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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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草记-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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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珏看他神情木然,想到他曾经受过的委屈与苦难,一时母性大发,抱住紫玉径自哭了起来。
紫玉挣扎了一下,最后却放纵自己沉沦于公主温暖的怀抱:也许,自己真的苦尽甘来了……公主她,真的改过自新了……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他……就相信公主这一次吧……
墨珠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事态的发展转变,心情跌宕起伏,此刻也是一片感动。他拿手去擦激动的泪水,脸上漾着最真诚的笑容。他早就发现公主变了许多,但身为主子,却向个下人陪不是,就算再开明的主子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看来,公主她……的确是变了……

 
番外:萧文
从懂事之时起,萧文就是和自己的父亲萧兰一起,独自居住在相府僻静的“清竹园”里,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只有父亲那两个忠心耿耿的陪嫁小厮:雨霖、霜霖。为了父亲,这两个男子虚度了光阴,从少年长成青年,从青年步入中年,婉拒了父亲为他们定亲的打算,一门心思地守护在父亲的身边,照顾他们父子,陪伴他们父子。
萧文的父亲萧兰,年轻时,也是文采出众、品貌秀丽的官家公子,可惜上无姐姐依靠,下无妹妹支持,偌大的家业,在父母双亡之后无人打理,被未婚妻杨易居以“照顾”为名,将地产、房契全都拿了去。
正值丧亲之痛,又见杨易居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倍置,天真的萧兰,以为所嫁良人全是为了自己着想,并没有多想,就把萧家的产业全部交到了杨易居的手上——事实上,以他柔弱善良的性格和与世无争的本性来说,他的确不是老奸巨滑的杨家人的对手,他家的产业早晚还是会被杨易居骗到手。
成亲三年,杨易居把萧家产业中的老仆人全部换成了自家的心腹,对萧兰也就不再费心掩饰,变本加厉地从外面弄了些貌美少年回来,也不避讳,当着萧兰的面与他们打情骂悄、寻欢作乐,萧兰几次规劝没见着好,反而让她顺理成章地渐渐就把这个正室给冷落了下来。
杨家父母见贪了萧家的产业,女儿却冷淡萧兰,怕落人口实,便叫来女儿一番教诲,只说是要尽早留后,萧兰才貌双全,出身又好,所生子嗣应是人中龙凤,逼着女儿同意,给萧兰喝下了“金玉汤”,一心要他们俩生个女娃娃出来好继承家业,最重要的,自然是拿来堵街坊四邻的嘴。
这女儿岛的风俗与众不同。男女行房并不会繁衍后代,还须由女方同意给男方喂下“金玉汤”,男子喝下此汤,修身养性一月,不沾房事,一月后,与女子行房,能否留下子嗣,一生就这一次的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这次若是不成功,日后就算喝再多的“金玉汤”,也是无法再令女子受孕的了。而通常来说,大部分男子在这次机会中,都会成功令女子受孕,接下来,就是女方十月怀胎后的一朝分娩了。
萧兰与杨易居同房之后,杨易居于十月之后,生下一子。
杨家父母很是失望,杨易居借机提出纳小爷来开枝散叶。杨家父母当即同意,连问都没有问一声站在一边的萧兰。
萧兰不是傻瓜,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早已瞧出其中奥妙。见杨家如此,他便主动提出搬到僻静的“清竹园”,以方便照顾幼子为名,说是免得孩子的哭闹惊扰大家,实际上,却是对杨家上下已经失望已极,不再报有任何幻想。
杨父杨母求之不得,当下吩咐仆人小厮,把萧兰的日用衣物全部搬了过去。转过头来,就开始商讨起为杨易居挑选少年纳二房的事情来,连新生娃娃的名字都不曾想到要取一个。
萧兰心酸地抱着幼子,带着陪嫁过来的雨霖、雨霜进了“清竹园”,从此变过起了离群索居的日子。除了一日三餐还从厨房拿取,其余时间,可说是足不出户。
萧兰替儿子聘来的奶娘,前后只给小公子喂了三天奶,就被杨易居以“内室不容外女随便进出”为由给打发走了。萧兰无奈,只好用米汤来喂养孩子。
萧兰明白杨家不喜欢这个孩子,自己也不愿意让幼子落入那个道貌岸然的贪婪之家,便让孩子跟了自己的姓,因女儿国风俗,向来是生女才可取双名,生男只可取单名,惟有皇室子弟可以例外,故萧兰就为子取名“文”。
杨家对此不闻不问,仿佛就根本没有这么个孩子似的。
