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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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 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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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落自己携针而来,刺破了手指之后,给陈容枫喂了自己的血。

他完全不知吞咽,双颊冰凉僵硬,像被冰冻过的人。陆落摸上去,就像摸在冬天的石头上,寒意能透过他的肌肤,传到陆落的掌心。

陆落褪了他的上衣,按照石庭之前教过她的,陆落用针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再刺破陈容枫胸口的肌肤,约莫半个指甲盖的深度。

而后,她一双手紧紧捂住了他的胸口,开始念她抄录下来的咒语。

苗疆的咒语拗口难背,陆落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着。

“……闻声……兮令……大乘而安立……”快要念到最后几个字时,陆落浑身发寒。

一阵阵的冷意,从她小腹处凝聚升腾,席卷她的全身。

龙蛊尽了最大的力气,陆落亦然。

她捂住陈容枫胸膛的位置,终于有了点跳动,在跳动中,陈容枫的喉结微滚,他将陆落放入他口中的血无意识吞咽入腹。

咒语、龙蛊的血,开始起了作用。

铁青灰白从陈容枫脸上褪去几分。

陆落的咒语念完,松开了手,她的双手竟微微发颤,身子似抖糠般,无力跌坐在床踏板上。

陈容枫迷糊中,眼睛动了一下。

陆落起身,一步步蹒跚到了门口,几乎站不稳。打开房门之后,她第一眼瞧见了颜浧。

深秋的骄阳明艳,暖暖照耀在他玄金的盔甲上,坚硬冰凉的盔甲,泛出灼目的暖光,映衬着陆落的眼。

她陡然伸出了手。

她渴望那些温暖,拼命想要汲取。

颜浧快步过来,用力扶住了她,让不让她跌坐在地:“落落!”

他抱起陆落时,陆落没有挣扎,颜浧瞥了眼陈容枫的兄长,眼眸冷如利箭。

广德侯吓了一跳。

颜浧把陆落带走之后,广德侯和陈家众人迫不及待进去瞧陈容枫。

陈容枫的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热乎气,眼皮跳动,眼睛睁了一瞬,唇齿间呢喃了句“五娘”,复又陷入昏睡。

不过,他的气色略有好转,几乎停掉的脉搏,又略有略无能摸到。

“差不多有救了。”太医告诉广德侯。

广德侯大喜。

三个时辰之后,陈容枫终于醒了。他喉咙疼痛,嘶哑着问:“五娘呢?”

“你说陆五娘啊,她走了。”广德侯在床边,又惊又喜看着醒过来的弟弟,“感觉如何了?”

“五娘……”陈容枫一个字一个字说得非常缓慢,除了陆落,他也说不出其他。

广德侯道:“是陆五娘救了你,等你好了些再去跟她道谢吧,她方才回去了,跟忠武侯一起。”

陈容枫又微微阖眼。

他做不出什么表情,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陆落被颜浧带回了忠武侯。

他的外书房,依旧是几年前的摆设,炕上换了暂时的锦缎被褥。

把陆落带回来之后,颜浧叫人烧了一个大暖炉进来,又拿了一个暖手炉给陆落捂手,一个汤婆子给陆落捂脚。

厨房端了热腾腾的鸡汤,还有牛乳、人参汤、燕窝等。

陆落喝了两碗人参汤,全身暖融融的有了半分力气,她开始打坐。

约莫打坐一个时辰,她体内的龙蛊才在痛苦中稍微安睡。

陆落手里捧着人参茶,斜倚引枕,不再打坐了。

“傻不傻?”颜浧脸色铁青,坐在陆落身边,伸手摸她的额头。

陆落低头喝茶,不言语。

“他是你的谁啊,让他死了算!”颜浧更恼火,“怎么,你还真跟他有段私情不成?”

陆落仍不说话。

“你喜欢那种窝囊废啊?”颜浧越说越气,开始人身攻击了。

“人家是进士出身,才学天下闻名,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成了窝囊废?你大字不识一斗,别太嫉妒!”陆落反唇相讥。

颜浧使劲拍她的脑袋。

“打坏了!”陆落有气无力,被他打得更是头晕,撇嘴抱怨。

“不打也坏了!”颜浧咬牙切齿,“傻东西,就你能耐,全天下人都要你去救!”

这还真是!

她师父临终前,就是这么交代她的!

这个天下,是陆落的责任,虽然她至今也没搞懂这责任的重要性。陆落的心眼太小,还是没找到救国救民的宏伟大志,她只是在履行师父的遗命。

陆落喝了茶,身子暖和了些,手脚不再打颤,她挣扎着要下炕:“我回去了。”

颜浧按住了她:“再歇会儿。”

“不想和你呆太久。”陆落道,“你一会儿就要动手动脚的……”

颜浧眼眸又沉了几分。

他脱了长靴,上炕抱住她,用他温热的面颊,贴住他的。

稍微一转头,他就能吻住陆落的唇。

陆落察觉到了,把头撇过脸,颜浧的脸就落入了陆落的肩窝里。

他没有吻她的肌肤,也没有另外的动作,只是轻轻的拥抱,怜惜万分。

“落落,以后别逞强,有什么难事让我去办!”颜浧低喃,“这一辈子多不容易,我们还没有和好,你不能就撇下我!”

