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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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祭-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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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不要多话,被他们听见。”我用锅铲还吓了他一下,“除了今天,时间多得很,明天晚上我就来这里,啊!”

  他耍着鬼脸,得意洋洋的,“好好,一切听你的。”

  吃过晚饭,我和月圆先走了,志强很自觉,自己留下后走。

  晚上睡在床上,我为了提高月圆的兴趣,一直不提王家与高家的事,扯扯其它,她大概也知道我的用意,也没往那上面拉,就与我天南海北地乱叙一通。

  夜深了,黑暗统治了一切。不知她睡了没有,而我却久久不能平静,今天晚上在高小东家吃饭,是两男两女,偏偏不成两对,假设要是那样该多么美好,那我们肯定到半夜都不想回家。人世间怎么这样无情的,真心相爱的人没缘份,不该爱的人却偏偏去结合。我意识到:志强在月圆的心目中大概是永远抹不掉的影子,就像躲在一层薄纱的后面,看不清,摸不到,抓不住,握不牢,镜中花,水中月,每时每刻影响着她的举止和行动,也每时每刻折磨着她那年轻的心灵和懂世以来没有忍受过的痛苦……

  过了几天之后,天,下着毛毛细雨,也就是我们的休息日了。我没有出去玩,怕月圆一人在家不高兴,就和她打扑克。高小东上午要和我们一起玩,我向他示了眼色,他理解地走了。王志强下午也要凑个热闹,被我“三人不赌钱”的理由拒绝了,一直打到“二平”才停手,接着我们开始做饭。

  她把米倒下锅,对我说:“素兰,我有一件事,你依不依?”

  我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不要打哑迷,既然当姐姐了,什么事都依你的,不说一件事,十件事,一百件事我都依你。”

  “爽快得很,爽快得很。”她那脸上泛着欣喜若狂的神色,立即伸出小手指勾着我的小手指,“一言为定。”

  她松开我跳跳蹦蹦进了房间。我摸不透她要耍什么花招。片刻,她出来了,脸上绽放着光彩,内心溢出喜悦。拳头攥得紧紧的,似乎水都泼不进去似的伸向我。我应付着手一

  伸。于是她把拳头一松,轻轻的东西不知不觉地落在我手心。

  我一看顿时呆了,是这么糊里糊涂的。原来还我那三十元钱:“我上你当了,这事我不依,其它事都可以,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亏你还是我姐姐呢。”她笑得如满月。

  “这样,你先拿着。”我起身拉她往房间里,“谁要是钱少,这钱就归谁,这话是我说的,保证守信用,但你也要……”

  “好好,再这样我就看不起你了。”她声音很高亢。

  我们各自忙得不亦乐乎,在箱里拿,口袋掏,床头翻,地上

  找,那怕是一分钱的“闲散资金”也组织起来,积极投人这场“轰轰烈烈”的史无前例的金钱“大比武”之中。    ,

  我们各人把钱交给对方去点数。当我接到她那一叠钱时,我深深意识到这一下肯定比不过她了,因为她准备还我三十元钱的。

  她把我的钱攥在手里,看着我点着她的钱。我数着:“这是四张十元的,五元的三张,二元的一张,还有五角一分,共五十七元五角一分。”

  我点过钱抽了一口凉气,总算转危为安了。但我还故意

  拉长苦脸:“你数,你数。”

  她眉开眼笑的低头点着:“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她蓦然脸色大变,泪像泉水一般,一头栽到床上,声音哽咽的,楚楚可怜的说:“我……我……我怎么这样苦命的,连打赌……连打赌都赌不过人家,妈……妈妈……”



  我顿时眼眶发热,恍然了,我怎么这样糊涂的,拿这可怜兮兮的孩子跟自己打赌呢,我擦了自己的泪水又拉着她,把她揽进怀里,动情的劝说:“好妹妹,好妹妹,别哭别哭了,都怪我不好,不该这样做,我收下  这三十元钱,或者全都给我,从今后我来当家……”

  “素兰,你……你不能这样,这样你会吃亏的。”

  “不吃亏,不吃亏,如果说吃亏,世界上那还有什么叫‘手足之情’呢?”我含着泪说,“带这么多钱是我爸爸的旨意,知道你家缺钱,让我们串着用……”

  “李叔叔,李叔叔,您如果能听见女儿的声音,让我叫你一千声,一万声爸爸吧……”她那颤抖的声音震骇着我的胸膛。

  “别说了,别说了,”我夺过她手中的钱,“我当家,我当家,不过你要样样听我的。”

  她抬起头,眼泪犹存,就连睫毛上也是湿湿的。她抽噎地说:“既然这样我什么都听你的,违抗一件就雷打火烧……。”

