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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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草记-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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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月清妍垂涎紫玉的美貌,对他本是誓在必得,不想托陶妙彤上门要人却被婉言拒绝,心里便十分恼恨。她只当是宝珏舍不得放手,嫉恨之余,不敢和宝珏正面冲突,便想到了拿紫玉开刀——紫玉既然依旧是小厮的身份,想来是还未曾被赐“金玉汤”过,自己既不可能把他弄到手,索性大家都别想,横竖整死了他干净,大家一拍两散,她也算出了口窝囊气。
主意打定,她便有意邀请现任丛生府主人楚夫人喝酒聊天,装做无意的样子,说起京城某家大客栈中,有位异地客商身边跟着个美貌少年,传说那少年甚讨女客商的喜欢,女客商正盘算着要替他寻个好人家出嫁。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
楚夫人当然不会知道月清妍的真实意图,美貌而未出嫁的少年却是她最关心的。这几年,京城里的少年纵然还有许多,只是容貌却大不如前,大多姿色平庸,有那中等偏上的已属凤毛麟角,报名的妇人失望之余,也是逐渐淡了生养子嗣的念头。如今听得见多识广的定国公主都对那少年赞誉有加,想必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适逢三月伊始、拿人之际,她回到丛生府后便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抢人,同时又派人上门去一一通知那些报名的妇人,要她们准备来丛生府圆房。
这些暗地里的事情,宝珏当然是一无所知,便是陶妙彤也是被蒙在鼓里。
见宝珏迁怒自己,陶妙彤也是满脸的委屈,申辩道:“下官也不知道啊!按理说,紫玉不是月国的子民,丛生府不应该会拿他的呀!”楚夫人谁不去选,偏去选了个虹国来的小厮?这么乌龙的事情,她怎么做出来的嘛!
宝珏听她一说,更是自责不已,失神地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紫玉……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要是她当时表明身份就好了,刺客又怎样?杀手又如何?大不了一条命罢了,现如今紫玉被当做月国人抓走却是要受到那样的屈辱……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陶妙彤虽知她宠爱那个少年,不过那毕竟只是个身份下贱的小厮而已,在她看来,紫玉被抓、被杀本是老天爷的安排,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宝珏难过些也就算了,只是未曾想到她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会因此而伤心落泪,眼看她痛哭流涕,不禁目瞪口呆。

 
第二十一章
默默地流了会儿眼泪,宝珏还是振作起了精神:哭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紫玉现在生死不明,但凡有一线生机,自己总的想法子搭救他,即便是死了,也要讨回他的尸体带回虹国安葬。
宝珏擦干了眼泪,抬眼看向陶妙彤:“陶大人,丛生府是奉月女皇旨意设立,为月国效力自是无可厚非。只是本宫的小厮紫玉,却并非是你月国的人,要说这‘为国捐躯’的义务自然是轮不到他的头上。想来丛生府也是一时误会……不知,陶大人可否为本宫带路走一遭丛生府,去把紫玉给要回来?”
陶妙彤连连摇头:“不瞒殿下,楚夫人手中有先皇亲颁的铁书令,朝廷上下、文武百官见面降三级,便是下官,也没有这个本事能从她这里要出一个人来,别说是囫囵整的一个人了,就是一根头发丝儿、一个指甲片儿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宝珏瞪大了眼睛,掩饰不住的失望。
“哎——”陶妙彤叹了口气,“这也是先皇生怕大臣们替人求情、为难丛生府,进而坏了国家根本,所以才……”
“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宝珏真的无法想象,紫玉那样琉璃脆瓦似的人儿,会受到如此惨无人道地对待……天啊!为什么这样的事情偏偏发生在紫玉的身上?!
陶妙彤看了她一眼,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道:“要不,下官再去和楚夫人套套交情去……没准儿,能把紫玉的全尸给弄出来……”
宝珏一听,怒气阵阵上涌,低着头,双肩不断地起伏着,用力咬住牙齿,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陶大人,你先请回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陶妙彤知她悲愤交加,不敢多话,匆匆告辞了出来。一出客栈,吩咐轿夫直奔丛生府,她要和楚夫人去谈谈将来替紫玉收尸的事情——就这也得攀交情了,否则,紫玉只能象以前的诸多少年一样,被扔到丛生府后山随便埋了了事!
她前脚才走,宝珏便忍不住勃发的怒气,把桌子上的杯壶茶盘,悉数都扫落到了地上,然后呆呆地跌坐在椅子上,任由悔恨啃噬着她的心。
她觉得心口痛得仿佛要撕裂了一样,可是她知道,这点疼痛相对于紫玉受到的伤害,并不算什么,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指,直到咬出了血却仍旧没有停下自虐的意思。眼泪再一次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和紫玉相处的情景,一幕幕、一段段地在她眼前闪现着,她终于轻声呜咽了起来——原来,真的只有当那人不在你身边时,你才会发现你是多么得在意他!
