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爱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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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爱禁区-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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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安琪和罗秉夫要结婚了。

严格算来这是倪家的第一桩喜事,一切都得按规矩来,两老忙上忙下、忙里忙外,虽然内心百感交集,但只要小女儿能得到幸福,也足够安慰他们的不舍了。

倪安萝和倪安雅两姊妹负责筹各规划婚礼以及接待宾客,多如牛毛的琐碎事项让她们晕头转向,使得原本就缺乏耐性的倪安雅决定,日后她跟男友若真的要结婚,直接到户政事务所登记,登记完后两人去吃顿大餐,完毕。谁都别想叫她经历如此恐怖的婚礼流程。

倪安萝只是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倪安雅并不明白倪安萝的心情,不晓得她与男友之间的约定;她这一生中的两段感情,一次差点结了婚但没结成,另一个则是不可能有任何形式的婚礼,所以,在筹划安琪的婚礼时,她格外用心、格外投入,像是要弥补内心不能说的缺憾,藉这次小妹的婚礼,感染受众人祝福的喜悦。

讽刺的是……婚礼当天,当所有单身女子拚了命的推挤,等待倪安琪朝空抛出捧花,倪安萝恬静地退到远处陪伴父母,没想到竟接到了从天而降的浪漫花束。

据说,接到新娘捧花的女子就是下一个美丽的新娘。

倪安萝瞥见妹妹俏皮地朝她眨眨眼,明了了她的心意,却只觉可惜,这束花,落在了错的人的怀里,失去了传承幸福的美意。

回家后,她将花摆入花器里,细细整理的同时不免生出几分惆怅。

“怎么对着一束都快凋了的花发呆?”萧元培坐在客厅看《世界地理杂志》,察觉她从进门后神情就怪怪的。

他从不参加婚礼,即使是好友罗秉夫与安萝的妹妹安琪的婚礼,只托女友带去大包红包,人没到。

“这是安琪的捧花,我不小心接到了。”她回头笑着告诉他。

瞬间,他表情一僵,倪安萝以为他误会她也想结婚,特地抢来这束捧花暗示他,连忙解释说:“我站好远,不晓得安琪的力气这么大,一下子就飞到我怀里,我见这花还美美的,舍不得扔掉就带回来了。”

“嗯……”萧元培应了声,没再说什么,继续看他的杂志。

他冷淡的反应令倪安萝一阵心慌,一直等着他再开口,但他却始终沉默。

只是一束花、一句话、一声回应,不知怎的,两人之间仿佛因此凭空冒出了一个不能触碰的话题,像地雷般,会瞬间摧毁一切。

连着几天,倪安萝注意到萧元培每次经过客厅接连厨房的转角,总会下意识地朝那花器的方向瞄一眼,这一眼让倪安萝莫名地不安着。

至今,除了倪安琪外,萧元培尚未见过倪安萝其他家人。每每倪安萝回家探望父母时,倪父一见到她就不免唠叨她几句,连带地责备起拐走他女儿一年多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元培;倪父担心萧元培避着不来拜访女方家长,其心态太可疑,更担心女儿日后吃亏,又为另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而受伤。

这些怨言,倪安萝全独自揽下,回家后一个字也没提。

他们当初约法三章——不结婚、不要小孩;她不会去挑战他是否真的“言出必行”,因为她输不起,所以经不起任何冒险可能要付出的代价。

一个月过去,花早谢了,花器一直空着搁在相同地方做摆设,日子就像往常一样幸福甜蜜,但倪安萝却仍察觉到萧元培的变化。

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但她根本想不出来究竟哪里出了错。

他曾几次待在办公室里,将与房间相通的那扇门锁上,只是她一敲门他便立刻应声,前来开锁;她不解,他也没作解释。

她还不只一次捕捉到他从背后悄悄观察她的神情,像是在找什么适当时机要对她说些什么。

她想怪自己多心,但相处那么久、了解那么深又是挚爱的男人,就算是最细微的情绪变化她都能察觉,如何能将所有感觉都归咎于多心呢?可是,倘若他变心了,对她厌倦了,他又怎能假装还爱她,还待她如此温柔?他根本不是善于矫饰伪行的人。

倪安萝便在这样想不出原因,不敢要答案又得不到心安的惶惑心情下一天过一天,鸵鸟地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使他们分开。

她更加顺从他、取悦他,对他的爱因为掺着不安而益发浓烈,仿佛世界末日随时可能到来,如此地贪恋着他,无时无刻眼中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她太专注于他,以致忽略了自己,消瘦了。

“安萝,”夜里,萧元培搂着她入眠,轻抚她突出尖削的锁骨,突然心生不悦。“你最近怎么瘦这么多?”

