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宣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颇为无奈道：“好吧，你开心就好。”
顾谦澜：“……”
这种十足欠揍的派头为什么这么像一个人？
然而不待他回过神来，却忽然听见一道略带诧异地声音，“……顾，顾谦澜？”
他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了刚刚挤出人群外的陆宁宣。
隔了一两步的距离，陆宁宣微张唇畔，有些忍不住笑了，“这么巧？”
看着眼前这张异常明亮干净的笑颜，顾谦澜眉头轻蹙，心下掠过一丝丝说不出的古怪感。于是略略颔首，点头道：“确实挺巧。”
陆宁宣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外卖袋，微微抿唇道：“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么？”
顾谦澜先是一怔，随即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了然，“噢，这倒不是。”他扬了扬手里的外带餐盒，笑起来，“这是帮一个朋友顺便带的。”
陆宁宣听后，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甚至有些酸酸的想——你那群朋友中，似乎除了那个贺祈彦之外，好像也没几个人特别喜欢吃这家「一品御厨」的私房菜了吧？
然而这些话在心底转了转却不好直接说出口，于是陆宁宣黯淡下眸色，微抿着嘴角，心情低落极了。
倒是近距离站在他对面的顾谦澜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地抬手指向他的脖子，语气微妙道：“你这里是不是过敏了啊？”
陆宁宣微微蹙眉有些茫然地伸手摸过去，“……啊，有吗？”
“……”顾谦澜微抽着嘴角，看着一脸莫名的男孩儿，顿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哎，你最好别用手去摸。”
顿了顿，他好意提醒着，“是不是吃什么诱发过敏的食物了？”
陆宁宣唇畔微张，眉头拧得紧紧的，“……我刚刚吃了海鲜。”我靠！不会这么衰吧，难不成这个叶序竟然是海鲜过敏体质？！
一时间，除了表情略显无奈的顾谦澜之外，就连陆宁宣自己也感到无语极了。
顾谦澜低头看了看腕表，然后开口提议道：“走吧，你这样不行。我先送你去附近的医院去配些药吧。”
陆宁宣抿了抿嘴角，只得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去取车了。
俩人一路无话的直接去了市区的中心医院。
刚开始的时候，顾谦澜还十分具有耐心地陪着他挂号、问诊，之后在出了门诊室准备折回一楼大厅去取药时，却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顾谦澜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陆宁宣站在电梯口，微微侧头望向他，抿了抿唇畔，最后只得无声地用口型打了声招呼，便自己抱着挂号单直接去了一楼大厅的药房处。
待到顾谦澜挂断通话重新找过去时，却在不经意间的扫到了陆宁宣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服务台上，懒懒散散地勾画着一份问卷调查。
这时没多一会儿，药房的领取口忽然传来一道木板板的提醒声，“58号，叶序，六号窗口领药。”
陆宁宣撇了撇嘴角，最后握着笔龙飞凤舞的一划，自问十分潇洒流畅的留下落款签名后，便施施然地离开服务台去六号窗口拿药了。
然而不远处混迹人群中的顾谦澜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略微俯身，抬手捡起了那张肆意嚣张极了的问卷调查。
当他的视线慢慢瞥向最后的落款人签名上时，原本颇显沉郁的眸色瞬间就定格住了。
只见在落款签名处笔走龙蛇般地留下个十分爽利挺秀的字体——你们最敬爱的陆爷留。
☆、第十四章 察觉
绕着一楼大厅转了几圈，陆宁宣这才在医院门口见着了孤身静立在清辉路灯下敛眉抽着烟的顾谦澜。
远远地隔着玻璃门看过去，陆宁宣只觉得他在这段时间内憔悴落寞的明显。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是不是太过轻率任性了。
毕竟在此前，顾谦澜虽然待他很好，但从来都只是基于兄弟手足般的亲厚纵容上。
就似从前贺祈彦所说过的那般，别看顾谦澜平时好说话，其实这人骨子里冷得很，要想让他真正动感情，还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可以让他在意的……
陆宁宣抿了抿嘴角，最后还是拎着药袋缓缓地走了过去。
“好了？”早在他过去之前，顾谦澜就已经抬眸注意到了他。然而待他走近后，便随手捻灭香烟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微微偏头轻咳了一声，声音略显暗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陆宁宣顿住脚步停在他面前，眸光幽幽地盯看了他半晌，最后轻轻摇头，“不用了，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对不住了。”
顾谦澜蓦地拧紧眉头，面色也渐渐冷沉了下来。只见他微微阖动唇畔，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走吧，顺路而已。”过了半晌，他抬手狠捏了一下眉头，然后不容分说地直接大步往停车区走去。
