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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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空想家-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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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心地抓了抓孔郁的手心。
    孔郁:“?”
    胡慕:“我……我也是这样想的。”
    孔郁:“是吗?”
    胡慕连忙点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他生怕孔郁不信,又猛地连点了几次头。
    等胡慕想起给邓廷歌发洋溢着粉红心形小泡泡的报喜短信时,已经又过了一周。
    “真在一起了。”邓廷歌说。
    罗恒秋很高兴:“那挺好的。”
    他心想终于,孔郁终于不用再来烦我了。
    邓廷歌向他伸出手,罗恒秋把他从轮椅上小心地抱起来,坐在车里。两个人的动作非常自然,即便邓啸和庞巧云就在一旁看着也没有任何停顿。在邓廷歌可以用轮椅离开病房放风的这段时间里,因为邓啸抱不动他,一直都是罗恒秋负责他的转移工作。
    邓啸第一次看到时,重重哼了一声,被庞巧云悄悄训了一通,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后来他偶然发现自己儿子其实完全可以用手完成从床铺到轮椅的转移工序。被抓了现行的邓廷歌苦着一张脸跟自己爹强调:不行啊还是得师兄来,我手疼,疼疼疼。
    邓啸心说去你的,别以为你老子看不出来,你是在装。
    罗恒秋乐此不疲,很愿意为邓廷歌服务。邓啸觉得罗恒秋这么精明的人,不会看不出来邓廷歌的想法。他想了又想,一会儿觉得自己儿子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喜欢男人呢,一会儿又觉得小罗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儿子呢。
    答案很矛盾,简直无解。
    “一个月了,都闲出毛了吧?”钟幸从驾驶座回头冲邓廷歌笑。罗恒秋坐上了副驾驶。
    “我本来就有毛。”邓廷歌调节脚的位置坐好,等父母也坐上来。
    庞巧云和邓啸放好行李,一行人坐着钟幸从许医生那里借来的七人座启程回家了。
    邓廷歌在这边住了一个月的院,出院的时候医生嘱咐他一定记得定期去复查。下身的知觉正在慢慢恢复,邓廷歌的情绪也一天比一天高。
    出院的前几天,常欢和钟幸过来跟他沟通工作的事情。
    邓廷歌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目前这种状况,短时间内不可能恢复正常的工作。他之前接下来的剧本、已经基本敲定由他来主演的片子,还有这个仍在继续进行的传统文化宣传项目都已经剔除了他的名字。钟幸和常欢多番活动,但无济于事:让各个项目停工一年来等男主角,还不如就此换一个。
    罗恒秋起初想介入,但邓廷歌阻止了。
    “够啦,这次不用出头了。”他说,“等以后好了再说吧。”
    只是圈子里新人旧人的轮换如此频密,谁都不能保证他伤势痊愈之后再回到大众的视野里,人气还能保持现在这样。
    “我喜欢演戏,不是喜欢做明星。”他对罗恒秋说。
    罗恒秋最终没有插手。钟幸和常欢倒是不断接到剧组和项目负责人的道歉,他们这边也只好不断说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意见是一致的:这些负面的消息内部消化就好,目前最重要的是让邓廷歌保持愉快的心情去治疗和康复。
    邓廷歌看似不在意,但罗恒秋知道他心里是有疙瘩的。
    原本“瘫痪”这个可能性的冲击力太大,以至于被告知“不会瘫痪”的时候,狂喜把别的一切事情都压倒了。等到这种喜悦慢慢转淡,那些未曾消失的忧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存在着,赤。裸地袒露在面上。
    他相信邓廷歌自己也清楚,即便是康复了、能行走了,他的腿部状况也不允许他再像以前那样投入到那么危险的工作中了。
    钟幸和罗恒秋轮换着开车。钟幸说自己和许医生自驾游的时候走过这边的路线,几个人还特地绕了路去看那些新奇的山山水水,一路晃悠着回去。
    原本邓啸和庞巧云希望邓廷歌回家住,但他们的宿舍没有电梯只有步梯,邓廷歌出入很不方便,最后还是决定住在罗恒秋家里。邓啸和庞巧云第一次到罗恒秋的家里去,一个很局促紧张,一个莫名其妙地愤怒。
    庞巧云是觉得这房子可大可漂亮了,邓啸则是觉得自己儿子好像被这个有钱人给包养了,实在太愤怒。
    但很快,这种愤怒就微妙地消失了。
    他看到罗恒秋跑前跑后地给他们两夫妻端茶和摆吃的,又干净利落地把邓廷歌抱到沙发上,转身把行李都归置好之后立刻钻进厨房里把钟幸拉出来,让他放下手里的冰淇淋先和自己去市场买菜。
    “小罗……你,你会做饭?”庞巧云十分惊讶。
    邓廷歌很有些骄傲:“他做的饭挺好吃的。”
    邓啸瞪了他一眼。
    罗恒秋和钟幸很快就走了,邓廷歌在师兄特地给自己留出来的相处时间里,跟父母详细地说这个房子和罗恒秋的事情。
    有些事情两个老人已经知道了,但更多的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夫妻两个听得很尴尬,心里百味杂陈。邓廷歌告诉他们是他先往罗恒秋身上凑的,又告诉他们这个沙发是自己喜欢的款式,这个窗帘和沙发配套,也是自己喜欢的款式。
    开口之前觉得紧张,怕自己找不到那么多的话可说;开口之后倒是越说越顺畅:这个家虽然是罗恒秋的,但几乎每一处都有邓廷歌生活的痕迹。
