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第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马上就要元旦了,姑姑忽然来看我,这不禁让我喜出望外,但当她发现我瘦成一根火柴棍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不顾老师的挽留,硬是将我从那个学校拽到了城里的一所中学。在走的那天,我推着自行车走在父亲的身后,经过张霞身边时,我抬头看她,她也看着我,我没有说话,与她对视几秒后低着头走向了校门。就这样,我结束了在那所学校的一切,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会在我的记忆中留存很长一段时间。
姑姑性子急躁,爽直,属于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她对我很好,像亲生儿子一样,但再怎么好,也不是自己的家,在姑姑家生活,总是感觉不自然,更由于我性格内向,说话很少,对新坏境的适应能力又很差,这使得我原本就沉闷的性子更加沉闷了。
城里的学校不比乡村,有着高高的楼房,华丽庄严的教学楼,甚至连庭院也被一层红色漂亮的砖瓦所覆盖,地面更是干净,不见一丝泥土,更别说是疯长的杂草了。城里的孩子也不比乡村,他们的眉宇间有着一份贵气,在下课时也不像村里的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谈论自己爬树掏雀,上房揭瓦的辉煌史,而是很文静的坐在那里,或谈论一些我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书,或谈论各种我闻所未闻的高科技产品。这种乡村与城市的差异就像一把剪刀,在我的心脏上剪出一道又一道口子。我觉得他们虚伪,觉得他们每一个笑容背后都有着丑陋的嘴脸,所以我不愿意与他们交往,我这种深藏在骨子里的卑略与脾性至今让我痛恨不已。如果不与人交往,就会孤独,那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得。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将自己封闭起来,我不与旁人说话,他们也不理我,我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但学习是枯燥的,没人说话的日子更是痛苦,渐渐的,我变得越来越压抑,但却不知道该如何释放,我将自己的心放在功课上,不让自己去想别的事,这让我会好过一点。虽然知道这样下去那些压在心底的东西迟早会爆发出来,但当时的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在那段日子里,我废寝忘食的看书,每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第二天则早早的起床,虽然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我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有着一丝恐惧,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长期以来积攒的压抑像是某种怪物,在我的体内生长,在慢慢的积蓄力量,似乎某一天,它会突然从我体内破出,然后将我撕成碎片。
在这沉闷,苦痛,又枯燥的日子里,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回忆与张霞等人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时光像水一样抚润着我干涸的心灵,我仔细地阅读着与她们交往的信件,想象着她们在写这些文字时的表情,想象着她们的笑容,然后我的心情就变得很舒畅了。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我如愿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张霞却落榜了。
放榜那天,我正在老家院子里烧火煮饭,忽然听到隔壁邻居说我考上了高中,没过多久,妈妈回家向我报喜,我看着她兴奋地难以言表的面容,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像一潭死水,即使扔一块石头也不会泛起任何涟漪。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继续烧火,只留下妈妈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她或许不知道,为了今天的结果,我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高中依然在城里,比初中大了很多,因为离家太远,我选择了寄宿生活。我早已不是刚上初中时的毛头小子了,虽然依旧不是很习惯,依旧懒得像别人一样在吃午饭时对那些菜肴精挑细选,但一日三餐还是很规矩的去食堂吃。
上高中那年我16岁,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脾气变得非常古怪,遇到一些很平常的事情就会不开心,但我却从不说出口,一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二来如此沉重的伤感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这样,我整日皱着眉头,匆匆奔走于食堂,宿舍和教室之间。我的这种情况被同学们看在眼里,他们以为我有病,开始刻意的躲避我。对于这一切,我面无表情,尽管心里难受的要死,但却从不表现出来。直到有一天,这种情绪混杂着过往的压抑在我体内终于爆发了,它们像远古巨兽,肆意的撕扯着我的心脏,我只感觉到有着数不清的愤怒与幽怨在身体里翻滚,我在里面疯狂挣扎,却越陷越深。最后,我实在忍不住跑出了教室,像一条疯狗一样奔跑在操场上,那时正值晚上,所有人都在上自习,操场上没有一个人,只有疯狂奔跑的我和静静的看着我的月亮。
