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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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十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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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杨博不敢这样干;没有高拱和郭朴的专断,胡应嘉不会革职为民。

    大家都是同行,倒了那么多言官,自然让剩下的言官们心惊胆战,于是他们来了一次大联合:一起上疏弹劾高拱。首先是兵科给事中欧阳一敬弹劾高拱“『奸』险横恶,无异蔡京”;接着,给事中辛自修、御史陈联芳上疏弹劾高拱,御史郝杰甚至直接说高拱“无宰辅器”。言官们这次齐了心,大有不把高拱整下台不罢休的气势!

    面对汹涌澎湃的“倒高”浪『潮』,高拱表现出了一个真正政治家的沉着和冷静。他并没有惊慌,而是仔细地思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他得出的结论却没有达到平息事态的效果,因为在他看来,这样多的言官齐心弹劾自己,决不是这些言官自发组织的,肯定有人安排和策划,而这个策划人就是徐阶。

    高拱这样想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因此他只好按下心中的怒火,静观徐阶怎样来应付。如果徐阶顺应言官们的要求,那么他肯定是主谋,自己到那时再出手也不迟!

    在不知不觉中,球再次踢到了徐阶的脚下。面对言官们整垮高拱的决心,徐阶一方面觉得得意,另一方面,他的老成告诉他不能急于求成,想一下整倒高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搞不好会两败俱伤。可是,当时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不出面帮助老部下胡应嘉了,于是他拟旨让胡应嘉去当了建宁的推官。

    可以想象,徐阶这样做,已经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尽最大的力了。然而,那帮子言官还不满意:欧阳一敬再次上疏弹劾高拱“威制朝绅,专柄擅国,亟宜罢”。

    这个罪名严重了,高拱只好上疏一边为自己辩护,一边请求辞官。高拱自然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去,他的请辞仍然是一种政治手腕——他在等待徐阶的手软。

    这下,徐阶反倒为难起来:对手都已经做出一副苦兮兮的样子了,自己如果这时赶尽杀绝,会给人留下话柄。于是,徐阶一边拟旨慰留高拱,一边也骂起言官来,实际是叫他们快点儿住口。

    如此一来,徐阶就中了高拱的苦肉计。见徐阶手软了,高拱就顺势来了个得寸进尺:他希望徐阶拟旨,把那些上疏弹劾自己的言官们廷杖一下。

    其实,这又是高拱在试探徐阶:“我故意用狠招对付言官们,看你徐阶会不会心疼;你心疼就说明我的猜测没错!你跟言官们是一伙的!”果然,徐阶知道高拱的意图后十分为难:廷杖吧,用不着得罪这些言官;不廷杖吧,也会得罪高拱。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廷杖,理由是他决定不和言官结怨,为了一个高拱不值得!

    这一下,高拱终于认定了徐阶的“真面目”,他开始了再一次的报复行动!

    高拱心想:“你徐阶不是有言官吗?我也有,难道怕你?”于是,不久之后,御史齐康就对徐阶提出了一次弹劾,罪名无非也是擅权、专断等。然而,这个齐康在弹劾之前没有充分估计形势,他不知道自己弹劾徐阶实际是在跟所有的言官作对。

    果然,那帮“倒高”的言官又齐心把齐康给臭骂一顿。齐康自然不会示弱,于是双方就展开了口水战,相互弹劾起来,互骂对方是在结党营私,党魁就是徐阶、高拱。

    一时间,北京城热闹异常,开纸店的老板发了财,因为大家都需要用纸来写上疏。

    正在北京的言官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南京那边弹劾高拱的上疏也传到了京城。正是这个上疏直接导致了高拱的第一次下台。

    有人会问:是什么上疏具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原来,这跟明朝的监察制度有关系。我们知道,明朝的京察有着很大的权威『性』,凡是五品以下的在京官员都需要接受吏部和都察院的检查,一旦在京察时被贬黜的,连皇帝也不能为之说情,这被称为“上剋下”。

    有了“上剋下”,就有“下剋上”。这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在京四品以上的官员是不接受京察的,他们在京察的时候,只需要照例“遵诏自陈”,也就是陈述个人的过错,等候皇帝的处分。

    这自然是一种形式,因为没有哪个人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因而这些官员一般都说自己“学疏才浅”,从而为自己的过错开脱。以上就是明朝监察制度的主体,却不是全部,因为还有一项特殊的制度——给事中和御史还可以提出“京察拾遗”,也就是在京察和自陈之外,再次补充检查。