  “不要发誓,不要发誓,既成姐妹了,本身就是一种发誓,我不会要你吃苦头的,吃苦的事情我来做。”我又把她移坐在床沿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耐心地解释说:“我们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许向家里要钱,自食其力。我们已有一百多元了,这个数目是不算小的,和队里人家比起来算是富户了。我前几天就跟李大婶讲过了。买她家两头小猪娃,糠不够,可用稻草机草糠。在大妈家再买几对小兔子养养,可以卖兔毛。兔笼就  请王志强用柳条钉。猪就养在门口,用两根绳子把它拴起来

  套在桩上。这样我们不但手里有钱,以后还可以寄钱回家。你

  看我这样的设想是对的吧。”

  “这样很好,就是你吃亏了。”

  “这样可以充实我们业余生活,不会考虑其它,再忙都不要你操劳,你要天天坚持看书学习,假设有机会就去报考学校。队长昨天对我说,再给我们三分菜地。”

  “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她用那清澄幽黑的眼睛深情地直视着我。

  春天的太阳多情,春天的风醉人,春天的大自然迷人。啊——绿色的树木在向大自然招手,一望无际的麦苗经风一吹,就像绿色的海浪,连村庄都像大海里的船舶。

  走到池塘边尽管无风,也被小鱼小虾蠕动出微微波浪。青蛙的小子女们围着水草嬉戏着,都是一簇簇的,一团团的,乌黑黑的,都是头大尾巴小,当你用个小小的泥团甩在它们群

  中,准能把它们惊得四处乱窜。油莱成了蜜蜂的世界,它们忙得不亦乐乎,有粗心到处乱飞的,也有静静地采花钻朵……大自然太美了!要不是下农村我们永世也看不到农村这美丽风

  景,还会把麦苗当成韭菜呢。更有趣的是,每当太阳升出两竿高时,人的影子无论落在什么有露水的植物上,尤其是麦苗田,自己看自己头部的影子有着亮光,看别人没有。春天的空

  气虽好.但春天的空气醉人,不知怎的,人人都感到疲惫无力,无论到那里都想坐,脑里始终响着嗡嗡的声音,人人巴不得用草帽盖在脸上,躲在麦田里安安静静睡上一觉呢。

  我们的生活比一般人家好,我们的时间比一般人家匆忙。一个要烧锅煮饭洗衣服,一个要铲兔草机草糠浇菜园,还养了三十只小鸡。王大妈、高小东各送我们两只老母鸡,已经下蛋了。农用工具是上面发下来的,应有皆有,已经是个标标准准的农户了。真正能领取农户“合格证书”了。根据我们原先愿望,不但能够实现,而且还要超过自己的设想。卖鸡蛋、兔毛,基本上解决了油盐酱醋的问题,吃蔬菜也不需要买。我和月圆已商量过,等两头猪肥了兑钱买台缝纫机,剩下钱做衣服。

  在那些繁忙日子里,月圆只有晚上挤时间看书学习,紧张的忙碌使她对往事忘记了许多。而王志强又很自觉,基本上不到这边玩(虽然王志强吴月圆近在咫尺,但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重叠),只有大妈常串门,她教我们种菜,养猪养鸡,要不是她细心教我们,连兔子吃什么草都不知道。乡下人也奇怪,大男子汉也下田铲兔草,志强也包括在内。我与高小东在公共场合之下都不啰嗦。我想看他了,就骗月圆说到小店去,或者说到其他人家,这样不会影响她。

  春风不知不觉消失了,时间飞快流到传统的端午节,再过两天就要割小麦了,俗话说:“芒种刀下死,老嫩一起亡”。大麦已割上公场好几天了,基本晒干了。

  我一清早起身就对月圆说:“你今天回家吧,正好是过节,看看你爸爸,再代表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我是想回家了,爸爸身体很坏,不放心。”她又对我说:

  “你干脆和我一块走吧。”

  “我不能走,鸡子、兔子、猪,事情多得很,再说还多花车费。”

  “好好,那我就一人回去,再到你家看看,汇报我们即将取得的可喜成绩。上次回家我已经欠礼了,应该到你家看看。”

  “没关系,没关系,我上次回家把你的勤劳朴素全都告诉家里人了。爸爸妈妈又惊又喜。”我笑着对她说,“还有一件事  呢,上次妈妈又给我二十元钱,说我当家了,手头不能空,要求我们再做一身衣服过夏天。”

  她脸上荡漾着激动之情:“太好啦,太好啦,下次不能跟他们要钱了。”

  “你快走吧,到县城赶上八点多钟的车子还来得及。”我从口袋里拿出钱递给她。

  她愣愣地看着钱:“十元就够了,这十五元,你收起来。”

  我抛给她冷冷的目光:“你这丫头,要带点礼品给你爸爸,离家一个多月了,回家还能空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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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她眼睛顿时盈满了泪水,用力地抑制着,才没夺眶而出,“我怎么好意思呢?”

