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进来了,神色悦然。吧台的中间空了一个位置被凉悦悦早已凝望了许久,他径直坐回去,只和杨乔俊交头接耳了几句,并不加入男生们的侃聊。
杨乔俊,男生之一,和萧木棋形影不离,自上学时就是如此。
就算是赌徒也会是个了不起的老千吧,凉悦悦自嘲自己竟沉迷到胡思乱想的地步了。萧木棋人如其名,冷傲难处,但毕业这些年,他的‘始终未变’,对于自小生活瞬息万变的凉悦悦来说,却是最奢望的稳定所给予的安全感。
片刻,他的手机又响,他没接电话只是起身,杨乔俊也起身,是准备走了。
“小螃蟹,”女生们叫着杨乔俊的绰号,奚落他:“你这个小跟班难道要跟一辈子吗?”
杨乔俊只是笑笑说:“姐姐们就饶了小的我吧,再会再会,明年见了!”他跟男生们每每握手,又跟女生们集体作揖再见。
而萧木棋,早已拂袖而去,只剩开了没关的那扇空门和女生们集体荒芜的眼底。
凉悦悦已经悄然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聚会没有了他,她便是多余,所以每次当杨乔俊起身穿起外套的时候,她就先走了,因为不想看见萧木棋离开的背影吧。
每年的这一天,总是匆匆掠过,闪若流星,接下来的又是一整年的漫漫期待。但今年却是昙花一现。夜路上沉寂漆黑,凉悦悦却兀自欣悦,她的思维还停顿在进门时相撞满怀的那一幕。
一辆车渐渐地往路边靠过来,直到车窗下落,才打断了凉悦悦的思维。
“用不用送你?”杨乔俊伸头出来问道。
凉悦悦吓了一跳似乎,只忙说:“不用不用。”
车重新开走了,凉悦悦却愣在了原地,她分明看见车子后座,杨乔俊的旁边,当然坐着萧木棋,而他依旧在讲电话中。
他们居然记得她,凉悦悦的心扑通乱跳,他当然记得她,因为他们是同桌或者并不记得,只是杨乔俊认出了她虽然一年才聚一次
凉悦悦徘徊在记得和不记得之中,无以自拔,今年的聚会今晚的夜,意外还真多,就当做是上天给自己的结婚礼物吧。凉悦悦笑,有泪。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因为她还要走回家,路还很远,她却被今晚的意外们弄得四肢无力似的,只剩神情恍惚。
车上,萧木棋讲完电话,看见车内空空,问:“人呢?”
“谁?”杨乔俊不解。
萧木棋却不记得名字,竟急眼了:“我怎么知道是谁!”
“那是谁?”杨乔俊挠头。
萧木棋感叹:“立刻打给财务主管主动要求把你的薪水降到和智商同比。”
杨乔俊立刻恍然道:“她说不用送,所以没上车。”
“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你在讲电话的时候。”
“讲电话之前我是怎么说的。”
“我们开车回公司,远远地看见她走在夜路,你说送她回家,”不等挨批,杨乔俊立刻对司机说:“调头!”
“下次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去找人事部主管,让他交辞职信。”
“为何他辞?”杨乔俊莫名。
“招了你这样的员工,他理应自觉辞职。”
杨乔俊忽然狡黠地笑了,喃喃道:“是该辞职,哈哈,但不是人事主管,而是CEO,因为是他特招的我,全公司都知道我是他的‘裙带’。”
萧木棋也才想起来杨乔俊是自己招的,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当车子回到刚才的路旁时,俨然已不是她一个人了。
“夜黑风高,哥哥保护你啊!”
“啰嗦什么,跟哥哥们走吧。”
面对四五个醉汉,凉悦悦看似淡定,其实是全身已经僵住了。
萧木棋的车停下,他的手机又响,接起电话,他示意杨乔俊去英雄救美。杨乔俊笑了,是因为恐慌面部神经失灵,但也不得不跳下车冲了过去。
杨乔俊在凉悦悦的视线里被围攻,司机也即刻加入了混战,然后是萧木棋,
105。第105幅 凝望
萧木棋还在讲着电话,下车是因为看见杨乔俊和司机正渐渐惨不忍睹,他于是言简意赅地讲完电话,脱下外套,和手机一起放回车里。
但就在萧木棋转身的瞬间,一个醉汉不知道从哪里抡起来一根木棒径直向车子砸过去。
萧木棋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冲击力扑向了车子,但他没受伤,瞬间转身,他接住了正在跌下去的凉悦悦,她替他挡了一棍,而醉汉又再抡起了木棍,萧木棋眼疾手快揽起她躲向旁边。
杨乔俊和司机本想来帮萧木棋但显然已自顾不暇,萧木棋顺势将凉悦悦扶进车里,本能似地将所有车门都上了锁。
虽然后背痛感剧烈,但凉悦悦是清醒的,她焦灼地想打开车门去帮他却不能,慌乱中她看见他的手机,立刻报了警。
但是在警车到达的时间里,她哭了,像一整年的等待浓缩成了这几分钟,而漫漫的等待煎熬也浓缩成了强烈的迫切。隔着车窗,她看见他挡着挥向杨乔俊的拳头,又拦着砸向司机的木棍,虽然从上学时就知道他会打架,但凉悦悦还是泪如雨下。多像每次哭醒,都是梦见他打架而担心他受伤。
他们扭打成一团,有个醉汉果然冲出了群殴直奔车过来,疯狂地砸着车窗,但始终没能打开车门,直到警车来到。
噩梦终于结束了。
翌日,医院病房里,萧木棋盘腿坐在病床上讲完电话,即对杨乔俊说:“项目妥了,让律师准备合同。”
“你这个黑心Boss”杨乔俊艰难地咬字。
萧木棋看了看全身多处打了石膏的杨乔俊,允肯道:“你确实需要旷工。”又看了看隔壁病床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司机,萧木棋起身正要走,却被来查房的医生拦下。
“你不能出院!”
