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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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草记-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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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月女皇冷哼一声,撇嘴道,“不是朕瞧不起自己的女儿,她们几个若有你一半的聪明,朕早就立皇储了!……哎——可惜你是男儿身呐……否则……”
月清澄笑着打断月女皇的感慨:“母皇又说笑了,儿臣是男儿身不好么?可以一直陪在母皇身边,给母皇做伴儿……皇姐她们成日里忙东忙西的,儿臣若是象她们这样忙碌,可是万万顶不住的,儿臣宁愿自己是个男儿,也好留在宫里做一只大米虫!”母皇这话私地下说也就罢了,万不能让皇姐们听到风声,否则恐怕又会生出一场风波。自己是男子不可能做什么官,但皇姐们邀他助阵的意图都是十分的明显,眼下不管帮谁,哪怕谁都不帮,最后大概都没有个好下场,还不如象现在这样借着体弱多病,韬光养晦的好。
月女皇听他这么说顿时笑了起来,伸出满是皱纹的手,在月清澄的脑门上轻轻戳了一记,笑骂道:“你呀,就会哄母皇开心!母皇到情愿你是条米虫,总比做个药罐子强!”
话一出口,她立刻惊觉自己的失言,竟把平日自己最忌讳的事情随口说了出来!歉疚的目光看向月清澄的脸,只见他依旧是一副浅笑盈盈的样子,心中不觉又懊恼了起来。
这个儿子是她最喜欢的孩子,就是早逝的大女儿她也不曾如此喜欢过!对这个儿子,她是纯粹的以母亲爱孩子的心来喜欢的,而不是搀杂了帝王对其继承人的期望和要求等等其他复杂的东西。她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搜罗了来放在他的面前,无奈他最最需要的“健康”却是没有办法用钱买得到的,纵然她是月国女皇也是一样束手无策。眼看儿子一天天长大,身子骨却一天天的弱下去,她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身为一个母亲,她自然知道男大当嫁,女大当婚的道理,但这个儿子却和他那几个哥哥不同,真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一来二去,便把他的婚事渐渐耽搁了下来。前几年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她的精力明显大不如前,三个女儿争皇储又闹得厉害,时常让她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她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要让这个儿子如何自处?祖宗的定制,成年的皇子可是不允许留在宫里的!到时候,没有封号、没有领地、没有收入、没有靠山的他要怎么办?!别看三个女儿现在对他殷情的很,实际上还不是为了从他身上打听点消息?自己若是一走,三个女儿肯定会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他弃若鄙履,她们就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
然而,摆在她面前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月清澄早已经过了婚嫁之期,纵然他是皇子皇孙,却也很难在满朝文武中替他挑选一个年岁相当却又没有娶过正室的官吏来匹配姻缘。加上月清澄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需要卧床静养,只怕无法担负起繁衍子嗣的重任,而按照传统,做为皇室王子的他若是没有子嗣,娶他进门的皇子妃纵然再不情愿,也不可以先和其他小爷生养子嗣!这样苛刻的条件一出来,替月清澄挑选皇子妃更是难上加难。
月女皇想到这里,不禁又是长叹了口气,心情也变的有些郁郁寡欢了起来。
月清澄并不知道女皇的心思千转百绕的全是为自己在打算,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在杯觥交错中自由周旋于众人之间的宝珏,嘴角若有似无地噙着一丝微笑,那双充满灵气的眼眸,牢牢地系在了容光焕发的异国公主身上,似乎是想看穿什么,又似乎是在羡慕什么。
那边,宝珏却被人顶在了杠头上——原来,多事的陶妙彤将宝珏先前的咏梅诗说了出来,引得众人哄然叫好,三位公主也是拍手叫绝。便有那好事之徒前来凑趣,提议宝珏再即兴做诗一首,让大家一起领略领略她的才情。
宝珏略一沉吟,大大方方地笑道:“宝珏自然不敢拂了大家的雅兴,既如此,也只好当众献丑了……”说完,从桌上抽了一根筷子,轻轻地击打着酒杯,和着清脆的敲击声,她朗声吟唱了起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待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影,相思邈云汉。”
她一唱完,满殿鸦雀无声,片刻后,众人才象反应过来似的哄然叫好,一时间,又是赞美之词滔滔不绝。
