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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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道难-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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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里众人又是一惊,目光纷纷落在了顾七身上。顾七恨恨地望了顾成卉一眼,强自道:“她运气不好,逃出马车之时摔倒在了地上,就被抓住了……”

“可不是!若不是那些匪人错认了鱼雁作小姐。恐怕也能够留得一命——便真是她运气不好了!”顾成卉跟着叹了一句。

身后忍冬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轻轻捅了捅顾成卉的后背。

此话一出,顾七的脸色变得更白了,白得只叫人觉得不可思议。顾成卉这话音听着,也别有意味似的:都是一块逃生的姐妹俩。一个的丫鬟活着,一个的却死了;装束打扮分明大不相同,偏偏鱼雁却被认作了小姐……一时堂里众人心里各自转了几个念头。

正在此时,两个丫鬟端了酒壶、酒杯,进来为顾府几人倒酒,这才将刚才的话头给模糊了过去。

老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顾七。

虽说今日本是为了顾明松与许云樊的婚事而来,可出了这样的事,是谁也没有心情谈起婚事了。眼看时候不早,许夫人吩咐摆了饭,亲自扶着老夫人、领着许家、顾家一众年轻小姐去了饭厅,用过了午饭。

午饭用罢了,又焦急地等了半响,却再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来。

连许夫人也露出了一些隐隐的焦虑来:包括许大人、许大少爷在内的许家三个男丁,都因公事而滞留在了外面,此刻没有消息,也不知是不是遭到了什么险情。有那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家丁,回来也只是说外头依旧是一片乱哄哄的,时不时一批批的巡防司军士列队跑过,可见情况还并没有安稳下来。

许夫人叹了口气,便对老夫人道:“我瞧这乱子,只怕要持续上一些时候了。不如这样,我安排几间屋子出来,您和两位姑娘先歇下来,再慢慢地等罢?”

经过半日奔波惊吓,老夫人确实也感到精力不支,道了谢,便带了两个孙女,随着许夫人往后院去了。

许府不比顾家自开朝起便三代为官,因此后院占地只能说是平常,中间一条甬道通向一处后花园,两侧是两处各三进的院落,格局特殊,并不似一般宅院。许夫人将顾府一众人都安排在了右手的院子里,老夫人进了主屋,两位小姐则占了东西次间。

待许家的丫鬟们把屋子都收拾了出来,许云樊领了几位许家小姐便来找顾家两位小姐说话儿。顾成卉刚笑着应了一声好,顾七却道:“我有些头疼,回屋歇一歇,姐姐们自去耍罢!”说罢,也不等人作出反应来,就匆匆行了一礼离去了。

许家几位姑娘楞了一愣,一个约莫十五六岁、一身水绿衫裙的姑娘就道:“想必是受了惊了……毕竟是贴身的丫鬟,哪能没有几分感情在!”正是许家的大姑娘。

众人应和了几声,顾成卉便邀她们进了屋。

姑娘们年纪相近,又拿了顾成卉方才脱险一事来说,不一会儿就混得熟了,只有许云樊好像魂不守舍似的,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绞帕子。见顾成卉朝她瞥了一眼,那个生了小小瓜子脸的三姑娘便笑道:“嗳哟,我们二姐姐可是也有心事了!”

一句话说得许云樊双颊飞红,白了她一眼。顾成卉忍俊不禁——方才就看见,许夫人随着老夫人进了屋里,这半天了也没有出来,恐怕便是去谈此行的正事儿去了——大家又拿许二姑娘来调笑了几句,说了好一会子闲话。见顾成卉也隐隐露出了一点疲态,这才起身散去了。

人一走,忍冬忙服侍着顾成卉在榻子上躺下了。

“咱们受了这样大一回罪。您就是像七小姐那样告个罪,只来歇息。也不会有人说您什么。何苦又费那么半日的精神呢!”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顾成卉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声,说起的话毫不相干:“——我向来当你们几个是姐妹,事事都从不瞒着你们,尤其是你,跟我情分更是不同……你今儿个所为,真叫我后怕……可若不是你。我们只怕挨不过那一时半刻,我……”说到这儿,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只悄悄地红了眼眶。

忍冬更是早已流了眼泪下来。拍着顾成卉的后背连连道:“姑娘万万别这样,都是我应该的,都是我应该的……”

主仆二人喁喁细语了半响,忍冬只觉自家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低头一看,见她挨不过倦意,已是半昏睡了过去。忍冬忙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趴在榻子一角,没过一会儿。也打起了盹儿。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顾成卉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肩膀上忽然一碰,像是被什么给打了一下。她累得不想动,翻了一个身,再度昏昏欲睡。

