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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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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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我遇到的那些女人
作者:鬼族公子
文案
小时候的故事,小时候的人,都已随风而散,至于那份情感,久久的留存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霞  配角:  其它:初恋


☆、一

1。
我来到张霞家,脚板踩在光鲜白净的地板上,留下一窜窜歪歪斜斜的脚印,像是冬日雪后露出地面的枯草,显得那么突兀,我尴尬的对她笑笑,她穿着一身保暖,红色拖鞋;散乱的站在旁边,一边笑着与我说没关系,一边慌忙开门将我引进了里屋。
刚进里屋,一股热气就朦胧了我的双眼,我小心摘下眼镜,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像是隔着云朵看太阳。张霞在炕上收拾着,她的样子有些忙乱,我右手拿着眼镜,拖着一窜长长的脚印坐在了火炉旁边的凳子上,双手抱着翘起的右膝盖,静静的看着她。
这种姿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形状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它像缠绕在树上的藤条,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渐渐成为我为数不多的习惯中一个独特的成分。我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对于热闹的场所与运动,虽说不上厌恶,但也不是很热络。唯一的一次大规模运动要追溯到很小的时候,当初在与伙伴一起玩耍时,碰巧捡到了一个排球,只是那时对于球的种类,我并没有概念,只是觉得踢着好玩,就拿了回去。就这样,那个破烂的被各种布条纹络包裹的像个木乃伊的排球陪伴了我一个暑假,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球再也找不到了,直到很多天以后,我拿着吃剩的饭食去喂狗时,赫然发现它正一舔一舔的喝水,它嘴巴下盛水的工具,正是我失踪多日的排球,只是它被父亲剖成了两半,做成了狗的“杯子”,我走过去的时候,那条狗忽然抬起头,欢喜的摇起尾巴看我。
我从小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几乎整天呆在家里,或者看书写作业,或者搬一张长长的椅子坐在院子里,看门外大槐树的叶子被风吹下枝头。那年的村子不富裕,人们过的很简朴,身上所穿衣物虽不致于满是补丁,但还是有一两个的。奶奶常年没有别的事干,总是坐在窗前,戴起老花镜缝补那些破旧的衣服,她的手很巧,仅靠几根线与一些碎布片就能做成舒服的鞋垫并且为它们绣上美丽的图案。我经常坐在一边看奶奶不断穿梭在针线间的手指,然后原本白白的很单纯的鞋垫就有了自己的色彩,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许多针线活,能够将衣服上的小口子一针又一针的缝好,而且还不留一丝褶皱。每当我做这些的时候,奶奶总笑话我像个女孩子。
或许正是由于我这种性子,与我在一块玩的伙伴很少,男孩子更少,他们嫌我无聊,觉得我没劲,他们无法忍受能够一天到晚不说话只会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乱窜的孩子。他们的梦想是武侠电视剧中飞檐走壁的功夫,并且成群结队的穿越被幻想成是原始森林的仅有几棵树木的田地,而我则整日看着天空,幻想着星星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与他们争论究竟是太阳围着地球转还是地球绕着太阳转。他们觉得我无聊,太过穷酸,不适合成为他们的伙伴。
我唯一能够说上画的伙伴也就那么几个,而且女生占大多数,在我的记忆里,女生是善解人意的,是温柔娴淑的,是有着包容一切的心态的。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经常去女生家里玩,但现实与梦想总是哟差距的,在我的那个年代里,女生很羞涩,与男生说话时总是红着脸,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除非被询问。我在这方面并不是很擅长,每次在一起时,几句简单的问候之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沉默,沉默是可怕的,尤其是与女生在一起,那种尴尬的氛围让我局促不安,我会不由得呆在一个角落,双手抱着翘起的右膝,安静而又笔直的坐着,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张霞的父母都不在,只有她与弟弟。我进去的那会,她弟弟正躺着看书,见我进来笑了笑,递给我一支烟。我看了张霞一眼,轻轻点燃。农村不比城市,在这里,绝大多数人在经过一年的辛苦打拼后都会在腊月那会赶着回家过年,张霞也不例外。因为是冬天,外出也没什么事,我来之后她略微收拾了一下杂乱的房间就开始洗漱,她的头发很长,和以前一样,只是细了很多,被水浸过后像刚抽芽的水草,又软又嫩。