萧兰本是才子,即便不聘西席,他自己的学问,用来教养儿子也是绰绰有余的了。因此,待萧文三、四岁时,他就开始给儿子上起了启蒙教育,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又教他诗书礼仪,琴棋书画。他的用意,乃是让儿子心理有所依托,即使将来所嫁非人,也不至于因妒生恨,活生生毁了自己、乐了旁人。
萧文两岁时,杨易居纳的二房、商贾之后的曾敏,总算让杨家父母如愿以偿,杨易居生下一女,取名“杨鸿雁”,以示“鸿鹄高志,远在四方”。杨家父母大喜,庆生的流水席开了三天三夜,京城哄动。与萧文出生时的默默无闻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萧文七岁时,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妹妹。那个娇俏的女娃儿,被人宠上了天,对萧文这个哥哥全然不放在眼里,甚至于萧兰,她也敢指着鼻子叫骂。
萧兰知道这是曾敏在背地里头教唆,他不愿意和个小孩子计较,因此只做充耳不闻。萧文却是忍她不得,冲上去和她理论,小女娃挥拳就打,两个娃娃便纠缠在了一起,当然是年纪较大的男孩子要明显占上风。
萧兰赶紧去拉,杨鸿雁趁机跑了回去,加油舔醋地一番哭诉,把杨家父母气得要死,直嚷着要家法惩治萧文。
萧兰无奈,拉着儿子到前面来向众人赔不是,自愿承担责任,只说是自己教子无方,不配做杨家正室,宁愿领着萧文在“清竹园”平淡一生。
交涉的结果,萧文免去家法处置,曾敏如愿以偿,自此开始以杨家正室自居,后来杨易居做了左丞相,还为他讨了个“二品诰命”的封号,更是得意洋洋,父凭女贵。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长大的萧文渐渐明白了自己父亲的遭遇,他开始觉得是自己对不起父亲——若不是因为他,父亲现在应该还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不过,性别是无法改变的,唯一可以改变的,只有让自己更出众,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籍由未来妻子家的权势,来保住自己父亲在杨家的地位。
于是,他开始这么做了。
先是不经意地散落出自己的诗篇,后又状似无意地在母亲的宾客中展露芳华……
慢慢地,杨丞相家的大公子才学出众的名声被传了出去,大公子貌如天仙下凡的传闻在街头巷尾传开……
再后来,他得到了“京城第一才貌双全佳公子”的美誉,父亲和他又受到了母亲的重视,“清竹园”里多了些仆役,他的身边,多了两个小厮,他给他们取名“秋住”、“冬行”。只是关于他随父姓一事,杨易居却并没有要求他改归“杨”姓——反正将来总是要嫁出去随妻子姓氏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先皇驾崩,新主登基,按照惯例,若百日之内不选秀,以补充后宫,则须等三年之后。这一年,萧文只有十五岁,未及弱冠,不得参选。
这让杨易居懊悔了足足半年有余,从此下定决心,不应亲事,只等三年后,女皇再次选秀,她便要送萧文进宫,自己也好捞个国丈当当,她有这个自信:萧文绝对可以成为四君子之一。却完全没有想过:若是女皇三年后不选秀呢?难道要萧文一直等下去,最后误他终生么?
让人庆幸的是,三年后,女皇果然又开了选秀之门。
杨易居兴高采烈地送子上殿,只盼能雀屏中选,入得深宫,陪王伴驾。
不料,却被女皇一声令下,当场指婚给宝珏公主为驸马。杨易居虽有些扫兴,但想到宝珏公主贵为皇亲,自己与公主结亲,算起来,不也是一个“国丈”吗?何况,萧文嫁过去做的是正室驸马,又是奉旨出嫁,自然是光耀门楣的一件天大喜事了。
萧文对此也是暗暗欢喜。虽然入宫伴驾是最大的荣耀,可是,他清楚的明白君王的雨露是不会均匀地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后宫争宠夺爱之事本就不可避免,小小的丞相府都是如此,何况是三宫六院的皇家。现在自己可以嫁给从未娶亲的公主,从此妇唱夫随,岂不妙哉?加之女皇宣他入宫时,更是再三保证,说宝珏重情重义,有一颗赤子之心,绝对不会辜负了他。满心欢喜的他,顿时把宝珏想象成了温柔体贴、本性纯良的纯情女子,一颗心就此陷入自己编织的浪漫情网而不可自拔。
然而,嫁过去了才知道,宝珏并不如她们说的那么好。她经常做的事,是指着萧文的鼻子,骂他是皇上捡剩下来的破烂货;有时,当着朋友的面,她会说他是乏味无趣的“木头人”……凡此种种羞辱,萧文只能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咽,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是哭湿了枕巾,一夜无眠到天亮。
他回去探望了一次父亲,与父亲彻夜长谈。回来以后,他的心情豁达了许多——他努力让自己做到不被宝珏的言行所左右。平日里写字画画,学会了忽略与遗忘——然而这只是大家看到的表面,又有谁知道多少不眠之夜,他夜夜垂泪到天明,好似那红烛伤透心呢?
