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明朗而欢快得谈一场恋爱，不是很好么？
可惜她不会。
她丧失的不仅是对密闭空间的勇气，还有相信另一个人的能力。
一个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的人，该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
“睡不着呢。”许晓婕在床上翻了个身，嘀咕道，“吃太饱了。”
“我也睡不着。”谢漪宁附议，“不过主要是今天晚上没有一一按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不习惯……”
曹一一翻白眼。
“对啊，一一，你今天竟然不游戏了，我真是……太难以接受了。”
“……我说，你是找死嘛许晓婕？”曹一一叹一口气，威胁道。
“没，我只是替群众好奇你这么早睡不熬夜的原因。”
“啊，我知道我知道。”谢漪宁忽然开口，夜色里还能瞧见她举起了手，像是要答题的孩子一般跃跃欲试，“因为这几天师公不在。师父没人陪~~”
“哦~~~原来是这样啊~~~”
听着谢漪宁和许晓婕的一搭一唱。曹一一只觉得自己本来就不安的心情随着她们收尾的颤音分外的波动起来。不由烦躁地翻了个身，“两位大婶，菜场收摊了啊，要八卦去别处。”
“哎……一一哦……”许晓婕说。
“哎……师父哟……”谢漪宁接话。
“我忽然好想拿枕头砸你们呐，一人一个。”曹一一揉着床头的抱枕，说。
还不等谢漪宁她们再说什么，就见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亮了一下——有一条短信。
第44章 44
“这里的夜晚很美，繁星点点。”
简短的一句话，曹一一看了不下十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不曾遗落。
每天，几乎是每天，顾承风都会给自己发一条短信，西安的天气、食物、人、工作，还有他自己的情况，时不时也会问问她的近况。但是每次曹一一都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如果话题不曾开始，就不必担心会触碰到那个问题。
也许慢慢的，他就放弃了。
再慢慢的，自己也忘记了。
然后，她还是那个对任何男生都会冷眼相看的曹一一。
她自己的感情可以自己收着，不用给予，不用求回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付出会被踩在泥土里。
其实她是个极度悲观的人吧？把所有人都想得很糟糕，这样就不用害怕看到别人不好的一面的时候，自己会太过惊讶。
这样看来，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太脆弱，怕受到伤害吧。
曹一一放下了手机，听着许晓婕和谢漪宁天南地北地聊着，慢慢的感到困意爬了上来，随之渐渐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被电话吵醒的。
看下时间，不过是早上四点。
再看来电，曹一一猛地醒了过来。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电话？
“喂？”曹一一接起了电话，“欧阳晴？”
“一一……”欧阳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有些沙哑。曹一一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她问。
“一一，我好难过……”欧阳晴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什么情况？曹一一握着手机听着欧阳晴断断续续的哭泣，看着窗帘缝隙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睡意和疑惑一点点堆积，“欧阳。”曹一一又唤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一一，夏榕要和我分手……”欧阳晴许是哭够了，断断续续地回答。
曹一一先是一呆，刚想要回一声“哦”之后再劝慰一番，但立刻又反应过来，“夏榕不是赵玉的男朋友么？”
曹一一走在F大的校园里，看着和H大不同的风景，一时间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来这里的那个让自己头痛的目的。
欧阳晴情绪稳定了之后，在电话里对曹一一诉说了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其实也简单的很，不过是欧阳晴重新和夏榕联系上了，聊着聊着愈发地有共鸣，慢慢便开始暧昧，等到后来情难自已，纵是夏榕脚踏两条船，将欧阳晴放在一个见不得光的位置，她都没有一句怨言。只是这样的偷偷摸摸的关系到底还是被赵玉发现了，一阵闹腾之后，夏榕便提出要和欧阳晴分手。
“你说你傻不傻？”当曹一一在下午的课结束后坐车来到欧阳晴的学校，看着站在走廊下神色憔悴的人的时候，不禁将所有责备的话都扔到了垃圾桶里，满心只剩下了这一句。
欧阳晴笑了，眼睛里却有泪花在闪烁，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傻，但是我不后悔。”
“就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的男人？”
“也许在你眼中他不值得，也许在时过境迁后我也会觉得为他这样太不值当，但是……这已经不仅仅是夏榕这个人而已了，一一，这是我的感情，我的心。”
