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GLK25比较轻巧，后坐力小、容弹量大，适合近距离杀伤。”阿旅递给他，“你试试。”
虽然不想承认，但尹禾接过枪的手确实有些抖。他咽了口唾沫，说：“真的试？我……”
“别怕。”阿旅从后面环住他，握着他拿枪的手，提示着注意事项，带着他开了几枪。
“感觉还不错嘛。”尹禾松了口气。
“韩啸让我跟你说。”阿旅贴着他的耳侧，“有事情拜托你。”
尹禾不耐地移了移身子：“我没有说要帮你们。还有，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今晚龙凌云约了周申在这附近碰面，你想办法跟着去。认真听他们说话。”
“等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而且，我还没有答应协助你们。”尹禾侧过头去看着他。他不知道此刻从远处看到他们的样子，就像在接吻。
“周申就是这次袭击的主使。”
“我管他是什么鸟……”
“韩啸在家休养，有龙凌云手下在，不方便跟你联系。”
“那他就知道我一定会照做吗？因为他救过我？”
“注意。”阿旅按在尹禾的手上扣动扳机，又是一声枪响，“他过来了。”
尹禾回头，看见脸色不佳的龙凌云走来。
“我来教他。”他说着，不着痕迹地拉过尹禾。阿旅在一旁，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尹禾看他一眼，又被龙凌云用手扳着下巴看向前面的靶。
晚上两人单独吃饭的时候，龙凌云问尹禾感觉怎么样。尹禾放下筷子，把手伸到他面前说：“酸。”
龙凌云握着他的手轻轻揉：“第一次总会这样的，以后多练练。”
“不想练了。”尹禾抽回手，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想起白天阿旅对他说的话，心里乱。
“你拿着枪，我会放心一点。”
“那你别混黑社会啊。”尹禾脱口而出，看到龙凌云变僵的脸色，又后悔自己口无遮拦，“我开玩笑的。”
“你在想什么？”龙凌云突然问。
尹禾不解地看着他。
“你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龙凌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我，我们，还有以后。”
“什么啊……”尹禾干笑着，试图掩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你还真是……黑社会的琼瑶奶奶。”
“老实说一开始只是随便玩玩。”
尹禾没有说话，他捏紧衣角，青色的血管变得明显。
“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你是我认定了的。我不在乎你以前跟过多少男人，从今往后你只能有我一个，永远都要跟在我身边。”
“我……”尹禾说不清他心里的感觉，却抑制不住落泪的冲动。
“什么也不用说，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吃完两人出来时，阿豪正倚在车门旁抽烟。
龙凌云转头对尹禾说：“我还有点事要办，让阿豪先送你回去。”
尹禾犹豫着，没有动。
“我会早点回去的。”
“让我一起吧。”尹禾扬起笑，“不是说要我永远跟在你身边吗？”
龙凌云打趣地看着他，偏过头，轻轻点了几下：“好。”
最后两拨人在射击场附近的会场碰了面。在场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当周申看见尹禾的时候，不由得佩服自己之前猜测得有多准确。
简单的寒暄之后，切入正题。
“我知道，这次缅甸那边的生意让你很不满意。”
周申邪气地昂起下巴：“哦？”
“不过那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伤害到我的人。”龙凌云冷冷地看着他，“你把袭击的手下交出来，否则这事我不会轻易罢休。”
“我没听错吧？龙——哥？”周申把嘴往旁边一撇，一个手下走上来，为他点了枝雪茄。
龙凌云轻蔑地一笑：“这么说就是不想谈了？”
“怎么会……”周申直起身子，“要是你愿意把三角那块的生意让一半出来，一切好商量！大家都是哥们嘛，有钱一起赚，多好？”
“就算我让出来，你又有那个本事吞下去吗？”
周申皱起眉，吐出的烟雾飘散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当年我和你爸拼天下的时候，你还叫我一声‘叔’呢！小龙侄子！”
“既然都过去那么多年，我如今也这么大了，周叔不是时候该退休了吗？”
“你！”周申面露凶光，却突然缓和下来，“这么不礼貌，你老爸知道了，还不气得从土里爬出来？……听叔一句劝，年轻人，胃口不要那么大。”
“不是我胃口大，我是怕周叔吃了，消化不了。你知道的，很多帮里的老前辈，上了年纪后肠胃就毛病不断。”
尹禾觉得无聊至极，想起阿旅让他认真听这些话，不由得感叹这年头卧底不好当。
他微微的叹息让旁边的龙凌云捕捉到了，龙凌云凑到面前问：“不舒服吗？”
“啊、没有啊。”尹禾摇头。
谈话继续无意义地进行着，最终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龙凌云和尹禾坐进车子后座，阿豪发动汽车，尹禾长长呼了一口气。