那种情绪一旦爆发就没有尽头,它们像是有规律一般,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次,那种无法言喻的痛楚让我连求生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后来,即使在操场上拼命的奔跑也无法压制他们,它们似乎想要破开我的身体来到这个世界,我没有办法,给张霞打电话,与她述说这些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她在那边静静地听着,说着安慰我的话。我听着她温柔的声音,被折磨的百孔千苍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就这样,在高中这三年,每当这种情绪在我身上浮现时,我就给她打电话,她一直静静的听着我的心事,没有一丝怨言。因为经历过,所以深深地明白它们的可怕,所以当别人被各种苦难缠绕时,我总会想起自己当初所经历的一切,我不愿意在别人身上看到我当年痛苦的影子,想帮助他们克服那些磨难,只是他们不懂,反而觉得我是一个多事的人,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
4
前几日,高中时期一位与我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写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细细的看着那些文字,她写的很好,涉及到很多人,只是轮到我时,以我是一个“行为怪异的人”几个字简单略过,之后的文字里再没有我的身影。我呆呆地看着那几行文字,很失落,很难过,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我曾听人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久了,无论那个人有多坏,当你回忆起来的时候却只会是他的好。我身上大概是没有任何值得让人记住的优点吧,所以她写这些东西时,即使努力去想我的好,也没有任何结果。只是我觉得,如果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张霞,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的吧,是的,一定不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二

我是一个极其自卑消极而又孤独的人,这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性格在幼年时就在我身上开始浮现了。譬如,我总是皱着眉头,板着一张死人脸,以恶俗嫉愤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世界;又譬如我经常会坐在长满青草的土坡上整整一个下午而什么都不干,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望着远方模糊成一条浅色丝线的山脉,我的这些异常举动在同龄人身上是很少看到的。这也注定我不会有太多的朋友,不会受到太多的关注。所以,在这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围在我身边的人很少,而且在这不大的交际圈中还是女性占多数。李艳红,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异性朋友。
李艳红的母亲与我母亲一样,都来自遥远的广西,当初是随着另一位来自广西的阿姨一起嫁到我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的。或许是由于那一丝微薄的血脉关系吧,我从小就喜欢与艳红呆在一起,有事没事总是往她家跑。她的母亲较为娇小,但待人很和蔼,经常为我们讲一些广西的奇闻趣事,她那带有广西口音的音调让我感觉很舒服,以至于现在我回想起来都对那个地方神往无比。她与我母亲一样,小学勉强毕业。因为儿时的她们,广西还没有解放,她们整天干的不是念书,而是不停地奔走于家和防空洞之间,捂着耳朵也无法隔绝头顶上呼啸而过的子弹与喊杀声。
艳红的皮肤并不是很白,即使现在也依然如此。幼年时的她胸前总是挂着两根黝黑但纤细的麻花辫,跑动起来的时候,它们就会顽皮的跳到她身后,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像翻腾在大海中的黑色鲸鱼。有一段时间,我曾特别羡慕她的那两条辫子,想象着它们长在我头上相互飞舞的样子,为此,我很长时间没有去理发,以致每次吃饭后,在我粗糙的发梢上总能看到一颗有一颗的水珠,像被雨水打过的中毒的麦苗。最后发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我哭闹时狠狠地拍了我两巴掌硬是将我的头发剪的一根都不剩。记得那天理完发后,我摸着自己光光的头顶憋着嘴狠狠地看着父亲,在他示威性的举起大大的手掌后,我很委屈的逃到了艳红家,带着哭腔对她说:“为什么你的头发能长成辫子,而我的却被爸爸剪得一根不剩呢?”她显然被我的话愣住了,只有她的母亲在床上哈哈大笑,让我觉的莫名其妙。