“怎么?终于良心发现,愧疚于把我一个人撇下自己去逍遥自在了?”花菲摇摇晃晃地进来,见宝珏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便存心调侃道。
其实,宝珏这次出门的遭遇他早就从随行侍卫的口中知了个大概,赵颖的毒伤还是他给治的呢!他怎么会不知道?!之所以会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他突然之间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伟大——要你不叫我自己偷溜,看看,出事了吧?
走到近前,看清了宝珏的状况,花菲不禁变了脸色,惊慌失措地扑了上来,一把从宝珏口中拔下被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指,喝道:“你疯了么?好好的,干吗咬自己的手指头?!你不疼吗?!” 吊儿郎当的样子全都不见了踪影,代之以关切和紧张,就是惯用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儿也都收了个干净。
宝珏抬起雾蒙蒙的眼,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惨笑道:“这里好象被人拿着刀子狠狠地在戳一样,疼得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所以,其他的地方反而倒没知觉了……”
花菲听她这话,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想要开口说什么,见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好,想来想去还是咽下了讥讽的话语,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摸出个鼻烟壶大小的瓶子,用嘴拔去塞子,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伤口上,见宝珏痛得一缩手,他反而用力地握住,又从自己怀里摸出白色的手巾,仔细地替她缠好伤口,嘴里终于忍不住念叨了几句:“你也真是的,不顺心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何必和自己的手指过不去?好好的青葱似的手,如今倒成了几根粗胡萝卜了!难看死了!”
宝珏不做声,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花菲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索性就着半跪半蹲的姿势,趴在她的膝盖上,仰望着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好了,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虽然没你这做公主的有权势权势,但比你聪明这一点是无庸置疑的,有什么事情你解决不了,说出来,我来替你想办法。”
宝珏虽然伤心,但听他这时候都不忘自恋一下,不觉好笑,原来哀伤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便把陶妙彤所说的事情大致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紫玉伺候我多年,我心里一直把他当自己亲兄弟般看待,如今却害他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我……”说着说着,又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好象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虽然她是公主,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在和女儿岛完全不同的异世界长大的女孩子,在突然出现的危机前,她总免不了会六神无主、彷徨无依,仿佛就象是个等待着王子去拯救的天鹅公主,而不是拯救天鹅王子的公主。
(湖月插花:上面这句话比较拗口,其实来源于两个童话故事——《天鹅湖》和《十一只野天鹅》,前者比较有名,后者湖月记得在小的时候曾经看过一出木偶剧,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公主木偶,很漂亮哦,一点也不输给现在流行的SD娃娃的。)
花菲见她伤心,心里不知道怎么也郁闷了起来——奇怪了,听说紫玉被掳走,他应该觉得快活的呀,怎么现在见了她的眼泪,竟也隐隐觉得那个毒舌的少年也真的有些可怜了呢?
花菲用力地摇了摇头,想甩去这莫名其妙的心思,可是,看着宝珏不断落下的眼泪,他的心也终于软了:他忽然觉得,只要宝珏不哭,叫他做什么事都好,何况只是去把那个小刺猬救出来而已?反正自己也喜欢肆无忌惮地逗小刺猬玩儿的感觉。老实说,和宛秋斗嘴已经越来越没意思了,那家伙总是逃跑,脑子又笨,玩儿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如果没有一个象小刺猬这样傻乎乎、又满腔自以为正义、卯劲儿认死理、还连死都不怕的人,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过的很无聊——花菲摸了摸下巴,满脸沉思状——小刺猬比宛秋还要好玩,而且玩起来也可以肆无忌惮,不象宛秋,到底还是要顾忌自己兄弟,好歹总得“口”下留情些,真说得他狠了,他脚底抹油自己可就找不到人了。小刺猬就不同了,非但可以尽情地欺负——反正也只是一个小厮而已,而且保证绝不临阵脱逃——触手可及总找得到他这个人,不可能象宛秋那样老是跑得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有小刺猬在的话,他至少不必担心因为找不到寻开心的对象而觉得烦闷!想要寻乐子的话,他只要小小地挑衅一下,小刺猬就会乖乖地抱着钓饵上钩了……恩——小刺猬要是真的有个意外,倒的确是有点棘手……