“累了？”
“早知道我就不跟着来了。”
“哦？”龙凌云询问地看着他。
“那个周什么，老狐狸似的，看了就不爽。”尹禾转过身子面向龙凌云，“上次偷袭我和韩啸的人，就是他派的？”
“是啊。不过已经被我——”龙凌云伸伸懒腰，一把搂住尹禾，“逮住了！”
尹禾笑着推他：“别闹。”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那么，就打他们屁股！”
“真的？”
“真的！”
“我可真那么交代了。”
“交代吧。”
龙凌云拿起电话拨通了手下的号码：“是我。怎么样了？……做得好，现在你让人打他们的屁股。”
对方好像愣住了，龙凌云接着说：“打完了就解决掉吧。”
看着龙凌云合上手机，尹禾微微张开了嘴：“你在和我开玩笑？”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吻你的。”
“正经点。”尹禾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不会真的抓住那些人了吧？”
“不可以吗？”
尹禾一副了然的样子：“明明抓住了，还故意跑去跟周申要人……你这是□裸的挑衅嘛。”
龙凌云拉过他的手，细细摩挲着：“我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龙凌云又是很早就出了门，尹禾从窗口看见阿豪一个人返回来。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阿豪正在客厅找东西。
“阿豪哥，我想去韩啸家看看他。”
阿豪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看了看尹禾，说：“我让人送你去。”
两人一起出了门，阿豪叫来人，尹禾上了车，是一个没见过的人开着车，年纪看上去不大，至少不会比尹禾大多少。
一路沉默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韩啸暂住的地方。尹禾下车时跟开车的小子道谢，对方说在楼下等着。他点点头，从楼道上到第三层，敲响了门。
门被打开，尹禾进门后才看见开门的人是阿旅。
“我替别的兄弟的班，照顾他。”
“啊，这样。”
“他在里面，你进去吧。”
尹禾于是进了卧室，韩啸躺在床上。
“你还好吧。”
“嗯，恢复得不错。”韩啸顿了顿，“怎么样？”
“你不会想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的，无聊透了，而且我担保那些话你们早就已经都了解了。”
“黑帮间谈话的每一句都很关键，对于警方来说。”
尹禾挠挠头，说：“好吧……龙凌云问周申是不是对缅甸的生意不满，然后要他交出袭击我们的人，周申就要求他让出三角地区的一半……然后两人谈不拢就开始冷嘲热讽了。”
韩啸低下头思考着什么，尹禾拍拍床沿：“大概就是这些了。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再来看你。”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等等。”韩啸叫住他，“过几天他们就会行动。”
尹禾回过头：“嗯？”
“龙凌云会在某个码头散货，那批缅甸来的可卡因。”韩啸看着不解的尹禾，继续说，“周申一直故意打乱毒品供应秩序，他早就想插手毒品交易，派人袭击也是一种示威的表现。现在他咬得这么紧，一定是因为龙凌云的货即将出手。”
“卧底都是这么推理的么？”尹禾走到他面前，“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你告诉我行动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你没开玩笑？”尹禾说，“我怎么会知道时间地点？”
“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电话，你记住。”
“喂！别以为你救过我我就……”尹禾在韩啸张嘴吐出一串数字时噤了声，还真记起下了他的号码。
“尽量在没人的时候联系我。”
“……那个，我帮你了，做为回报，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
“只要不违法，可以。”
“好吧，警察一向最守承诺的呢。”尹禾拉开门，“时机到了我会拜托你的。”
阿旅看着尹禾坐进车里离开，他转身进了韩啸的房间。
“他同意了吗？”
“嗯。”
“啸，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他像只软弱的绵羊，直觉却告诉我他是最凶狠的豺狼。”
“我宁愿相信他在朋友面前是绵羊，在敌人面前是豺狼。”
“那你是他的朋友吗，啸？”
韩啸没有回答，他偏过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四月的阳光，却还是微薄又模糊。
9
9、第八节 。。。
尹禾大清早开始看电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透顶了。昨晚他故作无意地想要打听散货的详情，然而龙凌云不知道是故意防备还是真的没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