高坐在大殿之上的月清澄,看着面泛桃红、眼波微熏、略带些醉意的宝珏,回味着他所听过的两首诗句,一静一动,一婉约一豪爽,如此截然不同的诗句风格,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想不到会是一个人所做!他不由得对眼前的异国公主肃然起敬,心中涌起钦佩和仰慕的感觉。
月女皇也听见了宝珏吟唱的诗,想到诗中描绘的景象,不觉颔首赞许,又见爱子痴痴地凝望着宝珏,她脑中灵光一闪,只道月清澄情窦初开,看中了这位异国公主,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计较,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现在却不必急着拿出来说。
月女皇和月清澄各怀心事,殿上众人却是吃吃喝喝,热闹得紧。女皇有心让大家不醉不归,喝个尽兴,便又命宫奴继续歌舞伺候,大家欣赏歌舞,听听乐曲,更加开心。
不过,宝珏的那首诗却在各人的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文臣门纵然因品位出其中的韵味而悠然神往,平时不屑此道的武将们也难得地因其豪迈不羁而对此诗推崇备置,这首宝珏从诗仙那里“借”来的诗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就是宝珏本人,也因它而大大地绽放了一次光芒,在月女皇眼中,在月清澄心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渐渐有些深了,月女皇毕竟年事已高,没有精力再陪着大家一起吃喝——事实上,做为女皇,她本也不必陪到这么晚的。在命令三个女儿要尽地主之谊后,便先行回寝宫歇息去了。月清澄身虚体弱,跟在女皇身边一起退了席,由庆熙、嘉莜抬着回去休息。
月女皇一走,场面顿时更加热闹,大家没了顾忌,天南地北一通说,酒自然也没少灌,及至半夜,才因为明日还要上朝的关系,酒宴才慢慢散了去。
微微有些醉意的宝珏,便在陶妙彤的护送下,回到了客栈。
客栈门口,尽忠职守的赵颖,正笔直地站在一边,等待着公主的归来。
黑金琼是一种很“狡猾”的酒,它总是用甜蜜的口感来迷惑喝它的人,让人情不自禁地一直喝下去,然而到了最后,就是酒量再好的人,也会被它强劲的后劲给击倒。月国的官僚们都知道它的厉害,所以大多都是喝了四五分醉便就此罢手,宝珏是个外地人,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众人上来劝酒,她也不好意思给人难堪,所以都是来者不拒,一来二去的,喝得便有些多了,酒席上还没觉得怎样,回来的路上却渐渐有些迷糊了起来。
喝得醉醺醺的宝珏,从陶妙彤的八抬大官轿里出来,和陶妙彤拱手道别,眼看轿子走了,她才脚步踉跄地迈上台阶,跨过了门槛,正要往里走,谁知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站在门边等候的赵颖,慌忙拉住公主:“公主,当心!”
“咦?是紫玉?……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宝醉歪着脑袋看他,满眼的困惑,“还学人家佐罗搞蒙面大侠……咯……拜托……学也学得象一点嘛……人家佐罗是拿个黑头巾这样把脸遮起来的……”
说着,她用手比了比脸的上半部,然后又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各自搭了个圈儿,放到两只眼睛上边,摇头晃脑地说道,“……看见没有……还要这样子把眼睛露出来……这样才象嘛……玩COS也不玩得象一点……真不敬业……”她喃喃地抱怨着。
赵颖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倒是听明白了好象有个“大侠”在做什么事情……可是,当今武林,黑白两道,有叫“左罗”的么?他怎么不知道呢?
宝珏还在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其实学佐罗也没什么不好……佐罗是英雄嘛……不过,我讨厌阿兰……人家我喜欢希茜公主……讨厌薄情郎、打倒负心汉!”一边说,一边还朝空中挥舞了两下拳头。
赵颖看着她用力地挥舞着两只小拳头,越来越觉得纳闷:古往今来,不论是虹国、月国还是风国,哪一国的皇室里,好象都没有出过一个什么封号是“西西”的公主啊?……还什么薄情郎、负心汉的……公主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疑惑地看着她,心里游移不定:虽然醉鬼的话不能信,可是酒后吐真言却是有的……莫非,公主在月国皇宫里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宝珏此刻已经被“黑金琼”强大的后劲给彻底征服了,基本上就是处于发酒疯的状态了。
只见她眯起眼睛,认真地端详了赵颖半晌,终于恍然大悟:“啊~啊,原来是我搞错了,你是在COS兰陵王!”说到这里,不免得意洋洋,“是吧,被我说中了吧?果然是在扮兰陵王是不是……嘻嘻,你现在才想到一个变三个来混淆我的判断呀?晚啦!……我……我早就已经看穿你COS的对象了……哈哈……我很聪明吧?”
话说到这个分上,赵颖终于确定:公主殿下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厉害到看花了眼还有空去指责别人变花样!啧,公主的酒品真是不怎么样!
