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雪成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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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雪成烬-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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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为了不让眼前这个孩子担忧,他故意隐去了之前的危险,淡淡说道:“放心吧,你姐姐现在很好。只要我们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禁凌雪却似有些忧心:“这个地方,我曾试图想逃出去,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封无痕淡然笑道:“放心吧,自会有办法的……对了,冷姑娘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吗?”
禁凌雪略一沉吟,道:“你跟我来。”说着便率先推门走出了这间屋子。
由于急于救人,封无痕一时间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禁凌雪,较之从前那个痴懵迟钝的少年,神情举止间微妙的变化。
踏着黄昏的夕曛,穿过非天圣宫巍然崇举的穹门,越向上行,带有浓重异域风情的殿宇与回廊便越多了起来。原来禁凌雪居住之所,竟不是在非天圣宫内部。
直行至一座白玉石堆砌的圆顶宫殿前,禁凌雪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朝前方遥遥望去,双眸中陡然有了一丝异样。
封无痕循着他目光落处望去,下一刻,他的右手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随身佩戴的祭雩剑。
在距他们不远的前方、那座洁白宫殿的门口,赫然立着一个纯白色的倩影。
封无痕无法想象到,世间上竟然真的会有这般品貌的女子存在——对方那一身银白色的装束,在月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宛然不在人间;她衣袖凌风翩然飘舞,犹似背后生出的一双洁白的羽翼;她那西湖处子般不堪经风的清窈身形,几欲御风而去……仿佛眼前这个女子,从亘古以前,就是与日月星辰同在的;仿佛每个男人心中最理想的迷梦里走出的绝世仙子。
然而,他在她身上探测不到丝毫“人”的气息——单凭习剑之人的直觉,他已非常清楚地认识到:倘若眼前这个少女要阻止自己的话,他和禁凌雪或许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骤然的惊骇,让他没有注意到此际禁凌雪眸子里微妙的变化。而那个眸若寒星的少女,只是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禁凌雪,目光中柔情似水,仿佛收藏的尽是小女儿满满的心事。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她及踵的长发,那张清冷如玉的脸颊上,此刻透着一丝茫然与哀伤,“雪,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那低柔的声音宛如从极远的地方漂浮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已在这里等待了太久、被寒风吹冷了的缘故,禁凌雪从话音里感觉不到这个少女往日的温柔与顺从。
“胧……”他轻轻地叫出这个少女的名字,目光中也蓦地蒙上了一丝迷惘,“你早就知道,我是不愿留在这里的。”
空气瞬间静窒。冷月光下,那张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是的,我知道。所以,在你的这位同伴踏上迦罗山之时,我就将那面与外界沟通的水镜遮蔽住了。因此……直到现在,我哥哥也不知道有外人进来了。”
封无痕着实被她的话语惊了一瞬,就连此时禁凌雪的脸上浮出一个晦暗莫辨的表情也没有察觉到。
禁凌雪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带着微微讥诮的笑意:“你会这样好心帮我?”
但见胧的眼睫低低垂了下去,覆住那双寒星也似的明眸,“即便哥哥不在此,我也有把握让你们无法生离开这里半步。”
禁凌雪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原来,尊贵的圣女大人,也并非是我想象中的那般仁慈善良啊!那么……请动手吧。”
然而,胧却径自垂袖而立,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眸光闪烁如晨星:“雪,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就问吧——在我们成为敌人之前。”禁凌雪的语气依旧淡漠而疏离,甚至嘴角依旧噙着那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胧黯然地缓字道:“你离开迦罗山之后,还会不会……记得我?”
如此简单的提议,听得一旁的封无痕心中都不由涌过一阵涩意。银袍圣女那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自卑与苦楚,仿佛这时候与之对话的,并不是非天圣宫的女主人,而是一个满怀着忧愁与绝望、急于想要证明什么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女人。
禁凌雪心中有一瞬的恍惚,隐隐的愧疚感从心底里萌生,却又在最快的时间里被他内心的意志压制了下去。而便是在这一瞬之间,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我不会忘记你的,胧。”
此话一出,少女恬静的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温柔甜美的笑容,声音却微透着涩意:“那么,就带着她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她说着缓缓朝前伸出手,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她修长指尖激射而出。银光过处,一个绯衣女子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前方的石砖地上。
但见那绯衣女子横卧于地面,双目闭合,面容详静,胸口有节律地起伏着,似是正在熟睡。
封无痕忍不住脱口惊呼出来:“冷姑娘!”