“你的心？你的心不是应该交给更好的人去守护么？”
“在我交出我的心的时候，夏榕就是最好的那个人。”
“可是……他并不是。”
“那又如何呢？我在最想付出的时候把自己的心交给了最想交给的那个人？就算你骂我下贱，宁可当人家的小三，我也是要这样做的。”
曹一一看着面前的女生，霎时觉得她陌生无比，明明思维如此执拗，却让人无法反驳哪怕一句话。
在最想爱的时候，遇到了最爱的人。
兴许这只是欧阳晴的立场上的一面之词，但是曹一一自问自己并没有任何责任站在夏榕或者赵玉的立场上来思考这件事情。
“你打算怎么办？”曹一一沉默了许久，才问。
欧阳晴抹了抹眼泪，依旧是笑，却难掩苍凉之气，“他要和我分手，那就分了吧……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是要负我的。”
“你还真是……”曹一一想要伸手戳一戳欧阳晴的脑袋以表示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最后却在她的目光下放下了手，无力地摇摇头，“随你吧。”
“其实你也知道，我从高中起就喜欢夏榕。可惜他从未看过我一眼。”欧阳晴自嘲，“如今能和他有这样一段感情，也算是了却了我的心愿。”
曹一一定睛看着她，并不开口。
“你知道消灭火种隐患的办法是什么么？最好的、最彻底的，不是灭了火种，而是点上一把火，让它燃烧。烧成了灰烬，自然什么都不会再有了。”欧阳晴右手撑着脑袋，“一一，我对夏榕的感情，就是这火种。烧了个彻底，我才能好好爱别人。”
“但愿吧。”曹一一伸手摸了摸欧阳晴光洁的额头，不置可否。
回到寝室后，曹一一叼着个苹果和许晓婕一起看电影。泰国片，名叫《初三大四我爱你》。看着女主和男主初次相遇，相视而笑，随后各自开车离开，天开始慢慢下起了雨，曹一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爱情之类的，到底是什么呢……”
“哎？”许晓婕吓了一跳，别过头看着曹一一，回味了半晌后才算是消化了她的话，随即眨巴眨巴眼睛，“爱情？”
“对。”曹一一认真地看着许晓婕，“这个东西，真的存在么？存在于哪里？怎么样才能确定这是爱情，或者不是。比如父母之间，他们真是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么？他们现在还有爱情么？它何时来，何时走。来了就要在一起么？走了就必须要分开么？……”
“等等等等。”一下子被那么多问题砸晕了的许晓婕赶紧双手在胸口交叉，做出停止的手势，见曹一一闭了嘴，这才呼出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嗯？”
“会提问题，是因为问题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所以……你看上谁了？不会是游戏里那位师父吧？”
“没，没有。”曹一一第一次觉得许晓婕那双眼睛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但旋即又感觉这个定位有失偏颇——谁说她喜欢顾承风了！
“不过是一个同学碰上感情问题了，我好奇罢了。”曹一一给自己扯了个借口，并且在五秒内消灭掉了所有的心虚，一副理直气壮且勤学好问的模样。
许晓婕又看了曹一一几眼，实在看不出破绽来之后才不紧不慢喝了一口水，道，“爱情这种事情嘛，我也说不清楚，也许真的有，也许是心理暗示。但是就算是心理暗示，也是因为你对这个人有比别人更强烈的好感，那么多人，唯独怀疑自己是不是爱上了他，唯独想要和他在一起，唯独不希望看到他和别人关系暧昧……一般说来，这样的情绪，初步会被定义成为爱情。”
“至于你说的来和去，聚和散，我真的说不准。谁知道呢。现在我只觉得，如果爱情出现了，那就好好抓住了，享受一番，如果爱情真的要走，那也潇洒一点，留不住的就不要留，当做是一场学习。”许晓婕笑，道，“谁不是谁的过客呢。就算是以后结个婚，也只是一个搭伙的而已。这样想，会稍微舒服一点吧。”
“听着似乎很有道理一样。”曹一一看着许晓婕，等她说完，不禁叹。
许晓婕闻言也无奈耸耸肩，“是呢，说起来很有道理，而且很简单的样子，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记得自己曾经云淡风轻的说过些什么呢。”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的力量？”曹一一带着些嘲弄地笑了。
许晓婕也笑，乐呵呵点头，“没错，爱情的力量。”
“既然无法控制，为什么不能不开始呢？”
“都说是无法控制的，怎么能控制它不开始呢？”
“好吧……”曹一一的面前闪现出欧阳晴憔悴的脸庞，不禁叹了口气，同意了许晓婕的说法。
“但，即便如此，也不要把它当做洪水猛兽。越是躲，越是躲不开。”许晓婕看着曹一一，言语间带了几分语重心长。刚从欧阳晴的事情里回过神的曹一一怔了怔，下意识就点点头，旋即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些怪异，好像在承认什么一样。但再看许晓婕的神色淡定，便当做是自己的幻觉，继续将注意力放在还在播的电影上。但无论如何，心思却怎么也集中不起来，目光下意识就放在了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
9：55。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依然没有响起。
这不像是顾承风的作风。之前的每一天，他都会在九点左右发来短信。但是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十点，仍是没有消息。
