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园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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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园侍女-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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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多久前,教我剑术的一个师父告诉我,做人就跟练武一样,元气大伤了,伤到了心肺里,如果还不死,那就等着重生了。
这段时间,我想,我也可以重生了。
春桃自外头一路奔进来,怀里抱着个锦盒,不顾满屋的静谧氛围。最新章节,最快更新尽在 冲被窝中的我喊:“小姐,前日吩咐做的衣裳,做好了。相爷让您穿着这个,去见客。”
自锦盒中取出,撒手抖开,浓艳深沉的颜色仿佛在这屋子里流淌出暗褐色,一望即知的华贵面料。
我头不由偏了偏,她道:“求亲的人中,有两位公子亲自登门了。”
我拥被坐起,头发密密垂下来。有些无力“哪两位。”
春桃大概是看不惯我这惫懒样子,扯住我衣袖,说:“江南,谢门公子求见。相爷正在外面接待。还有陈探花也来了,两位公子好像备了礼当面送给小姐,相爷让小姐务必要去。”
她低头帮我弄衣服一边嘴里嘟囔,据她说今天这位谢家公子还是代替哥哥前来,算是弟代兄长。
不管怎么说,都比那些只递了帖子的有诚意多了。
眼中闪了闪,我拍掉她的手:“不穿这个。”
春桃立马脸皱了起来,嘴巴撅起看着我:“可小姐……您要不穿,相爷会不高兴的。”
见我不理会她,她把衣服重新收进锦盒里,垂头丧气出去了。
我把她叫住了。……“这次见他们,很重要?”
春桃转过身,认真地点头:“相爷说,这次见两位公子,最好就能把婚事给定了。”
我抬手捂住头脸,是么,定了么,看来不论怎样,我是反抗不得了。坐了许久,我两脚站到地面上,嘴边勾出一丝丝冰冷笑意,那就定下吧。
走廊上,春桃躲躲闪闪,有些吞吐地道:“小姐。”
我瞥她一眼:“又有何事,说。”
春桃有点哑巴,半晌,还是头低下去,磨磨蹭蹭开了口:“相爷、刚刚被叫走,所以只能小姐您一个人见两位公子了……”
我猛地停住脚步,嘴角渐渐溢出笑来。原来如此,现在连见人都让我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姐单独去吗?
春桃眼圈儿红了:“夫人也说置办东西,没空过来。”
轻轻吐了口气,我缓缓抬手在身前攥紧,指尖握进去。良久我慢慢道:“不要紧,春桃,客堂有屏风吧?”
春桃咬着牙点了下头。
我颔首:“一会你记着,把屏风搬过来就是,放在我旁边。”
春桃应下。
仔细地想,顾玉遥就像与我纠缠羁绊的藤蔓水草,斩不断亦理不清。
他把外面的气息带进了深宅的相府,一如当日,他踏入易园的时候。披尘踏风,走入相府青草围绕的大门。
我等了几个月这么长久,终于等来了他。
未及门口,就听到里面铿锵的争论。
陈又茗那种特有的,嘲笑人的腔调:“谢公子是江湖人,谢家也是江湖世家,且这几年败落的可以,谢公子怎么凑热闹凑到相府来了?莫不是武夫当够了,也想攀着相爷这个大树改投仕途?”
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甘示弱地杀出来,也是带笑:“瞧探花郎这话说的,忒没水准了。连翰林院一个八品官都能来提亲,谢家难道还不如他?”
我呼吸,再呼吸,冷静。只因为他是顾玉遥而已。
只听陈又茗回击:“编修就算官小,那也是朝廷命官,谢公子却是一介布衣,没有功名的。”
顾玉遥的笑声更肆意:“探花郎这是……瞧不起平民呢?”
通常这个人想噎人的时候,能一句绝杀。我想陈又茗这种道行的,应该不足以与这样的老妖比。
果然探花郎君不出声了。
在朝为官的想清廉,不管真清廉还是假清廉,都想捞个好名声,探花郎身为工部侍郎爱子,右相爱徒,前途大好,他怎么敢让“瞧不起平民”这种名声传出去?
我估摸差不多了,对春桃一点头。春桃利索地先进客堂通报,只听一声“小姐来了”。里面便传出动静,下人便一同收拾,让客人先回避,重新摆布椅子和屏风。直到里面传出来春桃一声“好了。”
一道屏风,挡得住君子,防不了小人。我笑得轻然,提着裙裾,慢慢走进去。
坐在屏风后,我端详着那个靠近的人影看。
客堂里还有下人伺候,不至于太寒碜了。
他端端正正向我行礼,说:“小姐,草民谢留欢。”
屏风外灼热的视线寸寸透过来,温文尔雅的话语之外,我完全能那股压迫了。刚才他分明都自称“在下”,现在却有意称起“草民”了,我默然。
我望着他站在屏风外的身影,仍然笔直如剑,虽然带点模糊,却掩不了那一身的清傲。出自科场的陈又茗,文士清流,却也没有他这种仿佛骨子里渗出来的气质。
来自谢家的求亲者,果真如所说那般是“远”道而来么?如果不是他刚好在京城,如果他不是顾玉遥,我怎么相信他这个人?
