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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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嫡女-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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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颤颤松手,没再看他,她不是没有杀过人,在山林行走时,常能碰见凶残的匪徒。可是这一刀刺下,却觉心中疼痛。恍惚片刻,猜着这一刀能致命,夺门而出,不再回头。

沈氏夜里让管家亮起前院的灯笼,映照的院子通亮。全部下人共计四十一个,颔首站在院中,知晓明日就要出发去滨州了,约摸是要训什么话。

夜里清风微凉,沈氏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也知道明日便要去滨州,只是如今家中大不如前,也带不走那么多人。愿意的就一起去滨州,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勉强。想随李家走的,便站到前头来。”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不知话里真假,真的不会勉强?

陆续有人走出,宋嬷嬷、钱管家、柏树、柏树爹李顺,还有李瑾轩的书童。其余的人见没几人上前,寥寥无几,更是打定了主意,没人再往前一步。

沈氏等了一会,这才道:“宋嬷嬷,将黄嬷嬷的卖身契拿出来。”

宋嬷嬷上前打开放在小桌上的匣子,翻找了片刻,寻得黄嬷嬷的卖身契。沈氏淡声:“黄嬷嬷伺候老太太那么多年,劳苦功高,放行。”

黄嬷嬷一听,连忙从人堆中走过来叩谢,接回自己的卖身契,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待她走后,沈氏才对那书童道:“你伺候尚清多年,忠心耿耿。只是你爹娘早去,家中还有一个老祖宗要照顾,不便离京。我与宋夫人说一声,你去宋府。放行。”

那书童叩首不愿,宋嬷嬷好一番说劝,这才抹泪离去。

沈氏又放了一些家中困苦、独生的,瞧着眼前二十九人,声音更淡:“我素日待你们不薄,二爷刚入狱,你们便嚼舌根。如今真是应了那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我不怪你们,可心里的气也不顺畅。钱管家,将余下的卖身契全送去给南宫老板,我一个子也不要。”

钱管家立刻依照吩咐去了,一如既往不多问。

众人傻眼,那南宫老板是个负责督促采石的老头,素有“恶犬”之称,去了那里,不累的掉一层皮,便是要少半条命。当即跪地求饶,愿同去滨州,沈氏不语,他们可以狠心,为何自己不可?当即冷下心肠,转身进了里面,留下满院哀嚎。

如今李家只剩四个下人,柏树的娘前年过世,父亲李顺是家里的车夫,父女两人并无牵挂。钱管家孑然一身,宋嬷嬷也是,沈氏也放心让他们去。仔细想想,便让宋嬷嬷去照顾李瑾轩,柏树去照顾李瑾良。李家日后兴复还是要靠男子,无论嫡子庶子都要担起复兴李家的责任。安然由她照顾,周姨娘和何采各自照顾好自己的姑娘。想一想,他们还有个马夫,其实……也不坏,也不坏。

四月初,李家启程去滨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蓓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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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虎落平阳命有贵人

李家离开京城那日,只有宋家人来送别。马车到了城门口;赵氏一下来;见到沈氏,未语泪先流,连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大有此次一别;再无相见的悲凉。

沈氏倒是面色淡然;不想奢求什么;只要一家人平安就好;笑道,“哭什么;又不是被发配到荒蛮之地;滨州可是老家,都是认识的,左邻右舍都会照应。”

赵氏轻啐一口:“你夫君在京城也住了二十多年,你本就是京城人氏,熟络的人满大街都是,可你们如此,倒不见得他们来送送。”

沈氏淡笑:“你这不是来了嘛。”

赵氏不说她,又安慰了一番李仲扬,瞧着那样丰神俊朗的人一夜沧桑,让她也替好友心疼。

宋敏怡和安然正说着话,如今已有身孕,挺着身子不大方便。本想让母亲带两句话就好,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现在一见她,就庆幸还好来了。这风华正茂的姑娘可瘦成什么样了,看的她心痛。只是以为她全是因为担忧李叔叔的事,却不知也有贺均平的缘故。

安然强打精神和她说话,又看见宋祁站在马车那边,和兄长说话。看见宋祁,安然便想起那日的事。昏迷之后醒来,已经在自己家里,下人说,是个路过的妇人送自己回来的,可那妇人不留姓名也不受一分钱财就走了。那是宋祁找的人?

