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鸟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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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鸟的灰烬-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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翦一看起来有点累,不过看见妈妈表姐最好的朋友还有一大桌子好吃的还是挺高兴。文君一直很疼这个单亲的表弟,江竑斯和吴翦一又从小学就是好朋友,他们三个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文君出国后几年才回来见一次,不像小时候那么亲了,但这是成长所不可避免的代价。文君心里一直还把他们俩当从前那对儿小跟屁虫儿,可是他们现在都比文君高出一头,做着工作赚钱交女朋友这些成年男人的事情,文君每次想起来都大为惊讶。
文君向他们指出这一点的时候引来翦一和竑斯的一阵嘲笑,“文君姐你听起来好像我六姨姥姥”,竑斯毫无顾忌的说,“她每次见我都说‘竑斯都这么大啦,小时候才这么点点,还尿裤子呢!’,接着你是不是要开始感叹岁月流逝?叹气容易长皱纹哦!你可别连表情都像我六姨姥姥!”
文君捡起手边的一个橙子砸向竑斯,不过他轻巧地接住,再扔,再接,再扔,再接,现在他没手接了就像个杂耍艺人那样把3只橙子在两只手里倒着扔。
文君手里拿着第四只橙子,一幅“看你现在怎么办”的坏笑;小姨看做好的饭没人吃直叫“好了好了吃饭了,越大越成小孩子了!”。翦一盯着竑斯手里的橙子,看它们已经开始七扭八歪,准备好随时叫倒好,突然一只橙子直往桌子中央的汤盆里掉去,小姨一声尖叫,那只橙子在触到水面的时候被一只手接住,大家愣愣地盯着翦一和他手里的橙子,空气凝固了4秒钟,全家人都爆笑起来。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还有谁要来?”文君问小姨。
“不知道啊,大过节的,谁还串门啊?”小姨也莫名其妙。
英姐走过去开门,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请问这是吴翦一的家吗?”
“是,请进——翦一,有人找!”
进来的这个姑娘一身职业装,齐眉短发,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就让人乐于亲近,“你们家可真热闹啊,出电梯就听见笑声,怪不得吴总急着回家。” 她说这话的诚意无可指摘,却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好像哪里隐藏着一丛叹息。
她来家里找到翦一,却好像在等翦一先说话。于是大家都转过头看翦一,而翦一则和竑斯面无表情地对视着。他终于发现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说话,只好站起来说:“这位是袁芷园,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
这位叫袁芷园的姑娘低下头笑了,虽然这声笑饱和了几乎透明的悲哀。但是她再抬起头时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大方得体地对小姨说,“您就是吴总的母亲吧。这是吴总特意给您买的中秋节礼物,今天走得急落在办公室里了,我看见了就给您送过来了。是一个新型的发热型护膝,他听说新出了这种产品,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然后特意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
小姨接过来说:“谢谢你,还麻烦你跑一趟,吃饭了没?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还有事,你们一家人一起吃吧,中秋快乐!”说完她就转身出了门。
“这姑娘怎么这么奇怪!”小姨一边关门一边说冲翦一说。
文君看翦一还在盯着门口发愣,就赶紧过去把小姨拽到沙发哪儿,“小姨拆开看看,什么新的高科技,要费这么大劲,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小姨禁不住文君又哄又拉,只好放弃追究这个奇怪的女孩子而坐下慢慢拆包装。文君偷眼看了下翦一,他不知为什么正用一种下定决心的表情看着文君。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翦一已经甩开门冲了出去。
电梯的开门声叮的一响——翦一的脚步声变成了急促的跑步声。
叮的一声电梯门又关了——而两对脚步声正往家里走回来。
家里的几个人都望向竑斯,他正满桌子夹菜往嘴里送,发现大家都瞪着他看就指指自己塞满东西的嘴呜呜两声。
翦一和袁芷园一起出现在门口,手牵着手。
“妈,”翦一拉着袁芷园的手一起坐在小姨身边,“芷园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交往了一年多了。这个护膝是也是她特意给您准备的礼物。”
小姨呆呆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状况。
“阿姨,您别怪翦一,”芷园看来确实有点后悔,“我今天来的确实太冒昧了。我不应该就这么闯进来,应该让翦一先有机会跟您谈一下。”
小姨默默地站起来,翦一试图拉她的手也被她一把甩开。她走到厨房的桌子前坐下,开始嘤嘤地啜泣,“儿子大啦,翅膀硬了,每天深更半夜不回家,偷偷交女朋友还专门瞒着老太婆,我何必在这碍你眼呢,我明天就回老家……”
翦一双手抱着额头,闭着眼睛,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过去安慰母亲的时候,袁芷园拉住了他,同时她自己走过去,坐在了小姨的对面。
“阿姨,您要是走了,翦一会非常伤心,他会每天都担心您一个人在老家没人照顾,公司里的事情也处理不好,要不然就在我们开会的时候给您打电话看您咳嗽好了没有,或者在我们俩约会的时候给您打电话看您按时吃药了没有。您就当帮我一个忙,好好在这住着,我得欠您一个大人情。您难道不知道,翦一的生活里,谁也替代不了您。”
小姨居然没有被这番话打动,连文君都觉得不可思议。小姨只是撇撇嘴说:“你多大了?”
