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那些暖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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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那些暖暖的阳光-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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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何处惹尘埃(一)
 暮歌是听着大昭寺的佛号长大的。天地一色的高原,苍茫的雪山、宁远的圣湖,平静的呼吸,暮鼓晨钟,宁静悠远的守望。

暮歌喜欢西藏,这里有高高的天、无垠的地、澄净的湖。这里的一切都透着纯和净,纯粹地让人豁达、宁静。这里不止有她的童年,还有舅舅的青春。舅舅说,这里干净,净得不像人间。舅舅带着她在这里给妈妈守了八年的愿。舅舅说,你妈妈满身罪孽,我们得帮帮她。

舅舅叫凌远航,暮歌的妈妈在暮歌三岁那年去世了,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暮歌她爸爸是谁。在暮歌的认知中,二十三岁的凌远航是暮歌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暮歌五岁那年,凌远航自请去西藏驻军锻炼,也将暮歌带到了这片净土。

暮歌还有一个弟弟,双生弟弟,晨歌,可暮歌对这个弟弟几乎没有回忆。晨歌从小就养在外公外婆身边,不是凌远航不愿意带他一起走,一来两老舍不得,二来凌远航觉得女孩比男孩好带。

“拉萨”,在藏文里的意思是佛地。大昭寺门口常年有朝拜者磕长头,更多的人每天围绕着大昭寺转经,很多僧人也在大昭寺附近摆开架势,向过路的人唱经化缘。

暮歌喜欢佛,为此舅舅还特地在老城区的八角街置了房产。暮歌喜欢八角街,这里来才是原始的拉萨。暮歌跟着舅舅一起站在布达拉宫顶上俯瞰过拉萨,整个市区到处是一片片掩映在绿树中的新式楼房,唯八角街飘扬着经幡,荡漾着桑烟。街区之内,僻巷幽幽,曲途自通,宫厦套着百屋,傍着古寺,弥漫着浓浓的藏族风情。街道两旁商店林立,摊贩聚集,热闹非凡。暮歌每天都是被大昭寺的晨钟唤醒的,接着天亮,小贩的叫卖声,繁华而朴实。形形□的游客,来自世界各个角落,在这里能看到他们最纯粹的笑容。夜幕降临,华灯初照,音乐伴之各种叫卖声,空气中会弥漫起风味小吃的香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单调和朴实,暮歌喜欢这样的生活。

暮歌和这个地方有缘分,连凌远航刚来时都不适应了一阵子,可小家伙,一点点高原反应都没有。反而像鱼儿进了大海,自在地不得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每凡找不到暮歌,凌远航总能在寺里找她,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漂亮得不像话,那么小的孩子,竟能安安静静地坐听佛理布道。大了些,她就和寺院里的僧人一起,每日做早课晚课听佛法,风雨无阻。凌远航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这孩子总是一语不发地看佛经,任何人跟她说话她都是礼貌地笑笑,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塞上风光,暮歌偶尔坐上舅舅的军用吉普,迎着朝阳疾驰向渐渐隆起的大地和仰之弥高的冰峰雪山。这里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暮歌始终吃不惯藏族的食物。她是个彻彻底底的素食主义者,断奶后就跟着妈妈吃素,连鸡蛋和牛奶都不曾沾过,舅舅也跟着妈妈吃素,后来妈妈离开了,她就跟着舅舅,两个人还是吃素。米饭水果和蔬菜对高原驻军来说是很珍贵的,暮歌吃的食物都是暮歌的外公准备的,定期的采购,从沿海空运过来,仰仗的是富足的家世背景。

凌远航并不天天回来,驻地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当年下西藏,打的是镀金的借口,只是这金镀得有点久,家里和上头都在等他点头回沿海。

这晚凌远航难得回来和暮歌一起吃晚饭。晚饭是暮歌准备的,有香辣海带丝、素抄山药、冬瓜盅、家常豆腐,这孩子喜欢自己给自己做好吃的。

唱颂经文,然后开饭。

“今天很晚才从寺里回来?”凌远航一身戎装,夏末秋初,夜有点凉。

“你怎么知道?”暮歌咬着筷子,一脸俏皮。

“不然你会只做这么几个菜?”凌远航也跟着一笑。

耸肩笑笑。

“今儿师父说了些什么?”

“今儿听了个故事。”

“给我讲讲。”凌远航洗了手,拿起筷子,细细地品了起来。

“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正撑伞走过。人就说:‘观音菩萨,普渡众生,带我一段路吧!’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那人就立刻跳出来站在雨中树:‘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度我了吧?’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在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请自己找伞去!’观音说完便去了。”暮歌停下,看着凌远航。

“然后呢?”凌远航配合地问。

暮歌这才高高兴兴地接着说。小姑娘其实寂寞,这时候凌远航人都回来了,她自然想和他多亲近亲近。

“第二天,这个人遇到了些困难,就去寺庙里求观音。走进庙里,发现观音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人就上去问了:“你是观音吗?”观音答道:“我是。”人又问了:“那你为什么还拜自己?”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暮歌说罢就盯着凌远航,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凌远航歪头想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暮歌懂吗?”

