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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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芳华- 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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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兮不是冷血,他是自信。

他第一次离开落落的时候,他自信她会等着她。

他站在那里,他的自信告诉他,不用太难过,等她长大了,他还是他的。

可最后她死了。他的自信被瓦解了,他的信念都崩溃了。

陆落从梦中醒过来时,自己也是一脸的泪,她哭得哽咽。

“我这是在哪里?”她有很短暂的迷茫,而后才知道是在井底,她的手浸在潮湿里,已经起了皱。

亦如她上辈子临死前。

陆落吓一跳,重新站起来。

外头的光线发生了变化,不知时辰,她的丫鬟琴谣也不知为何还不来找她。

“来人啊。救命啊!”陆落实在没了法子,站在井底喊。

她清醒过来之后,又开始担心,不知柏兮到底会怎样。

陆落喊了半晌。嗓子里直冒烟,她彻底没了力气。

一只土蛙从她眼前跳过,她想抓起来吃了。

她又饿又渴。

天彻底黑了,仍是没人来找他,陆落被丢在这枯井里。

她的嘴唇有点干裂,实在渴得厉害。陆落用手使劲刨井底。

她刨了好半天,刨出个半寸深的坑。

坑底片刻就沁入了一些水。

陆落捧起来喝了,水很腥,腥得像血。

她哭也哭不出来,心里木木的,那个梦将她的魂都抽走了。

陆落很渴,就忘记了感叹,也忘记了悲伤,她被梦里的情绪掌控着,像具行尸走肉。

这一夜,柏兮并未回头。

他彻底将陆落抛下了。

“他肯定发疯失控了。”陆落想,“不知道他要犯多少杀戮。”

陆落不过是做梦,她都如此心灰意冷,起了弃世之念,柏兮是亲手送妻儿上路的,他的痛苦比陆落深万分。

他崩溃失控了,陆落一点也不意外。

她阻止不了他。

“到底是谁设个局,螳臂当车不说,还让一个疯子重新失控了。”陆落又累又饿,半躺在泥泞中,茫然想着。

人的身体到了极限的时候,善恶都变得模糊。

陆落此刻一点也没了批判之心,柏兮做什么,她都没有力气去评价,她饿得想吃泥土。

后半夜的时候,她自己挖的坑水越来越多,陆落差不多喝饱了。

她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她又开始喊“救命”,她的嗓子全哑了,一点声音也出不来。

“你……你听到声音了吗?”胡七郎带着家丁在林子里找人,他隐约听到谁喊救命,突然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敛声屏息。

他们静静听了半晌,家丁们都说:“没有听到啊,七少爷。”

胡七郎有点失望,微微叹了口气。

他妻妹陆落的马车,丢在二里之外的小道上,车上的丫鬟琴谣被人割断了喉咙,死不瞑目。

昨儿杭州府又出了两桩大案:一家客栈,包括掌柜和房客,足有八十几人,全部惨死;一户人家姓孙,全家老小,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刚满月的娃娃,一百多人亦同样惨死。

这两桩案子中,死者都很蹊跷,死前像是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可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毒药,像是被鬼怪缠上,活活折腾而死。

在客栈里,有四个人被其他客人活活咬碎了,一块肉一块肉的咬下来,四分五裂;而孙家的三太太,也是被她房里的三个丫鬟,活活咬死,肉和内脏咬了满地。

老捕头见多识广,去看到如此惨状,还是当场就吐了。

正是这两件耸人听闻的惨案,杭州的知府衙门乱成了一团糟,胡七郎妻妹失踪,丫鬟惨死,衙门再也抽不出手来管。

所以,胡家只得自己出来找陆落。

胡七郎带着人,在这附近的林子里,找了一早上。

“七少爷,您瞧那个井台!”突然,家丁指了指远处,“好多足迹!”

胡七郎一愣。

他冲到了井台旁边,往里头看,什么也看不清楚。

“落妹妹,你在里头吗落妹妹?”胡七郎大喊。

陆落的声音全哑了,她想回答,却出不来声音。

她将碎玉丢到了水里。

噗通一声响。

而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响,也传来暗哑的声音:“四姐夫……”

“有人!”胡七郎喜极而泣,“快,找绳子来!”