“我没入院。”
医生翻查病历卡,喃喃:“怎么没登记呢?”
“谁规定受伤就一定住院。”
“昨晚和你们一起送来的那位女患者未经治疗擅自出院了”
萧木棋没空听,已经讲上电话,指了指杨乔俊。
医生于是对杨乔俊继续说:“据称她的后背是被木棍击中,从片子上看那根木棍上应该还有铁钉”说着护士已经扬起了x光片给杨乔俊看。
‘后背’一词打断了萧木棋的思维,也终止了他离开的脚步,挂断电话,折回来,看X光片。
“这条暗影是什么?”萧木棋仔细地研究了一番问道。
“淤痕,这次的重击造成的”
“我是说下面的那道浅颜色的?”
医生于是凑近看了看,但没有结论。
“以前的旧伤?”萧木棋的瞳孔忽然放大。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医生并不能确定。
“怎样才能确认?”萧木棋忽然焦灼。
“照更清晰的深层次影像应该可以”
医生的话还没落地,萧木棋立刻问向杨乔俊:“她叫什么?”
杨乔俊语结,但已经勉强支撑着开始翻着同学录,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对萧木棋的含义。
“打电话问了,她们都没有她的联络方式,不知道住哪里,也不知道电话。”杨乔俊一脸无辜,知道要面对萧木棋多么失望的冷脸。“咱们班十个女生,数来数去只有九个,那一个应该是她没错。”杨乔俊分析。
“十个女生。”萧木棋呢喃。
“没错,你每年约一个,自毕业已经过去九年了,”杨乔俊恍然:“居然就差她一个,今年本该约她了,倒是为了她都进了医院。”
“她叫什么?”萧木棋又问。
“凉悦悦,她叫凉悦悦,”告诉着,杨乔俊忽然喃喃:“梁氏的千金好像就叫梁凉悦悦之类的,但是好像此梁非彼凉吧?是搞错了?”
萧木棋只是有点呆若木鸡地站着,因为凉悦悦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任他怎么想都毫无印记。
但是会是她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的那个女生?
喜庆的演奏,铺排的宴会,梁氏不想丢掉的面子,母亲依然不安。新郎家有几间连锁小超市。新郎见岳母徘徊踱步,就一直安慰,说会对凉悦悦好,让梁董也放心。
凉悦悦第一次见这个男的,她的新郎,看见他殷勤满场,忙的一头大汗,只是他所盼望的梁董她的继父称忙未到场。
母亲鄙夷地看着新郎,又目光复杂。只有凉悦悦知道,这或许是凉悦悦长这么大最让母亲费心的一件事了,原本安排的相亲已是千挑万选,既不能让梁氏丢份,风头又必须远逊于其他梁姓子女。
典礼开始前,母亲还是忍不住把凉悦悦拉到了旁边。
“你先嫁,如果他们将来的恋爱对象不如你,你再离。”母亲的嘱咐言简意赅,像是踌躇了良久终于想出的这个好的对策。
看着匆匆离场的母亲,她并未打算参加婚礼,她要赶回去煲汤,做完美继母。凉悦悦的眼底湖静无风、无涟漪。
“这是什么意思?”看来母亲的话意太难懂,就连一向以智商自负的萧木棋也听了个糊涂。如果过得好反而要离婚?这是什么逻辑?萧木棋挠头。
凉悦悦没想解释任何,只是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还有幻觉。
“凉悦悦,没错吧,”萧木棋确认身份道,“跟我去趟医院。”
她完全呆掉的神情,手捧花也吓落在地。
“凉悦悦,还是梁悦悦?”萧木棋再次叫她的名字,虽然还是感觉很陌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新娘面容失色。
“我会去跟新郎说一声把婚礼延时。”萧木棋一副不容抗辩的样子。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凉悦悦终于元神归体,却依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像千里传音,那么地不真实。
这是她所做的一场梦吗?因为不想嫁给陌生人,不愿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所以杜撰了狗血情节,在婚礼的当天,他来带她走。
“不然就让我看看你的后背?”萧木棋又再要求。
‘后背’?凉悦悦如梦初醒,每年聚会她都会听见女生们谈论萧木棋的恋背癖。这果然是梦境一场,居然会幻象萧木棋也迷恋自己的后背吗?