    这个检查的力度同样很大,经过“京察拾遗”被罢黜的,同样连皇帝都无法说情。这一次高拱的倒台,就与“京察拾遗”有关。

    大家应该想得到,在北京已经闹得一团糟的时候,不可能由北京的言官出面提出“京察拾遗”,因此这个重担就落在了南京的给事中和御史肩上。在一番精心准备之后,徐阶及其手下的言官终于在隆庆元年五月『逼』得高拱辞了官。高拱一走,郭朴也受到了言官的攻击,到了那年的九月,郭朴也辞了官。

    这一次的政治斗争,以徐阶取得决定『性』胜利而告终。像上次一样,张居正仍然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次政治风波。他肯定感到过左右为难,但是好歹他还是没有得罪徐阶,也没有得罪高拱。他那种低调的处世态度让他得了不少的好处。只不过,张居正不能总是忍受这样的低调,一旦等到自己力量壮大时,他就会跳出来主持局面。到那时,他就是政治斗争的高手了!

    步步为营的博弈者徐阶不久之后败去了,他将权力和信任都交给了张居正。地位上升的张居正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步步为营地与高拱展开了权力的博弈。总的说来,张居正的态度是低调的。后来的结果证明,他的这种态度是明智的。正是这种态度,使得他躲过了高拱的明枪暗箭。

    张居正的隐忍和低调终于在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得到了回报。首先,那年的正月,他当上了少保兼太子太保,地位已经很高了。然而,张居正的地位在这一年还要继续上升,最终实现他当上首辅的理想。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就在这一年的上半年,由于高拱的离去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内阁再次掀起了波浪——首辅徐阶被弹劾辞职了。

    按理说,自从高拱走了之后,明朝『政府』里面就属徐阶的权力最大、地位最高,剩下的张居正是他的心腹和学生,而李春芳和陈以勤又都是忠厚之人,徐阶的地位应该是没有谁能够撼动得了的。可是,这一次,徐阶却得罪了皇上明穆宗。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上文已经说过,明穆宗是个厌恶政治的君主,他就喜欢玩耍和游幸。这种事情在徐阶的眼中,就是昏庸君主才做的。因此,一直以来,作为首辅的他就担当起了谏阻的责任。

    大家可以想象,这种谏阻肯定会让明穆宗及那些整天跟着皇帝吃喝玩乐的人心生怨恨。这年的六月,穆宗又要游幸南海子,徐阶于是挺身而出再次谏阻。

    像以往一样,明穆宗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苦心,仍然去了南海子,可毕竟已经怒火中烧。到了这年的七月,给事中张齐弹劾徐阶。在这样的情况下,徐阶就丢了官。

    徐阶虽然不能再当首辅了,可是他在临行前,还是特别惦记这个自己坐了七年的位子。他在心中思索,到底应该由谁来接任自己的职位呢?

    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把朝廷的大事都托付给张居正。对于张居正的政治能力,他是非常信得过的。

    更重要的是,把大权交给张居正,可以起到保护自己家小的作用。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权力了,要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只有依靠自己亲手提拔的张居正。

    后来的历史证明,徐阶的确没有看走眼。张居正接手他的事业之后,不仅将国家大事处理得十分妥当,而且也将他的家人保护得安安全全的。

    在张居正这边,张居正则认为,无论是在公还是在私,他都应该做到徐阶的要求,这很好地体现在了徐阶走后,张居正给他的一封信中:“不肖受知于老师也,天下莫不闻;老师以家国之事,托之于不肖也,天下亦莫不闻。丙寅之事,老师手扶日月,照临寰宇,沈几密谋,相与图议于帷幄者,不肖一人而已。既而获被末光,滥蒙援拔,不肖亦自以为不世之遇,日夜思所以报主思、酬知己者。后悟人事不齐,世局屡变,使老师经纶匡济之业,未获尽纾;不肖感激图报之心,竟成隔阂。故昨都门一别,泪簌簌而不能止,非为别也,叹始图之弗就,慨鄙意之未伸也。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大丈夫既以身许国家,许知己,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张文忠公全集·答上师相徐存斋一》)在信的开始,张居正就讲明了自己和徐阶关系的非同一般:既受知于徐阶,也受托家国大事于徐阶,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和徐阶一起处理明穆宗上台这件大事,而且也只有自己曾经参与。自己现在获得了权力,但是仍然不会忘记老师的恩情。老师的事业虽然由于时局的变故而未能完成,但是自己会接过老师的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封信,既说明了张居正与徐阶在政治关系上的亲密,所谓的“相与图议于帷幄者,不肖一人而已”,也说明了张居正面对老师的厚恩,只有“以身许国家,许知己,惟鞠躬尽瘁而已”的决心。

    可是,“以身许国家,许知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切还要视政治局势的情况而定!