不动声色地,拿出大家闺秀的派头,我淡然道:“谢公子,坐。”
下人给他搬了张椅子,他就坐在我面前,中间隔了薄薄一层彩云戏凤的图案。
在易园,顾玉遥的表现,也在处处表明他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但这次上门,我同样得斟酌着对待。
可还没等我斟酌完,那边厢就慢悠悠说了出来:“小姐的声音,莫名其妙让草民想起一个人来。”嗓音低低的,有些鼻音,似乎受了风寒。
我握着团扇的手,不由虚了虚,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回答,陈又茗突兀地横进来一句:“呵,谢公子可不厚道,你说这话,难道还想让小姐,亲自给你见一见吗?”
我也紧张起来,盯着屏风的视线陡然有些飘忽。
不料他笑出声,道:“草民正有此意,不知小姐能否露面,了却草民这个心愿?”
他这句话很模糊,其余的陈又茗和春桃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意思。
但大体上春桃还是不马虎,立刻站出来说道:“我家小姐还没出阁,谢公子,你见过哪家闺阁小姐随意示人的?”
他却只低低地对着屏风:“小姐……”
叫的我心都抽紧了。
外面传来陈又茗的嗤笑:“到底是江湖草莽,就是没个规矩。”
说起来这两人还是师出同门,都是刻薄性子,还真是尽得老师右相的真传?
我慢慢地握紧手,心里有些犹疑,只见他身影一动不动,似乎专等我回答,又像……胸有成竹?这姿态,与他在易园胁迫我时一般无二。
我顿时咬了咬牙,说不清是痛是恨。“既是谢公子心愿,那么”手指攀着屏风边缘,我身子缓缓往前探出,春桃在旁边急得够呛,我仍是朝屏风外稳稳当当看了过去。
四目相接那瞬间,我有些愣住,还是他,只是脸更削瘦了些,他看了我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底的光,渐渐有些嘲讽。
陈又茗惊讶地望向这边,我退回了屏风后。却同时在心里低叹一声,已有了决定。
定了定神,我方有些缓慢地出声:“不知道我与公子那位故人比……”
“不能比,她没有小姐这般的倾城之貌。”他低低的说。
倾城之貌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就特别重,我莫名脸上烧起来。
未想他话锋突转:“不过小姐也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我说的是‘故人’,而非指现在认识的谁。真让草民开眼。”
我眉峰一动,脸色僵了起来。
春桃以为我累了,见机插嘴:“二位公子有何东西要送给小姐,赶紧吧,小姐还有事呢。”
陈又茗见正面打击不到,便从侧面慢悠悠道:“不知道谢公子给霜小姐带了什么好东西?”
顾玉遥说:“此乃家兄特意准备的礼物,望小姐笑纳。”
我差点忘了,他是代他哥哥来的。
春桃立刻奔过去,片刻,手里捧着一只檀木盒子走回来。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稀奇,只能感叹冥冥中造化弄人。
本来我已有了定论,无论不再与他有任何牵扯,可偏偏有变故。
第三十九章 冤家不解
仅瞥了一眼春桃手中檀木盒,我就道:“目前一切还未定,怎好收公子礼物。”
我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摆明婉拒,陈又茗已笑出声来。
他却坚持,不肯收回:“家兄一片心意,也是颇耗费了心血。请霜小姐莫推辞。”
我无可奈何,只好接了。
他又道:“请小姐现在打开看看。”
我愕然,想不到他会这样紧追,手心垫了垫那盒子,我有些为难了。
陈又茗的声音传来:“谢公子,你不至于吧,何等样的好东西,还非要小姐现在就看不可?”
顾玉遥沉沉道:“家兄准备礼物不易,小姐就算不喜欢,也还请不要辜负了大哥的辛苦。”
他抛出了这样的说辞,我倒心中难受起来。他大哥……顾玉遥对他的大哥,的确足够维护。
轻轻抬手,抚摸了两下檀木盒身,盒盖上绣着花纹,看上去古朴清雅。我想起那个存在于顾玉遥口中的男子,叹了叹,手指打开锁扣,轻轻打开盒子。
没有想里面会是什么,我目光扫过去,略略看了看。
盒中之物跃起夺目华光,在一瞬间耀的我眼睛有点涩。我有点惊诧,忙定睛,见是块精雕细琢的方寸之玉。这玉石发出的光似是很耀眼,表面浮动碧莹莹一层光泽,若是被寻常人一眼看到这东西,定会以为是价值连城的什么奇宝。
我的手剧烈颤动起来,盒子几乎要脱手而出。居然是萧太后那块玉佩,怎么会,怎么会……这几日心心念念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我刹那间有种置身云雾的错觉。
不管它的光泽多么耀眼,但外形却没有分毫变化。只下角那块小小的刻印篆章,被小心地隐藏了起来。掩藏的手法极之巧妙,我把玉佩放在掌心,翻来覆去观察,居然硬是无法辨别出那象征着太后身份的印章位置。
这样巧夺天工的融合之术,究竟是何人能做到?