第157章知情

陆落被四姐夫带人从井底拉上来,重新回到了胡家。

她一身狼藉,衣裳上糊满了泥浆,看不出颜色,头发零散,沾了泥土就变成了灰白色,像个苍老的人。

陆落的狼狈,让四娘大惊,她抱住陆落哭。

哭了半天,直到丫鬟们都劝说四娘:“给姑娘准备热水,洗洗吧。”

四娘这才松开了陆落,抹着眼泪带陆落去了净房。

陆落木木的,心里还没有缓过神来。

等她从净房出来,四娘早已准备了饭菜,既营养又好克化。

陆落埋头吃了两碗饭。

四娘在旁欲言又止。

“睡一会儿?”等陆落吃完,四娘柔声问她。

陆落去睡觉,就不用回答四娘的问题,她知道四娘有很多问题想问,而她半句话也不知该怎么说。

她点点头。

丫鬟替陆落擦拭头发,想把头发拧干了再睡。

这时候,四娘请的大夫已经到了,来给陆落诊脉。

陆落没有骨折,可摔得厉害了,筋骨都疼。

“喝下化瘀的药,修养半个月即可痊愈。”大夫对四娘道。

四娘就领着大夫,出去写了药方,让丫鬟去抓药。

药很快煎好了,陆落的头发也干了。

她喝药之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旦进入梦乡,她又会梦到哭声——柏兮的哭声。

那声音悲惨绝望,令神鬼都动容,陆落就跟着哭了,流了一脸的泪。

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陆落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胡家的几房都派人来看陆落了。

“醒了没有?”有女子问。

四娘派丫鬟轻手轻脚进来看。

陆落阖眼,装作没有醒。

丫鬟看了眼,又轻轻放下了锦帐,出去小声回答说:“还没有。”

“唉,怪可怜的……”似胡老太太感叹了句,然后叮嘱四娘,“你多陪陪她。别叫她太伤心了。”

四娘道了句是。

众人缓缓散去。屋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后来,四娘的丈夫胡七郎也来了。

四姐夫算是陆落的救命恩人。

“怎样?”四娘问胡七郎,“找到她的车夫了吗?”

“没有。”胡七郎摇摇头。“也是凶多吉少。四娘,那个丫鬟怎么办?还在后头的小庙堂里停着,再不入殓怕要臭了。”

陆落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动静有点大,四娘和胡七郎都听到了。停下了交谈声。

四娘先进来瞧陆落,见陆落坐起。给陆落批了件衣裳,胡七郎也绕到了屋子里的屏风后面。

“我的丫鬟在哪里?”陆落的声音仍是发不出来,嘶哑着低问。

“在我们家的后庙里。”四娘轻轻握住了陆落的手,“本想等你醒了。再问你一个准信,要不然我就替她收敛了。”

陆落有很多服侍的丫鬟,从前只有四个是她比较倚重的。琴谣不算其中之一。

她对琴谣没什么感情,陡然听闻她已经死了。是被贼人割开了喉咙,陆落的胃里开始痉挛。

她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下来了,虽然她并不是特别想哭。

陆落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她当天晚上就去看了琴谣。

胡家家庙里的尼姑,已经替琴谣换了干净的衣裳,伤口缝合好了,梳了头发,整理了遗容。

尼姑们收拾得很仔细,琴谣看上去像睡着了,安详宁静。

“入殓吧。”陆落哑着嗓子对四娘道,“明天装车,我亲自送她回去。”

四娘当时没说什么,顺从陆落的话。

胡家准备了一口棺材,将琴谣放了进去。

陆落看着琴谣入殓,而后和四娘都给她上了柱香。

四娘怕陆落再难过,回去的时候一个劲劝她:“这是意外,你别难过,否则她走得也不安。”

顿了顿,四娘又道,“你摔得不轻,再马车颠簸,我怕会留下病根。不如在我这里,多修养半个月。

我先派人送琴谣的棺椁回去,再接了四婶过来,你就不要着急,家里会安顿好琴谣的。”

陆落坐了这么片刻的马车,尾椎骨就开始刺痛。

她也怕自己没有力气坐回湖州。

她回去处理琴谣的丧事,和她母亲亲自处理,也没什么差别。

琴谣八岁就卖到了陆家,是二太太那边的,在陆家长大。她有两个哥哥,还有寡母和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

这些,陆落的母亲都会安抚好。

母亲出面,比陆落更有威信。

“也好。”陆落道。她心里有点痛,喘不过来气。

回到胡家的时候,已经是子夜了。

四姐夫还没有去睡,再等着四娘。

陆落回来,他们就说了几句话。

“查到是什么人害我吗?”陆落先问四姐夫。

胡七郎摇摇头。

“知府衙门这几日太忙了,两桩大案至今没有眉目,任何的小案子都要放到后面,我不好再三打扰。”胡七郎道。

陆落一听大案,头发就发紧。

“什么大案?”她问胡七郎。

胡七郎准备说,四娘却道:“你别吓到了落妹妹,那些事跟她又没关系,以后再说吧。”

“不,我想知道!”陆落紧紧拽住了四娘的手。

她有点失控,用力过猛,捏得四娘倒吸了口凉气。

陆落声音出不来,她生怕四娘和胡七郎走了,不肯告诉她,所以使劲握住了四娘。

四娘慢慢抽回手,轻轻揉了揉,就和胡七郎一起,把今天发生的两桩惨案,告诉了陆落。

陆落听完,面白如纸。

她的唇有点哆嗦。

四娘以为她害怕,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头,道:“没事,没事……”

