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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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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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专业方向是临床心理治疗,导师是殷唯教授。
一群白袍医生当中,桑叶子的红裙非常醒目。
如果说她和六年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变得更朝气,更自信了:“手术大概要进行多长时间?”
“就文献报道来看,至少八个小时。”伍思齐回答道:“叶子,要不我陪你先到外面……”
伍见贤不太喜欢桑叶子,冷冷踢了堂弟伍思齐一脚:“擦擦你的口水吧,下巴都合不拢了。小耳朵没下手术台,谁也不准走,除非beeper响。”

器械护士自消毒包中拿出那套手术器械,动作轻柔仿佛对待初生婴儿。
林沛白与沈最注意到其中一只巴掌大小的磁性消毒盒,打开来,共有三百八十六格,整整一套聂未针。

“闻人玥。我叫聂未。你的手术由我负责。”
“你的第四脑室——”他想她未必听得懂,换了浅显的说法,“你的后脑内有部分受损萎缩神经元,接下来的手术中,我将尽量对其进行修复与激活,以期达到康复的目的。”
“不要紧张。我在这里。”

手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然有幻想成分哈。大家不要介意。
另外求rp。
希望评职称一切顺利。
大家留言的时候给台长一点安慰哈!




、第十五章

六年前,聂未为闻人玥做了一场最漫长的手术。

在于聂未,他早已走出手术的阴霾,积极前进。
在于闻人玥,她一直以为手术并没有结束。

她在这场手术里耽了很久。
太久到她已经忘记了手术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

也许只是混沌中的一团虚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感知着,这个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时间,没有情绪,没有生死的空间。

不,根本连空间也不存在。
当什么都不存在的时候,就连最自由的思想也没了舞台。
虚无渐渐地失去了对基本概念的认知。
它觉得自己一直在苦苦思索一个答案,但根本连题面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挺好的,思考太累了。虚无安慰自己。这里挺好的。
没有喜怒哀愁。没有悲欢离合。
什么都没有,就不会伤心了。
咦?喜怒哀愁是什么?悲欢离合是什么?伤心又是什么?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百年,突然这混沌波动起来。
先出现的是色彩。
无数彩色线条扭曲盘结,突然又融汇成一道纯粹的白光,狠狠击中了虚无。
这是一道非常熟悉又陌生的白光。
不是海军的白,也不是医生的白,是生命的白呢——咦?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

然后它感受到了忽大忽小忽远忽近忽高忽低的压迫力。
哦,这是声音。
虚无还不能分辨这声音是谁发出。
在这混沌的尽头,它迷茫地睁开眼睛——咦?
我不是它。我不是虚无。我有眼睛。
我还有什么?我有手,有脚,有身体,有脑袋——我是个女孩子哪。
我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
我在做开颅手术。

我——我觉得有点冻,有点疼,有点怕。

“……听得见吗。”
“移开无影灯。”
一只手将病人的眼罩揭开,她的一对眉毛皱了起来,眼珠在眼皮下急速转动,表示她听得见。
这是她在昏迷过程中从未有过的反应。
那只手先抬起她的左臂,再抬起她的右臂——她一直的被照顾的很好,一点肌肉萎缩的迹象都没有,只是软弱无力,做不出任何动作。
“我现在开始念名字。如果听到与你相关的人名,就皱一皱眉毛,或者转一转眼珠。”
那把声音缓缓念出一连串的人名。

并不是每个都是闻人玥的关系人,但其中包括了闻人延,匡玉娇,闻人玮,贝海泽,伍见贤,伍思齐,应思源的名字。

做开颅手术好神奇,还要问这些问题。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弟弟,海泽表哥,见贤表姐,思齐表哥,应师叔啊。
她一边转眼珠一边想。
“等等。”突然一把轻轻的女声□来,喊了聂未的名字:“聂未——你记得他吗。”
正在帮闻人玥按摩手臂的聂未抬头看了贸然出声的沈最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聂未。
聂未是小师叔。
她轻轻地皱了皱眉毛。

可是,我是谁?
“闻人——”那把声音顿了一下,“玥。”

啊,是。
她还是虚无的时候,原来就是在思索这个问题。

一直徘徊在舌尖的姓名,原来丢在声音的主人那里了。

我是闻人玥。
闻人玥下意识地曲了一曲小指——这是与神经末梢颤抖完全不一样的动作。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那把声音的主人,一直在轻柔地按摩着她的手腕与手指。

我有了身体,有了名字,接下来会有更多——她想,我终于充实起来了。如是我闻。如是我见。

她的眼皮开始剧烈颤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新的世界。

明明她眼皮上粘着白色胶布,不可能睁开,可是聂未的左手还是覆上了她的双眼。
“不要急着睁开眼睛。”总不能冒险让光线刺瞎她久未经受刺激的双眼,“听我的指令。”