陆落无语。

片刻之后,她推开他,执意要回闻乐喜府上。

颜浧就亲自送她。

第095章陈容枫的丧礼

陈容枫醒过来了。

复又晕睡。

广德侯府上下皆大喜。

“娘娘这几天都派了内侍来问,十分操心十二叔的病,十二叔好了,我得进宫去给娘娘报个喜!”陈夫人愉悦道。

广德侯眸色微敛,喝了口茶才道:“不如,等十二郎彻底好了,他亲自进宫去报喜,这样娘娘更安心。”

陈夫人和广德侯夫妻三十年,丈夫的脾气摸透了。

他如此说话,便是所有顾虑。

“怎么?”陈夫人轻声问。

广德侯略有所思,见左右无服侍之人,悄声对妻子道:“不太妥当!宫里莫名其妙召十二郎,他出来之后就病倒,而且病情不同寻常。

四年前十二郎生病,亦是如此;三年前母亲也是从宫里出来,突发重病,她老人家素来健朗。

桩桩件件,我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咱们别兴冲冲去报喜,且待十二郎彻底好了,问清楚之后,再去不迟。”

陈夫人细品丈夫这番话,一时间寒透骨髓:“侯爷是怀疑惠妃娘娘害十二叔?这如何可能?”

广德侯深蹙浓眉,声音越发低了:“这病太过于诡异,需得略微留心!”

陈夫人以丈夫为天,闻言道是,一时就散了进宫的念头。

陈容枫再醒时,已经能自己坐起来,言语也利索了些。

“五娘呢,我想见见她。”陈容枫心心念念着,药也不肯喝。

“昨日国师给你治病,用了她的术法,走的时候脸色煞白,我瞧着是耗尽了精元,也不知她恢复了没有。”广德侯道,“我去问问吧,别太耽误她,那就是咱们不识时务了。”

“国师?”陈容枫讶异。

他昏睡了很久吗?

怎么不知不觉,陆五娘成了国师?

“此事以后再谈。”广德侯道。

说罢,广德侯起身去了闻乐喜府上。他有些疑问,想要跟陆落谈谈。

他还要另外给陆落道谢。

广德侯准备了好些人参、鹿茸等滋补珍品,叫人拎着,亲自登门给国师道谢。

进屋喝茶,略聊了几句之后,广德侯就想和陆落私聊。

瞧着他谨慎模样,陆落心知他起了疑惑,就把他领到了外书房。

“国师,您能看得出十二郎是怎么生病的吗?”广德侯问。

陆落端着茶,温润的茗香氤氲着她的眸子。明眸似隐藏在轻雾之后,有点朦胧,广德侯一时看不清她的眼神。

“你怎么不问问十二老爷?”陆落道。

广德侯就把他怀疑惠妃的话,如实告诉了陆落:“十二郎的脾气我最清楚了,哪怕真是璇娘,他也要诸多遮掩,我怕他下次连保命的机会都没有!”

陆落放了茶盏,眼眸深邃,墨色眸子里泛出熠熠清辉。

她又沉默了下,说:“是惠妃!”

广德侯一直很镇定,询问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笃定。

可陆落亲自说出结果时,广德侯突然身子一晃,无力跌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他唇色微白。

陆落无言语,只是略微叹了口气。

傍晚的时候,陆落精神很好,就打算去看陈容枫,结果颜浧又来了,正好把陆落堵在门口。

“我怀疑你安插了眼线!”陆落大怒,“每次我去哪里,你都知道!”

颜浧眼神微闪。

“你还真安插了?”陆落更怒,扬手想要打他。

可他不怕疼,打在他身上,跟挠痒无疑,还有点调情的暧昧。

陆落缩回手,想着明天抽空,把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要排查一遍。她之前根本没留心这茬,亦或者不在意。

陆落往外走。

颜浧堵住她的去路。

她绕开之后,颜浧又准确堵上:“落落,别再去招惹陈家的事。每天都要死人,此乃天道轮回,最属平常的,你别逆天行事。”

“我只是提醒陈容枫。”

“白费心思而已,你觉得他会听?”颜浧讥讽,“人家父女情深,远胜过你这个外人!

你是他们的谁啊?就像我和你,我们闹得再凶,来个外人帮你打我,你不见他的情,我更恨他,里外不是人。”

陆落也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可她还是要去见见陈容枫。

费力救回了他,叮嘱是要说的,他听得进去与否,看他自己。

“我里外不是人,我承认。”陆落道,“我去看陈容枫,天色也不早了,你能否陪我?”

