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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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部落-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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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驼子就扑通跪下,又磕一个响头:“旅长,旅长,我万万没有传错你的圣旨,是他们根本不接受你的圣旨,反而说我假传圣旨,糊弄国王……”
“什么,他们说你假传圣旨,糊弄国王?”
“对,对!他们说,如果这圣旨是真的,那么你的国王一定成了个乌龟王八,狼心狗肺……”
“呀呀……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么说的!不但这么说,还说,如果你国王真要个娃娃,就请你亲自拿脑袋去换……”
“呀呀!……”马黑马疯了,这末后一段话,本是胡驼子临时编的,可在此时听来,却是那么的钻心刺耳,直冲脑门。当即之下,他就大喝一声:“好!我亲自拿脑袋去换!你们待在这里,等待后话!”随之,亲点十数名亲兵,连夜出发,向大本营奔去……

五十八

天地佛爷!'笔者叙至此处,不得不将车万义的那些材料做一补充介绍。那堆原始材料在追溯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不知被什么人用红蓝铅笔连画了十几页的波浪线,旁边还醒目地打了一连串红色惊叹号。显然,当时听取和审阅这些口供笔录的造反派们,也是充满了惊讶和惶悚的。我不知道他们当时的具体感受如何,但可以想象,他们的心灵也受了强烈震颤,下面一些事情,就是被红蓝铅笔勾画了的。'
马黑马亲自跑到旮旯城的时候,原以为那些抗争之徒会和他有些麻烦,没想到,当他的马蹄刚踏入城池的时候,全城上下却又是一个噤若寒蝉。
那些曾对胡驼子气势汹汹的男女们,一个个低头讷默,没了声气;那些曾把娃娃往胡驼子怀里塞的女人们,也又一个个面带惧色,用奶头塞住了娃儿们的嘴。看着这情形,他的气就消了三分。
羊副官和车怕万一已提前候于道边,恭敬相迎。一见他下马,就赶忙迎过去,接住马缰,抢先报告:“旅长,你的命令传到了,我们正在抓紧商量……”
“商量什么?”他把缰绳头一甩,就瞪起眼睛。
“旅长,此事涉及人命,须得经过法典……”
“涉及什么人命?”
“旅长,你不是说……要一个三岁娃儿吗?……”
“是啊!三岁娃儿也算人吗?”
“旅长,三岁娃儿……怎么不是人?”
“糊涂!我《红鸟法典》明确规定,凡男满十六,女满十四,才算成人,不成人的人也算人吗?”
“旅长!……”(羊副官至此方悟,他们的国王真是“病了”。)
“你把独眼龙给我叫来!”
“旅长,他去了三棵树。”
“他到三棵树干啥去了?”
“叫他和勺娃子去打西伯利亚虎了。”
“胡扯!西伯利亚虎到西伯利亚打去,这里哪有西伯利亚虎?”
“旅长,他们正是根据你的命令……”
“什么,根据我的命令?我几时发过这样的命令?”羊副官又是一惊,不但信了国王确已发病,而且还得了健忘症。
“旅长,你确实发了这样的命令,而且这命令又是根据我的分析判断发出的。我们现在之所以还没落实你的命令,就是在等大法官回来后,依据法典,做出决定……”
“不用他!你给我集合民众,我亲自发话!”民众是不用集合的,在他到来的这当儿,已经黑压压围成一圈。