“我比翦一大两岁。”
“怪不得急成这样,还登门造户的追到家里来了。”
翦一猛地抬起头,“妈!” 但是芷园的眼神制止了他下面的话。
“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什么学历?是本地户口么?你爸妈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谁……”
“这姑娘配不上我们翦一!”小姨躺在床上还在气呼呼的说。
已经晚上10点多了,文君好容易把小姨劝回卧室躺下。这一晚上一家人都无心吃饭,小姨花了一下午做的一桌子菜,除了竑斯别人都没怎么动筷子。小姨大概已经把袁芷园她七舅老爷门前有几棵树都盘问清楚了。文君认为这位袁芷园居然没有中途夺门而出是她有多在乎翦一的最好证据。在小姨的太后权杖和宠妃眼泪的联合夹攻下,她居然还能不卑不亢,见招拆招地坚持到最后。她离去时的优雅只是让小姨更加气愤,尤其是对翦一,就好像自己费了半天劲用显微镜终于在一个苹果的包装纸上找到了一处破损,结果翦一不但不领情还非要吃掉那个苹果。
“你看,她没有本地户口……”
“小姨,我也没有本地户口,您也没有本地户口。”
“学历太高……”
“你又不是在给翦一公司面试,管人家学历干嘛。”
“穿那身衣服太没品位……”
“小姨,您最喜欢紫色……”
“可穿她身上不好看啊,还有工作也不稳定……”
“小姨,她是在翦一公司的高级主管啊,风险可比翦一小多了……”
“还有家庭条件太一般……”
“小姨,咱家可是正宗的普通工人家庭……”
“皮肤也不好……”
文君看小姨完全没有在听她说话,只好看着小姨吃了药,赶快劝她睡了,带上门出来。竑斯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翦一坐在窗前发呆,他大概从送母亲进了卧室后就是这个姿势了。看到文君出来,竑斯把电视消音,翦一也走过来,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文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过翦一倒是先开口了。
“我妈得让我跟芷园分手了吧。”
“她确实不喜欢芷园。”
“我就知道。所以我们交往两年多了我还没告诉我妈。我就知道只要一带芷园回家我们就得分手。”翦一把脸埋在双手里,长叹出的这口气也舒不出胸中的郁结。“我之前的两个女朋友都是因为我妈不喜欢我才分手的。我妈牺牲了自己的全部,一个人把我养这么大,我一直以为她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她一定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是她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是不是快乐?每次带女孩子回家,我妈就只会查户口一样问东问西,她怎么从来没问问我,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开心?她每次逼我和女朋友分手,为什么都不在乎我有多痛苦?”
“翦一,你妈是个很敏感脆弱的人。她可能只是很没有安全感,她一定会觉得你娶了媳妇儿就不会对妈妈好了。”
“可是我为了她和我那么喜欢的女孩子分手,还不够证明我有多听她的话吗?是不是我永远都单身着,守在她的身边,我妈才高兴呢?”
文君想说没有人能逼他做任何事,终究要自己做决定。但是翦一依赖母亲的程度不亚于他的母亲依赖他,只是强烈的沮丧让他忘记了这一点。如果做出让妈妈伤心的事,他迟早会后悔并且自责很久。但是文君希望翦一能得到快乐,他需要快乐,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应该得到快乐。翦一在父亲去世后就从来没有再快乐过,他背负着不幸的命运和母亲的希冀,已经太久了。
“我和芷园认识的时候她还在另外一家公司,我们交往一年多的时候她到了我的公司工作。我们合作的很默契,我和芷园在一起真的非常开心,我不知道没有了她我该怎么办。我把我们家和我妈的情况都告诉过她,告诉过她我不能带她回家的原因,我怕只要我妈一见她我们就完了。但是她很乐观,她相信每件事都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她说服了我今天过中秋节带她回家。但是事到临头我退缩了。整个下午我一直都在想,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快快乐乐的了。我没办法想下去,我跟她说还是改天吧,结果我们大吵了一架。她生气得离开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她也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大家都在等我,我只好先回来了。
芷园出现在我们家门口的时候,我当时大概心脏都停止跳动了。我妈在旁边盯着我,我脱口而出就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总监。说完我就知道,芷园要离开我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我做出了选择,我不认她,我就好像当众脆生生地扇了她一巴掌。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恨我,我都恨我自己。”
“但是文君姐,你帮了我。”
“我?我怎么你了?”
