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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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眼睛-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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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20多年前的事件,对纪医生是刻骨铭心的。在那个暴雨笼罩的下午,当女医生将他从 
            身体上推下去的时候,他感到浑身哆嗦。在女医生宽大丰腴的身体旁,他为自己可怜巴巴的 
            身体感到羞愧。他听见女医生叹了一口气,知道她身体中燃起的那堆大火正在慢慢熄灭。

              他失败了。以前在想像中如此美好和激动人心的事,却是这样残酷和枯燥,回到自己的茅屋 
            以后,他整夜无眠,最后决定,他必须离开医疗站了,否则,他将再度经历这种失败和屈辱 。

              第二天早晨,他走过田野,向医疗站的那座房子走去。空气清新,他感到18岁的自己已长大 
            成人,因为他已看见了女人的身体,知道了女人的秘密。可是,他究竟需要什么呢?他感到 迷茫起来。

              那个早晨,他想离开医疗站的决定始终在喉咙里打转,老是说不出口。正在打扫卫生的女医 
            生对跨进门来的他嫣然一笑,尽管这笑像风一样一掠而过,他却突然感到一阵轻松,一夜的 
            矛盾、焦虑仿佛只是噩梦。因为他从这一笑里看见了疼爱、宽容以及某种神圣同盟般的默契 。

              他只得抓起一块抹布,协助她打扫起卫生来,心里想着,等一会儿再说出要离去的决定吧。 
            在这段时间里,女医生不停地忙乎着,一会儿弯腰擦着桌子,一会踮起脚尖擦药柜上端的灰 
            尘,一会儿侧着身子去取挂在屋角的东西,一会儿又高高地站在桌子上去擦那扇屋内唯一 
            的木窗。在这一连串俯仰伸屈的肢体运动中,他目睹了女性身体与服饰之间联袂演出的神 韵。

              女医生穿着那件得体的白罩衫,她举起手臂时,从宽大的袖口可以看见她雪白手臂的大部分, 
            衣袖宽大飘逸,更衬出手臂的光滑、结实,如洗净的莲藕。当她踮起脚尖擦药柜时,他看见的是她的 
            背部。这时,飘逸的白罩衫空前沉静,像被水打湿了一样紧贴着她的腰部和臀部,这种凹凸 
            对比所连接而成的优美线条让人着迷。这线条从腰部的谷底向下陡然爬高,然后迷失在宽大 
            丰肥的臂部中,白罩衫在这里被绷得紧紧的,浑圆而富有弹性。当女医生站在桌上擦窗户时, 
            他从白罩衫的衩口看见她优美的腿形。有风吹来,白罩衫的衩口飘飘拂拂,雪白的大腿在 
            其间闪烁不定,他有了被闪电击中的感觉。当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女医生时,在澡盆的背景 下,这身白罩衫就已经发出闪电。他明白
            了,他不能逃脱。

              纪医生至今认为,20多年前的女医生暗中掌握着一种古老的通灵术。男人只要还没死去,就 
            会随着这通灵术的咒语俯仰摇曳,一直到灵魂出窍。纪医生回忆着她的变幻,当她身体本 
            能的横蛮将他逼入绝境时,这横蛮一转身便潜入或松或紧的衣裳之中,并且从此只让他从 一些缝隙中窥见那野兽,安全、好奇并足以令 人浮想联翩。

              宋青去病房巡看后又回到值班室。纪医生望着她白罩衫下面光滑结实的小腿,为自己没能从 
            那遥远的通灵术中学点什么深感遗憾。他想到秦丽之死、青霉素药瓶,以及渗入红酒中的不 
            怀好意的药粉,他只能摹仿当代人的一些拙劣伎俩来完成一种控制,这与女医生当初将他缚 于一条无形之绳中简直不可同日可语。

              在那些逝去的日子里,在乡村医疗站那简陋的屋顶下,女医生用白罩衫、布褂、肚兜儿以及 
            一些异想开天的布片绸块丝带等等,将数不尽的正午、黄昏及黑夜装点得灵光泛滥。

              纪医生点燃一支香烟,想到这医院里装满病痛,而此刻却并没有呻吟。半夜的病区静得如一 潭死水,只有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呜呜
            声。

              