见她扑哧笑了,忘我极其,仿佛夜游。萧木棋纳闷了,不禁伸手掐了她的酒窝,直掐的凉悦悦一个激灵,而后双目怔怔地直望着他。
“没错,这不是梦。”萧木棋哼笑,又直接问:“所以能看看后背吗?”
凉悦悦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只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婚纱蕾丝,极其简单的V字型后背,因为不能选高档婚纱,所以母亲选了这件能看得出是婚纱的婚纱。
忽然,凉悦悦一个急转身回来,将后背紧紧地藏在身后,因为记忆突然溯回,一件陈年往事如剑鱼般倏地窜入了她的脑海。
但是萧木棋已经看完了她的后背,除了前日的棍伤看不出其他旧伤,连医生都说需要照什么清晰的深层次X光。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还是梦境一场,凉悦悦几近昏厥的身心,她这是怎么了,又再的全身颤抖,寒入心头,因为她的一生都如冰天雪地吗。
典礼即将开始,前奏音乐已经响起,新郎激动地等着喜房门开,好迎接他的新娘,梁氏千金,每每想到这桩联姻,新郎都要擦一擦凛烈的汗。
大厅一角,杨乔俊伤还未愈,但是主动跟来的,因为忽然莫名担心萧木棋会做出点什么来,“不走?”他问。
“等婚礼结束立刻带她去医院。不是梁氏千金吗?”萧木棋质疑,“怎么只嫁了个无名小卒?”
还没说完,音乐忽然停了,只见新郎愤愤地冲进了喜房。萧木棋他们离得远,只看见新郎拿出手机塞给新娘,又推搡新娘。
“什么情况?”杨乔俊好奇。
萧木棋却目光犀利地盯着新郎的举动,因为刚才看见她的后背,那条木棍造成的瘀伤应该是没经过任何治疗,所以青紫严重,而新郎却毫不留情地推搡她,难道并不知道她受伤的事,还是完全不顾?
“看来新郎很生气?”杨乔俊无解。
萧木棋往亲友席上扫了一眼,冷冷道:“是介意梁董缺席吧。”
“果然,”杨乔俊也注意到了,于是开始杜撰:“一定是凉悦悦看中了这个无名小卒,非要嫁,梁董夫妇嫌脸上无光而缺席,新郎却是为了梁氏女婿的头衔,自然气愤。”
不等杨乔俊改编,萧木棋已经拨出了电话,吩咐道:“收购超市。”
杨乔俊大感不妙,“不是说新郎如果不让她去医院才拿这个来威胁一下的吗?”
“她除了是梁氏千金、今天的新娘,还是我们的同学,看着她嫁给这样的祸害?你比我冷血。”萧木棋总结。
片刻,新郎接到了家里超市面临危机的电话,一溜烟跑了。宾客无趣地很快散了。只剩凉悦悦独自站在喜房里,她甚至来不及踏上红毯。
“现在可以去医院了吧。”萧木棋仿佛得意地又再倚上喜房门脸。
“不。”
“为什么?”萧木棋以为是婚礼取消了她伤心,“像那样的家伙也值得一嫁?我们班的女生都怎么了。”
106。第106幅 假婚
“我们班的女生都爱上了一个混蛋。”凉悦悦忽然怒目相对。
萧木棋脸色顿变。
“恋背癖?”凉悦悦冷笑,“我的背后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什么?”萧木棋诧异。
“那年晚会,突发地震,断电的时候书架倒了砸向你,你伸手拉了别人替你挡,我不走运离你最近从那年起我就没办法穿低背的礼服,这都是拜你所赐。”凉悦悦和盘托出,不想他再做纠缠。
“我没有拉任何人。”萧木棋斩钉截铁。
“你有,因为你一直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全班十个女生,你玩弄过九个,现在连我这个剩下的也不打算放过吗?”
“我没有玩弄过她们,我只是在找当年帮我挡书架的人。”萧木棋解释,不紧不慢。
凉悦悦反而显得仓促,“随你怎么说,总之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她们喜欢你不代表我也喜欢。”凉悦悦头也没回,转身拖着长裙走了。
萧木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斗败的公鸡,耷拉着脑袋回到车上。
“五雷轰顶吧?”杨乔俊揶揄,发动引擎,却有几分畅快,道:“没想到我们班还有一个这么有骨气的。”
车里,一路沉寂,忽然,萧木棋说:“去梁家。”
“哪里?去干吗?”
“刚才太匆忙被她堵得一句话都没有太丢人了,现在想想她的话漏洞百出,我已经找出了对策。”萧木棋自信满满道。
杨乔俊觉得似有不妙,但仿佛又觉得妙哉,在一种盘丝错节如蜘蛛网一样的复杂心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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