“弟兄们!(这是他的一句口头禅)女士们!(这却是破天荒第一次,可能是当年在哪个高层宴会上听了一句,此刻突然冒出)我们的猎虎远征,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我们已经追到了它的老窝,踩住了它的尾巴,正将它逼到了一座悬崖边上,只待一声总攻令发出,我们就将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是,为了这最后的胜利,我们还需要付出一个牺牲,这个牺牲,就是一个三岁娃娃;只待三岁娃娃一到,战旗就红了,鬼神就惊了,我们的百年大计,千秋功业,就一举而成了!……现在,请你们——所有的爹爹,所有的妈妈,拿出你们的爱心,献出一个骨肉吧!”
言讫,双手高举,做一个拥抱圣婴状。但,人群却没有反应。在他激昂演说的时候,人们的目光是惊望着他的面孔的,当他话音一落的时候,人们的目光又忽然一收,盯住了自己的脚面。
“嗯?还没有明白?”他愣一下,又道,“弟兄们,姐妹们,你们不要担心,这娃儿拿去绝不是喂狼,而是给天神献祭!要知道我们红鸟王国有千百个娃娃,目前都面临着恶兽的威胁,只有牺牲一个娃娃,才能保住千百个娃娃,如果舍不得一个娃娃,就保不住千百个娃娃。这是一个舍身饲虎的伟大义举啊,你们再不要犹豫,再不要延误了!”
言毕,再一次举起双手。
然而,人群却依然无动于衷,爹爹妈妈的头垂得更低了。
“呀呀……”他有点骑虎难下了,他原以为,他出马一说话,他的臣民们就会如风披靡,一呼百诺。甚至还会出现多位母亲争相献子的感人场面。
但没想到,实际情况竟是这样,不由一阵尴尬,本能地又把目光盯向羊副官,羊副官却忽然也像胡驼子一样,扑通跪倒,“旅长,旅长,此事必须从长计议,万不可草率,还是等大法官回来后,再做商量,我已派人通知他了……”
“娘的裹脚!非要等他来吗?你是一国大宰相,不能做主?”
“旅长,旅长,我不是什么大宰相,我只是个小走狗。我对您的一切圣旨,一切命令,都负有监督和规谏的责任,我如果一味盲从,我就是失职,我就是佞臣,我就对不起您的栽培了……”
“呸!”他猛地吐一口浓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想不到都是一伙饭桶!”接着怒目一扫手下兵丁,做出个准备动武的暗示。
但他这个举动不做还罢,一做反而更糟了,那些本来低头讷默的男人们,忽然就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做出准备拼命的架势。那些妇女们,却暗中使用伎俩,背地里一拧婴儿屁股,立时满场啼声大作。有一个兵丁贸然上前,竟被一个女人一下抱住大腿,猛地一口咬住,兵丁一声尖叫,全场大乱……“哈呀呀!……”马黑马狂怒了,先前的那种怒发冲冠又一变而为歇斯底里,他噗噗地猛吹几下胡须,霍然拔出刀来——千钧一发,悬剑当空,一场不堪设想的后果眼看发生。
就在这当儿,那吱哇哭叫的婴啼声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爹——”的呼叫,张目一看,竟是——他的皇太子墓生儿!那娃儿自被娆儿女偷窃之后,两腿麻痹,至今还不会走路,此时正在雪女子的怀中,隔人群扬着小手,向他呼叫。那蓝色的眼珠,苍白的小脸,真像一个小天使在向他暗示着某个意志。
一瞬间,他愣了,木了,呆了,猛地又打一个寒战,像是脑海里倏然划过了一道神秘的天光,径直几步冲入人群,从雪女子怀中将那娃儿一接,揽在怀中,接着哈哈一阵怪笑,对众人道:“驴们!狗们!猪们!你们看清了,这是我的儿子!我的皇太子!为了拯救你们这些猪猡们,他要献出生命了!我要大义灭亲了!你们羞死吧!羞死吧!只是有一天我死了,红鸟王国没了皇太子,你们这帮自私鬼重新沦为一群没头苍蝇的时候,不要后悔!”
言毕,“唰”地一下,又将墓生儿扔给一个士兵接在怀中。接着大手一挥,转身上马,十数铁骑,一阵风趟出城外,呼啸而去……
这一惊人的奇事,仅发生在短短数十秒时间之中,人们省悟过来之后,已经晚了,雪女子等人追出半里之遥,哭倒在一片尘雾之中……