有时候还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但一想到要拜托警方对付金超林的计划，他就兴致勃勃地考虑起怎么套龙凌云的口风了。
他关上微波炉，调好时间。
手机这时候在客厅响起，他急急忙忙跑去接，那头传来习建宇的声音。
“很抱歉，那天我对你那么不礼貌。”
尹禾没有说话，两人都沉默着。
微波炉发出“滴滴”声，尹禾走回厨房，说：“小辰怎么样？”
“还行。”
“哦。”
“有时间吗？要不、我们见面聊聊吧。”
尹禾端出微波炉里的牛奶：“好。”
也许是太过年轻，总觉得还有那么那么多的机会，现在错过的，以后总会在某个地方找回。
所以尹禾劝服着自己不用那么在意，习建宇若是真的和邓辰在一起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有什么……呃、没有……
好吧，尹禾承认自己还是会有些悲伤，不过还是算了吧，那些东西不适合他。更何况，计划总是要一步一步实行的，到最终，一切都会拥有的。
四月的天气，太阳光灿烂却不刺眼，风里也没有三月那沙尘的味道了。尹禾走在N大的校园里，大片大片的绿意在他眼前晃晃荡荡。深信着他是学生的习建宇，约了他在宿舍楼下碰面。
尹禾走过去，习建宇正低头看着手机。他拍了拍习建宇的背，同阳光一般灿烂地笑了。
“咦？”习建宇也微笑着，“怎么之前不在宿舍吗？”
“嗯。出去吃早餐了。”
两人在校园里走着，习建宇问尹禾的学习和生活，尹禾就尽量合理地瞎扯。他们在小河边的长椅上坐下，可能是再也想不出其他无关痛痒的话题了，短暂地沉默着。
一阵轻风吹来，拂开了尹禾额前的留海。
“其实我也叫尹禾。”
“啊？”习建宇惊讶地看着他。
尹禾笑了：“跟老师说过的吧，我认识一个叫尹禾的人，不过他一定不是老师要找的人。”
“真是巧。”习建宇也笑着。
“我想听老师叫我名字。”
习建宇摸摸他的头，说：“小禾。”
尹禾低下头，长长的留海又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总是觉得，你有在一种特别的熟悉感。”习建宇望着粼粼的河水，声音也温和得不可思议，“第一次在餐馆里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小时候相依为命的小禾……啊，就是邓辰。”
尹禾听着，故作轻松地笑了：“哈，是吗？”
“嗯。”习建宇点点头，“所以当时厚着脸皮搭讪了。”
“还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这样土到掉渣的话。”尹禾回想着。
“可是确实是那么个感觉。”习建宇顿了顿，“虽然说现在找到小禾了，但其实我……老是感觉遗漏了些什么。”
“太多年没有见面了，有些生疏也是难免的。”尹禾说，“不过我看邓辰，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老师。”
习建宇的身体有些僵硬。
“那天晚上，他的眼神说明了一切，我很理解这种感觉。”尹禾直视着他，“因为如果我是小禾，我也会这么看着老师。”
习建宇不说话。尹禾回过头看着河面树枝的倒影，有些出神。
耳边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时而遥远时而临近。
“那天你从紫海出来……”习建宇有些犹豫，却还是要确定一次，“你……？”
“上次不就已经跟老师承认了。”尹禾嗫嚅着。
“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你还小，现在改的话一定来得及。”
“为什么一定要改呢，这样的我就那么不可饶恕？”尹禾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说到底老师只会管别人的闲事。”
“这不是闲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父母？他们该怎么接受这样的事？”
尹禾突然不说话了。习建宇以为自己说到点上了，正打算继续劝。尹禾却站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什么就转身跑了。
习建宇想叫住他，他却已经跑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去了。
尹禾不知道自己在哪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去。他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只想尽快离开习建宇的视线，尽快。
“去你妈的习建宇！”尹禾边走边大吼着，“我才是尹禾！我才是！”
路人都奇怪地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喊着喊着就哭了起来，一直大步走出了N大。
他拦下计程车，抽噎着说了家里地址。司机盯着他，他却更大声地吼：“看呃、什么看，开哎、车！”
手机响起来，尹禾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