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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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爹-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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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来蹭写生课。他随意画着玩儿的一幅画,就可以给其他学生做样本范例。
  教授推门进来,带着这堂课的人体模特。
  教室门窗关好,窗帘拉上,学生都很严肃专业,有模有样,然而一看模特是怎样的,还是发出一片惊讶呵气声,一阵窸窣。
  孟小北坐最后一排,脸埋在木头画架之后,猛一抬头,愣住!
  祁亮好像早起就没洗脸没刮胡子,眼眶肿胀,憔悴邋遢,一脸放任自流的情绪。祁亮没注意孟小北也在这教室里,眼神发直,仿佛也无所谓、破罐破摔似的,剥掉名牌T恤,就要脱裤子了!
  学生们画郊区农村来的中老年妇女画得多,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年轻俊朗的一大学生,在讲台上做人体模特。一坐就是仨小时一动不动,每小时只给五块钱,一般人谁愿意来啊?
  祁亮上衣一扒,露出几块腹肌和腰下两道漂亮的人鱼线,身上特别白。他乳晕是浅粉色的。
  祁亮头低垂着,撅着嘴巴,眼神落寞。
  以亮亮这相貌身材,去给《大众电影》这类杂志做时装模特,都够格了,一小时怎么也有几十元收入。下面一个班的学生都“惊艳”了,真没见过。
  孟小北被这人弄懵,猛地高举起手:“老师,我我我有意见!!”
  小北大步走出来,从讲台上薅起亮亮,生拉硬拽给拖出了教室……他在院子里对祁亮吼,“你脑子有毛病了么!你故意折腾是吧你这样有意思吗?!”
  祁亮撅嘴:“孟小北你甭管我你管不着。”
  孟小北说:“你想大庭广众玩儿裸奔你去天安门广场裸,立刻被国旗班战士当场拿下!多痛快!!”
  祁亮说:“天安门广场人太多了,我胆小呢。”
  孟小北:“去去去,别来我们学校瞎闹!……萧逸不要你就算了,咱再找一个,好好过日子成吗?你还真打算出去卖身啊!”
  
  祁亮脑子还没有抽个底儿掉,没有出去卖或者跑到东单公园搞一夜情,就是寻求途径想要发泄。人太寂寞,就需要找个存在感,亮亮本性就是长不大的孩子,越没人疼,越渴望有人疼。
  孟小北简直想上脚踹,把这人踹醒。
  两人去城里漫无目的闲逛,傍晚时分,在路边露天的大排挡喝啤酒,吃烤肉串、麻辣烫。
  祁亮喝了很多啤酒,鼻涕眼泪和酒水一切往下淌,说了许多真心话。
  两人干杯,孟小北说:“亮亮,现在北京那个圈子,都不去东单公园了,听说往北面亚运村附近的小公园拓展。你要不然去那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朋友。”
  祁亮别扭地说:“我才不去,我这么金贵,我还怕得艾滋呢。”
  孟小北喷这人一脸啤酒沫子,痛骂:“该!后悔了吧!大傻X!!!”
  祁亮抹掉一脸吐沫,垂着脑袋,用力点点头,两眼因酒意而直不楞的:“还是小逸逸最好,对我最温柔体贴,也不惦记算计我的钱。”
  孟小北嘲道:“就你自己把你那几个臭钱当回事。”
  祁亮:“没有,我也不在乎钱,够用就行。”
  “其实对我来说,做生意赚钱,就像过家家,玩儿似的!就好比孟小北你这人喜欢画画,天生就爱好画画,我呢,我觉着,开个小店做生意绝对比你画素描石膏像容易多了,我又不费劲!……我真没把钱看那么重。”
  孟小北狠狠剜对方一眼,有时又不得不承认,人各有所长,祁亮就遗传他爸爸,这种人没别的本事,唯财运亨通。祁亮长了一对很有福的软软大大的耳垂,皮肤细白,团团的小汤圆似的脸,俊俏得像个姑娘。男人女相,且皮肤光洁,按照传统面相学,这就是一张大富大贵的脸!
  孟小北问:“如果萧老师对你还有感情,你去求他回来吗?”
  祁亮垂头发愣好一会儿,无法回答这种问题。
  萧逸对亮亮,一定还有感情。萧老师与其说是对亮亮“心死”,不如说是太爱亮亮,最终忍痛选择撒开手,不毁孩子一生,放亮亮去结婚吧,过正常人生活,不用再痛苦纠结。
  