曹一一不禁有些生气，气他的不守约，气他的容易放弃，气他的不积极。其实关于短信之类，根本就没有任何约定，而两个人的关系，说起来也只是朋友而已。所以这些生气的内容都虚无得很。用之前小护士的说法便是毫无立场。
算是谁呢？凭什么要求这些呢？凭什么享受这些呢？凭什么享受了之后却没有回报呢？
明明是一个解释，是一个自我安慰，是一种理解，但是当它们出现了之后，曹一一愈加的气了。
“一一！曹一一！”许晓婕的声音响起，曹一一吓了一跳，忙回过神来，却见许晓婕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电话响了。”
曹一一也听到了手机铃声响起，忙跳起来跑到了桌边，接起了手机。
“一一，是我。”顾承风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格外的温柔和软。
“嗯。”曹一一有些紧张，背过身去不让许晓婕瞧见自己的表情，但声音里的柔软还是藏不住的。她没想到顾承风会给自己打电话，更没有想到会这么晚打来。
“今天和老同学们出去吃饭，还喝了不少酒。”顾承风继续嘀嘀咕咕。
曹一一只是笑，心里松了一口气。听着他因为喝了酒而变得愈发绵绵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只回了一个“哦”。倒不是她真的不想回答他，只是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喝多了么？
难受么？
早些去休息吧。
……这些关怀的话，并不是她应该说的。他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自己可以说出这些关心的程度。但是她又觉得只要张口的时间稍许长一些，这些话便会自己蹦出来。于是唯有简短地回答，安静听着他那边的声响。
“一一。”顾承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哎？”曹一一脸颊有些发烫。
“有没有，想到过我？”顾承风像个孩子一样不依不饶。
曹一一不知如何回答，偷偷回过头见许晓婕正戴着耳机扑在电脑前，这才稍稍放下了些提着的心，点点头。猛地又意识到他是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的，赶忙道，“嗯。”
“‘嗯’就是想了，对么？”顾承风的声音里带着欣喜。
“是。”第一次承认了之后，接下来的实话实说就不那么困难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
“哪些？”曹一一的脸颊又越来越烫的趋势，装傻道。
“这么快就忘了么？”顾承风在笑，却不恼，很有耐心的样子，“那我再说一遍好了。曹一一，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哪怕只是好感，有没有？”
第45章 45
“呐，小宁。”许晓婕目送曹一一下楼买午饭，关上门，拿了包薯片跑到谢漪宁面前，“你有没有觉得一一这几天怪怪的？”
“嗯？”谢漪宁不解地看着许晓婕。
“你看，她今天居然自己提议去买午饭吃，还帮我们带。她平时都是宁可饿死也不下楼的哎。”许晓婕吃着薯片，开始列举曹一一的“不正常”，“还有啊，这几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出去打电话，一打至少十五分钟。她平时连手机都不带在身上的好吧？另外啊，她最近早起早睡，生活规律，肤色健康，没有黑眼圈。不翘课不迟到，课上不打瞌睡……”许晓婕掰完了手指，瞪大了眼睛看着谢漪宁，“谢老师，你说曹一一是不是被穿越了啊？现在这个曹一一的身体里的不是曹一一了，是某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灵魂。”
“你想太多了小婕子。”谢漪宁撇撇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一一也许是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状态，更加健康一点。”
“不，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许晓婕摇摇头，神神秘秘地凑到谢漪宁面前，“告诉你，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你不是出去玩了么？我留在寝室里，一一先是问我爱情是什么，后来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两件事儿有关系么？”
“有，非常有！”许晓婕笑，“我觉得她那天的状态神神叨叨的，所以在她接电话的时候假装戴上了耳机，其实电脑的声音都被我关掉了。我听到了电话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
“哎？”
“而且，挂了电话之后的曹一一同学脸色绯红，粉面含春。”
“啊？”
“嗯嗯，从她挂了电话之后起，她就开始不正常。”
“哦~”
“没错没错，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和她的变化有联系！”
“嗯……”谢漪宁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其实不是被穿越了或者被灵魂附体了，她只是纯粹的变了而已啊。”
“呃……谢老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