那声音又发出一些指令,问她一些问题,闻人玥有些做得好,有些答不出。
她有些着急,鼻尖沁出汗滴。喉底发出不规则的咕噜声。

“你做的很好。慢慢来。”那声音淡淡地安慰,“不着急。这需要一个比较长的适应和恢复过程。”

比较长的过程?这样怎么去参加高考?
没有几天了啊。我还要考护理专业……

蓝眼睛的第一辅刀叽里咕噜地说出一串德语。
德国人难得地浪漫了一回:“聂未,你吻醒了睡美人。”

美人还不许睁开眼睛,所以看不到覆在自己眼睛上那只手的主人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对高处观摩室里的一众人等,遥遥地竖起了大拇指。
她看不到那里的观众沸腾了,一半激动地互相拥抱,商量着给媒体拟一份通稿;另一半齐齐将双手撑在玻璃上,大声疾呼:“阿玥!小耳朵!”
她只是极力伸着手,要想抓住什么。
“你要什么?”
那把声音一靠近,她就拽住了两只手指。
好实在。好安心。
她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现在开始第二次麻醉。”她听见还是那把女声,抑制不住地激动,“体征正常。匡玉娇要感谢我,就以身相许吧。”
哎哟,是那个要找妈妈签名的女疯子。她终于将人与声音联系起来——不要麻醉我,我睡够了。
“准备缝合。”
等等——另外那把声音呢?是谁?
还未想通,她无可奈何地睡了过去,手无力垂下。

还好她知道,这次不会再虚无。
可是她不知道,聂未替她戴上了眼罩,又轻轻把她的手牵了起来。

“无影灯。”
无影灯被迅速移了过来。
“林沛白。”
“有。”他举着小臂走到无影灯下,口罩上方一对眼睛严肃而认真地望着坐在病人身侧的师父,“我准备好了。”
“接下来交给你。”聂未淡淡道,“仔细点。”
“明白。”

在持续昏迷六年之后,闻人玥终于醒来了。
麻醉还没有完全退去,再加上六年的昏睡,她实在四肢无力,可是被禁锢已久的思维已经开始活跃。
一直想要抓着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使不上劲儿,她几欲沮丧地松开,可是那手还是一直牵着她,没有放下。
那种踏踏实实的感觉,是长久以来没有过的。

在这踏实中,她觉得自己经过了一条长长的通道,听见车轮辘辘作响,听见床单簌簌作响,听见监护仪滴滴作响,听见几把声音在轻轻交谈。
这些声音都因麻醉变得扭曲,可她觉得好新鲜,津津有味地听着,感受着。
躺着的,是真实的病床。
握着的,是微温的手指。
想着的,是现在与未来。
她就那么任性激动地握着不知谁的手。
一直有清凉味道萦绕鼻尖。
相握的两只手,无声地交谈了好多好多。

“聂未,该去机场了。”整装待发的德国人拍了拍聂未的肩膀,非常期待未来与他共事的两年,“还有许多精彩的手术等着我们去做。”

“闻人玥。我要走了。”那手还是放开了她,“再见。”

兴奋的桑叶子一头撞进了导师殷唯教授的办公室:“师父……”
殷唯正在为自己注射胰岛素。纤细的手腕稳稳地持着针筒,刺入腹部:“桑叶子。你或者出去等我打完;或者进来等我打完。不要站在门口。”
桑叶子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殷唯推完液体,处理针筒,整理衣服:“坐下吧,什么事。”
“我那个朋友,昏迷了六年的朋友。”桑叶子激动道,“昨天做了手术,她醒了。”
“然后呢?”殷唯懒懒地跷起一只腿来。
“六年是一段非常长的时间。家庭,环境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她如何适应社会,融入人群?师父,我想帮助她,我需要您的指导。”
殷唯一对圆圆的猫眼,此时眯成一条线:“你是想帮助她,还是研究她。说真话。”
“……研究她。”
“桑叶子,我记得一年前你做开题报告的时候就是想以她为研究对象,探讨植物人的生命动力与环境支持。”殷唯支着下颌,“她的主治医生聂未并没有同意,不是吗——他说的话可不好听。”

桑叶子当然记得。她信心满满地拿访谈同意书去给聂未签名:“聂医生,我真的想帮助阿玥。你看,我姐夫已经签字了……”
穿着白袍的他坐在电脑前,一边扫雷,一边看一篇最新文献,当真是剑眉朗目,不怒自威。
可惜是同性恋,桑叶子不无遗憾地想。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所有女人都得不到,她不算失败。
接下来这所有女人都得不到的男人给桑叶子上了宝贵的一课,何为彻底的挫折。
“她是我的病人。你算什么。”聂未无动于衷地按着鼠标,“不够格的人别来骚扰。”
那种羞辱,痛过凌迟。
桑叶子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要聂未不松口,她根本接近不了闻人玥。