  祁亮那晚喝多了,弯腰往路旁下水道里哇哇呕吐,全都吐到铁篦子上。
  兄弟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吹风,眼神迷离,眼前车马如流,如梭的岁月一幕一幕飞速晃过,千金难买青春流年。
  小北说:“你和那个女的,到底上过床没有?”
  祁亮说:“不算上过吧,没做成。”
  小北:“做就是做,没做就是没做,什么叫没做成啊?”
  祁亮挠挠鼻子:“就是没那个,突然觉着别扭!我怎么每回跟女孩在一起,心里还总是想萧逸啊。”
  孟小北不屑道:“你是那玩意儿功率不行了,搞不定别人,也就只有萧老师能忍你,愿意包容你宠着你。”
  祁亮捂着脸弯下腰,自嘲地乐了,然后慢慢地流下眼泪,一双漂亮眼睛充满水汽。
  “他离开我那天,我特难受,那个时候突然就撕心裂肺似的。你知道吗孟小北,那感觉就像当初我爸我妈离婚,我妈离家一去不复返,不要我了,后来我爸也搬走有新媳妇、养二胎了……萧逸也走了,这是我这辈子第二回这样的感觉,我的家又散了,又分裂了,没人爱我。”
  “我们俩抱着哭,我那个时候觉着,我可能真的爱他吧……我真的变成同性恋了我喜欢一个男人……”
  ……
  
  孟小北原本特嫌弃亮亮,花心大萝卜一个,现在又开始同情对方。
  祁亮就不能算是个同志,这两年心理上也经历一番剧烈挣扎吧,就像他当初与少棠的挣扎一样。萧逸对于亮亮,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亮亮就好像被妈抛弃了两回,虽然他自个儿难辞其咎,也是自作自受。
  孟小北想回家跟少棠说,要不然咱们把萧老师上课地点和租房地址告诉亮亮,再撮合撮合那两位破镜重圆?
  萧逸仍在企业高管汉语班里授课,薪水尚能糊口,在城市的另一端租了房子住。
  呼机响了,竟然是孟小京呼他。孟小京说:【爸来北京了你知不知道?】
  孟小京和同学朋友去秦皇岛旅游采风呢,接二连三,一口气呼了好几条:【小姑好像去西安咱家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自己那个事,爸爸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就是想提醒你,我觉得爸爸知道了。】
  ……
  
  孟小北跟祁亮分手,自己坐公车回家,根本还没当回事呢。他在胡同口往他奶奶家打了电话,他奶奶电话里嗓门很大,“碑碑,你爸回来了,把你小姑也给俺们送回来了!你小姑抹油事的,你也放心啊!……”
  少棠听说孟建民到京,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小北,你还是回你奶奶家。”
  孟小北说急什么,明天再回家。
  两人一夜无事,孟小北睡得很熟。少棠夜里不太平静,翻了好几回身,半夜起来给小北肚皮上裹上毛巾被,怕儿子着凉。少棠到客厅阳台上站着,静静地抽烟,凝望半个北京城的夜景,天边涌动一层翻滚的浓云。
  第二天一早,六点多钟,少棠醒着,转过头静静地看。孟小北四仰八叉躺床上,裤裆里立着。少棠忍不住伸手轻轻一弹,弹小鸡儿。
  孟小北被弹醒,也去摸少棠的晨勃,说“让我摸摸你毛最多的地方”……
  孟小北起床解手,他们家大门响了,有人敲门。
  孟小北早上嗓子哑,沙沙地问了一句:“谁啊?”
  门外没人应。
  孟小北光着脊梁,穿一条家居大裤衩子,趿拉着拖鞋:“收电费啊?才几点,早不早啊!”
  他凑近门上的“猫眼”,眼本来就略微近视,还一脸哧麻糊,看不清楚,猛地一愣……
  少棠从屋里走出来:“谁敲门?”
  孟小北猛回头,眼里瞬间掠过一片兵荒马乱,盯着少棠。
  两人对视一眼,少棠当时表情十分平静,没说话,仿佛早就等这一天,默默拎起沙发上两件T恤,让小北也穿上衣服。
  少棠慢慢走过去,开门。
  孟小北突然按住少棠的手,表情有几分顽强又倔犟的悲壮,这就像宁死不屈准备架起铡刀就义了。少棠对小北摇摇头:没事,你让开。
  孟小北低声说:我开门,你先找地方躲了。
  他甚至瞬间想出个馊主意,让少棠系个保险绳,从厨房窗户爬下去,落到小平台上,然后再通过那层楼的窗户钻回楼道,金蝉脱壳。少棠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掉,让人捉不着奸。
  少棠把孟小北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眼神示意指挥:靠边站,回屋待着,没你的事。
   



86

86、第八十六章 出柜

  
  门外来的;当然是亲爹;孟建民。
  孟建民大老远专程从西安赶过来;一天都没耽误;就为儿子。这人眼窝深陷,蕴含血丝;身体清瘦却仍挺拔自撑。两年间在家养病,像填鸭似的灌药;浑身都能闻出一股腐朽药气。他肺水的病症消褪了许多,已经很久不用去医院抽水,算是治好了;只需服用中药丸调理。
  孟建民也出人意料平静,克制,竟还不忘串门的礼数,提着东西上门的。
  孟建民拎的是用红绳捆扎的两瓶精装西凤,还有一匣从西安饭庄买的点心,大老远特意带过来,让人暖心。少棠眼眶一热。孟建民对少棠点点头。少棠发觉建民的手还是随心悄悄抖了,酒盒把桌子碰得哐当一下。
  三人陷入难捱的沉默,四下寂静。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阳台,洒满客厅。沙发上扔着孟小北换下的长裤,茶几上摆两只渍有茶迹的马克杯,房间略微凌乱,一看就是男人住的,却又有家居的温馨。孟建民忍了片刻,压抑得自个儿肩膀后心都抖,突然欠身往主卧室走!
  少棠大步上前,拦了:“建民。”
  孟建民说:“我就进去看看。”
  少棠:“别看行吗。”
  孟建民眼眶发红:“我就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应该弄清楚我儿子到底发生什么了?”
  少棠攥住孟建民手腕,扭得紧紧的,拦住。两个男人径直四目对视,眼神深深地看透,什么都不用说,一清二楚的。
  