“懂的。”她笑。

“怎么说?”

“舅舅带我来这儿只是想求个心安,只有自己度得了自己,妈妈也是。”

凌远航笑着摸摸暮歌的头。十三岁的孩子,你说,怎么就,那么透彻。

吃了晚饭,凌远航反常地没有一头扎进书房,而是找出了暮歌厚实的外套。暮歌一看就来劲儿了。三两下把书收回书架,暮歌一把抱住凌远航的手臂。

“看星星是不是?看星星!”

“是!”凌远航笑着摸摸暮歌的脑袋。

夏末秋初,这时候的夜空很高很高,星星也尤其尤其得亮。暮歌喜欢高原的月色。舅舅随身携带的妈妈的日记本里,有许多许多的信,有些给舅舅的,写个她和晨歌的,还有写给“爸爸”的。

妈妈在其中一篇信里写道:“孩子们,妈妈太喜欢西藏的月色了。如果有机会,你们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

后来暮歌真的来了高原。等暮歌真正静下来,懂得赏月的时候,凌远航带她领略了高原的月色。每次暮歌都看得很认真,月还是那个月,亘古不变,这是妈妈最爱看的月,这是晨歌还来不及看到的月,她要帮他们一起看。

凌远航带暮歌坐上了一台军用吉普,高原上雨季刚过,正是猛兽活动的黄金时期,后座放了一把猎枪。

吉普在旷野上疾驰了好久,终于在群山前停了下来。明晃晃的月亮就挂在两座山之间,黑乎乎的天空的大地,漫天的星子,没有尽头,天地没有分界,他们就如同置身浩瀚星空一般。

凌远航在车盖上铺上了毛毯,将暮歌抱了上去,然后自己也上去,在暮歌旁边躺下。

“暮歌,喜欢这里吗?”

暮歌点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啊。暮歌要不要留在这里?”

暮歌睁着清澄的眼睛望着凌远航。

“暮歌,不要离开佛祖,红尘太苦。”

“出家就不苦?”她的笑带着一种睿智和没心没肺。

“不苦,有佛。出家出的是尘,脱俗了,远离了俗世,就不苦。”

暮歌笑了笑,躺在凌远航身边,挽住他的手。“可是人家舍不得你。我要跟舅舅在一块儿,一辈子都要!红尘苦,出尘就不苦,对佛来说,人世百态,又何来红尘内外之分?只要在舅舅身边,到哪儿都不苦。我和舅舅一样,心中有佛。”

凌远航听着笑了,伸手摸了摸暮歌的眉眼。凌远航喜欢暮歌的眉眼,他常常对暮歌说:你的眼睛,像拉姆纳错,是灵魂的守望。

“好。我们一起回去。”

藏历七月上旬,公历九月上旬,暮歌度过了她在高原过的最后一个沐浴节。

高原冬长夏短,春天雪水入河,冰人肌骨;夏日大雨滂沱,山洪暴发,河水浑浊;冬天皮袍裹身,没人敢入水。只有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水温较高,河水清净。高原上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初秋的水有八大优点:一甘、二凉、三软、四轻、五清、六不臭、七饮时不损喉、八喝下不伤腹。选择这个时候洗澡,是藏名流传了七八百年的传统。

暮歌喜欢过西藏的节日,大大小小的节日从来不错过。暮歌喜欢沐浴节,虽然这里条件艰苦,但她还是能时常洗澡的。不过像这样大规模象征性的活动,她还是不愿错过的。小时候凌远航会抱着她下水,后来长大了,她下水,凌远航就在岸边看着。

面对这样的转变,暮歌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其间的尴尬只有凌远航知晓。暮歌一天天长大,可凌远航一直当她是个孩子,直到有一天,凌远航帮暮歌洗澡时发现了她尖尖隆起的胸脯和下身细细的茸毛时才惊觉,这孩子早就已经长大了!

藏人叫金星为“嘎玛日吉”,也叫弃山星。沐浴节持续7天,勤劳质朴的藏民们会选择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的一天,成群结队、阖家而出,他们纷纷前往拉萨河,白天洗衣物,等夜晚弃山星高悬头顶之时,就下水尽情地嬉水游泳,洗刷一年的风尘。

今年的沐浴节,凌远航还是照往年那样陪着暮歌一起去。当然也有不同,三年前凌远航便不再陪着暮歌一起下水了。

河畔到处都是藏民们的歌声,更有人在河滩上跳舞的。凌远航点起篝火,身边摆着青稞酒、酥油茶、糌粑和一些节日食品,暮歌并不见得都会吃,不过这丫头喜欢讨彩头,节日一定要应景。

