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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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草记-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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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珏看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方才的疏离冷淡全都不见了踪影,暗暗好笑,表面上只是痛苦道:“谁叫我天生讨人嫌?先是被紫玉拿砚台砸,如今被人拿脚踹几下,也不算是头一遭儿的了,原是有人开了先头儿的……我可真是命苦啊……做公主都做得这么委屈……”
话音没落,偏门一阵响动,紫玉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气冲冲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张脸涨得通红:“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平白无故的,我做什么要拿东西砸你?还不是你自己行为不检点?!现在被人家打伤,想必又是看上人家漂亮男子,要做什么坏事,才挨的打!活该!”
“这你就错了!”宝珏听他翻起了旧帐,自然不愿替人背黑锅,立时反驳道,“今天,可不是我想非礼旁人,是旁人垂涎我家驸马的美色,结果,被我誓死捍卫驸马的贞洁,将驸马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这两个少年跟前,她绘声绘色地叙述着自己刚才的丰功伟绩,关键地方不免添油加醋地说自己是如何的英勇,说到最后夏太守大喜之后的大悲,更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所以么,挨点拳脚也是为了正义,与当日自然是不同的。”
老实的墨珠,对于宝珏的话向来是照单全收,一点都不打折扣,此刻也是对宝珏把自己塑造成个大英雄的故事深信不疑,一脸崇拜地看着宝珏;紫玉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凉水递给宝珏,宝珏正说的口干舌燥,难得紫玉有这么体贴的时候,当下毫不客气,拿起来就喝……
“公主殿下,现在的腰不疼了么?”紫玉看着宝珏喝水,凉凉地问道。
“扑——”一口凉水没喝下去,全部给喷了出来。宝珏被他一说,顿时惊觉自己方才太过得意,忘了正在施展苦肉计,如今被紫玉当场揭穿,她就是再厚的面皮,也不由得涨红着脸,讪讪地陪着笑:“我……我这不是为着你们不搭理我,没办法可想吗?”
墨珠一听,怒道:“好啊!人家为你担心,你却在这里拿人耍着玩儿……看着我们为你着急,你很开心是不是?我……我……”急怒之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我投降!我投降!”宝珏一看苗头不对,赶紧举起双手讨饶,“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两位就饶了我这一次吧!今后我再也不敢了!”
“只怕你到时候又忘记了!”墨珠嗔怪着白了她一眼。紫玉也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的信誉有这么差吗?!”宝珏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了?”
“很多时候!”墨珠扔下这句话,就和紫玉一起出去了,很干脆地把宝珏一个人给晾在了屋里。
“这下惨了……真的把他们惹毛了……”宝珏喃喃着盘算,“要不,我还是到文儿那里赖着吧,不然,我该怎么办啊……可是,要是文儿笑话我怎么办?他们的性子是我宠出来的,如今,是不是也算我自作自受哦?!……”
她在那里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墨珠和紫玉又一起回来了,还搭回来一个老大的木桶,两个人忙忙碌碌、跑进跑出地又忙活了半天,谁都没顾得上看宝珏一眼,宝珏却被他们吸引了注意,顾不得烦恼,直盯着他们看。
一切准备停当,墨珠走到宝珏跟前,“公主,请沐浴更衣吧,这身衣服还是换下来,等洗干净了,好再还给沐大人去。”
宝珏脸一红,“这你都知道了啊?是不是秋住冬行他们说的?”
墨珠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勾起,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公主斗气,顿时又拉下一张脸,自顾自地说道:“等公主洗的差不多了,再唤奴才们进来伺候。”说完也不等宝珏反应过来,拉着紫玉一同退了出去。
宝珏没办法,只好自己脱了衣裳爬进大澡盆,心里想着:墨珠刚才居然自称“奴才”,这可是他头一次跟我对着干,原来他也是有脾气的……
热气在屋子里慢慢地蒸发,宝珏被人打过的地方,现在被热气一逼,青的青、紫的紫,白皙的皮肤上顿时现出了许多的乌青,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恐怖,想到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对夏艳红越发的憎恨,对苓珑越发的感激。
墨珠取了一篮花瓣皂角进来,走到澡盆边,把篮子里新摘来的花瓣和皂角往里倒,他本来只是尽职尽责地为公主添些沐浴的香料而已,谁知居然发现公主浸泡在水中、赤裸白皙的身子上满是乌青,顿时一惊。
他是宝珏的贴身小厮,服侍她更衣沐浴无数次,就是上床侍寝也有过那么几次,可以说,他对宝珏的身体比宝珏自己都要清楚,如今看到平日娇生惯养的公主,身上满是伤痕,又急又痛,这才信了公主方才的话——原来她真是被人打伤了,不全是骗我们……可是刚才她那生龙活虎的样子,还有故意在我们面前吃瘪……莫非都是装出来,想不让我们替她担心的吗?……公主这是……这是……
宝珏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要穿帮,果然,墨珠跪坐在一旁,头虽然低着,可是水面上却泛起了阵阵的涟漪,知道他又在哭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傻墨珠,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的么?”