  “请你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你又不是泪做的;已有十九岁了,还像小孩样的,给外人看到会笑话的。”我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小包给她,

  “还有三十五只鸡蛋带回家去。”

  “我在这里哭,回家逗妈妈爸爸笑。”她擦着泪说。

  “是的,你回家再哭,你爸爸妈妈以为我怠慢欺负你的。”

  我送她上路,旭日透过薄薄的晨雾照射着她那发际与眼底,显出她的婷婷玉立,黄军装服服贴贴裹着她那匀称的身段,显出她朴素结实。我一直把她送到张庄公场才回头。

  队里开始农忙了,大队要求:早上一片黄,晚一片青。再说不忙也不行,有季节逼着。有句俗话:“时霉天蓑衣笠蓬不离肩。”

  夕阳缓缓的向西坠去,一抹暗红映照着人们,把每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在公场上,会计王志才那皮包骨的脸上露出

  丰收的喜悦,胳肢窝夹着算盘,环顾了公场所有的麦堆,最后目光落在李队长脸上说:“今年收成还不错,每人可以分大麦八十斤,小麦三十斤,小孩子老规矩——八级粮。”

  “你算过了吗?”队长用那疑惑的目光扫了他一下,“还要交公粮,留种子,少了找你唷。”

  “你把我当瞎子呢。”会计不慌不忙地笑着说。他这一笑,使他那瓜子脸的下颌更尖,两边牙床凸了好些,皱纹就象几层波浪,他用自信的目光溜了大家一圈,“我当三、四年会计了,这几堆小麦估不出来,我真不能算人。”

  “这个我相信。”六十多岁的赵老头子,他双手习惯的,也是自然的背在后面,岔着“八”宇步,不知他怕暖还是省衣服,赤着上身,心窝处露出蚕头大的黑斑,要是相命先生到此,肯定就说他是黑心,下身穿着条洗得发白、不知是长裤还是短裤垂延到小腿肚,裤管上下似乎一样粗,用一根白了发黑的粗布条一把扎,那上腹就象青蛙肚子鼓鼓的。此刻他最相信王会计的话,巴不得他将产量估得越多越好,会计假设把其它生产队的粮食也包在里面估,他也不会有意见,甚至还说王会计“胸怀大志”,站得高看得远呢。此时此刻他满脸的皱纹变成了笑丝,“我相信,他估粮食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

  “好好,照你的办。”队长对会计说过,又面向大家发令:

  “小伙子抽水,女的拔秧,明天上午要把大方田栽完,下午全大队的小队长来我们这里开现场会。每户留一个人在这里领粮。”月圆拔秧去了,我退到公场边,扶着笤帚发愣,这大麦看上去就像野草种子,很粗,粒粒长着针似的尾巴,还不知怎么吃呢?“李素兰,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回家拿口袋领粮。”会计笑着喊“来迟了,是根脚。”我应声就走,回家拿口袋。

  麦堆被众人围着。队长掌秤,会计算账,小田子打码子,二瘌子做辣事——监秤。

  全部应付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李素兰,该轮到你了,大麦160斤,小麦60斤。”队长用脚轻轻地踢着我的口袋,“你这两条口袋不够,拿它装160斤大麦还差不多,小麦没法装。”

  我冷冷凝视着讨厌的大麦:“口袋不够,把大麦倒在场上,先把小麦领回家。”

  “你还不晓得这大麦怎样吃呢?”会计坐在一大箩麦子上,膝上摆着算盘和账本,微笑的审视着我,“还要向我们学习,不会种田跟人家种田,不会过年跟人家过年。”

  “不怕你们好笑,我真不知道炒着吃还是煮着吃。”我又苦着脸,“我真不想要了。”

  “不要呢,其他人家想要也要不到。”小田子站在我斜对面把账码和笔向后一背说着,“你去访访,十家有八家缸底朝天了,向人家借都借不到,真是接生娘娘站床边,急等。”

  队长愣愣地站着,手里握着秤,垂着眉,真是手掌心握菱角,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好一会儿才悠悠抬起头来:“干脆给你们大小麦各60斤,马上到公房里补上100斤稻子。”

  会计嗯嗯一笑说:“就这样,就这样,给她们大小麦60斤刮刮老油,尝尝麦仁的味道。”

  我激动地说:“太谢谢了,你们能这样对待我们……”

  “小麦该会吃吧?”小田子目光移向我,“把它扛到集上兑换干面,蒸馒头吃,擀面条吃,什么都可以。”

  队长秤着小麦,眼睛望着秤,声音甩给我:“还要节省,打糊拉子吃最好,俗话说,‘面条省,馒馒费,夹疙瘩双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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