我坐在火炉旁边小心抖掉燃尽的烟灰,与张霞谈论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经意间瞥到了旁边书架上一个很好看的本子,就拿了下来。本子的封面是一个雪后夜晚有着月亮的村庄,很美,但是因为太过陈旧,少了一份亮感。我轻轻打开,那些优雅俊秀的文字像是见到了多年的老友,欢呼的扑入了我的眼帘。我仔细阅读了几行,笑着对她说文采很好,读着很有感觉。她看了我一眼,一边用湿毛巾擦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她很多年前写的,现在早已变成回忆了。是啊,回忆啊,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暗自叹道。
2
每个人的童年都有着独特的味道,或快乐。或无聊。但真正感到孤独与悲伤地却很少,尤其在我们那个仅有百十多户的偏远村庄。我身体从小就不好,瘦的像一根幼苗,即使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长大,但还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一样。听奶奶说,我很小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在刚出生那几天,我因为急性肺炎被送往医院,全身插着各种仪器,我却毫不知情,沉沉的在那里睡着。她向我说这些时,带着一丝惶恐,带着一丝微笑,放佛这是很庆幸的事似的。
因为瘦弱矮小,所以会被一些身材高大的同龄人所欺侮,或男生或女生,只要有着足够的力气与健壮的身躯,他们都能从我身上获得令他们满意的笑声。我的反抗在他们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他们只需要一只手,就可以将我摁在墙上,让我使不出一丝力气。久而久之,我也懒得反抗了,即使被欺负,我也是面无表情,不哭不闹,他们觉得无聊,就放过了我。
因为害怕孤独,所以总会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想要引起别人注意。譬如从高高的地方跳下来,即使伤到了筋骨,也装作毫不在意;譬如站在一根废弃的庞大树木上快速奔跑,计算着什么时候会摔倒在地面。这样的生活一直伴随着我,直到很久。在上小学三年级时,同学们已不再拿我开玩笑了,毕竟上了两年学,他们都懂事了,那些最原始的,恶劣的本性被深深地隐藏了起来。
有次早上,我背着书包匆匆来到学校,刚进校门,就看到我们班的一位男生霸占着教室门口,正嬉皮笑脸的与一位女生说话。当时我那个班仅有十几个人,男生更少,只有三位,所以我们比较熟。我看着男生与那女生说话
,心里纳闷,就快步走了过去,那男生也看到了我,笑嘻嘻的对我喊,“惠兵,你来了”,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这才看到那女孩的面容。她头发很短,或许由于在生气吧,给人一种狂野的感觉。她见我看她,狠狠得瞪了我一眼,又开始与那男生说话,我在一旁听着,很久之后才弄明白事情的缘由。那女孩叫张霞,前些日子随着她母亲在我们村定居,现在要与我们一起上学。但由于各种原因,那男孩开玩笑似地将她堵在了门口,不让她进教室,说是等我来了才可以,刚刚张霞听到那男孩喊我名字,就吵着要进去,那男孩又推辞说等我们班另一个男孩来了才让她进。后来,班里来的人多了(尤其是女生),张霞在众多女孩的簇拥下总算进了教室。
小学毕业已十多年,细细回味起来,与张霞在一起度过的日子屈指可数。随着时间的车轮缓缓滚动,我不知道被它碾压的时间是否会变的越来越短,但张霞的头发是何时变长的,我却不曾留意,仿佛只是一夜,它们就长过了肩膀。
那个年代是朴素的,是充实的,我们没有听到过网吧这个词,也没能拥有种类繁多的电子玩具,所有的课外游戏都来自学姐,譬如跳皮筋,摇大绳,跳方格。简简单单的一根绳子或几条用白色粉笔刻画的线条就将我们童年的乐趣都融到了里面。不过相比于那些,我们则更忠实于自己的玩具,我们会在烈日炎炎的中午用大瓶大瓶的清水去捉没有尾刺的蜜蜂,我们会在一个凉爽的黄昏趴在悬崖下像面粉一样疏松的泥土里寻找着一个又一个的倒圆锥形漩涡,然手对着它大喊:“蛘蛘赛活塞活动动,蛘蛘赛活塞活动动。”清脆高昂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在童年的心湖里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注:蛘蛘,一种臀部又圆又大但头部很小的昆虫,居住在干燥疏松的泥土里,它的臀部会像陀螺一样在泥土中钻出倒圆锥形漩涡,然后藏在里面,当听到声音时就会蠕动)
张霞性子直爽,有些急躁,虽然现在她成熟了很多,可在当时却是一个比较脆弱的孩子。我们的学校很小,整个看起来就是一个大院。走进大门,右侧是一排老式平房,大概五间左右,两侧靠墙的教室各占一间,仅有几十平米,不过由于只有□□个人,也不算很挤,中间的教室比较大,能坐20多个人,我们的教室在西边,旁边有一个同样大小的办公室。比起城市,村庄总是要落后一些,所以当城市里的孩子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装有自动供暖装置的教室中上课时,我们却在轮流为教室与办公室生火炉。为此,我不得不在轮到我时,早早的起床,拿上一堆柴火去学校。有时候会遇到大雾,原来熟悉的事物会突然变得模糊,在这种情况下,脑海中臆想出来的各种鬼怪就会在我心里浮现,它们促使我拼命奔跑着,只留下脚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哒哒”声,在这个清晨孤独的响起。