五十九

揪心裂肺的哭声回荡三日不绝,终于被远在百里之外的勺娃子和独眼龙也感应到了。勺娃子几次说,这猎已经没打头了,回去吧。独眼龙却说再坚持几天,等国王那边见分晓再说。勺娃子又说,他们几时才能见分晓呢,我们难道天天相陪着?独眼龙说,陪就陪吧,人家国王没有还朝,咱们不便提前回去。勺娃子又说,不行,我实在熬不住了,我太想家,我好像听见我弟弟在叫我呢!独眼龙只好说,既然你这么心切,走就走吧!于是,他们又放弃原先的搜索区域,自西北而西南,绕一个大圈,做迂回撤退。
走着走着,忽见远远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丛古怪的黑影,丫丫叉叉,像一片鹿角。不觉好奇,就将队伍拉成一条散兵线,缓缓向前包抄过去。到得跟前,却发现是从枯木林来的一群和尚,当头的正是黄瘸子。
许久不见,他们竟显得比以前更年轻了,个个双手拄地,双脚朝天,做着一种奇怪的倒立动作。独眼龙就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咋在这里?黄瘸子又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咋也到这里?独眼龙就说,我们是来打猎的,黄瘸子就说,李老军的仇还没报吗?
一听此言,独眼龙就好奇,你咋知道我们替李老军报仇?黄瘸子就嘿嘿一笑说,乾坤大挪移,怪兽吃了人,全国齐打猎,国王发了疯,我们咋不知道?独眼龙愈发惊奇,怪了怪了,你们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咋对旮旯城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黄瘸子一摆手说,别问了,别问了,我们现在正给你们祷告呢!独眼龙又叫,你给我们祷告什么?黄瘸子又哈呀呀一笑,你们咋还蒙在鼓里?红鸟王国气数已尽,马黑马已经恶贯满盈,一场灭顶之灾已降临旮旯城上空,我们正在祷告上苍,给你们小喽啰求一条活命……
“胡吣,胡吣,你满嘴胡吣!”“哈哈哈……如果你不信,掉头回看——”黄瘸子说着伸手往后一指——众人蓦然回首,只见遥远东方旮旯城方向,忽然升起一团红云,红云逐渐扩散,渐成一片熊熊烈焰,烈焰之中,又是一片城郭倾覆,人仰马翻之惨状……
这本是戈壁滩上常见的一种海市蜃楼现象,并不稀罕,但在此时此刻,人们竟觉得真实一般。凡所观者,无不哑然失色,周身打战,就连愣头愣脑的勺娃子也乱了心魂,踢马靠前,大声问道:“咋回事?咋回事?”
独眼龙未答,一把拉住黄瘸子的手,“兄弟兄弟,救人救到底,你跟咱们一块回去……”黄瘸子却不从,拨开他的手,“你先回去,我们随后自有行动!”说着,猛地将他一推,掉过身又去做他们的倒立动作……
独勺二人再无可言,翻身上马。马蹄哒哒,星夜疾驰。谁也不知道黄瘸子的话有几分真假,反正都被一股莫名的急迫控攫着魂魄。行至后半夜,戈壁滩上又下起雨来,人马骆驼全泡成了落汤鸡,但无一人掉队,无一人减速,急行军更变成了强行军。
天明时分,雨住了,一轮旭日喷薄而出,远远望见水山之下九眼井海子中,忽然升起一道巨大的七影长虹,形若天桥,横亘长空。天桥之下的旮旯城垣,恰似一条古河床里的一堆乱石,乱石之上又蚁群般涌动着无数小儿,童声童腔,呀呀作歌:
东虹日头西虹雨,
南虹出来杀皇帝!
东虹日头西虹雨,
南虹出来杀皇帝!
……
声音异常怪异,似羔羊临屠,又似鹰雏失巢,尖利而凄厉,凄厉而恐怖,凡所闻者,无不心胆俱裂,毛骨悚然,禁不住一个个滚鞍落马,徒步向前跑去……
真相终于大白!当留守者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之后,他们亦如被晴天霹雳震懵了。
勺娃子良久知觉过来,竟一巴掌将雪女子推出七尺之远,嘶声吼道:“你还我弟弟!还我弟弟!你为什么不把那贼人咬死?你为什么叫他把我弟弟抢走?”满腔的悲愤如火山喷发,擂胸顿足,咆哮一阵,又扑倒在地,嗷嗷大哭起来……
当独眼龙明白过来,亦发了暴怒,以手指住羊副官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窝囊废!伪君子!国难当头,昏君无道,正要你宰相挺身而出舍命救众,而你却苟且偷生,助纣为虐,你真无耻啊,真无耻啊!”
一阵暴风雨过后,花奴皇后又翩然闪出,她亦满面愧色,内疚不已;但却不失理智,显得格外冷静沉着,她说:“事已至此,谁也不要埋怨谁了。这事情根本不是羊丞相所能左右,更不是雪女子所能挽回,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这个力量。马黑马已经彻底变态了,得病了,病入膏肓了,不可救药了,如果我们继续容忍他充当国王,我们就将全部跟着殉葬!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赶快联合起来,自己救自己……”
“对!对!马黑马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我们要联合起来,自己救自己!”
滔滔呼声如潮涌起,身处悬崖的人们终于被逼上梁山,一场改朝换代的大风暴急骤酝酿……

六十

此时此刻的大沙岭下,又是另外一幅图景:白云高天,清风徐吹,茫茫沙海,沉寂如死。马、胡、卜三人犹如三根古木桩,呆立于黄沙之中,如枯如朽。另外四十名猎手亦七倒八歪横卧于地,形同僵尸。他们的又一次尝试再次宣告失败!
'关于这次尝试的失败过程,车万义的材料记叙得十分简单,未加详述,只寥寥几笔:马黑马将墓生儿驮回大沙岭之后,就亲手布置那场猎兽奇阵。那墓生儿初以为是爹爹们在跟他玩游戏,还嘻嘻作笑;继而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曾惊恐地向那些士兵们发出“叔叔救我——叔叔救我——”的哭叫,但是叔叔们哪能救他。最后的结局自然是,怪兽的利牙将他叼走,猎手的枪火再次落空,爹爹们追出数十里之遥,只在一片沙窝里发现了他一只带血的小手……'
苍天未哭,大地未嚎,人从动物中来……
绝望的静默中,马黑马又渐渐苏醒过来,英雄之气已灭,壮士之心不死,怔怔地伫立良久,对胡驼子喊道:“拿酒来!——”
胡驼子哆嗦一下,俯身禀道:“酒已喝光,没有了。”“你给我搬酒坛!”
胡驼子小心翼翼搬来一个空酒坛。
“你给我翻过来!”
胡驼子打个寒噤:酒坛不是口袋,怎么能翻过来?“你给我用力翻!”
胡驼子双手掰住酒坛口,咬住了牙。
“再用力!”
胡驼子满面涨红,青筋暴跳。终于“咔嚓”一声,酒坛碎裂,散于一地……
七零八落的瓦片内壁,渗出一汪汪酒渍……马黑马抓起一片,伸舌就舔。舔着舔着,又将那瓦片塞入口中,像嚼大豆一般“咯嘣咯嘣”大嚼起来。瓦片碎裂,割破舌头口腔,血水与瓦屑混成血浆,自口角直往下流……四十余名兵士,如见牛魔王,一个个倒吸冷气,爬将起来。
“噗——”他又将那满嘴的瓦屑血沫冲天喷出,一掉头,又盯住卜连长:“你是谁?”
“我是卜连长!”
“你的官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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