然而,胧却蓦然抬手打断了他,垂眉低声道:“只有用这种方式,我才能把她带出来……雪,事不宜迟,你们赶快走吧。”她旋又将视线转向封无痕,“现在还不宜唤醒她,将她收入你的珍珑瓶里带走吧。”
封无痕微微一怔,“珍珑瓶?”他此话才出,便即想起,柳千寒给他的那一堆物事中,确有这样一只瓶子。
便听胧颔首解释道:“是的,此物有聚敛世间万物之效,能够将生人缩化收纳,有如缸中金鱼一般。这瓶内另有一番天地,即便无外界空气流入其中,生人在其内也可保安稳待上六个时辰。待会儿你将此瓶收入怀内,待去得安全之地,念动这句咒文,便可让她落地恢复原状。”
他依言从包裹中取出那个羊脂白玉瓷瓶,胧轻声念了几句咒文,便见那绯衣女子倏然化作一道绯光,蹿入了瓶中。
胧旋即将瓶塞盖牢,抬眸问:“封少侠,咒文你全都记住了吗?”
封无痕轻轻颔首,对她抱拳道:“我记得了,多谢姑娘。”
然而,胧却不再看他,转而面向禁凌雪,目光中神色微妙,轻声道:“再见,一路平安。”
禁凌雪亦抱拳一礼,语气却是生疏的:“多谢。”
二人即转身离去,没有人察觉到银袍圣女目光中流转过的寂寞与哀伤;也没有人察觉到,她凝固在那抹白衣背影上的目光中盈满的依恋与不舍。
然而,那边二人才行出几步,便听见宫殿的大门缓缓开启的声音,让几人顿时停住了脚步。
“圣女大人,未想到,您竟是这般容易,就辜负了圣君大人对您的信任与期望啊。”白衣祭司从大殿中走出,冷峻的脸上,透着不容逼视的威严。
胧面色立变,脱口低呼:“那迦!”
那迦无暇理会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封无痕和禁凌雪,“想走吗?——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封无痕未出一语,只是振袖提剑而立。
然而,胧却沉声发话道:“住手。”她挺身护在禁凌雪与封无痕二人身前,压低声道,“你们快走吧……现在的你们,都还不是他的对手。”
却听禁凌雪微微冷笑起来:“即便不是他的对手,至少合我二人之力,未必没有一搏的可能。”
然而,一旁的封无痕却未应话:在那个白衣祭司与圣女谈话之际,他已凝聚起全身剑气测探过,却竟丝毫探测不出对方的实力——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则对方是毫无抵御之力的孺子;二则是……对方的实力已强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作为千百年来武林中第一禁地——非天圣宫的大祭司,前者显然不可能,那么……
心念急遽的变幻中,封无痕额际已沁出了微微的薄汗。
但见那迦嘴角缓缓浮起一个没有表情的冷笑:“想打败我?——等到你们觉醒以后吧。”
封无痕的思维尚未及想明白过来他这话语中暗藏的深意,对方的身形已倏地一闪、移到了阻拦在前方的银袍圣女之前。身形方至,他的衣袖便已临面拂了下来!
这一式看似毫无威力,仿如一阵柔风拂面般轻盈随意,然而唯有封无痕知道:这一式中暗藏的冰凛煞气,实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境界!
在那衣袖落弧处,空气中蓦地振开了无数细小的冰凌——倘这一掌落下,封无痕必将整个人化作冰人!
这一招看似毫无速度,宛如庭前信手捻梅,然而其间蕴藏的杀招与变数,任是一位睥睨当世的绝顶高手——哪怕是封无痕的授业恩师剑圣昽煜,都未必能够接下!
一霎间,封无痕全身如浸冰寒炼狱。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转过无数心念,也想起了无数从前在自己生命中一一出现过的人。
然而,便在封无
94、一迦罗山。。。
痕已感到自己濒临冻毙的下一瞬,忽似有一阵煦风拂面而过,柔和地托住了那临面轰来的千片冰凌。
他怔了怔,便见一抹银光落入他视线。待他抬眸望去,就见银袍的圣女正挺臂护在自己与禁凌雪身前,面容贞静:“雪,你们快走。这里有我。”
“圣女大人,您这是……”面对着这位非天圣宫的女主人,那迦不敢作怒,然而面上却现出一抹罕见的愤色,“您这么做,可对得住圣君大人对您的……”
“够了,那迦。”胧冷冷地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我想这个圣宫里,我还做得了主。”
她不再理睬他,回首瞪向禁凌雪,啐道:“你们还留在这里作甚么?还不快走!”