不过,上天却似乎并不乐意让他这样的人,死水无澜地过一生。
“紫玉伤主”的事件发生了……
从那一刻开始,萧文命运的转轮又被注入了活力,让他的生命步入一个新的轨迹……
他的人生,因为一个神仙所谓的“工作失误”,被完全地改变了……


第五章
“主子,不好了,相府有人传话过来,说大老爷他……过世了……”
“哐啷”一声,釉红白底青瓷茶杯顷刻间摔在桌上,把一张刚完成的“岁寒三友”图,化成了一团墨迹。
萧文跌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目光空洞——怎么这样?爹爹他……撇下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世上唯一真心为他着想的人……也离开了他!他……他真的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怜、无人爱、无人想的孤家寡人了……
心头一阵绞痛,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冬行看他紧咬着牙关,脸色煞白,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胸口,骨节“咯咯”做响,吓的赶紧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背,好半晌,萧文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冬行这才松了口气,白了不懂事的秋住一眼:噩耗送的这么突然!公子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大老爷!
秋住讪讪地看他一眼,也觉自己方才冒失,看公子哭的伤心欲绝,转身出去倒了盆水,拧块毛巾来给公子擦脸,萧文“嘤嘤”地哭着,也不理他。
冬行知他伤心,也知道必得让他哭个痛快,否则气郁闷与胸,早晚会生出大病来,所以也不劝他,等他哭了会儿,渐渐听得进些话了,才凑到他跟前劝道:“主子,您在公主府中不得回去,有些事情您纵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照以前您还在府里时的生活,您也该知道大老爷平素日子过得苦,如今您又不在他身边,没个人说话,还要受二爷和姑娘的气,心情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相爷对二爷他们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老爷在相府里头可说是受尽委屈。如今仙去,对大老爷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大老爷终于可以解脱了,从今以后,也没人能给大老爷气受了,您说,是也不是?”
萧文听冬行一番说辞,不无道理,可终归是自己的亲身父亲故去,又念到自己如今的遭遇和父亲是何其相似,想想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冬住在旁又劝慰了一番,萧文才慢慢止了哭。
“主子,大老爷故去,您可要向公主回禀一声?”冬行提醒他道,“若不向公主请旨,您可出不了这公主府。出不了公主府,您怎么回去给大老爷上香祭拜?”
萧文张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了冬行片刻,恍惚道:“你说得对……我……我得回去瞧爹爹最后一面去……我……我这就去……求公主……若是她再刻意刁难……我宁可被她休了,也要回去……”说着,摇晃着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冬行看他如此模样,心里也是一酸。公子嫁入府中几年,被公主准许回家探亲统共却只有一次。平时,都是在府里走动,和“软禁”其实并不多大差别。公子每次求公主准他回去探望父母,都被公主驳回,久了,公子就断了着个念头,不想那出嫁后唯一的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再见已是天人永隔,阴阳两界了。
“话虽如此,可真要闹得鱼死网破也没什么意思,主子您是聪明人,何必非要和公主顶着干呢?”冬行拉住萧文的手劝道,“就向她低一次头又如何?只有公主同意,您才能出得了这公主府、回去祭拜大老爷……主子,您可得三思啊!”
萧文低头不语,半晌,长叹一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冬行,替我更衣吧。”
“是。”冬行答应着,朝秋住递了个眼色,后者出去换了盆洗脸水进来,为他擦脸洗手;一边冬行已经开了箱子,取出一套月白色无花外衫,替他换下身上的米白色银线织蝶锦衫,拿起梳子替他梳了几下散在脑后的长发……
“冬行,把白玉小冠换了去,给我罩上白纱,我要为父亲带孝……”萧文低沉着声音道,语气有些哽咽。
“是。”冬行答应着,小心翼翼地拆下发冠,挽上白纱。
“主子,您看,这样可以了吗?”东行拿着一面小铜镜在后面比画着,好让正对着梳妆台的萧文看个仔细。
“随便怎样都好,”萧文心烦意乱地说着,看都没看一眼,就站起身道,“我这就去见公主去!”
“主子……”冬行不无忧虑地看着他,“让奴才陪您一起去吧!”
“我也要去!“一边的秋住插嘴道。
“不许!”不等萧文发话,冬行先喝住了他,“你那性子,去了只会闯祸!平素乱说话也就罢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再有什么不得体的话冲撞了公主,不正好给公主借口软禁主子么?!那主子还怎么去见大老爷最后一面?!”
秋住瘪了瘪嘴,“我也不是存心的嘛……可不就是管不住自个儿这张嘴么……”
“所以,才不让你跟嘛!”冬行也知方才说话太过严厉,赶紧好言安抚,“你在这里先收拾着,等公主准了主子的请求,咱们马上就走。另外,给大老爷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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