欢的站在那里,在场的所有女同学就已经被她遮得黯淡无光。
子言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明白,苏筱雪如果不喜欢这种聚会大可以不来,可是她偏偏来了,而且坚持了一上午都没开口说要走,着实令子言很困惑。
在母校的汉白玉雕像前不知是谁提议照相,于是开始了新一轮的热闹,子言坐在花圃的石阶上,低头整理了一下鞋带,漫无目的走了一上午,她确实有点累了。
今天聚会的班级还真多,陆陆续续有人走过,子言撑着脑袋想,也许待会儿会遇见季南琛也说不定。
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就直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而且还是个熟人。
没等她回望过去,一个人闪现在眼前,苏筱雪卷曲短发下的雪白脸庞忽然染上了淡淡飞霞,她笑着拉起子言的手:“来,子言,我们合个影好不好?”
她懵懵懂懂随苏筱雪走到塑像前,苏筱雪的手臂紧紧挽着自己,小鸟依人的靠在她身上。
她尴尬笑一笑的瞬间,闪光灯一亮,拍照的男生随即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完美!”
谁跟苏筱雪在一起拍照都会完美,只不过完美的是她,不是别人。子言想。
苏筱雪这才转过脸去,笑容如沐春风,在凛冽的北风里绽开:“你也来了?”
子言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一盆凉水就被当头泼下,激得她立刻一个哆嗦。
她不露痕迹的脱开苏筱雪的手臂,将气息调匀到平稳,其实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在经历过一个最糟糕的新年之后,在异地他乡的上海,子言已经将一颗心在彻骨的寒冷中慢慢冷透,就算还有一丝微弱的余温,时间久了,也一样会湮灭而冷却。
她终于知道“忘”字总共有七画,笔笔都写得刻骨铭心。
天空好像下了几点小雨,空气很阴郁潮湿,主教学楼面斑驳的红砖墙有湿漉漉的爬山虎蔓延,半人高的冬青树熙熙攘攘,狭长的树叶碧绿青翠,母校的一切还是这样亲切美好,除了,乍然与他相逢。
“嗯,这么巧,你们也聚会?”他简单的回答,声音里几乎听不出情绪起伏。
“就快结束了,你待会儿去哪儿?”苏筱雪毫不避讳对他的熟捻程度,子言听得见在场很多男生偷偷抽气的声音。
他没有回答,也许只是她没有听见他回答,因为这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句:“子言!”
她的视线直直的越过他,望向他身后。
季南琛站在主教学楼的台阶前,正微笑着看她,旁边是她表弟叶莘。
她毫不犹豫露出感激的笑容,立刻飞跑过去,口中大嚷着:“我饿死了,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好不好?”
和林尧擦肩而过的瞬间,感觉他的肩膀微微一颤,距离太近,几乎蹭到了他的衣袖,然而只是几乎,子言一步都没有停顿,脚步轻盈的掠了过去。
不辞冰雪为卿热(1)天气真冷,从学校到那家小店大概走了二十几分钟,一路北风呼啸,还夹杂了雨丝,不过等坐在热腾腾的沙锅面前,闻到袅袅的浓香升起时,子言立刻觉得,刚才经历的寒冷都是值得的。
最妙的是这小店的米酒酿的极好,在炉上烫的滚热,拿一个长嘴的瓷壶装了,倒在碗里,米黄色的小气泡咕嘟咕嘟冒出来,清香扑鼻,看着就叫人有食欲。
叶莘站起身来,为表姐倒了一碗米酒,这碗也古朴得有意思,是大海碗,白底蓝花,衬着淡黄的米酒,碗身倒显得莹莹的白。
因为沈子言的临时起意,仓促间季南琛只叫了去聚会的几个熟悉的同学,女生只有龚竹和沈子言,许馥芯没有来。
叶莘的情绪仿佛有点失落,闷头坐下来,菜没吃一口就先喝了半碗米酒,季南琛拍拍他的肩:“叫你来不是让你喝醉的,想喝醉也不要喝米酒,你索性喝白酒好了。”
子言不满的说:“季南琛,不要欺负我们家叶莘。”
季南琛的脸容在氤氲的热气中看得不很分明,他笑笑:“谁欺负他,他要是想喝,我就作陪。”
叶莘拍一拍桌子,“好,拿白的来,看谁先趴下!”
龚竹立刻阻止说:“叶莘,你自己想喝醉,不要扯上季南琛。”
叶莘乜斜着眼睛,笑着揶揄:“怎么,心疼了?你们家季南琛酒量比我好,你就放心吧。”
一语既出,席上同学都会心交换了个眼神,有直白些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龚竹红了脸,不知是被热气给熏的,还是被这话给呛的,两颊鲜红,一双大眼睛越发盈盈欲滴,子言看她有些羞愤的神色,赶忙为她解围,喝止住了叶莘。
然而季南琛却立起来,出其不意的说:“还有谁要喝白的,今天我高兴,统统奉陪!”