“如果今天你不在的话,芷园就不会回来了,因为我不会去追她回来了。我看见芷园转身出去,就好像一桶冰水直接浇到心里,我觉得我的心都死了。但是我看见你坐在那儿,就突然醍醐灌顶一样,你可以有勇气追求你想要的生活,反抗你父母设计好的路,我为什么不可以!芷园是对的,每件事都一定有一个解决的方法,我不想再逃避了,我会和芷园一起找到那个方法!”
文君被翦一这番话惊呆了!她一面为这个一向内心软弱的弟弟感到骄傲,另一面又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榜样而感到惶恐:她自己都还没把自己的生活搞清楚,怎么还能启迪后辈!
“翦一,”文君说,“做决定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你想好了可以承担任何后果的吗?”
“等真的有了后果我当然得承担,不然还能怎样。但是不试一试,没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好,我支持你!我也和你们一起找那个方法!”
“当然还有我哦!”一直没出声的竑斯这时也兴奋起来,“肯定有办法。你们难道没人看出来芷园和美姨很像吗?我从第一次见芷园就看出来了,这小子严重的恋母情结,我都嘲笑他大半年了。”
“我们看出来有什么用,关键是得让我小姨看出来啊!”
“哥们早点睡吧,”竑斯把翦一赶到卧室去,“大家一起慢慢想办法。我也走了,文君姐,我送你回家。”
出门前文君发现电视还没关。找到遥控器后正要按关机,她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急忙把声音调大,电视里正在播一则新闻,画面上是一个半山上的施工地点,许多建筑工人正在工作,一具刚出土的尸骨陈列在一旁,尸骨的喉部刺着一只断损的玉簪,露在外面的簪头是一对连理枝,一枝上的梅花翘然而立,另一枝则只有半截残桩。
“……施工人员在挖掘过程中发现残骸后立即通知了自治县警方。经专家初步估计,这具尸骨属于一位年轻女性,已经入土一百多年,但是因为衣物已经腐烂并且没有其他信息可供参考,暂时无法判断准确的年代。
奇怪的是尸骨出土的地点距离村民的居住区较近且附近并无其它墓地。再加上尸骨周围没有发现明显的棺木或墓穴遗迹,死亡后弃尸的可能性非常大。死亡的原因很可能是玉簪穿喉而入后导致窒息和失血。玉簪是从身体前面刺入,因此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他杀。
尸骨出土的该满族自治县位于辽宁省中部,是满族的发祥地之一。但到了清朝末叶人口已经十分稀少,当时聚居在这里的旗人大多由于获罪而流放出关外。该村的大部分人都姓谢,据村里的老人讲这里的人大多数是从前一位谢姓乡绅的子孙。早些年在村头还隐约可见谢氏大宅的颓垣,但近年已经完全坍塌并且作为土地项目用于施工建设。
对于尸骨的处理尚无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天黑了,我醒了

发件人: 姚文君
收件人: Edward
主题: 半截玉簪
Edward;
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你父亲的老房子也给了你一些乐趣,弥补你这半年不能在路上的遗憾。你知道求索历史可以和游走地域一样成为一种探险。
我可能发现一个线索。昨天有一则新闻,报导了在中国东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一具因施工而被挖掘出土的陈年尸骨,死因是被一只玉簪刺喉。从新闻画面上看,这支玉簪和那幅画里的女子头上佩戴的玉簪太像了,更妙的是,尸骨身上的玉簪缺少一枚梅花。
能不能把壁炉架上的那朵玉梅花仔细拍照发给我?最好能从不同角度拍摄,注意拍到细节,尤其是断面的形状,色泽,花纹还有尺寸。我会联系电视台和发现尸骨的村庄,看能不能找到更多信息,或者甚至见到这支玉簪来对比。
保重。很快联系。
文君
“所以说这位Edward手里有几百万美元的财产,正在打算打半年零工来攒钱,然后去一个战乱的国家,进深山里走一个月的路?“
修远一直在一边看着文君写信,不时玩弄着她耳边的头发。这几个月来文君的头发也渐渐的蓄长了,弄得她耳朵总是痒痒的;当然现在更主要是因为修远柔软的气息和坚硬的胡茬。
“Edward是一个私人理疗师,有一些忠实的客户。短期的工作总是找得到的,半年的收入也不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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