她到底不是个小姑娘,回想一下宋祁所做的,隐约知道他的感情,可是无法接受……就这么当作不知道吧,否则他难受,自己也难受,反正要去滨州了,不会再见,即便李家能重回京城,他那时也娶妻生子了吧。

“安然。”宋敏怡轻拉她的手,“清妍的事……我想与你说说。她不是不来见你,是不敢来。我与公主交情甚好,听她说,你们家出事时,她一直在宫里陪皇后娘娘。可我总觉得不只是陪着而已……而是皇上知道你与她感情好,怕她跟你牵扯上,让皇族为难吧。”

安然默了片刻:“我不怪她,她不是那种坏姑娘。”

宋敏怡叹道:“可是清妍不肯原谅自己,躲在王府里,我怎么都劝不动。”

安然心下担忧,清妍脾气是好,可有时候又太容易把自己圈进沼泽中拔足不出,可又不能去劝,拜托宋敏怡传了许多话,只盼她能想开些。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李家的马车,继续往滨州赶去。

李家并无老人,也无婴儿,这一路过去,倒也不太辛苦。只是何采身体差些,一直病怏怏,沈氏怕她将病传给安平,便自己带安平。安平比起往日来,性子也沉了些,伏在她膝上一眯眼便是大半日。

李仲扬最愧对的人,便是长子。凭着探花出身,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沉稳性子,循规蹈矩在官场上本可以一路高升的,可惜却因他而毁。李瑾轩心中虽有遗憾,可也不曾怪他,若是家人被贬回祖籍独留他一人在京城,也放心不下一家人。

到了滨州时,已是五月中旬。

再回故里,却没了往年来团年的心思。沈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到韩氏,就觉心烦。往日就嚣张跋扈,如今怕更要欺负他们。所幸大房不住在祖宅,隔了有一段距离,至多偶尔来扰。

可到了祖宅,才发现大宅里外表光鲜,可里面的门、柱子,甚至房梁都有崩裂迹象。宋嬷嬷瞧的心惊胆战,忙将她搀扶出来:“怎会如此,太太每年拿了那么多钱让大太太修葺,可这瞧着,跟鬼屋似的,哪里住得了人。”

沈氏气的心口痛,当真想不到,韩氏竟然连奉给祖宗的钱也贪了去,她就不怕遭报应么!可这儿不能住,要买宅子那也是一笔大钱,如今家里可不允许她多花一个铜板。只是大家长途跋涉,也不可能真在这破屋子住下。将就着去大房那吧,只愿他们不要做的过分,待一晚便走。

到了大房那,只见他们的门面可修饰的好看,门前的石狮威武而略霸气。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人来开。

李仲扬看着干干净净的大门口,连片叶子石头都没有,分明就是刚打扫过的,他就算再不懂内宅的事,也猜到了,人一落魄,亲戚就不是亲戚了。叹气:“阿如,我们去客栈吧。”

沈氏轻声:“二郎,我们并没多少银两,还有一家子人要养,能省一点便是一点吧。”

李仲扬僵了僵脸,没再说什么。这种事,她有分寸。只是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像丧家犬,到底是不乐意也不甘心的。

韩氏此时正坐在正堂上,与女儿安阳唠嗑,外头那敲门声,可悦耳的很。

安阳去年已经出嫁,凭着姣好的容貌,嫁给了县太爷做妻,若非城里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太多,她何苦会嫁个七品芝麻官,还长的不敢恭维。这县太爷徐保和家里本是富商,后来徐老爷给他捐了个官,给徐家充门面。安阳外出时偶遇了他,见有钱有势,便抛了两个媚眼,对方便自己贴了过来。

徐老爷本不想要这种名声的女子做儿媳,只是见她生的好,平日里见了也是知书达理,哪里像是传言那般。况且儿子又喜欢的很,和徐老夫人一商议,就让她过门了。

安阳可不愿和那种老头老太一起住,还得每日假惺惺的赔笑脸,她哪有那个闲工夫。于是磨了徐保和在外头买了房子,离娘家近,也常回来。倒不是想和母亲待着,只是看着她不敢对自己大声说话,心里便开心罢了。自从得知二叔下狱,又被贬谪回滨州,顿时便觉她出气的机会来了,这几日几乎是住在了家里,只等着二叔一家过来,给他们吃闭门羹,看他们做丧家犬!

钱管家敲了半晌门环,仍不见人出来。沈氏看着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心里不忍,暗叹一气:“去客栈吧。”

一家人陆续上了马车,李仲扬在最后,看着妻女上去,才准备抬步上马凳,听见有均匀的马蹄声,又往那边看了看。马车停在李家门前,一个男子俯身下地,正是李瑾贺。

李瑾贺一见他,眸色微沉,却也不靠近。李仲扬以为他与别人一般,嫌他是罪臣。一会那车上又下来一人,是个面生的女子。他微微偏头:“阿阮,来见过二叔。”

那名唤阿阮的女子是李瑾贺的妻子,父亲是衙门总捕头,母亲是大家闺秀,与李瑾贺一见钟情。韩氏不愿他娶她,只是李瑾贺执意迎她过门,便只好答应。

阿阮上前行了个礼,笑道:“见过二叔。”

李仲扬点点头,左思右想,这侄儿还是有些良心的,那是不是……可以问问他可否让他们住几日?久未求过人什么,话到嘴边,脸都有些红,只是为了妻儿,这又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尚和……我们千里迢迢到了滨州,实在是有些疲惫,可否让我们住上一晚?待找到房子,便立刻搬走。”

李瑾贺剑眉微挑:“家里并不大,不过几个柴房还是能收拾出来的。”

李仲扬一愣,万万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种话。李瑾贺探身,在他耳边轻吐字:“侄儿曾收到过一封信,那个写信的人,姓莫。”

李仲扬不知其意,只见那马车又冒出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嚷着人抱他下去。看见那男童,身如中了一支利箭,刺的他眼前晕眩。沈氏扶住他,已看清那男童是谁,不正是李瑾瑜!