气氛一下变得热烈起来,男同学都不愿意丢份,齐齐换成了白酒。
子言看龚竹不放心的眼神一直盯着季南琛,叹口气握住她的手:“理他们呢,一个个都疯了,咱们喝咱们的米酒。”
龚竹低声说:“季南琛昨晚在亲戚家喝醉了,我有点担心他,可惜我不会喝酒,待会儿他要喝多了怎么办?”
子言一愣,季南琛与龚竹之间果然有了进展,这是好事,一股豪气上涌,她拍胸脯安慰好友,“放心,待会儿他们真要灌他酒,还有我这个妹妹救驾呢。”
“妹妹?”龚竹的嘴唇微微张开,有些迷惑不解。
子言很是吃了一惊,难道季南琛竟然没有告诉龚竹这件事?她咳咳了两声,以尽量平淡的口吻解释:“开玩笑认的,还没正式拜把子酬神呢。”
龚竹噗哧笑起来,“你一说拜把子,我就想起段希峰了,只有他有这样的语气。”
子言也笑:“那家伙正在部队大熔炉里熔着呢,半年才给我写三封信,等他回来要好好收拾他。”
龚竹悠悠叹口气:“不错了,他就写过一封信给我。”
她慢吞吞的问:“季南琛写信写得勤吗?”
子言想了想,一星期一封,很正常的频率:“一般吧。”
龚竹了然的“唔”一句:“他这人性格就这样,看似对谁都好,实际上那客气和礼貌都透着距离,从小学起就没变过,不怎么爱搭理人。”
子言听得有趣,忍不住插嘴:“以前某人据说还挺讨厌他的。”她斜飞了一眼季南琛,再看看龚竹,恍惚间觉得年少时光如同隔世,才一个转身的功夫,彼此便已成长得面目全非。
龚竹好像有些出神,她喝了一口米酒,笑容里有淡淡的惆怅:“后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并不讨厌他,我只是讨厌自己。”
子言心头一震,她下意识的端起海碗,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道一路下滑,进入到胃里,暖暖的流淌着,很舒服,也很伤感。
原来每个人的爱,都有相似的地方,就如她对林尧。即使林尧那样羞辱她,她还是不恨他,她只是恨自己,送上门去惹人羞辱。
她恨的是不晓得自尊自爱的自己!
米酒虽然清甜,喝多了也有点头昏,子言起身走到外头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却意外的发现已经噼噼啪啪下起了雪珠子,也许今晚或是明天就会有一场雪落下来。
她走回去,满桌的人还在笑语喧哗,有几个不胜酒力的已经趴下,季南琛的脸色有点红,看起来还比较正常,叶莘差不多已经完全软瘫在桌上。
季南琛推一推叶莘:“快起来,你的酒还没喝完。”
子言心里有点发急,叶莘醉成这样,待会儿回去二姨一定没有好脸色。
“我来替他喝。”她护弟心切,伸手就接过了叶莘面前的酒杯,对着季南琛示意。
季南琛的眼神有些迷离,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半天才说:“算你敬我的我就喝!”
龚竹的声音忽然□来,“子言,不要!要不我来替他喝!”伸手就要去夺季南琛手中的酒杯。
桌上没醉的几个都笑着起哄起来,季南琛推开龚竹的手,正色说:“你又不会,不要逞强。”他的口吻虽然严厉,大家却都听得出其实是回护龚竹的意思,眼光都交汇在他俩身上,龚竹只得赧然放手作罢。
他看着子言,走近一些,身上有种好闻的馥郁酒香:“子言,你到底要不要敬我?”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咬牙:“那好,我先干为敬。”一仰脖,辛辣的白酒味立刻在喉间四散开来。
季南琛轻笑,他的眼睛本来就漆黑,喝了酒就更显得黑白分明,只是转动得很迟缓,子言蓦然发觉,他也许也醉了,刚才离得远,见他举止正常,还以为他没事。
有点后悔刚才的冲动,仗着有点酒量垫底,子言伸手过去,轻易便掰开他手指,将酒杯夺了过来,她举到自己嘴唇边,笑着说:“刚刚替我弟喝了,现在帮我哥喝。”她的手腕轻轻一送,酒水就要灌进嘴里的一瞬,龚竹已经露出欣慰和感激的眼神。
然而只来得及喝一口,杯子便被人劈手夺去,季南琛脸色潮红,霍然起身,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滴不剩的吞了下去。
“才不要女人替我喝酒,没面子。”季南琛喘着气说,喝得急像被呛了一下。
最后散场的时候,男同学差不多都有了酒意,清醒的人不多,脚步都有点踉跄。子言搀着叶莘,心里直打鼓,不敢就这样直接把他送回家去。
一旁扶着季南琛的龚竹也急得没办法,“怎么办,刚打过电话了,今天季南琛家里没人。”最后想来想去只能先到子言家里去。
幸好父母都上班去了,子言和龚竹费了老大劲把这两人搀上了楼,她拧了两把毛巾,分别覆在两个男人的额头上,然后倒开水泡醒酒茶,动作利索流畅,龚竹笑笑:“子言,业务很熟练。”
她有些无奈:“被我爸给锻炼出来了,喏,把毛巾递给我,我再去拧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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