              65

              在医院太平间的小院落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门响使得李老头出门察看去了,剩下我一人呆 
            在他的小屋里。不知是由于夜半的原因还是心里紧张,我觉得空气正在变冷。我系上衬衣的 
            领口想保保暖,但很快又觉得脖子上紧紧地让人气闷,便又解开钮扣。说实话,坐在这里我 感到手足无措。

              我的眼光落在屋角的那一小堆皮鞋上,可怜的死者,他们也许曾经走遍天涯,而现在,这些 
            曾经在路上踏踏作响的鞋被横七竖八地遗弃在这里,散发出一阵阵潮气。

              突然,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在这小屋里响起,声音很低很隐秘,但在夜半的死寂中却强烈地 
            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站起身,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四处张望,这声音,好像是从李老头的床底 下发出的。

              我顿觉头皮发麻,我迅速地调动理智来判决,以免使自己陷入恐慌。老鼠?这时我宁愿相信 
            这声音是它弄出的。我很响地踏了一下脚,那声音似乎没有了。我弯下腰,探头往床下看,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塞在床下,我伸手一 
            摸,是一口木箱。

              现在想来,我当时之所以要拖出那只木箱来看,并非是什么精心的谋划,而仅仅是一种好奇 
            心罢了。我掀开木箱的盖子,里面放着棉被和一些李老头在冬季才穿的衣物,如果不是一个 塑料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也许很快就要盖 上这木箱了。

              这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扁扁的放在木箱里,像是一个空袋。我随手打开它,看见一缕黑发 
            蜷缩在里面,我伸手掏出它来,手心里的这缕黑发使我触目惊心,我拉直它看了看,长度有 30厘米左右,显然是女人的头发,飘逸、披 
肩的那一种。

              正在此时,从停尸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门响,我全身一颤,赶紧将这缕长发放回袋中。我盖 
            上木箱,将它重新推回暗黑的床下。然后在椅子上坐下,若无其事地等待李老头跨进的门来 。

              我的手心里却一直停留着那缕长发的感觉。它漆黑、柔软,由于离开滋养它的生命已太久, 
            因而显得干涩。无论如何,李老头保留这缕女人的头发一定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事件,我为这 惊人的发现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然,以人生的诡秘,这缕长发可能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来源,但我还是强烈地将它与董雪的 
            失踪联系起来。想到这之前,我发现李老头在纪医生的楼下张望,这种特别的关注是否隐藏 着什么东西?

              我再想,如果这缕头发是董雪的,那证明董雪失踪的结果相当可怕,因为头发要离开身体只 
            有在死后才有可能,并且,这同时说明,李老头是这一事件的参与者,或者说,就是他杀 死了董雪,并且剪下这缕头发,以作为他的战 
利品收藏起来。

              这可能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夜半时分还在楼下窥望纪医生家的窗口的灯光又是为什么? 
            他是否和我一样一直怀有一种揣测:那就是董雪会在夜晚出现在她自己的家中,如果真是 如此,这缕头发又应该与董雪无关了。

              李老头一直没跨进这小屋来,外面砰的一声门响后重归寂静。我忐忑不安起来,李老头干什 
            么去了?那最开始的吱呀一声门响,是引诱他出去的吗?或者那是一种暗号,使他以去察看的 名义得以脱身?

              我害怕起来,这是太平间小院的午夜,我坐在这里干什么呢?外面就是两个大间的停尸房, 
            里面挤满冰冷的尸体,我突然感到在整个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呼吸。

              不容多加考虑,我腾地窜起来,跳出了李老头的小屋。一盏昏黄的路灯挂在屋檐下,像一只 
            狰狞的独眼。狭长的小院半明半暗,可以看见停尸房的木门冷寂地关闭着,空气中散发着潮 气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我正在辨别那扇破败的院门在哪里,以便一逃了之。突然,又是砰的一声门响,在小院的右 
            角落好像出现一个黑影,我的背脊上出了冷汗,发出一声失控的喝问:“谁在那里?”这喝问声 嘶哑颤抖,根本不像是我的喉咙发出
            的。

              完全没想到,那黑影是李老头。他一边回答我一边走过来,手还在扎着裤腰。他说:“今晚老 拉肚子。”我这才知道小院右角落的 
            地方是一间厕所。

              李老头说,他到各处都巡察了一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是,那最开始出的吱呀一声门响确 
            实有问题,李老头扎好裤腰后说,这声音出现过好几次了,都是在半夜三更出现,他开始以 
            为是送死人的推车来了,但每次出来一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他坚信,这地方是不会有人 
            来的,而且,停尸房里绝不会有什么动静,他想不通,那吱呀的门声是谁在进出?