凌远航看着河里和其他小女孩玩得没了形象的暮歌,无声地笑了。这时候的她,笑容如雪山顶上的新雪一般纯洁无垢,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孩子现在的笑容。

半个月后,暮歌十三岁那年,凌远航正式收到晋升令,调回沿海。暮歌离开了生活了八年的西藏,回到了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正文 何处惹尘埃(二)
我真爱莫家,多多少少也要带到,不然我死不瞑目。暮歌回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了晨歌,这孩子是特地和学校请假回家的。

晨歌是个早熟的孩子,五岁后就不再和姐姐一起生活了,再见到她,心里有期待,但又怕受到伤害。所以他只是看着暮歌进门,看着她见过外公外婆。其实还是紧张的,当暮歌的目光转到他身上时,他紧张地说不出半句话来。

晨歌和暮歌是双生姐弟,是异卵双胞胎,把他们的五官分开来细细对比其实一模一样,可合在一起后就又不那么相像了。不过毕竟是双胞胎,再不相像,差异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暮歌是特纯粹的孩子,看到晨歌别扭地坐在角落里摆酷,她也不觉得尴尬,没一会儿就从外婆身边挪挪挪到了晨歌身边。

“晨歌,我是姐姐。”暮歌怕弟弟觉得她不够真诚,所以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在笑。

晨歌原本是真的有点紧张的,可现在一看到她明显真诚过头的傻气笑容,突然就觉得不生疏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习惯性地想伸手挥开面前的脸,但手到暮歌颊边又瞬间收了劲道,最后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笑道。“姐姐。我是晨歌,姐姐。”

凌远航去了西藏后就没过回家,外婆自然拉着他一直说话。今儿还好,就自家五口人,亲戚朋友一律谢绝来访,不然还不得满屋子人啊。大人们在聊天,啥话题都有,两个小的在旁边也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先是暮歌在讲,没讲几分钟就发现没话讲了,后来是晨歌在讲,啥都讲,从小到大发生的趣事儿,学校里好玩的。

晨歌读的就是全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从小就是一边当兵一边读书。这点上暮歌比晨歌幸福很多,凌远航曾经跟暮歌说过:暮歌,我希望你的童年一直到18岁才结束。晨歌今天是请假出来的,吃了晚饭,外公就催着他回学校。凌远航看出两个孩子都还舍不得彼此,就作主把晨歌留了下来,并早早打发了两个小的去睡觉。

晚上两姐弟一起睡觉。五岁前他们一直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五岁后他们再没一起睡过觉。再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感觉很奇特又很熟悉。他们真的八年没见,可要说陌生,双胞胎之间特殊的感应又让他们一直若有似无地联系着。

晨歌以前也偷偷想过和姐姐在见面的情景,他觉得自己肯定有好多好多心里话想跟姐姐说。以前在车上、在课堂里,发呆的时候,常常会在心里演练说辞,多是煽情的,可现在真的见到姐姐,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姐,西藏好玩儿吗?”

暮歌想了想,摇摇头。“那里的冬天很冷很冷,也没什么地方好玩的。而且每天都要去寺庙里做早课和晚课,跟出家人似的。”

说者无意,只有暮歌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西藏,她只不过是担心舅舅不带晨歌去会让他有被遗弃的感觉,所以故意都拣不好的方面讲。可听者有意,知道姐姐清苦又无聊活了八年,晨歌很心疼。

这么想着,晨歌突然想起什么,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红木质的盒子。

“姐,这个给你。”

暮歌也不客气,接过来打开,盒子里是一条天然红珊瑚制成的佛珠——佛门的清苦宁静和红珊瑚的名贵妖娆,竟没半点不和谐。

“真的给我啊?”暮歌第一眼就爱不释手了。

“说了给你当然就是给你的。”晨歌撇撇嘴,言辞间似乎对出尔反尔这种行为颇为不屑。“这是妈妈的佛珠,那年舅舅把你带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找外婆讨来的。后来怕弄坏了,就收起来了。”

原来是妈妈的东西啊!牧歌摸摸佛珠,很想要,可又怕晨歌也会舍不得妈妈的东西,想了会儿,拿下自己手上的紫檀木佛珠戴在晨歌手腕上,然后把红珊瑚佛珠戴在自己手腕上。 “我戴你的,你戴我的。”

晨歌用力点点头,心里又暖又甜。摸摸手上的紫檀木佛珠,惊觉这佛珠竟是有些年头的。每颗佛珠上手指接触到的面上都变得光滑无比,是不知道念了多少经文、转了多少次佛珠才能留下的痕迹。姐姐为妈妈守了八年愿,现在她将这八年的缩影戴在了他的手上,似乎,这八年他们一直在一起一样。

顿时热气冲上了晨歌的眼眶。

“姐,你和舅舅还回西藏吗?”

“不去了。不过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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