陆宁宣眸色微闪，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陆宁宣目前暂住的小公寓坐落于西区南府新苑附近，开车的话，距离市区也不过只有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顾谦澜将车停在路边，随手降下车窗，透过浓沉的夜色，半眯着眼眸望过去。
这里是一处新建立不久的居民安置楼，前通市区商业广场，后又临着美食大学城。总之出门交通各种便利，倒也算是普通市民首选居住的好地段。
如果非要说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身处闹市，这里在居住环境方面上有些不尽人意。
顾谦澜垂下眼眸略略掩去心中思虑，便听旁边的陆宁宣低声开口道：“今晚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不如改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吧？”
其实他在说这句话时，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假意客套客套。因为他深知以顾谦澜的脾性，肯定是不会过多理会这些听起来就似刻意搭讪套近乎的借口。
却不想今天这货就跟吃错了药似的，居然扯唇轻笑了下，眸色沉沉道：“可以啊，不如就明天中午吧？”
陆宁宣：“……”
看着明显呆怔住的陆宁宣，顾谦澜低头轻轻地笑起来。
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迟钝啊……明明这人在所有习惯细节上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可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早点儿猜出来呢？
想到这里，他不免既心疼又难过起来。
陆宁宣表情木愣愣地望过去，隔了半晌，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赶忙推开车门跳下去。
半扶着车门，他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叮嘱道：“……咳，那什么，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儿！”
顾谦澜侧头看着他，还没来及说什么，便见他火急火燎地一溜烟儿就跑个没影了。
勾了勾嘴角，顾谦澜有些忍俊不禁，可随后仔细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好友苑子商的私人号码。
“……喂，阿商么，方便的话就让你那个弟弟过来接下电话。”
陆宁宣回到小公寓后，还没来及顺清思绪，便觉得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非常疲惫，于是就连带着意外遇见顾谦澜与之相处的心情也减淡了几分。
最后索性草草地冲完澡、吃了药后，他便抱着被子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手机闹铃响起时，陆宁宣微微睁开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感觉到了喉咙干涩钝痛的十分厉害。
“——卧槽，不是吧！”这种咽喉冒烟、浑身疲乏无力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熟悉太糟糕啊！
从前的他几乎有大半的时间就是反复徘徊在低烧发热中煎熬度过的。陆宁宣疲软无力的抬手摸了摸额头，苦中作乐的想着好在温度还算正常……就是有点儿感冒的症状。
扯过靠枕有些发懒的窝在床头多躺了一会儿，最后在第二轮闹铃响起的时候，他还是紧拧着眉头，万般挣扎地爬了起来刷牙洗漱。
尽管今天不用去学校，但他还是得去趟艾维柯工作室。
于是简单的吃完早餐用了药之后，他便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全然不顾及形象就出了门。
可还没待他走出小区，就大老远的看见了一辆非常惹眼的白色玛莎拉蒂稳稳停在路口处。陆宁宣轻啧了一声，有些忍不住地长叹了口气。
其实在他十八岁成人那年，他家陆老头儿也曾送过一辆漂亮的白色玛莎拉蒂给他。只不过他的学车技能尚未点满，磕磕绊绊复试了好几轮才好不容易拿到了那个驾照小本子。
后来陆家人一致认为他的开车技术太坑，实在不放心让他这么一个马路杀手上路，便索性收了钥匙，只将那辆车搁在车库里落灰，也不肯让他开出去叫人担心受怕。
陆宁宣一边叹着气一边走出去小区，可还没等他多走两步，便看见了玛莎拉蒂的车门随意一开，迎面走出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你！”陆宁宣嘴巴微张，面色略显吃惊得瞪着长身玉立在车前的顾谦澜，清透的眸光在他与车子之间转了两转，顿时忿忿不已道，“怎么又来了！”
闻言，顾谦澜忍不住闷笑起来，抬眸见他两眼几乎冒火的瞪着自己，便故意逗他说，“来找你一块吃饭啊，昨晚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陆宁宣简直连生气都显得无力极了，“……大清早的你吃得是哪门子饭啊？”混蛋！你是不是又偷开小爷的车了啊啊啊！！
陆宁宣实在快被他气死了，从前就是这样，因为自己不能开车，这家伙总是隔三差五就跑来开他的车故意气自己！
——简直混账透了！
顾谦澜见他忍怒忍得十分辛苦，便只好赶紧顺毛道：“哎好吧好吧，其实我就是碰巧经过这里的，后来又受人特意交代，只好顺便载你一程咯。”
陆宁宣表情犹疑地瞪着他，就是不开口说话。
顾谦澜抬手扶额，忍不住薄叹了口气，率先转身去开车门，“走吧，你不是要赶着去工作室开会么？”
