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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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鸟的灰烬-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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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柳姿先开口的。“你不是刚说激情是会退却的吗,那就是说不存在完美的爱情喽。”
“我说的是开始的激情会退却。虽然有时亲密也会先于激情发生,但是大多数时候,是先有吸引和迷恋。但是如果之后友谊不能产生、两个人不能变的亲密的话,迷恋终究会消失的,尤其是交*配之后;然后你自己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痴迷。激情是水,迷恋是奔泻的山洪。而山洪不管沿途留下多少轰轰烈烈的浩劫终究也是会过去的。亲密和承诺是河床水道,当山洪找到它们的时候,水也还是那些水,但已经变成了滔滔江河,绵延不绝。”
夏意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突然想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总是有人说分不清两个人的感情是友谊还是爱情,照你这么说就很简单,那就是看有没有激情,有没有性吸引。〃
“我也突然想到一件事,”文君说,“我们传颂多年的男子所梦想的三个女子,妻子,情人,和红颜知己,正是对应了承诺,激情,和亲密。”
'1' Gwinner; H; Schwabl (2005)。 〃Evidence for sexy sons in European starlings (Sturnus vulgaris)〃。 Behavioral Ecology and Sociobiology 58 (4): 375–382。 doi:10。1007/s0026500509480
'2' Sternberg; Robert J。(1986)。 〃A triangular theory of love〃。 Psychological Review 93 (2): 119–135。 doi:10。1037/0033295X。93。2。119
季节对文君来说重新具有了意义。之前因为旅行的缘故,冬天和夏天只有一趟航班的距离,而现在每天一点的风渐冷不知为何给文君莫大的乐趣。没事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包裹得暖暖的捧一杯热气腾腾的"卡萨布兰卡",在小区门口跟保安聊天,或者就坐在楼下的小花坛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她的窗口可以看见一棵年轻的槐树,有时文君就会坐在窗台上看槐树的叶子由绿而黄,又渐渐飘落,她会兴奋地说"那棵树只剩九片叶子了!昨天还有二十一片呢!"而每当这种时候修远总是哈哈大笑,好像文君是一出最娱乐的戏剧。他很明显不能领略文君所惊叹着的生命的兴衰和时间的痕迹,但是文君并不介意这一点。因为她知道,小槐树是她的风景,而修远的风景就是她自己,占满着他的视野,或许也装点着他的梦。
而让修远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的,是文君的旅行故事。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除了性*爱和回忆,都被修远要求用来讲旅行的故事。文君已经讲过了巴黎小服务生的故事,红岩谷的蜘蛛的故事,还有俄勒冈的出租车司机,巴塞罗那的骗局,希腊的一公里,巴伐利亚的游吟诗人……修远听故事的时候总是看着窗外遥远的一点,脸上带着一种让文君琢磨不定的表情。
同样让人费神琢磨的是Edward的恐慌。最近的一封email显示,Edward正在把他们已有的资料做最坏的推理。文君从网上收集到不少关于这具陈年尸骨以及半截玉簪的照片,她把它们和Edward发给她的那枚玉梅花的照片做了仔细的比较。两块玉的颜色,质地,纹路都十分相近,再加上断面的形状几乎完美地互补,文君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残片曾经连接在一起。这是一个重大的进展,她十分兴奋地把这个结论email给了Edward。据Edward说他收到这封email的时候正在地下室里拆一个十分古老的写字台,因为他怀疑里面有暗格。他的震惊使得他把工具掉在厚厚的一摞故纸堆上,扬起的灰尘让手机屏幕也有些难以阅读,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手在颤抖:百年前东方的古老村庄里一位女子被玉簪刺喉而死,凶器的一半却一直隐藏在半个地球以外的一个壁炉架上。这种诡异的联系让他觉得恐怖,虽然他努力制止自己的思维乱窜,然而他也得不面对一个最明显的推论:嘉宜谋杀了这名女子。他所无限好奇的家庭史,几代人像完成一件神圣使命一般终身守护的秘密,到头来都不过是为了掩盖一庄卑劣的谋杀,是一出肮脏的丑剧。
为了让Edward镇静下来,文君和他通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文君解释了这件事其实有很多种解释,“嘉宜谋杀了这名女子”虽然是最明显的结论,但是却十分站不住脚。首先,据Edward所能拿到的资料,嘉宜是满族旗人,生于北京长于北京,1875年离开北京到天津,后来又到上海和香港,从香港来到英国。他似乎和东北的小村庄扯不上什么关系。第二,既然玉梅花和那幅画都是嘉宜指定的不得出卖遗产,那它们一定有一些联系。嘉宜为了掩盖罪行而这样做不能解释这幅画是怎么回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嘉宜真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拿着凶器漂洋过海,还要求子子孙孙为他保留着行凶证据?