颜浧这才止住了他的长篇大论,高高兴兴陪着陆落去了趟广德侯府。

陈容枫气色还没有完全好转,他虚弱苍白,瞧见陆落时,眼底浓郁的愉悦散不去。

陆落在广德侯夫人的陪同下,坐在陈容枫的病榻前。

陈容枫有话和陆落说,陈夫人就先离开,只是吩咐丫鬟端茶。

陈容枫良久开口,先是道谢:“我听闻你耗费颇大,你气色也不太好,辛苦你了五娘。”

“我们相识一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若是我躺在病榻上,你也会竭尽全力为我。”陆落道。

陈容枫笑,笑容也虚弱无力:“我自然会尽力。我爱慕你,能为你尽点心,欢喜还来不及呢。可你……”

他的声音微顿,有点说不下去,只是道,“多谢你,五娘!”

陆落颔首,不想彼此客套来客套去的。

屋子里沉默了一瞬。

谲滟的晚霞从雕花窗口透进来,地上一层稀薄的霞光,将炕几上的锦缎染得更加绚丽。

“是璇娘。”陈容枫喃喃,眼眸森森的,像是绝望到了顶点。

陆落又点头:“是璇娘。”

陈容枫眼底一瞬间就浮动了泪光,他极力压制下去:“五娘,我想见你,只因你是方外之人,你可知晓璇娘她为何……”

为何要弑父。

陆落就把苗疆的传言,全部告诉了陈容枫。

“璇娘是圣姑”这个结论,陆落亦如实相告。

陈容枫痛苦捂住了脑袋。

宫里还在派人,探望陈容枫的病情,广德侯如坐针毡。

告诉璇娘?她会不会再杀陈容枫?

不告诉她,时间久了她是否会记恨广德侯府,从而连累陈家众人?

就在广德侯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容枫找到他。

第二天,陈家就到处报丧,陈容枫“病逝”了。

陈家办丧礼的时候,陈容枫再闻乐喜的院子里下棋,算作和闻乐喜的告别。

第096章重诺

陈容枫手执黑子,黑白相应,素淡纤瘦。

他落子很慢,整个人都沉甸甸的,提不起精神。

家里给他办丧礼,连个摔丧扶棂的人都没有,还是从旁枝临时给他过继一个侄儿。

他只有一个女儿。

从前璇娘在家里,他房里的通房妾室,都不受璇娘的待见,不是被赶走就是病死了。

那时候璇娘还小,嫩嫩白白像个小包子,说她有心思害人,陈容枫绝不相信……哪怕到了今天,若不是璇娘害他,他也不信。

提到他续弦,璇娘更是大哭大闹。

他疼爱璇娘,事事顺着她,慢慢的也丢开了传宗接代的心思。

后来,他又遇到了陆落,更是别无他想,只盼着能娶到陆落。

晃晃悠悠这些年景,不是没想过自己无后的尴尬……那时候侥幸,反正他都死了,难堪也落不到自己脸上。

然他岂又想到今日?

陈容枫苦笑:最坏的事都堆到了一处,所有的难堪全甩在他脸上。

他居然亲眼看着自己办丧礼。

若不这样,又能如何?

“十二老爷,你可怪我?”陆落见他久久神游,暗揣他的心思,问道。

“不不!”陈容枫回神,连忙摆手道,“五娘,我这一生虽然没什么功业,但是我并不想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我?”

闻乐喜就点点头。

陈容枫出城不方便,陈家也不知哪里有璇娘的眼线,于是决定利用陈容枫出殡的日子,让他混在送葬队伍里,一起出去。

人多好遮掩。

停灵的日子,广德侯府是不能回了,陈容枫就躲在闻乐喜府上。

他颇有些怅然。

亦或者说,他在压抑深深的伤痛。

陆落以为,陈容枫会去和璇娘对峙,问清楚为何要杀他,结果他没有。

真正的伤口是不敢揭开的。

璇娘的事,陈容枫全部知晓了,他无法面对璇娘。到底是将她视为女儿,还是怪物?

到底是该接受女儿的去世,还是该接受女儿从来都不待自己真心?

“……等出了城,我就去庙里剃度,从此改名换姓,做个游方的和尚,参悟佛法,写诗作画,另外游山玩水。”陈容枫苦笑。

闻乐喜不忍:“也不必如此,换个身份,远走南疆或者北漠,照样娶妻生子,成一个家。”

陈容枫就看了眼陆落。

这次头一次,他如此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看着陆落,说:“不了,早已没这个心思。若当年在祈隆寺没遇到五娘,也许会不同,如今已更改不了。”

陆落坐不住。

而后,她没有再去看陈容枫。

她和伲昔格尔、桑林珠见面比较多,和石庭、水长宁见面比较少。

桑林珠传授陆落下蛊、解蛊,甚至养蛊的方法,伲昔格尔教授陆落一些入门的降术。

因为龙蛊选择了陆落,这对小情侣就把陆落视为苗家大祭司,他们毫不保留。

过了几天,钟琻来探望陆落。

他仍是那么瘦,修削颀长,肌肤很白,白得近乎透明,笑容却和煦温暖,像个懂事的大孩子。

“姐姐,我祖父来提亲了,怎么你不答应?”钟琻有些委屈。

陆落头大。

就是因为钟琻的话,刺激了陈容枫,陈容枫决心要娶陆落时,惹恼了璇娘,差点命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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