可是她一直好运。
自从她遇到闻人玥之后,一直好运。
好运到高考超水平发挥;好运到殷唯教授一眼看中她做徒弟;好运到心理咨询执照一考即中;好运到聂未拒绝她没有多久,就出国了。
听说是去德国学习新技术。
山高皇帝远,桑叶子通过应思源和伍思齐断断续续取得了一系列的资料——这也是伍见贤厌恶她的根源:“姐夫宠爱小姨子是常态!但伍思齐!你难道没有见过女人?这种女人勾勾小指你就屁颠屁颠地伺候着!”
心理学专业的桑叶子确实非常会利用自身优势,不必付出什么便令伍思齐不可自拔了:“表姐,你别这样说叶子。她是个好女孩。她就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
不招人嫉是庸才。
桑叶子并不在意伍见贤的态度。反而见了面永远客客气气,大气自然,更衬得伍见贤心胸狭窄。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艾米的新衣提供的心理学知识。做了一些改动以迎合情节。
非常感谢。




、第十六章

资料越多,桑叶子越有隔靴搔痒之憾,恨不得能够钻进闻人玥的脑袋里去看看她在想什么,否则她的毕业论文怎么样也达不到一个新高度。
峰回路转,她没想到聂未真能带回先进技术,使闻人玥苏醒:“师父,这无疑会使我的毕业论文更加丰富精彩。我真的非常希望用她的个案作为我职业生涯的起点。”
“我们的新晋咨询师很有信心嘛。”殷唯笑了起来,“我很欣赏你剑走偏锋的态度。”
以不纯粹的态度,去做一件纯粹的事情——她也想看看徒弟能走多远;若是行歪,能不能走回头:“很好,很好。”
受到鼓舞,桑叶子喜出望外:“老师,我有她的资料,您想看看吗?”
殷唯款款走至资料柜前,取出一只文件夹:“你姐夫已经把她的资料传真给我,还没来得及看完。”
桑叶子松了一口气:“师父,您会接这个案子吗?”
一旦殷唯接手,她更加可以顺理成章地参与进去了。
“讲讲你的看法。”殷唯将资料搁在膝头,淡淡道,“既然你要研究她,那就该有一定的了解。”
“非典型的社会支持系统不良。父母,弟弟都移民了……但是她身边还有其他亲人……”桑叶子与导师探讨,“我想先评估她的心理冲突形态……”
殷唯打断道:“她昏迷之前有亲密的情人吗?”
“有。”桑叶子知道后续发展,“她昏迷前有一个男朋友。正是因为他打了她一巴掌,导致她病情恶化。”
楼梯间有监控摄像头,清楚摄下事件经过及双方面容——铁证如山,由不得第一名抵赖:“情节恶劣,法官判他入狱八年。大概今年能假释。”

在十二岁的闻人玥突发室上速晕倒在地时;在她被表姐揪耳朵还笑着说“见贤表姐,轻一点,疼”时——
在十五岁的她被送进急症室时;在她对他哭诉被同学欺负,被外公抛弃时——
在十八岁的她努力学习做一名预备护士时;在她误解了他的话意,主动献吻结果狼狈逃窜时——
在法庭播放那条原告被扇耳光直至撞墙的录像带时;在被告律师企图通过抨击原告的品质缺陷来为成绩优异,必然是可造之材的被告求情减刑时——
没人知道,无论是法庭,还是闻人玥的人生,一直位列旁观席的聂未,是怎么样的心情。

连聂未自己也不了解,这种情绪,原本只是微妙如同海面上拂来的一丝凉风,最终却会带来一场风急雨骤,浪卷潮啸。
令他此生刻骨铭心。

“一巴掌毁了两个孩子。”殷唯摇头叹息——两个年轻人都错过了生命中最好的六年。
她反而对这个男孩子的心理状况更加感兴趣。
累积了六年的青春期绝望,一旦爆发会怎样?殷唯想去研究研究:“被禁锢在铁窗内的那个,比禁锢在身体里的那个,能更清醒地意识到时光的流逝。”
可是桑叶子只对闻人玥感兴趣:“我想先以朋友的方式陪在她身边,参与她的生理复健……这六年是信息爆炸的六年,她没办法一下子接受。我会慢慢来,慢慢地告诉她。或者通过她的亲人来潜移默化。师父,请你引导我进行这一次的心理干预。我要做的非常漂亮。”
她确实对心理咨询这份事业有狂热追求——殷唯心想,真是难能可贵。
“桑叶子,作为你的导师,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任何一个决定。”殷唯看着徒弟,“自信和野心是你非常重要的品质。”
“不过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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