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们换了一个和蔼可亲的班主任,他皮肤黝黑,性子温顺,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对同学们很好,尤其是我们三个男生,更是照顾有加,他经常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在他的影响下,我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在期末考试时取得了骄人的成绩。相比我而言,张霞就要懒散的多,她活泼好动,而且特别爱美,每次来上学时,她总会花很长时间在她的头发上,至于学习与功课,她倒放在一边不加理睬。她成绩不好也仅局限在数学方面,语文与英语并不比我差,每次考试都能够得到很高的分数。她喜欢看书,在我还抱着《西游记》拿着字典慢慢品读时,她早已看完了整部《红楼梦》,而那时,我还没听说过这本书。所以在那段日子里,她总是很忧愁,虽然在与我们一起打闹时依然像往常一样笑的没心没肺,但当独自一人时,这种情绪就会在她身上浮现。
那年冬天,我们几个人之间突然流行起了贴画册,那是从一个品牌泡泡糖那里兑换来的,里面有着各种卡通人物的名字,我们吃泡泡糖时会从里面得到一张印有卡通人物的贴画,然后将它贴在画册上印有它名字的上方。我们九个人几乎每人都有一本画册,相互传看,欣赏,如若谁有用不着的重复的贴画就会送给没有的人,就这样,我们册子上的卡通人物越积越多,但无独有偶,张霞的册子上永远也就那么几个人。她为人平和,待人好,重要的是没有那么多小心思,每当她有了新的贴画,又恰好是我们没有的时候,我们总会在她面前说尽各种好话,她耳根子软,受不了我们在旁边不停的说,索性将那些贴画送给我们。她这种人就是这样,虽然很容易相处,但也很容易被欺骗,被别人玩弄诡计,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性情中人吧。有一次,她与一个男生因为一些口舌之争,受不了那个男生的言语,大怒之下,将辛辛苦苦积攒的画册扔进了火炉,她静静的看着那被火焰舔舐干净的画册,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一直以为张霞是一个乐观向上的女孩子,至少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悲伤与失落,即使有一些小的不开心,她也能很快的调整过来,继续与周围的人嬉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一种无形的气场,不知不觉就将很多人吸引在了她身边,将她如月亮般的捧在中心。按理说,这样性子的女孩是有着良好的家教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在2000年的时候,社会的步伐远没有现在这般迅猛,农村的孩子更是没有多少压力,每天上午仅有两节课,剩下的都是自习了。有一天上完课后,我们几个人在教室里悄悄谈论着,不知谁说了一句自己家的一些事,我们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各自的家庭上。我们几个人几乎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对于对方家里的一些状况都比较清楚,唯独张霞是外来的,她的身份给我们一种神秘的感觉,当我们问到她时,她脸上原本的笑容瞬间消失,抬头看着我们,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与我们说,她告诉我们的一切一定要保密,否则,我们将不会在看到她。我们见她说得严重,一个一个也严肃了起来,齐齐在她面前宣誓保证不会泄露一个字。现在想起来,几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在一个小女孩面前庄重的作出保证,多少觉得有些奇怪。张霞并不是本地人,她的族人追溯起来的话与唐朝时的匈奴有一定的关系,但她却居住在山西,离我们这也不是很远。她的父亲年轻的时候脾气火爆,不懂得理家,对她母亲很不好,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吵打撕闹,张霞与她的两个弟弟就在这样的坏境中生活了十多年,她说这些的时候,低着头,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似乎诉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似的。我无法想象她过去的日子,更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克服那些来自骨子深处的悲伤将自己最真挚的笑容呈献给这个世界的。很感谢老天,让我们相遇,并让她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并且成为了我一个可以对别人自豪地说“这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后来,她的母亲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终于在一天清晨带着她的两个弟弟悄悄离开了这里。她对我们说,她当时很害怕,早上她还看到妈妈笑着对她说我爱你,可中午回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她以为妈妈不要她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当时想到死,但终究没有那个勇气,她就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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