宝珏打着酒咯继续胡言乱语:“我说,兰陵王可是很漂亮很漂亮、漂亮到吓死人的美男子哦……为了不让别人因为自惭形秽而跑去自杀,所以才拿面具遮住了脸……紫玉你又没到那个地步,干吗学他啦……”说着,伸手去摘赵颖脸上的面具。
赵颖把脸一侧,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某人的袭击,忍不住打断她:“公主,你醉了,我去叫你的紫玉来扶你回房歇息。”心中隐约有些后悔自己过分多余的责任心:干吗要这么多事地等公主回来嘛!反正月国上下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讳而对公主做什么手脚、或者让公主遇到什么危险的!方美婷等人不是早就安歇了,就是公主的贴身小厮紫玉也没有象自己这样出来迎候公主啊!哎——真是替自己找麻烦!
“嘻嘻……紫玉的演技还真不错咧……真……真把自己当兰凌王了……好……好……表扬一下,支持一下……”宝珏说着,‘噼噼啪啪’拍起了巴掌。
赵颖惟恐她惊动守在门外的月国兵丁,让这副醉鬼模样把以前辛辛苦苦建立的高贵形象败个精光,慌忙拉住她的两支胳膊,皱眉道:“公主,你安静一点!我去叫紫玉,你在这里等着,听见没有?”
宝珏点头犹如鸡捣米:“听到了,听到了……我听紫玉的话……只要紫玉不到驸马面前去告状、不在墨珠面前说我的坏话……我……我什么都听紫玉的……”
赵颖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叫人。
可是,他才一走开,失去支撑的宝珏就站不稳了,眼看她要往地上摔下去,赵颖忙伸手一捞,将她揽进怀里,再一看,公主居然已经睡着了!而且还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天啊!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赵颖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犹豫了半晌,只好无奈地弯下腰,不顾礼数地把公主抱进怀里,然后朝着公主的房间大步流星而去。
不过,赵颖自己并没有察觉:一路上,看着自己怀里面郏酡红,尽显小女儿娇态的公主,他的嘴角已然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九章
紫玉因为和宝珏的亲吻而心烦意乱了很久,自觉再见公主仍是有些尴尬,所以,他本来已经决定让橘红服侍公主今晚的安寝。
可是夜半三更了,公主却还没有回来,他也不禁有些着急,又不好意思到外面去等,只好点了蜡烛坐在屋里,让橘红先去睡了。
看见赵颖抱着公主回来,他才松了口气,赶紧向赵颖道谢。
赵颖一走,他便绞了手巾替宝珏擦脸擦手,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公主喝醉了……否则,倒是有些……
“恩?……”宝珏被清水一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眨巴了半天眼睛,冒出一句,“紫玉……你卸妆啦?兰陵王演完了?……”
紫玉听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用看她的神态,便知道她此刻根本就不是清醒的。他自然懒得去理会她的醉言醉语,忍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也不管她明不明白,径自数落道:“不会喝酒还去冲什么英雄?打肿面孔冲胖子的,就是你这样儿的人!”话一出口,他便觉得自己有些趱越了,不过,他马上又跟自己说,这是在替墨珠管教呢!他可没存什么私心。
“呵呵……”宝珏笑着抓住紫玉替她更衣的手,邀功道,“方美婷说,要给月国上下留个好印象……我今天做的应该还不错吧?”
“我哪里知道?”紫玉白她一眼,“不过依我看,醉鬼的形象是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的。”旁的不说,就凭她方才被赵统领抱进来的那个样子,他可以肯定,她在赵统领面前丢的人还要大!
宝珏也不泄气,一个人低着头“吭哧吭哧”偷笑了起来。
紫玉看她笑的古怪,知道她必定又做了什么事情,就问:“莫非你又做了什么得意的事情了?”
“还是紫玉了解我……”一听紫玉问起,宝珏立刻洋洋自得地抬起头,“我今天背了两首诗,可把大家给镇住了……其实,我还会背很多诗的,还有词也会背很多……”见紫玉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急急说道,“不信,我马上唱首给你听听……”说完,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自己先轻轻唱了起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花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紫玉是小厮出身,太过深奥的意思品位不出来,不过这首诗当中的意思,却是十分里明白了八分,前半段还是私会情人的喜悦,后半段却是情场失意的痛苦,想到诗中失意人的落寞和伤感,他微微有些发怔。
“……呜……”宝珏突然又哭了起来。
紫玉回过神来,慌忙问道,“公主,公主,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呢?”一边又拿了手巾替她擦眼泪。
“紫玉……”宝珏睁着迷朦的眼,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我……我想苓珑了……怎么办?苓珑死了……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呀……我……我……”说着,又低头默默地掉眼泪。
哎——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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