    庞巧云还到厨房去看了一遍。油盐酱醋的摆放方式是她的习惯,碗碟的陈列也是她的习惯。邓廷歌自己转移到轮椅上,转来转去给她说明:“他很会做饭,但善后处理一般都是我来做,碗碟也是我来洗。不说好什么放哪里的话,他会乱放的,等到想用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儿子啊。”庞巧云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回头看着轮椅上的邓廷歌,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妈妈。”邓廷歌拉着庞巧云的手,“他很好的。”
    “我知道。”庞巧云蹲在轮椅前面,拍拍他的手背,“我和你爸爸都知道小罗是个好孩子。”
    庞巧云告诉邓廷歌,他当时还在住院的时候,邓啸不信任医院的诊断,在当地又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可信赖的医生咨询,后来想到邓廷歌以前说图书馆里什么都有,于是就天天坐公交车去书店和图书馆查医书。
    “我觉得他看不懂的。”庞巧云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好笑,“你爸爸那什么文化水平,他能看得懂医学的书?我可不相信。但他不自己搞清楚,怎么都没办法放心。什么脊椎又脊髓的,那个髓字他不认识,抄下来去查字典才懂得。”
    邓廷歌也笑了。
    “后来有一天,他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他在图书馆里看到了一些说你和小罗这种事情的书。”庞巧云说。
    邓啸会看到那些完全是偶然。他在自然科学类的借阅室里一排排地找医学辞典和治骨伤的书,又不懂得用电脑检索,只能自己拿着小本子和笔,记下“第几排书架第几层第几本”。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本说如何调节心理和精神的书。
    他想自己儿子好像最近精神确实不好,腿疼,心里又不开心,调节“心里”嘛——于是他就把书拿了下来。
    书里有一章说性心理异常的,在最后的段落前面加了个粗体小标题:同性恋不属于性心理异常。
    邓啸看得似懂非懂。他把那一章看了几遍,又去找别的说心理健康的书来看,最后还在角落翻出了几本在封面上就把那三个字光明正大写出来的书。
    那是三个令他心惊胆战的字。
    邓啸在书架和书架之间小步来回,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把书翻开了。
    “他说你们这种不是病,是正常的。”庞巧云怜爱地摸邓廷歌的脸,“他不懂,我也不懂。其实你过得开心,过得好,能平安健康就行了,妈妈现在什么都不求,你好了就行。正不正常,你喜欢跟什么人过,我都答应。”
    邓廷歌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想连初中都没读完的邓啸怎么看得懂那些大部头的、满是英文单词的医书,又想到他顶着一脑袋黑白间杂的头发,在书架上迟疑地盯着一本说同性恋的书。
    “你千万不要怪你爸爸。”庞巧云看他哭了,自己也哭,抽抽搭搭的,还得提防着不让在阳台上研究那个自动晾衣架的邓啸听到,“他很爱你的,他真的很爱你,他就是不知道,我们都不太懂……”
    邓廷歌说不出话,只好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第74章 做不了了

因为脊椎受伤和下肢的粉碎性骨折,邓廷歌回家之后要面临的是极其漫长的康复和治疗过程。骨折的地方已经做了内固定,现在暂时还不能行走,邓廷歌每天都很紧张地在自己大腿和屁股上乱掐。
    一个多月以前的他绝对不会想到,手指和皮肤、肌肉接触的每一丝感觉都会令他陷入狂喜。
    然而和这狂喜相伴相生的还有他没办法排解的沮丧。
    医生说一年吧,一年你就能走了。医生又说跑步跳跃这些剧烈运动即便能走了也不能随便做,你要给你的骨头一些恢复生长的时间。
    父母不来,罗恒秋离家上班的时间对邓廷歌来说特别特别难熬。
    他原本会习惯打开电视。但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和影视剧里总是看到自己熟悉的面孔。那些健康快乐的人们在大地上奔跑、跳跃,邓廷歌看了一会儿就默默关机。他后来更习惯看书,习惯把轮椅移动到阳台上,看周围的景色。
    楼层比较高,楼下经过的人们都很小。邓廷歌其实觉得这样也挺无聊的,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往往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罗恒秋常常会把工作带回家里来做,陪他说话聊天,教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邓廷歌现在的活动全都坐在轮椅上完成,罗恒秋不久前将厨房和卫生间全都改造过了,安装上了低位橱柜和洗手盆等东西。之后邓廷歌可以在厨房里完成洗刷和烹煮的操作。
    但罗恒秋身材高,他做饭的时候就会不太方便。
    罗恒秋不会抱怨,邓廷歌也没说对不起。他知道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就太见外了,于是干脆把之前悉心搜集的菜谱都翻了出来,一个个地试着制作。
    他仍旧是不太开怀的。肢体的受限让他整个人的世界仿佛都缩小了,对安全感的渴望前所未有地强烈。罗恒秋抱着他睡觉的时候他会特别安心,罗恒秋亲吻他的时候他也会特别激动。
    “做不了了。”有一次邓廷歌很突然地跟罗恒秋说。
    罗恒秋正和他依偎在床头看电影,想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
    罗恒秋:“哦。”
    邓廷歌:“怎么办,以后都做不了的话怎么办。”
    罗恒秋哭笑不得。他有些明白邓廷歌会在意这种事情的原因,又觉得他很好笑。但这是不能笑出来的。他十分严肃地摸了摸邓廷歌的脑袋:“还是起不来?”