宝珏也不是没有挣扎过——毕竟让一个少年伺候自己沐浴,对她而言实在不太能接受,可是,这里不是原来的世界,“宝珏”就是这么做了十几年,她临时改作风,把墨珠逼得又是一顿狂抹眼泪,最后她算是豁出去了,只是要求墨珠不得再拉紫玉过来一同服侍,几次下来,渐渐习惯了,不会再象刚开始时那样尴尬窘迫了。今天,她倒是有心遮掩,身子潜在水中倒是看不仔细,可是肩膀手臂上的伤确实无论如何也遮不去的,也只好无奈地被暴光了。
“什……什么叫……好好的?……这一身的伤……公主可是金枝玉叶的千金之体……连皇上都舍不得打骂的……是……是哪个刁民,居然如此的胆大妄为……”墨珠一边抹眼泪,一边恨恨地咒骂道,“真该杀了她的头去!”
“哎呀哎呀,什么时候墨珠也学起紫玉了?”宝珏笑着摸摸他的头,“放心啦,你家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会想法子讨回来,而且还要让人家付利息!好了好了,快别哭了,回头让紫玉瞧见你哭肿了眼睛,又要以为是我欺负了你,他要是再找我拼命,我可打不过他了!”
“公主放心,紫玉不会再象以前那么卤莽的啦!”墨珠急急地替紫玉澄清道,“他……他……方才也是因为替公主担心……没什么恶意的……他只是嘴硬,不好意思直说……”
“你又知道了?!”宝珏斜睨着他笑道,“紫玉有你这么个朋友,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墨珠被她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红着张脸,微微笑了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起身跑进偏间,一阵开箱子的声音过后,他拿着个小瓷瓶跑了出来:“还好,这次出来带着活血化淤的伤药,还是韩管家照着王太医开的方子给备着的,公主,待会儿我就给公主把药上了吧!”
“啊?!”宝珏一愣,“我看……就算了吧……反正时间长了,自己会褪下去的……”
“这怎么成?!”墨珠急道,“若是被下官臣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我和紫玉是要被杖责的!公主难道舍得让我们受罚吗?”
宝珏只能苦笑——就说墨珠聪明吧?看看,如今也学会拐着弯绕圈子来说服人了——“既然这样,那就听你的。”
……
“啊……墨珠……你轻点儿……好痛……”
“公主,忍着些,一会儿就舒服了。”
“恩……啊……墨珠……叫你不要往哪里了啦!你干吗不听话?!”
“墨珠……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实在是疼得受不了了啦!就这样结束了行不行啊?被人打一顿也比这个好啊……啊——”
宝珏趴在床上,惨叫着,那样子,好象真的就是斩板上等着挨宰的鱼似的。
给她涂药按摩的墨珠,先还搭理她,但手底下,滑如凝脂的肌肤,却越来越让他觉得口干舌燥起来,他勉强镇静自己的心神,努力做到心无杂念,可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对宝珏又有倾慕之意,慢慢地,他的手变得无法控制起来,额头的汗滴了下来,有一颗落在宝珏的背上,墨珠直愣愣地看着那颗汗珠在宝珏的背部滑动,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脸慢慢地凑近了些,再凑进了些,红唇轻启,伸出粉嫩的舌尖就要去舔……
“墨珠,是不是药都上完了?”宝珏只觉得墨珠的动作停了下来,以为酷刑终于完结,不由得十分高兴。
一语既出,立刻驱散魔障,墨珠一下子从意乱神迷中清醒过来,他又慌又窘,又羞又怕,把手里的药瓶一扔,起身逃了出去。
宝珏抱着枕头,侧过脸,只看见他慌里慌张地背影,很是奇怪:“他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紫玉守在门口,见墨珠从里头跑了出来,正想拉着他问问要不要撤了澡盆去,没想到墨珠跑的飞快,他一伸手,抓住的全是空气:“这是怎么了?后头是有狼追着,还是有虎跟着?他干吗跑那么快?”