陆宁宣顿时恍悟过来，当下再也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第十五章 生病
由于感冒在身又吃了药，所以上车后没过多久，陆宁宣就有些支撑不住地歪在座椅上开始迷迷糊糊犯困了。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顾谦澜侧头看了看他，见他微拧着眉头，整个人蔫巴巴显得十分不舒服的样子，便有些担心的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开口轻声询问道：“着凉了？”
陆宁宣下意识的往旁边退让些许，紧闭着眼眸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顾谦澜见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红灯跳绿灯的时候，方向盘稍稍往旁边一带，直接改道去了另一个方向。
“行吧，你把东西发过来……嗯，也可以，好的就这样。”挂断电话，顾谦澜转过身就看见了歪着脑袋正倚靠在床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的陆宁宣。
许是睡了一觉的原因，这会儿看他整个人的气色已经红润了不少。
“醒了？”顾谦澜随手放下手机走过去，微微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道，“饿不饿？厨房里还温着清粥，我去给你拿来？”
陆宁宣整个人窝在柔软舒适的被子里，浑身捂得暖呼呼的，舒服极了。闻言，他抬了抬眼皮望向四周，心里微感诧异的发现，这里居然是顾三儿平时习惯一个人独居的郊外小别墅。
他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说完之后，发现嗓子微微干涩地有些难受。
顾谦澜半卷着衣袖，替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不答反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待会用完饭后再吃颗药好好休息一下。”
闻言，陆宁宣眼眸闪了闪，他似乎隐约察觉到顾谦澜在前后态度上对自己的转变。可是关于这其中缘由，他一时又有些琢磨不清。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然后稍稍扯开被子，接过顾谦澜递来的杯子一口一口慢吞吞喝起水来。
顾谦澜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站在床边逆光的地方，微微敛眉看着安静喝水的陆宁宣。一时间，只觉得内心柔软极了。
从小到大这家伙一直就是这样，只要一生病，整个人就会变得安安静静地特别乖巧。
“喝好了？”顾谦澜回过神来见他捧着空杯子盯着自己发呆，便走过去动作无比自然地抽走水杯，顺便在他脑袋上轻柔了一把，嘱咐道，“起床先去洗漱一下，等会儿过来吃饭。”
经他一提醒，陆宁宣这才发现睡了一觉醒来，自己身上出了不少汗，而且这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稍稍一动就会觉得非常闷热。
陆宁宣皱了皱眉头，表情略带纠结地看向杵在床边的顾谦澜，可怜巴巴道：“……那个，我能在这边冲把澡吗？”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动不动经常住院的缘故，陆宁宣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非常严重的洁癖。
顾谦澜在厨房帮他重新热粥时，冷不防地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可能是在他刚转回来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有阵子经常陪着母亲走访亲友。后来之所以能够认识陆宁宣，也还是通过母亲这边的关系。
记得那会儿，陆宁宣刚做完手术也没多久，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瓷白的非常脆弱。
仿佛风轻轻一吹就能将他刮倒似的，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是不怎么敢大声说话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惊着了这个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小孩儿。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让他对这个细瓷般脆弱的小孩儿彻底改观了印象。
这家伙有时候明明看着单薄病弱的仿佛一碰就倒，可一旦拧起脾气来却又常常暴躁得让人难以招架。
或许就因为他这改不了的坏脾气，所以经常误导周围人自动忽略掉他从小就身体不好的这么一回事儿。
顾谦澜微敛着眼睫，用长勺轻轻搅动锅里的清粥。片刻后，关掉炉火，忍不住抬手遮住眼眸低叹了一声。
端着重新温好的清粥回到卧室时，便看见了洗完澡的陆宁宣这会儿正卷着被角，整个人懒洋洋地倚靠在床头低声讲着电话。
注意到他进来时，也不过抬眸轻飘飘地扫过一眼，话音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谈起事情了。
顾谦澜也不管他，径自走过去放下东西后，就捧着电脑坐在一边沙发上处理工作去了。
陆宁宣的电话讲了没多久就挂断了，随手将手机塞进靠枕下面，他伸长了胳膊去够床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