    “……不,不太行。”邓廷歌十分窘,说这些话的时候脸红得厉害。
    罗恒秋看在眼里,心里莫名觉得很有趣。像是两个人第一次的时候,邓廷歌紧张、局促、尴尬,又渴望、期待和坦率。
    “不行就我来。”罗恒秋装作认真地说,“我行的,你知道。”
    邓廷歌下意识看看他下面。被被子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哦对,他见过,所以当然知道师兄是行的。邓廷歌自顾自地点点头。
    在这种很容易引起伤怀的时期里谈论这样的问题本该很奇怪,或者很不适合,但邓廷歌却觉得这个很重要。如果不跟罗恒秋说,他还能跟什么人讨论。
    罗恒秋其实是开玩笑的。他咨询过很多医生,虽然每个人都不能跟他打包票,但也每个人都在看了邓廷歌的病历和目前的复原状况后告诉他:脊髓神经没有问题,他的下肢可以完全恢复知觉。
    但邓廷歌显然是当真了。
    “那也好。”他说,“那,那我要先学些什么吗?还是你来就行了?”
    罗恒秋:“……”
    邓廷歌很认真。
    罗恒秋愣了一会,忍不住把他的脑袋抱着乱揉,下巴在头发上蹭来蹭去:“你真是……”
    邓廷歌:“……师兄,我是认真的!你,你在开玩笑吗?”
    他顿时更窘,头皮都紧张得发麻了。
    罗恒秋:“都听你的,听你的。”
    邓廷歌回来后不久,刘昊君和鲁知夏都先后来看过他。
    刘昊君来了没到五分钟,又抱着他哭了一次。邓廷歌浑身油烟气,由着他抱紧自己哭。刘昊君哭了半天,邓廷歌才知道他不是为自己哭的。
    “念双、念双答应我了!”刘昊君又哭又笑,“我们在一起了!以结婚为目标!”
    邓廷歌:“……你是不是喜当爹了?”
    刘昊君:“……不是。滚!”
    邓廷歌就撇下他,滚着两个轮子去关火了。
    鲁知夏来的时候眼圈也是红的。邓廷歌住院的那段日子她的工作非常非常忙碌,三天两头的飞来飞去,没能去探望他,这让鲁知夏很难过。
    邓廷歌把鲁知夏当做一个小姑娘,知道她现在毕业了,也知道她进入了省电视台里做少儿节目的主持人,并且仍旧在拍戏,连连安慰她很好很好。
    但他很快就被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先是刘昊君哭完了也吃完了邓廷歌做的焖鸡,抽抽搭搭地说起自己事情的时候。“我要放弃了。”刘昊君说,“写完现在这个剧本我就不干了。”
    刘昊君和自己追求多年的女神林念双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两人虽然一直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暧昧了好些年,一旦林念双答应,一切都顺理成章,林念双甚至还把他带回了家里给自己的父母介绍过了。当以婚姻和家庭为目标,刘昊君的想法和考虑的事情顿时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现在写的这个剧本是兵和贼的故事,是他决定不当编剧之后最后一次尝试市场化的努力。刘昊君想把这个故事写好,也希望演员们能将这个故事演好。他仍在写剧本,像对待一件珍宝,一个向心爱之人交付出去的承诺。
    “能做什么?”他笑了笑,“除了写字,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写了那么多故事,最后一事无成,在你面前说起来我都觉得丢脸。只好趁年纪不大,还没到不能回头的时候,先赶快选条别的路吧。”
    除了刘昊君之外,鲁知夏也告诉邓廷歌,自己不打算继续演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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