Edward暂时同意文君的分析,并且答应不再胡思乱想而继续努力寻找一切有关嘉宜的资料。文君告诉她在学校放寒假以后她会去发现尸体的地方,查阅一些历史档案,寻访当地人,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么。“谢谢你文君,”Edward说,“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
文君知道。当然Edward的感激不是她为这件事费尽心思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她感到好奇,她非常想知道那个故事,那个答案。但是这个解释并不能让大多数人信服,包括修远,爸爸妈妈,柳姿,夏意……事实上,只有两个人表示完全的理解和支持,那就是石鸣越和纪亚秋。
和文君一样,石鸣越每次都会出现在老杨的知识论课上。最近的课程他们一直都在讨论怎样认知的问题,文君学到我们所有用来认识世界的方法——语言,感官知觉,逻辑推理,情绪——都有潜在的问题,至少这些方法中没有一个能可靠地解决这个问题:当教室里没有人的时候课桌们在做什么?
在知识论课上文君特意留意了余茂其同学,他最近确实乖了许多,据说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被罚了,连他的生活老师小马最近都心情大好,午饭的时候和大家说自己真是转了运,连和男朋友吵架都少了,同时她开始极度推崇戏剧治疗,以至于大家纷纷表示要去观看戏剧社的新年表演。这部改编成音乐剧的青春版《火烧赤壁》是戏剧课的杜老师导演、学生编剧和表演的,明天控乐队伴奏,陈脉脉演奏小提琴。后来加入的余茂其饰演东风。不管是不是戏剧治疗的作用,余茂其最近确实稳重了不少,课前也不怎么见他闹腾了,他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时不时向门口望一眼。而陈脉脉也总是会在门口出现,然后坐在他的旁边。
听完知识论课后文君通常都会邀石鸣越一起吃饭。文君非常喜欢和石鸣越聊天,讨论关于Edward的探秘,或者就是评天论地。文君对鸣越是近乎崇拜的敬仰。他博览群书,尤其对故纸堆有特别的热情,当文君还在看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的时候,他已经通读完了资治通鉴。即使是现在,他的睡前读物仍然是《酌中志》之类文君听也没听说过的书。大概正是因此,鸣越的外表永远也脱不了一种呆呆的书袋气。文君在心里决定了他不是一个老吸血鬼而是翰林院里的一根石柱成了精。
随着他们友谊的深入,文君逐步发现了他石鸣越的内心的强大智慧。他十分善于洞察人心,并且对什么事都有深微入致的观点。有时相熟的其他同事会加入他们一起吃午饭,荣宇是个标准的愤青喜欢谈论时事,浓快之时免不了义愤填膺,而文君发现鸣越很少对什么新闻感到惊讶,并且能举出几百年前谁谁曾用相似的手段达到相同的目的。因此不管是军政秘闻还是娱乐八卦,他总是好像第二百遍看《大话西游》似的——有趣倒是有趣,但也没什么新鲜的了。
即使他如此容易把人看透,真正让文君感到可贵的是他有一颗宽容慈悲的心。他很少指责什么,更是从来没有过怨天尤人。他好像总是能理解别人的无奈和苦衷,以至于荣宇和钟娉婷会把他们各自婚姻恋爱的问题拿来讨论,然后听取鸣越这个单身汉的意见。而鸣越也好像躺在人家床底下偷听过似的把各种纠结分清理顺,同时对每个人的心理活动的进行分析,最后附上参考意见。文君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律师、宅男和知心大姐这三个角色是怎么在这同一具身体里共存的。 
作为他们这个圈子里唯一的已婚人士,荣宇倒总是能提出关于婚姻的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这并不是说他的婚姻不幸福,事实上荣宇和她太太非常合适组成家庭,而是婚姻本身就是一个经久不衰的有趣话题,每个婚姻都有值得探讨的故事;而钟娉婷的恋爱问题则让文君感到乏味,让鸣越感到怜悯。
钟娉婷胸怀着一个简单的梦想:像她表姐那样嫁个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的男人,然后辞去工作,衣食无忧,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的表姐和表姐夫是她理想中的模范夫妻,据娉婷说她表姐什么担心都没有,什么心也不用操,什么时候逛街就去逛街,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有小孩之后也一样。所以娉婷的所有纠结都可以归结为某次约会的对象不够年轻,或者不够有为,或者不够高大,或者不够英俊。