“是吗?”她自己完全没注意到。

“是不是有什么事烦着你?”

“没有啊,我的食量一直都是这样,食欲也正常……真的瘦很多吗?”她量量自己的腕骨,才发现之前他送她的水晶腕炼似乎真的松了不少。

“安萝……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嗯……”她的心倏地揪起,屏气摄息。

“你能不能先搬回家住?”

“好……”她茫然地应了,应了之后感觉心已经碎裂成千千万万片。

会来的,终究逃避不了……

“不问我为什么?”他好笑地看她,这女人就算对她说要把她抓去卖,恐怕也会应好。

她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微笑摇头。

“也好,就算你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他抚抚她的发,像是突然卸下心头一颗重石,整个人轻松了起来。“记得以后多吃一点,保持心情愉快才能容光焕发,这么瘦不好看。”

“嗯……”

“睡吧。”他调整一下姿势,圈住她,很快便入睡了。

黑暗中,倪安萝潸然泪下。

她记得他说过——

“哪天我厌倦了你,一句话,你得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第十章

倪安萝向学校请了两天假,透过房屋仲介公司找了间小套房,趁萧元培在隔壁办公室工作时,悄悄地洗完衣服、打扫房子,准备萧元培的晚餐。最后,拖出来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默默地离开了。

她没有搬回家住,因为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关心的询问。

历史宛如重演一遍,她又被抛弃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委屈、没有错愕、没有被欺骗的难堪,一切仿佛心里早有了底,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仍无法不感觉到不舍与痛苦,以及离开他后顿失生活重心的茫然。

搬进新的住处,简单的家具——电视、冰箱、冷气、床和梳妆台,好陌生、好冷清。

长这么大,她没有独自在外生活的经验,她没叛逆过也从不向往独立自由的人生;她喜欢照顾家人,喜欢被需要,喜欢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的温暖胜过冒险犯难的惊险刺激;她就是一个居家型的女人,在和萧元培交往的过程里更加了解了自己——她欣然接受如此丰富的生活变化,但不会因而迷失自己,沉溺在五光十色中。

倪安萝从附近的百货卖场提回一大包清洁用品用具,穿戴起口罩、手套、围裙,开始用力刷洗环境。

无论如何,她与萧元培共度过一段好甜蜜、好幸福的时光,也在认识他之后成长、坚强许多,如果被他知道她又为爱感伤,他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骂她是个无可救药、浪费生命的笨蛋。

她才不会被他料中、看扁。她会活得愈来愈自在,愈来愈知足,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失去,所有爱与被爱的记忆……都还在心底。

她打开电视,让声音充斥在空荡的房间,拿着抹布跪在地板上擦拭磁砖,红着眼眶,微扬着唇,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错,她仍然可以继续爱他、想念他、祝福他,即使在见不到他的未来……晚上六点多,皮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急忙脱下手套,接起电话。

是萧元培。

“你已经把东西都搬走了吗?”他惊讶地问道。

“对啊,已经搬回家了。”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我可以开车载你回去。”

“其实也没几样东西,难不成还担心我会走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愉悦且轻松的。

“这很难说。”他大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无情,连个吻别都没有,有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我?”

“你才知道我有多开心拿到特赦金牌,终于解脱了。”她也笑,笑得好心酸。

才离开几个小时,才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已经耐不住相思了。

“好、好,你给我记住,等你晚上睡觉发现没有我在旁边很不习惯时,就别打电话来撒娇。”

“我要跟我妹挤一张床睡,聊好多心事,才不会打电话给你。”

“你有很多心事吗?”他突然严肃问道。“怎么没告诉过我?”

“我们女人家的悄悄话,你想听?”

“那就算了,肯定没什么营养。”他还是那么嘴贱。“到家就好,我最近会比较忙,没事就不打电话给你了。”

“好……”

“先这样。”

“嗯……”倪安萝的耳朵一直紧贴着手机,手机里早已一阵寂然,但她以为贴着它就还能感觉另一端的他的气息,半晌,才发觉自己有多傻气。

一通电话轻易地将倪安萝的一鼓作气泄光了,她呆坐在地板上,提不起半点力气与心思再接续清洁工作。

直到夜深,她空着肚子,狼狈一身的清洁装备,疲惫地靠在床缘睡着了。



翌日清晨,倪安萝醒来,茫茫然望向空无一物的墙面,许久才记起身在何处。瞬间,胸口就像被什么重物沉沉地撞压下来,她捂住心窝,痛得泪流满面。

泪水止不住地浸湿了她的衣襟,她张口却吸不到空气,仿佛溺在大海里就要被淹没,而这次,再没有另一个萧元培恼怒她让她忘却悲伤,再没有另一个萧元培带她见识新世界惊吓得她没时间检查伤口——她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泅游上岸,摆脱灭项的命运。