不想又是一个什么飞了过来,这一回打在了她的手上,有点发疼。顾成卉暗骂了一句,强撑着睁开眼睛,只见忍冬还在榻角上睡着,再勉强坐起身一看——

只见窗户大开着,许世岚趴在窗沿上,手里还拿了一颗石子。

也不管外面多么兵荒马乱的,他仍旧是那副懒洋洋、万事不挂心的富贵公子模样,脸上挂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还换了一身宽袍大袖的月白色燕服。

许世岚见她起了,“哎”了一声,倒似是有些失望般地啧了两声,“没想到才扔了两颗你就醒了……”

若不是亲眼见了他一箭射死匪人,只怕顾成卉真要当他没心没肺了。她又好气又好笑,轻手轻脚地走下榻子,道:“你别只顾着戏耍人!外头怎么样了?”

许世岚叹了口气,声音微微上挑得勾人:“这算是什么大家小姐,男子在你窗户上趴着也不知道怕……好了好了,莫要瞪我,告诉你便是。”他顿了一顿,道:“据得到的消息,那些匪徒尽都是边境上起事的前朝反党,起码有上百之众,怕都是最近一段时间混进京城的,约好了今天同一时刻发动。……此刻抓的抓,死的死,袭击的已经没了,只是如今城门紧锁,兵士正在搜查全城,已经戒严了!”

他一面说着这样严肃的话,一面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拿着扇子在空中虚点了几下。

“戒严……那我们还怎么回府?”顾成卉没理会他,忙问道。

“急着回去干吗?难得出来一回,你就在这儿散一日心也好。你不是跟我妹妹最臭味相投了吗?”

顾成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不过你说的也是,反正筹钱也不急于一日……”

“不过一二百银子,还没有筹够钱?”许世岚绽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容光灿烂:“倒挺可怜的。我瞧我那几个庶出的姐妹,可都没有你这样惨……”

即使眼前这人救了她性命,顾成卉依旧觉得他可恶之极。她深吸了一口气,板着脸道:“你这人,是不是气人上瘾?不说这些了,我这一次求了祖母硬要跟来,是因为找你有事……”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远处隐隐有些人声,正朝这个方向而来。顾成卉脸色一变,忙把许世岚推下了窗户,道:“有人来了,还不走!”

许世岚朝人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你口上这檀色胭脂,倒比旁人那艳红的要好看些——”说着,毫无征兆地伸手抹了一下顾成卉的下唇,把手指放进自己唇内吮了吮。

顾成卉如遭雷击,呆愣愣地看着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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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被轻薄之后……

忍冬是被许府派来请顾家人用晚饭的丫鬟给弄醒的。她揉了揉眼睛,慢慢从榻子上支起身来,正好听见自家姑娘站在门口,对那丫鬟道:“……这便去。”

她忙站起来,自责道:“哎呀!我怎么竟睡过去了,还劳得姑娘起来应付这些个!”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自家姑娘身子僵着,缓缓地转过了身来,笑容很不自然:“看你睡得香……这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说罢,就木木地站着不说话了。

忍冬仔细瞧了她一眼。

“姑娘怎么把口脂给蹭掉了这许多!来,我给您补上些……”说着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小盒胭脂来,一面给她上色,一面道:“一会儿用过了晚饭,大概就不必再补一次了,到时差不多也该回府了罢?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顾成卉这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告诉忍冬城里戒严的事。只是她刚要张嘴,立刻又止住了——老夫人尚且还不知道的消息,她现在是怎么知道的?

她这情态落在忍冬眼里,忍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待收拾好了,主仆二人便自去了中午所在的那个饭厅。果然,晚餐还没有摆上来,与老夫人相谈正欢的许夫人就一脸歉意地道:“……我次子岚哥儿方才回来了,告诉我此刻城门已关,全城戒严——据说有匪人逃脱了藏了起来,士兵们正挨家挨户地搜人呢。只怕您和二位小姐,要在这儿留宿一晚了!”

许夫人提起“次子岚哥儿”的时候。顾七悄悄抬起了脑袋。听见不得不要在许府留宿一夜,她忽然又低下了头去,耳朵微微地发烫。

只听老夫人叹了几声,道:“这些匪人当真可恨——!在边境上的战事吃紧,便悄悄地遣人来京里作乱,莫非妄想着这样咱们就能自乱阵脚不成!”