说话间,四娘却看到陆落两行清泪止都止不住,滚滚下来。

她含着泪光的眸子里,有点锋利滑过。

陆落又怒又恨,又觉得恶心,情绪再度失控。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听胡七郎的描述,陆落就知道,这是柏兮下手的,遇害者中被活活咬死的,就是这次害他们的人。

陆落不同情凶手,她的丫鬟也死了,她只同情那些无辜的路人,好好住个客栈,却成了陪葬。

她也哭柏兮的杀戮。

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好似堵了一条路——陆落可能通向他、弥补往事的路。

中原只怕再也容不下他。

陆落想到他的前途,又想到那个梦境,他的眼泪滚在自己脸上,陆落的心就缩成了一团,痛得让她窒息。

第158章三观歪了

胡家将琴谣的尸身送回了湖州府。

熄灭了最后一盏灯之后,陆落睁眼望着空空的账顶,团花的锦帐光影错落。

她想了很多事。

想得最多的,还是柏兮。

很久之后,晨曦慢慢透进来的时候,陆落才堪堪有了点睡意。

翌日,她求她的四姐夫再去打听,客栈那四个被咬死的人,以及孙家的三太太,到底是何许人。

“是不是都姓邵?”陆落对胡七郎道。

胡七郎在官府没那么深的关系,那些捕头们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对那两桩惨绝人寰的案子,不太愿意多谈。

太惨了,只怕煞气重。做捕头的人也怕被凶煞缠上,恨不能划清关系,绝不愿意主动去谈及。

可陆落很想知道。

陆落对胡七郎夫妻有恩,她非要弄个究竟,四娘就多给了胡七郎一千两银子,让他花钱给捕头们喝酒。

钱花出去了,消息果然也打听到了。

“那四个客人都姓邵,一个六十来岁,两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都是沉稳、富贵的,不知怎么就惹了祸事;孙家的三太太,也是姓邵,具体是哪里人,我要再去打听。”胡七郎道。

杭州城人口近百万,胡七郎和孙家没有来往,而杭州城里姓邵的人家很多,没什么特别出名的,胡七郎不知道。

胡七郎不是术士,他不会立马想得国师邵家。

陆落就全明白了。

还是江南西路的邵家,上次柏兮杀了的邵华倾,就是邵氏子弟!

薛澜的案子,让邵家盯上了陆落和柏兮。

哪怕明知对方是宁墨谷。邵家还是决定要除掉他。

宁墨谷是五百年前的人,邵家也许术法高深,可长生之道或者灵魂不灭的术法,肯定是不会的。

于是,他们并不相信柏兮就是宁墨谷。哪怕真的有半分相信,邵家也不怕他。

宁墨谷是五百年前的外族术士,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当今的人肯定没见识过。以为不过是传言。

无知则无畏,邵家出过九任国师,地位显赫。自信满满,他们是不容许任何术士的挑衅,有损家族的威望。

邵家的子弟先来找柏兮报仇,却吃了亏。邵家的长辈不以为是柏兮的术法厉害,却以为是孩子们无能。

为了挽回面子。邵家出动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要至柏兮于死地。

陆落沉默听着。

她听了半晌,心思就飘远了。

她想到了客栈那些惨死的客人,以及孙家全家老小。

他们都无辜。

“无辜的人。”陆落沉吟。“他们到底是因为邵家的狂妄自大而死,还是因为柏兮的狂躁暴戾而死?”

柏兮杀邵华倾,是因为邵华倾有对陆落不利的图谋;而邵家的报复。让柏兮重复经历了一遍他最大的痛苦,所以柏兮反报复。

客栈的其他客人。死在这场争斗里,死得极其冤枉。

若一开始邵华倾不想害陆落呢?

起因是邵华倾,冤案的直接原因也是邵家的触怒,是邵家引来了恶魔!

恶魔原本是蛰伏的,他不伤人,是邵家的挑衅让他露出了凶残的面目。

柏兮本意不是杀无辜的人,他只是狂怒而失去了理智。

“若是阎王判罪,那么这些无辜的亡灵,他们到底是邵家的罪孽,还是柏兮的罪孽?”

陆落突然紧紧抱住了脑袋。

她居然这么想!

“不,这是柏兮的错,不是邵家的……”陆落惊惶看着自己的三观掉到了坑里,想出这么诡异的思路,只是为了替柏兮辩解几句。

陆落从骨子里是个薄凉自私的人,和柏兮性格很相似。性情相近,于是她的三观常被柏兮带着走。

不知不觉中,她的三观就偏了,偏到了邪门歪道上。

出了这么大的惨案,她居然能把罪责推到邵家头上去,何等残忍?

“这是柏兮的错!”陆落一遍遍告诉自己,“跟任何人无关,柏兮罪该万死,他已经没有任何救赎的可能了!”

“我不是这么没有道德的人,我到底怎么了?”陆落双手紧紧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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