外面见我迟迟不出声,顾玉遥终于悠悠发问道:“不知小姐可还满意家兄这份礼物?”
我恍然未觉,脑中全被顾玉遥大哥可能的身份所震慑住了,深陷在之中却久久无法平复下来。到最后感到不可思议,我拧眉沉思:“谢公子,你的大哥……他还说过什么?”
顾玉遥低低说:“家兄让亲手交到小姐手中,让小姐亲眼看看。”
我手按在玉佩上,尽力平静心情,颤声问:“那、你大哥现在在哪里?他也来京城了吗?”
静了片刻,顾玉遥的声音不辨情绪,有些低沉道:“霜小姐……对我大哥有兴趣?”
我张口,霎时发不出声。
那边迅速说着话:“他没在京城,身子不好,正因不能长途跋涉,才会让我前来。”
耳中听着这声音,我几乎可以想到,如果没有这屏风,我定然能看见他嘴边的那抹轻嘲。
指尖在玉的表面划过,心思便一晃,让我亲眼看?沉吟片刻,脱口问:“你看过吗?”
话刚出口我就一哑,不由摸了摸鼻子,呃,问的好像太直白了。春桃朝我使劲儿挤眉弄眼,哪有这样当面怀疑人的?
我看不见顾玉遥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顿了下,轻轻道:“没有。”
他立刻又道:“大哥既然说了是让你亲眼看看,我就不会看。”
这话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我莫名就好似听到些讥讽意味,耳根慢慢红了红。我了然,顾玉遥还真是信任他哥,果然如他所说,对自己大哥从骨子里敬重并维护。
但……
我摩挲着玉的表面,拿开,发现指尖蹭了点金粉。心里登时明白过来,这块玉的表层都涂了薄薄的绿蜡,内中洒了点荧光粉,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方法把二者融合,使得玉变得如此光彩夺目。
“你大哥……叫谢欢?”暗暗握紧玉,我怔忪问。
半晌他才徐徐道:“是的,小姐不会连我大哥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我缓缓将玉放回盒中,旁边春桃早已将疑惑的眼神投来,我慢慢说道:“我收下了,请谢公子,将我的谢意,带给令兄。”
跟顾玉遥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话真是累得慌,人的惯性的确是可怕的。
他的声音似乎也略略一惊,片刻道:“谢小姐赏脸。”
这时屏风外就传来一个不合拍的声音:“霜小姐!你收了他的礼物,在下的呢?”
我一怔,反应过来迅速转回头,冲着屏风外陈又茗的方向,和善地开口:“陈公子,承蒙厚爱,那么您的?”
屏风上映着身影,陈又茗撩襟站了起来,“在下的礼,也要当面送给小姐。”
啊?
我又定了定神,忍耐道:“请陈公子坐这里。”
其实彼时,我的心思都扑在那枚龙纹玉上,所以陈又茗递东西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盒子打开,我看到里面浑圆剔透的一件物什,是一个翡翠做的扳指。
这扳指的色泽非常柔和,我抚了抚,外壁十分柔滑,我心里微惊,这样的质地,不知有多好。当下赞道:“这翡翠不知是什么种类的,色泽居然这般的纯净。”
“小姐莫说,这可不是普通的扳指,材料是冰种的翡翠,在外头,名副其实千金难求啊。”陈又茗悠悠说。
我愣了愣,这小小扳指竟是冰种翡翠,上等翡翠中也排行第二的名贵,也难得。我倒想不到他这么能出手。
不管有着什么原因,这位侍郎公子,金科探花肯将这样一件宝贝送上门,我多少要表示一下。我勾起唇,低笑:“陈公子深情厚谊……我十分感激。”
陈又茗在对面认真地道:“小姐要相信,在下的诚心。”
我讪笑了几下,火速将盒子盖上,向春桃使眼色,春桃清了清嗓子,万分机巧地说道:“二位公子辛苦,请到外厅用些茶点,小姐有事就先告辞了。”
我站起来,快步从偏门离开。刚出门,强自走了几步,扶着墙根立定,再也忍不住一身冷汗。
“小姐。”春桃伸手扶我。
我一直攥着装着玉佩的盒子,此时也未放手,眼睛早已盯着上面露出刚才压抑的惊讶。
直到听到身后树梢轻动,我猛地旋身,堪堪然朝树上看去。
不久前还在客堂房里的某人,惬意舒适地弯着腿,目光闲闲地向我望来。那一眼便叫我的心狠狠下沉。
树梢间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起眼。
“霜小姐。”话语轻随,好像老友打招呼一般。
可我知道不是,这个人永远不会是我的老友,甚至,能不能做成朋友都是个问题。
树梢上的人懒洋洋翻了身,身形舒展开,望着我说:“霜小姐的身影,真的与在下的故人一般无二。”
心里不禁动了动,我想起在易园被他揶揄的那次,真是狼狈不堪。遂我扬了扬下巴,声音悠长:“在别人家中,却跑到树上,好没理。”
树叶的阴影遮挡他半边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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