              我嗯嗯地点头,不想再插一句话,以免耽误我离开这里的时间。尽管想到床下的木箱里藏着 
            的那缕头发,但此刻我绝不想问个究竟了。李老头的脸在檐灯下闪闪烁烁,我感到看不真实, 
            我说我走了,同时已辨别到院门的方向,在跨出院门的时候,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手扶在了门框上,那粘乎乎的感觉使我差点呕出。

            (未完待续)   
            

             第十四章 



              66

              人的生活因不同的空间而完全不同。晚上十点,当整座城市还在红红绿绿的灯光中兴奋不已 时,这幢白色的住院大楼已悄无声息的 
            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薇薇给吕晓娅搞了一小碗藕粉,看着她一勺一勺地吃下去。手术后又接着化疗的吕晓娅瘦了 
            许多,但总算逃过了鬼门关,这比什么都重要。她努力吃下了一小碗藕粉,将空碗递给薇薇 
            时,同时在薇薇的手背上充满感激地抚摸了一下。薇薇像一个懂事的小妹妹,她给吕晓娅理 了理被子说:“我去洗碗。”

              她走出病房,在走廊上看见正在用拖布拖地的宋青。她奇怪地问:“怎么,你也打起这份工来 
            了?”宋青掠了一下头发说:“小夏已两天没看见人影了,这走廊脏了,不帚帚看着怪不舒服的 。”

              清洁工小夏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两天了,宿舍里没人,也没来上班。这姑娘,就算有什 么事也该请假呀。

              “不会是又失踪了吧?”薇薇冲口而出的这句话让宋青脸色顿变。这也是她藏在心里的疑问,但 
            不敢讲出来,她怕医院里再出现这种怪事。因此,她宁愿相信小夏是有什么急事外出了,也 许明天就会回来上班。

              这时,小梅从走廊深处走过来,她说:“陪我去厕所。”小梅显得有些急,这让薇薇和宋青都感 
            到好笑。但是没有办法,自从薇薇在厕所里与黑衣女人遭遇以后,她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不敢 单独上厕所了。薇薇说:“等一下,我先去 
            洗了碗就陪你。”

              从厕所出来后,三个姑娘挤在走廊上小声说话。薇薇问小梅道:“今晚还去做那事吗?”她是指 
            到楼梯上去铺白纸搜集脚印的事。这事坚持好几夜了,至今还没结果。小梅说:“继续。”她向 
            宋青扮了个鬼脸说:“那个黑衣女人一定会再来,只要搞到她的脚印,郑杨说就有线索了。”宋 
            青问:“你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呀?”说实话,宋青认为郑杨出差很不是时候,如果这个侦察 
            员一直呆在这里,一切也许早就水落石出了。小梅说:“还得等一段时间,我们先干着吧。”

              这是一种悄悄地抗争。宋青没有参与进去做,不是不想破解这个谜团,而是感到精疲力尽。 
            她已经无法辨别这个面孔惨白的黑衣女人究竟是人是鬼,并且,这个飘忽的影子与她到底有 何关系?

              夜越来越深。值班室的门大开着,宋青从办公桌后面望着门外的那一小段走廊,走廊的地面 
            半明半暗,她想到了黑衣女人的影子,有一次就被远处的灯光射在这地面上。

              她走过去关上了门,心里踏实了一些。她重新坐下后,拉开抽屉,想找一本什么书看看,那 
            个半圆的玻璃球在抽屉角落闪亮了一下,她皱了皱眉头,这个秦丽的男朋友送她的小礼品至 
            今使她不安。玻璃球里面封闭着绿色的水,一个舞女站在水面上,只要一摇动玻璃球,那女 
            郎就翩翩起舞。宋青记得清洁工小夏看见这东西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面的女郎很像秦丽, 
            这使她心惊肉跳,她努力回忆着秦丽的模样,她的眼睛,她的嘴唇,以及她死后凝固在脸 上的僵硬的表情。

              宋青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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