她勉强撑起身子,收拾地上的清扫用具,进浴室盥洗。

打理好一切后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份简单的烤吐司,便进学校了。

这一次她很坚强,伪装得也很成功,无论是同事或家人都没看出她生活上的骤变,她也尽量让自己作息如常。

要习惯一个人生活或许需要很多时间,但至少她已经开始往前走,试着去习惯。

偶尔,萧元培会打电话给她,关心她的近况,她的表现满分,丝毫不流露出想念,不造成他的负担。

“我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萧元培的声音好凄惨。

“怎么了?生病了吗?”倪安萝紧张地问。

“不是……吃惯你做的菜,现在再吃外头的简餐,简直食不知味,又没时间找你出来好好吃顿大餐。”

“要不要我再帮你带饭去?我早上进学校前去你那里一趟,把便当挂在门把上,你醒来再微波一下。”听见他还想念她的厨艺,她不禁激动万分。如果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再麻烦也没关系。

“不用啦,我现在这里……有点不方便……”他语带保留地说。

“嗯……好吧……”她明白他的“不方便”的意思。“那就挪点时间,吃点喜欢吃的,你可不像会虐待自己的人。”

或许她可以埋怨他一点都不隐瞒的残忍,却无法不爱他。

即使分开,她仍旧是他眼中那个柔情似水的倪安萝。

“你呢?有没有吃胖一点?”

“有,我爸一天到晚要我多吃点、多吃点,挟到我碗里的菜都比饭还多了,像养猪一样。”

她很佩服自己能用如此镇定的语气和他说话,能即兴编出那么多凭空捏造的谎言;如果她欣然成全他与他的新欢能换来他毫无压力的关心,那么她将永远微笑等待他的来电。

“呵……你搬回家,你爸很开心?”

“当然啊,我是他的宝贝女儿嘛!”

“我猜他以前一定很恨我,恨我霸占了他的宝贝女儿一年多。”

“没有的事……”

“以后他可能会更恨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轻笑着。

倪安萝干干地陪笑两声;是啊,若她父亲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不晓得会不会大发雷霆,冲去找他算帐……这也是她不能搬回家住,不能据实以告的原因。

他没有对不起她,一切都是当初约定好的,她心甘情愿。

“再过一阵子,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嗯!”她开心地点头,原来,她不是再也见不到他……

“这么开心?我猜你根本是想死我了,还嘴硬说没有。”他笑。

“故意表现这么兴奋,让你高兴的。”

“厚厚……不只变坏,还变聪明了。”

两人总是在这样愉快的气氛下结束通话,然后,倪安萝继续怀抱期待的心情,等待下一次电话响起。

还能期待,还有希望,她已经很满足了……



星期日,秋高气爽,万事皆宜。

萧元培站在镜子前,难得地穿上他最中规中矩的深色西装,打上领带,频频练习“忠厚老实”,不带“邪气”的笑容。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从没如此紧张过。

走出房间,空气中还飘着新装潢未驱尽的木头味和漆味。环顾这间重新规划整修,欲做为他和倪安萝婚后的新房,心中忐忑掺混着莫名的亢奋。

忐忑的是要前去倪家向恨死他的倪父提亲,亢奋的是过了这一关,倪安萝就是他的“妻子”了。

自从倪安萝带回妹妹婚礼上的捧花后,他便一直思索着这件事;他了解她,知道她一定想像过婚姻生活,期待过拥有几个可爱的孩子,然而他却对婚姻关系缺乏信心。

她观念传统,思想保守,搬来的第一天晚上,他才晓得现代居然还有女人认为初夜应该留到完婚后的洞房花烛夜。

她将第一次给了他,认定他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伴侣,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包容他、顺从他、体贴他,这一切莫不像个遵循三从四德的贤良妻子。

他享受做一个丈夫所能得到的最大幸福,却连个简简单单的“名分”都不肯给她,这样的爱,不就是过去他所失望的——每个人最爱的总是自己,最先考虑的还是自己。

这件事困扰他一阵子,犹豫了一阵子,萧元培才终于突破自己的心障。

一旦决定后,他让她先回家住一阵子,多些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接着搜集婚礼的相关资料,拜托褚校长陪他前去倪家提亲,要工人加快速度重新整修房子。

他这个人个性就是这样,要嘛不做,要嘛就要做到尽善尽美,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今天,就是他安排许久,只差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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