墨珠一个人跑到了驿站的厨房,从一口大水缸里舀了好几瓢的凉水,兜头夹脑地将自己淋了个通透,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和先前被公主强迫着行房不同,生平第一次,墨珠对自己的主子,主动起了情欲,可是,胆小软弱的他,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感觉给吓了个半死,以为自己是中了邪着了魔,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提心吊胆的。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听见驸马与公主尽享鱼水之欢,方才明白自己原来也对公主动了那样的心思,自此更是死心塌地的跟在公主身边,任凭宝珏替他介绍怎样的好人家,一律回绝,不肯嫁人,最后,也算是机缘巧合,被公主纳入房中,备受爱怜,加上驸马萧文看他老实,默许了他的地位,也算是他苦尽甘来,终生有靠了。


第十三章
“公主,香岭知府想替公主接风洗尘,不知公主可有意出席?”每天一次的工作汇报完毕,沐笙屏又抽出张帖子递了上来,“她说,有要事要向公主当面禀报。”
“哦?”宝珏一听,沉吟了一下,此番巡查,路过的地界官员应该都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过问政事,可是那香岭知府却依然执意要见自己,莫非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只敢向身为皇室公主的自己举报么?“既然如此,本宫就去一次吧。吩咐下去,备轿。”
“是。”沐笙屏答应着下去准备。
宝珏一身便服,乘着轿子,来到了请贴上所写的地点——萦梦楼。
她从轿子里下来,觉得有些奇怪,此处似乎有些冷清,日正晌午,却人迹稀少,转念一想,也许是香岭知府为避人耳目,特意寻的僻静地方,便吩咐轿夫们在外头候着,自己迈步往里去。
才进了萦梦楼,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女子便迎了上来:“微臣香岭知府胡金缕,叩见公主殿下。”说罢撩衣服跪倒。
“平身。”宝珏一抬手,微笑道,“胡知府也是有心人呐!还特地为本宫单独设下了接风宴,本宫可要多谢胡知府了。”
“哪里,哪里,公主肯赏脸,微臣实在是大大的荣幸啊。”胡金缕笑着把宝珏迎进了一个华丽的包间雅座。雅座里,酒菜已经摆满一桌,就等着享用的人的到来了。
宝珏也不客气,挑了上手的位子坐下——这个她跟墨珠好好地学了学,现在即便没有人提醒,也不会坐错地方了。
胡金缕站在一边,宝珏一扬脸,示意她坐,她才小心地坐在了宝珏的下手位。
两人说着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胡金缕拿着酒杯敬了宝珏几次酒,却全没有提到她所谓的要事,宝珏不禁有些心急:“胡知府,你说有要事向本宫禀报,不知是何事?”
“这个么……实不相瞒,微臣也是没有办法……夏太守她……想替她女儿跟公主求个情……”胡金缕没有料到公主会如此开门见山,她原是想再多做些铺垫,把公主哄得开心些,再替太守之女说情,不想公主是个急性子,自己想好的说辞都还没来得出口,只好全部都烂在肚子里头。
“放肆!”宝珏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怒声喝道,“她好大的胆子!本宫不治她个教子无方、纵女行凶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如今她居然还敢恬着脸来求本宫!她头上的乌纱不想要了,难道连脑袋也想摘下、让脖子凉快凉快么?!”
“是,是,”胡金缕也是个乖觉的人物,早就知道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必定是不行的,果然,公主说翻脸就翻脸,且气得不轻,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做了两手准备,此招不灵,那余下的一招应该可以让公主既往不咎的了,“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臣也劝过夏太守,可是夏太守爱女心切,有一线的机会总想试上一试……说来也是令人同情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生的一大悲哀啊!还望公主法外开恩,莫要再追究夏太守的过错了。”她装模做样地叹道,一边偷看公主的脸色。
“那也怪她自己教女不严!怨得了谁去?”宝珏冷冷地说道。并不为胡金缕之言所动。她就不相信:若不是有夏饰春在背后撑腰,夏艳红如何可以嚣张跋扈到如此田地?自己训斥夏饰春时,四周百姓欢声雷动,若她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百姓如何会这样?
“公主教训的是,公主教训的是。”胡金缕点头哈腰地应道,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陪笑道,“公主,微臣有些私事,去去就来。”
宝珏以为她要去如厕,也没在意,点头应允。胡金缕便起身离席,出门而去。
片刻工夫,雅座的门轻轻地开了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宝珏抬眼一看,见是一个红衣少年,腰肢轻摆,款款来到自己面前。
“你是何人?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宝珏皱了皱眉,对这少年身上浓郁的脂粉气十分地不习惯,“快些出去!”
萧文从来不用脂粉装扮自己,原本就是国色天香的美丽,自然不需要人工去粉饰;墨珠、紫玉几个,平素因要做事伺候着,也从来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惯,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清爽爽的,冷不丁来上这么一个主儿,宝珏只觉得难闻得紧。
“小姐真会说笑话,”少年掩着唇角,娇笑着,“不是小姐命人找奴家过来的吗?此刻还装什么正经?春宵一刻值千金,眼下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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