  两个爸爸同时厉声指着门口,把孟小北轰出门了,不让儿子搀和,要私下谈。
  孟小北被迫滚出家门,在楼下焦虑地转圈,胃里焦虑翻江倒海。楼下社区花园里有晨练的大妈大爷,慢悠悠地伸胳膊舒展腿,世间被一片祥和的光芒笼罩。然而头顶的阳光深深刺痛孟小北的眼,刺得他眼花,心像在海浪中漂泊翻滚的浮萍。这条路真的需要勇气,在浪涛中挣扎前行,不知哪一个浪头打过来,就被冲散了……
  他干脆就围着他们家楼下跑圈,跑了好多圈儿,汗水浸透后心,发根处潮漉漉的。
  孟小北胸口振出粗重的气息。一直感觉自己长大了,成年爷们儿,然而在关键时候,仍然显得渺小,怯懦,把少棠一个人推出去面对接踵而至所有可能的责难与压力,少棠去扛炸药包堵抢眼,自己真他妈没用。
  孟小北从楼下早点摊买了豆浆和肉夹馍,又上楼回去了!
  ……
  孟建民与少棠谈判,注定无法达成妥协。两人希望孟小北做出的选择决定,就是南辕北辙。两个都是爸爸,都爱这个儿子。对于孟建民,孟小北是他嫡亲老大,孟家长孙,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将来前途无量,他在乎这个儿子。而对于贺少棠,这是他亲手养大从小搁在身边看着成长起来的大宝贝儿,前半辈子预支了辛劳浇花施肥,后半辈子渴望共度余生,彼此就是无法割舍的依靠。
  孟建民说,我没敢跟我媳妇说,马宝纯都不知道,我们家老太太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人来的。我就是想弄清楚!如果今天是我弄错,少棠你告诉我我弄岔了,没那回事,那我立马走人,咱两个什么事都没有。
  少棠双手交握攥紧,说,瞒你是我做得不妥当,感情的事我没有克制住,我对小北是真心。
  孟建民说少棠你脑子糊涂了吗?你也是孟小北他爹!你怎么想的?!
  少棠说,感情过界了……我真爱他。没有闹着玩儿,没有不尊重,我拿小北当我爱人。我希望你能同意,将来都不反悔。
  孟建民眼神都乱了,你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么干啊!孟小北他即便是我闺女,他是个女孩子,你也不成,他管你叫爸爸!他当初喊过你一声干爹,他现在长大了你俩一辈子永远也是父亲儿子的辈分,中国人最讲究的家庭伦常,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咱俩这么多年兄弟相称,你喊我“大哥”,你这是打我脸呢吗?你打我脸吗?
  少棠说,我喊你大哥喊了十五年,然后我爱你儿子爱了十年,我心里不难受?
  
  孟建民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掏烟,病好几年没抽过烟,手抖。
  少棠给他点烟,淡蓝色火焰在两人瞳膜上灼烧,一片纵横缭乱的火…… 
  孟建民一直以来,多么信任少棠,互相认识快二十年,一桌喝酒一床睡觉,是从西沟那段最艰苦岁月并肩走出来的异姓兄弟的感情。现在各家生活都慢慢稳定富余起来,人人日子都发达了,住着单位的新房,赚着翻倍的工资,做着生意,赚着大把钞票。果然人与人之间只能共患难,难以同富贵;饱暖思j□j,富贵生异心。
  这种状况,父子乱/伦对孟建民理智感官上的冲击,甚至超过男男同性之爱在当时年代的社会禁忌。他信任到把自个儿儿子交给对方抚养栽培了,以为这是将孟小北送上一条人生的捷径!
  多么讽刺!
  人到一定年纪,人生观价值观早已铸就成型,走上一条路就很难回头,互相很难说服对方。
  两个中年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闷头抽烟,抽得很凶,心里都百转煎熬。
  孟建民艰难地说:“少棠,我一直相信你这人做事靠谱,为人正派。孟小北一个孩子,你毕竟比他大十几岁……”
  少棠说:“我刚认识小北时,他是孩子,很活泼可爱一个男孩,确实没想过走到这一天。”
  “和小北年龄没有关系,他就是那个能牵动我、让我动心、想要宠着照顾着的人,让我感觉这世上能有一个人从内心底、从精神世界上弥补我失落残缺的部分。有些话我甚至没有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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