顾七自觉插不上话,也没有心思去插话,只低头用了几口汤。

许夫人也道:“可不就是这么说呢!这一回虽是冲着京里有头脸的人家去的。可也牵连了不少平民百姓,据说这条街上的医馆,已叫受伤的人给填满了,队伍排了那么长……”

桌席上首的话语声渐渐地飘得远了,顾七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来了许家也有大半日了,竟是一眼也没有见到许公子,也不知他此刻在哪儿呢……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顿时羞窘难耐,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去。

“……七丫头、七丫头!”

祖母的声音忽然又飘得近了,把她唤回了神。顾七茫然地抬头朝老夫人望去,双颊还是热热的。

只见祖母面上那已有点稀疏的眉毛,紧紧地皱着,从眉毛下闪烁的是不满的眼光。“……叫了你几次,都这样神思不属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呢!”

“我瞧姐儿必定也是吓着了,因此才这样……”许夫人忙打圆场。见老夫人仍旧一脸不虞,她便笑着道:“咳!我差点忘了说,该给两位姑娘补上见面礼的!”

“哪里就要这样客气!”老夫人嗔了一句。

“要的!”许夫人低声吩咐了身边丫鬟一句,那丫鬟便速速地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一只小小托盘来,上面放了两只精工细作的丝缎荷包。许夫人笑着道:“看着那只喜欢,便挑哪只吧……”

那两只扇形荷包质料上好,做工又精美,光看荷包本身。便值好几两银子。只不过样子却极不同:一只水红地绣金玉满堂、系着两只鹅黄的蝴蝶络子,另一只却是素淡的银白色,用细细红丝绣了两尾鲤鱼——这式样颜色,简直就是为了她姐妹二人量身挑选的一般。

两位长辈在上头看着,孔融让梨的故事顾成卉还是听过的。她便朝顾七笑道:“妹妹先拣一只吧!”

顾七谢过了,往盘中看了一眼,果然伸手拿了那只红的。老夫人见了,就笑道:“许太太当真是心细如发了!”

此时顾成卉也将那只银白荷包拿到了手里。就听许夫人笑着回道:“哪里是我的好!说来也稀罕,若不是我那次子忽然提起来,怕是我还把这事丢在脑后了……”

老夫人不由啧啧地夸叹了几句。

顾成卉听了,忽然心里一动。她悄悄捏了捏荷包。果然除了一锭银子之外,似乎里头还有几张纸似的东西,一摩擦就发出极轻微的沙沙响声。——作为见面礼的荷包,向来装的都只有银锭子的,莫非……她心脏忽然砰砰地跳了两下,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了许世岚那温热的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抹的触感来。

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好不容易挨完了一顿晚饭,老夫人正好要留下来与许夫人说话,顾成卉便忙推说累了,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客居的屋子里。

一进屋,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荷包,倒把忍冬给弄得楞了一下——姑娘虽然最近正缺钱着,可也不至于这样急切……只见姑娘背对着她,就着桌上的灯去拿荷包里的东西,不一会儿就站直了身子。忍冬忙道:“莫不是许夫人赏您的银子沉甸甸的,您才这样急着看……?”

刚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不及细想,只听顾成卉忽然“呜”了一声,转过身来,一张小脸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扯着她袖子就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竟连连跺了好几下脚,显是情绪极激动。

忍冬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话头就被顾成卉手里一张高高举起的纸给掐断了。

只见那张暗黄色的纸上盖了几个红印子,边框当中一行大字至为显眼:“准二两平足色银伍拾两”。

一眼望见这行大字,忍冬只觉自己的心一下子都飞出了腔子去。听自家姑娘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悲壮的语气说:“这样的银票,一共有四张!”

“二、二百!这、这……许夫人,她……姑,姑娘?”忍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钱,竟然话都说不完整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许、许夫人怎会给姑娘这许多钱?”

顾成卉看着手里的银票,几乎想要攥了它们就逃跑。她只剩下了一丝理智,咬着牙道:“这哪里是许夫人给我的!分明是那个魔头!”

“魔头——?”忍冬正是一脸茫然,刚要再问,就听门口有个小丫头报道:“顾五小姐,我家二小姐来瞧您来了。”

屋中二人赶紧闭了嘴,顾成卉急忙把银票塞了回去,主仆俩收拾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边面部表情还没有安排好呢。那边许云樊就迈步进了屋。见了主仆俩站在屋子正中,古古怪怪的样子,不由奇道:“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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