花菲的心思曲曲折折,自己盘算了半天,终于还是认为解救紫玉对自己的来说利大于弊——至于到底是为了宝珏,还是为他自己,聪明如花菲自己,其实都说不太清楚。
“死老太婆只说自己没本事,又没说旁人也不行?你要真想救紫玉,找一个人或许还有办法……”花菲委婉地指点迷津。
“是谁?”宝珏一把抓住花菲的手,俯身急切地追问。
“老妖婆嘛!”花菲说着撇撇嘴,一边没好气地用拇指去揩宝珏脸上的泪痕——想想都有些嫉妒了!这些眼泪居然都是为了那个小刺猬流的!要不是公主亲口承认她们之间没什么,他才没有那么好心呢!哼!不知道他要是出什么事,公主会不会也替他担心?也许,该找宛秋好好筹划一下原来“诈死”的计划了……顺便也好考察考察自己在公主心里的地位……
宝珏愣愣地看着花菲,满脸的困惑,对于花菲情不自禁地怜香惜玉无动于衷。
花菲挫败地叹了口气,暗暗埋怨宝珏不解风情——以前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基本上侠女们都是这样营造气氛来骗取良家子弟的芳心的!怎么他依样画葫芦地学了,公主就是一点反映都没有呢?是他没学到精髓的所在,还是公主也是情场老手,惯会用这伎俩,所以反而对这套手段彻底免疫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花菲没好气地解释:“老而不死,谓之‘妖’。你说,你在月国见过的老女人当中,谁是‘老妖婆’了?”他愤恨于月女皇联姻的馊主意,所以,就送了人家这么顶哭笑不得的封号,好在也就是在宝珏面前才这么说,否则就算他是虹国太医,大概也要被人抓去坐牢砍头了。
宝珏恍然大悟——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去找月女皇想想办法呢?终究还是“旁观者清”呢!不过……为了个小厮去求女皇,是不是有些莽撞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先想法子把紫玉救出来再说,既然宰相都不买帐,也只有拿皇帝去碰运气了!
不过花菲那样子称呼月女皇可不太恭谨,万一隔墙有耳,对他,对自己,乃至对整个虹国可都没有半份好处,说不定还会惹来灾祸……所以,宝珏慌忙低声呵斥道:“你别胡说,那人可不是随便能说着玩的!若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花菲嗤笑一声,甚为不屑:“想要我的脑袋?也得看她们有没有这本事!”说着,朝宝珏粲然一笑,一双神情凝视的眼眸晶亮晶亮的,“你是不是在关心我?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宝珏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是的,我关心你,”又亲了他的唇,“我喜欢你,所以,”她直直地凝望着他的眼,“聪明的容容,不要让我为你担心,好吗?至少现在,不要让我在为紫玉而后悔自责的同时,还要为你提心吊胆,好吗?”说着,她的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花菲亲耳听到她的真心话,亲眼见到她眼中真挚的情谊,不觉心神迷醉——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以前在江湖上看见过的那些少年侠士,最后都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名声地位乖乖嫁人,哪怕是做小也依然义无返顾,就算将来被冷淡也仍旧是死心塌地……原来,只因为这一刻,这心灵相通的一刻,感觉是多么的美妙而愉悦!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还真是无法想象呢!
事不宜迟,宝珏吩咐备轿进宫。因为她是刚出门回来,此去皇宫又是为了私事,所以倒也不用打扮地怎样正式,只是命橘红稍稍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配饰,就赶紧进宫求见月女皇了。
月女皇此刻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媳妇儿一般看待,爱屋及乌的,因着月清澄的关系,对她也是越看越喜欢,大家坐下攀谈了没几句,宝珏便把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求月女皇颁旨,要楚夫人放回紫玉。
月女皇暗皱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陶妙彤应该把丛生府的来历都和你说了吧?那你就该知道,楚夫人手中有先皇亲颁的铁书令!即便是朕见了也要礼让三分,何况她也是为了国家尽力,算不得做错,朕没有理由治她的罪。”
宝珏急急道:“陛下误会了,宝珏只是希望陛下出面,请楚夫人放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她哪里敢要求月女皇惩治楚夫人?自己是有求于人的,本就矮了三分;现在上门求女皇行方便,更得低三下四,只要楚夫人肯放人就好,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紫玉能活命就是万幸的了!
月女皇淡淡道:“她既然没有做错,朕又有什么理由去问她要人?”
“可是,紫玉他不是月国人啊!”宝珏叫道。
“月国和虹国联姻在即,大家都是自己人,还用分那么清楚么?”月女皇微笑着反问道,摆明了力挺楚夫人。
“但紫玉只是一个小厮,性子又烈,脾气也不好,他实在不配成为丛生府的计划执行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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