虽然并不投契但是文君发现很难在不伤害娉婷的感情的前提下不和娉婷做朋友。也不知为什么娉婷好像文君的粉丝一样一有机会就来找文君,并且时时崇拜地说“哇你还去过巴黎哪!那儿的名牌包包是不是比较便宜?我也想去旅游,但是不懂这些事情都怎么弄,要是有人给我把机票酒店行程都安排好就好了”,或者“你太牛了你推荐的那家茶馆真好玩,最近又有什么新发现啊”……每当这种时候文君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好尴尬沉默继而转移话题,因为事实上文君并不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包包,在巴黎的时候她在地铁14号线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旧酒坊改造的小街,然后乐此不疲地在那里游荡了好几天。
文君问纪亚秋是不是应该教育一下娉婷,因为看起来她好像并不明白选老公和挑包包有什么区别。亚秋的回答是:“那又何必,她只是遵循了一个雌性生物的本能,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茶馆一段弧喝东西吃甜点。新年过后亚秋从世界的尽头回来了,作为研究所的高级实验员她从野外回来后的工作是每天去实验室分析数据。她还是像从前一样大谈大笑着,精神焕发。亚秋比文君大两岁,她体态修长,像个运动员一样活力四射,皮肤被野外的阳光晒成健康的麦色,如果她背起一把弓一筒箭,简直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狄安娜——如果狄安娜也喝黑咖啡的话。
“雌性生物的本能?”夏意交班之后也加入了她们,这是夏意第一次见到亚秋,还没适应亚秋的奇谈怪论。
“你怎么知道!”由于在老杨的知识论课上受的教育,文君最近十分有怀疑精神,对事事都保持怀疑的态度,甚至对亚秋。“你怎么知道”和“为什么”成了她最常提出的问题。
“我问你,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还没有刷牙……”
“暂时不要想任何社会的或者精神层面的东西。从生物学来讲,生命的意义非常清晰明了,那就是生存和繁殖。一个生命体,不管是一粒细菌还是一个人,从生下来就是为了做两件事,第一,吃饭活下去;第二,繁衍后代来传播自己的遗传物质。甚至可以说吃饭活下去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多的繁衍后代。在繁衍后代的问题上,因为雄性和雌性的投资不同,他们的策略也不同。”
“哦?”夏意十分感兴趣。文君听见邻桌的两个姐妹在谈论不同种类的指甲油。她十分有兴趣知道她们如果听见自己这一桌的话题的话会想些什么。
“大多数的雄性动物对哺育后代的投入比较少,他们选择一个健康的雌性同类,交*配,完事走人。在完成交接精子的任务后他们对后代的存活能力其实没有多大的控制能力。所以他们的策略是多交*配,广撒种,自己的遗传基因才能更广泛的流传。男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的性感特征,年轻、漂亮、丰乳、肥臀,说穿了都是一个优秀哺育员所需要的素质,这都是生物的本能。
而雌性就不同了。她们要把后代从一个受精卵开始一直照顾到能独立生活,期间付出的时间和精力要比雄性多不知多少倍。她们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广撒种的,但是她们可以尽最大努力保证后代的存活。要做到这一点,她们寻找最佳的哺育方法,并且对前来要求交*配的雄性进行筛选。只有那些最聪明,最强壮、最优秀、最具有生存实力的雄性才会获得青睐。这样一来,她的后代中,儿子们会继承这些优秀的雄性品质从而在交*配中成为极有竞争力的选手,而女儿们会继承这种选拔的本能而继续去挑选最优秀的雄性来交*配。于是乎虽然曲折了一些时间长了一些,但是妈妈的遗传特征也能得到广泛的流传了。这就是着名的’性感儿子假设‘'1'。
至于人类嘛,因为我们有将近二十年的漫长儿童期,靠母亲一个人抚养后代几乎是不可能的,父亲必须也投入抚育后代的工作中,他们的孩子才能活下来。所以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人类女性在她们的筛选清单上又加上了几条:耐心,温柔,对弱小有保护欲,努力工作奉养家庭,总之,一个好父亲的特征。
所以你看,娉婷不会喜欢一个腿肌格外发达的男人因为她不是一只树上的松鼠。英俊,高大,年轻,有为,这些品质都是能让她的后代在她生活的这个环境里具有生存优势。”
“嗯,你确定娉婷是这么想的吗?我觉得她连DNA是什么都不一定记得哦。”文君说。
“她当然没有计划这件事,但这是内在的本能,你可能从来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但是它就在那儿,左右着你的行为。”
“爱情幻灭了……”夏意说。
“爱情嘛,就是另一回事了。刚才我们是把人当做一个普通动物来研究,但是毕竟我们有社会这么多年了,人还是有很多社会性的。”亚秋说,“爱情是一个三角形,刚才说的可以叫做两*性的激情,只是爱情的一个角而已。”
这时迟到一个小时的柳姿终于出现了,她和竑斯手牵着手,好像全身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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