我始终不明白,孩童时代的我们为什么总是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趁着鸟妈妈不注意,悄悄将它的宝贝儿子偷走自己抚养;抑或将放了好多天的水中出现的蚊子的幼虫单独捞出来放在一个小瓶子里养,尽管知道它不是蝌蚪,但依然会相信它会变长青蛙;又如在春天梨树与桃树都开花时,我们会踮起脚尖折上一枝花朵最多的,然后插在装满水的啤酒瓶子里自己养。这些年,当看到村庄里的孩童依然在重复着自己年幼时的游戏时,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艳红爷爷家门口的那颗杏树。她爷爷住的地方比较偏远,而且还是窑洞,四周都是树木,周围住户也很少,给人一种像是生活在远古时代的感觉,那颗高大的杏树就长在他家的院子里,茂盛粗壮的枝叶伸向四周,在地面上留下一块很大的阴影,杏树下面是一个简陋的锅灶。杏子成熟的日子正值炎夏,我忍不住嘴馋,就会在中午趁父亲与母亲睡着后,悄悄溜出去叫上艳红一起去她爷爷那摘杏子吃。她爷爷很和蔼,皮肤黝黑,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笑容。看到我们时总是故意板起脸,教训我们中午应该在家乖乖睡觉,不应该到处乱跑。这时,我和艳红便会低下头一副自己知错了的样子。她爷爷看了之后就会大笑着拍拍我们的头,然后笨拙的爬上树为我们摘杏子,我与艳红则在树下互相伴着鬼脸。她爷爷的杏子很好吃,个大,圆滚滚的,咬开之后则是金黄色的果肉,非常甜。每次我们吃饱之后,她爷爷就会端出两大碗热乎乎绿豆汤,说是可以避暑,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我们喝下。那汤也很好喝,滑腻腻的,暖暖的,让人很舒服。只是现在,我喝了无数的绿豆汤,吃了无数的杏子,可当初那种感觉却再也找不到了。
随着时光的车轮缓缓走过,我和艳红终于到了上学的年龄,生活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但由于再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里的人数锐减到了九个,同时又换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班主任,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疯玩。记得那段时间学校流行一种新的游戏,就是每人取两张长约3厘米宽约2厘米左右并画有很逼真的动漫人物的纸片(我们称之为“洋片”),然后放在一起用手拍,要是拍过3张,对方的那两张就归你所有,为了能够赢取更多的“洋片”,我们经常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拍的两手通红。那时父母管得严,我没有过多的零花钱,偶尔得到一毛钱后就会兴冲冲的跑到副食店买上五张,但总是在我还没过瘾时就已经输的精光,我没办法,与别人玩时只是一局,赢了自然兴高采烈,若输的话只能自认倒霉。时间长了之后,别人就不再与我玩了,我没有办法,只能找艳红,借她两张然后让她陪我玩,由于她不懂规矩,总是输,于是我一边持续借给她一边暗暗计算她欠我的数目,直到后来我都忘记借给她多少次了,只是那次我玩的很爽,真正过了一把“赌圣”的瘾,至于艳红当时是什么感受,我反而忽略了。
这个班主任对我们很好,讲课很风趣,在教给我们课本上的知识的同时还让我们明白不少道理,也就是在那时,我真正尝到了学习的乐趣,每天不知疲倦的沉迷与各种题型当中。只是我没有料到,我居然让艳红大哭了一场。虽然我们九个人只有五张长桌(加讲桌一共六个)五张长凳,但依然将教室挤的满满的,并不是因为桌子大,而是教室太小了,仅有几十平米,即使如此,老师也隔一段时间让我们南北换座,说是对眼睛有好处。在一次换座位时,我们要与艳红他们换,她们当时在北面二排,我们则在南面一排,别组都换过去了,就她死活不肯换。原因很简单,带我们数学的老师除非必要时上讲台,平时都在南面讲台下讲课,而且身体紧贴着我们的课桌,可想而知在下面听课的人有多大压力了,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总会提问南一排的同学,答对好说,答不对就会被大声训斥甚至挨竹条。可艳红不想坐那,我们也不想啊,我熬了好长时间才盼到换座位。无论我怎么说,他都死皮懒脸的坐在长凳上,双手紧抱着桌子狠狠地瞪着我。我大怒之下去搬她的凳子,结果凳子搬出来了,她却结结实实的坐到了地上,就在我抱着凳子发呆的瞬间,她“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她同桌见状猛夺过我手中的凳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扶艳红坐在了上面。我看了看依然在抽泣的艳红,又看了看她同桌壮硕的躯体,悄悄咽了口唾沫,悻悻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随着最后一次考试的结束,我们也终于毕业了。那天,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照了一张相,主办了最后一次校报,然后就悄悄离开了学校,没有留下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无聊的暑假之后,我与艳红就去了不同的学校,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有了新的朋友。但每次放假之后,我们九个依然会黏在一起,诉说着各自在学校的故事。我一直认为,初中的那段时日是我最幸福的,因为我有期盼,有纯洁的一丝杂志都没有的深厚友谊,而这些东西,都是她们给我的。在经历了初中·高中,直到现在的大学,每当我回忆起这些时,心里总是暖暖的,似乎有那么一丝情绪,在悄悄悸动着。
昨天,我旷课回宿舍写统计报告,艳红给我发信息,她说,天冷了,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因为忙于手边的事情,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她,嗯,你也是。现在想起来,有那么一丝自责,有那么一丝伤感。或许,随着岁月的流逝,我们终究会淡出彼此的世界吧。毕竟,我不再是当初那个渴望麻花辫的笨小子,而她也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