    就在徐阶离去之后两年,高拱再次回到了政治中心,内阁再次面临着政治斗争的旋涡。

    面对即将到来的政治斗争,张居正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体现在了他给徐阶的一封信里:“捧读台翰,涕泗交零。以不肖之浅薄,猥辱老师甄陶引拔,致有今日,恩重于丘山,报微于毫末。元年之事,选愞自立,不能昌言,以树正帜,一罪也。及谗言外哄,中人内构,不能剖心以明老师之诚节,二罪也。公旦远避流言,于今三年,不能以一语寤主,使金滕久闭,郊礼不行,三罪也。今日之事,惟以逭(音同“换”)积慝(音同“特”)而释大惭耳,其视古人所以报知己,何如哉!翰教远贻,弥以为媿。计自今以往,世局又当一新矣。冥鸿迹远,缯(音同“曾”)缴安施?惟强饭自持,以慰耿耿。”(《张文忠公全集·答上师相徐存斋七》)在这封信里,张居正首先说明了自己在以往的政治斗争中所犯的“错误”,以及徐阶去位之后自己的未能尽职。这些话其实既有着自责的成分,也有着谦虚的成分。可是,这并不是张居正真正想要向徐阶说的话。

    他真正想要说的是“计自今以往,世局又当一新矣”。什么是“世局又当一新”?这其实是在说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的十二月,高拱复出兼掌吏部的事。

    高拱的复出,自然有对徐阶不利的因素。因此,这封信实际上是张居正在收到徐阶写来打听朝中情况的信之后的回信,不然不会说“捧读台翰,涕泗交零”。既然老师担心,自己就应该安慰一下了!

    因此,张居正说“冥鸿迹远,缯缴安施”,意思是说不用害怕高拱的复出,他毕竟远离朝廷一段时间,想要施展手脚没那么容易了!最后,张居正还表示了自己的决心:“惟强饭自持,以慰耿耿。”

    应该怎样来评说这个时候张居正的心情呢?在我看来,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张居正对未来还是有信心的,他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应付各种棘手的政治问题。至于他为什么如此自信,原因就在于他在徐阶下台后的政治作为,让他看到了希望。

    第二个方面,张居正还是有些担心高拱上台后,内阁再次出现严重的政治斗争局面,而由于自己和徐阶的亲密关系,自己迟早会和高拱发生矛盾冲突,因而在事情没有出现之前,张居正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我们先来看第一个方面。张居正的信心既然是建立在自己的政治作为上的,那么,他在徐阶去位之后,到底有什么能够让他增添信心的政治作为呢?这个作为就是上奏《陈六事疏》以及在省议论上取得的成绩。

    隆庆二年(公元1568年)的八月,张居正上奏了改革朝政的著名的《陈六事疏》,其主要内容有: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核名实、固邦本和饬武备。

    从二十五岁上奏《论时政疏》,到四十四岁上奏《陈六事疏》,二十二年过去了,张居正在国家改革上的见解几乎没有发生变化。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明朝的这二十二年,在上面这些问题上,不仅没有得到解决,反而是更加严重了;张居正将它们再次提出,正反映了这些问题的突出。然而,他的具体议论却更加现实和切中时弊了!

    他的一切见解都是基于改革现状的动机,尤其是省议论、核名实和饬武备三件事,对于当时的明朝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综观他的《陈六事疏》,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和高超的理论,有的却是现实的主张,针对的都是现实的需要,因而可以将之比喻成明朝的救火之水!有的学者将张居正所陈的六事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论政本,包括省议论、振纪纲、重诏令与核名实,第二类是论急务,包括固邦本和饬武备。

    前四件事情主要的目的是希望明穆宗能够实行独裁政治,有自己的主张和决断,规定的政策要执行,多余的议论要控制。后两件事情则主要关涉了当时的经济和国防问题。

    这次上疏引起了其他官员的热烈响应,首先是户部尚书马森上疏议论如何固邦本,开出了合理管理财政的十条办法。其次是兵部尚书霍冀上疏议论如何饬武备,他提出了从兵、将、团练乡兵、守城堡和整饬京营等五个方面加强武备的办法。

    这些改革措施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其中以省议论的成绩最佳。

    本来,在张居正看来,明朝之所以会出现国力的衰退,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议论太多。他在一封信中这样说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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