李瑾贺让阿阮先带他进去,这才冷笑道:“我收到信后,本不相信二叔是这样的人,可又心有困惑,便派人去寻他,没想到,果真就是瑾瑜。我让人将他领了回来,当作养子,取名李重归,二叔怕是最知这名字深意的吧。没想到我如此信任二叔,却被你捅了这一刀。既然当初不愿接纳他,又何必要帮我,最后却谎称被土匪夺走!我李瑾贺与你为敌一世!”

当初找回孩子,他便想去京城痛骂李仲扬,可是苦于全家都不能再进京城。本以为此生无望,却不想天地轮回报应,自己不去,他们倒是来了!还是被贬谪到此。现今他的绸缎庄开的颇好,又有县太爷舅子,生意吃香,要整治他们绝非难事。

李仲扬步子微颤,那莫白青死前托人弄了封信出去?难怪宋嬷嬷说在她房内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怕是全都交给了那送信人!沈氏沉声:“将他送走是我的主意,与二爷无关。你若是要报复,便朝我来。”

李瑾贺笑意更冷:“你觉得你能脱得了干系吗?他没好日子过,你也不会有。”

几个孩子本来已经上了车,可听见外头吵闹又出来了。李瑾轩见堂哥神情狰狞,虽不知发生何事让他如此,只是哪能任由他这般欺负双亲。立刻跳下来,护在爹娘前面,目光灼灼,不退避半分:“堂兄不愿收留我们,我们走便是,何必如此。”

李瑾贺失声笑道:“好弟弟,你若知道你的好爹娘做过什么,怕就再不想认他们为亲了!”

李瑾轩只说了一句“他们都是我的爹娘”,说罢,护着两人上了马车。

李仲扬眉头紧拧成川,沈氏握了他的手,仍是笑道:“二爷不必担忧,会好起来的。”末了又对一车子的人说道,“人生浮沉,有什么是看不透的,我们享过了荣华,如今这点挫折并不算什么,只当是磨砺。”

李瑾轩拍拍几个弟弟妹妹的肩:“大哥会撑起这个家的。”

这本是鼓励的话,可听着却分外心酸。周姨娘先抹了泪,抱着安素差点哭出声来。临走的时候娘亲让人偷偷拿了银票给她,可她又推了回去,不知道这次这么硬气,是不是又做错了。

到了客栈,一家人以为可以歇息了,可那掌柜一看,又问了名字,当即让小二撵他们出去。李瑾轩哪里肯让人这样平白无故赶走,当即和他理论。掌柜见实在无法,这才说道:“县太爷有令,不许让你们住店,别说我这家,其他店家都是一样,要是发现了,就得被抓去衙门。”

李瑾轩气道:“我们如今是平民身份,他有何理由这么做?这大羽国的律法哪里说了他有这权力!”

那掌柜急的直抹汗,直纳闷怎么这么多客栈就挑上他这了,说道:“老夫实话与你说吧,李大公子。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毕竟李二爷曾任丞相,也是我们滨州之福。只是谁让你们得罪了你们的好妹妹,她如今是县太爷的夫人,她说的话,谁敢说个不字啊。”

李瑾轩一愣:“李安阳?”

掌柜忙不迭点点头,眼见着那捕快巡视快到了,哭腔都有了:“你们还是赶紧找个破庙住下,这店家是别想住了,别等天黑了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们总算是深切的感受到了。当初父亲升任丞相,滨州人人以此为荣,还送了牌匾到李家祖宅悬挂。父亲也屡次为滨州谋福利,修筑堤坝浇灌田地,水灾旱灾时求圣上减免税粮,可如今一出事,却无人敢站出来。

可悲,当真是可悲。

可笑,当真是可笑啊!

一家人到底还是回到了祖宅。

李瑾轩和钱管家仔细看了前后二十几间屋子,挑了几间牢固的,暂且住下。沈氏和周姨娘何采去外头买蜡烛和纸来糊窗,安然看着安素和安平。宋嬷嬷和柏树去打水擦拭,李仲扬和李瑾良将各处遗留的桌椅搬到房中。李顺铲走门前碎石拔草。

众人分工有序,天色渐黑,也初见成效。虽然都累,可如今喊累也无人顾及,只能忍着。

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间,沈氏又让宋嬷嬷和柏树去买些米菜回来,自己领着其他人去清扫厨房。

等一顿饭做好,众人已饿的身心疲惫,默默吃下一碗饭,才稍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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