然而,禁凌雪依旧怔怔盯着她,似乎感到眼前这一切让他无法置信。
封无痕此刻已率先缓过了神来,仓促间急忙探手入随身的包囊内,在柳千寒交给他的那堆物事中随意摸索着,目光无意中瞟向足底嶙峋的巉岩下那万丈深崖,心念倏地一动,从内扯出一只风筝来。
原来,这只被柳千寒施加过法咒的风筝,竟是为了……他心中猛然一喜,连忙三下五下将那只风筝的骨架拼接上了,即拎起禁凌雪的衣领,带着他纵身跃上足边那块巨大的巉岩,展开那只一人高的风筝,蓦地提气一跃——一大片蘑菇状的云雾扑面而至,随着二人下坠之势不住升腾,逐渐淹没了二人的身形。
而在二人身后的山崖上,非天圣宫的大祭司望住自己的女主人,眸子里掠过一抹复杂的叹息之色。
他上前一步,拽了胧的衣袖,面色冷然:“请圣女大人这就随我去向圣君大人请罪。”
“那迦,”然而,胧却是一把挣脱了他的手臂,凝神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神色极其复杂,混合着一丝惋惜与无奈,“那迦,这么多年来,你惟我哥哥之命是从……难道,你就从来没有过一点自己的主张与情感吗?”
那迦闻言蓦地一震,似乎被她尖锐的诘问触中了心中痛处,一时间低垂下双眸,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庞显得益发苍白。
胧凝神留意着他神色的变幻,柔声劝道:“那迦,虽然哥哥赋予了你这具身躯与法力,但你不是他的傀儡啊……”
“不要再说了,圣女大人。”那迦蓦然闭上了双眼,转过了头去,竟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那迦,你……”胧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在非天圣宫的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祭司露出过这样的神色:那样的疲惫、厌倦、逃避……甚至,混杂着一丝难以道明的痛惜之色。
她尚未及解明他这些情绪的因由,白衣祭司已径自拂袖离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风拂过那袭雪一般柔净洁白的长袍,那颀长清癯的身影之下,竟显出一丝道不明的落寞。
二人徐步穿廊绕石,行至圣君大人平日幽居修炼的思谒殿内,躬身行了一礼。银袍的圣女缓缓在白玉石阶上跪下,垂目低声道:“哥哥,胧儿私下放走了禁凌雪和封无痕,还请哥哥降罚。”
然而,幽深的大殿之内,却没有传来一丝声音。胧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却听一旁的那迦轻轻叹了口气:“圣君大人并不在里面。”
胧有些迷惘地抬眸看向他,然而那迦没有再解释什么,只是有些疲倦地推开了那座大殿的石门,径直穿过这座思谒之殿,转入自己的卧居处。
此时此刻,没有人看到,在不远处的迦罗山之巅、那座矗立千年的观星阁上,一双眼眸正遥遥地俯瞰着这一切,眸子里蓦然现出一丝恍惚的笑意:
终于耐不住了吗?破军呵,待你大显光芒之日,便是神州生灵涂炭之时!
95
95、二重归。。。
入夜。铅云垄蔽了月光,仲秋的天虞城益发显得森幽晦暗。
在王域重重宫阙内部、北靖国的天华殿上,年过半百的国主禁凌宏德正阖目坐在金座上,双唇轻启,仿佛喃喃自语般道:“是否……一定要如此呢……”
但听一阵微风似的轻响在身后传来,随即,大殿的帘幕后有个声音轻轻回应道,“国主,孩子们都长大了,未来的一切,理应掌握在他们手中。”悲喜莫辨的声音,听不出其中夹杂的任何情感。
那是一抹隐藏在大殿阴影后的黑影发出的声音。而在整个北靖国,能如此来无影去无踪的,别无他人——此人正是北靖国国师,添朝袭。
添朝袭此言一出,禁凌宏德便知道:他在这个国家,自此将失去所有的控制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从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以后,北靖国的一切,都已不再是由他主导。
他不禁再度遥想起了那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夜晚:大殿之外是灰黑色的天幕,铅云浓郁得几乎要渗漫出夜空、滴落下来。便在那一夜,他这一生最心爱的女子留给了他最后一个笑容之后,便奋力地撞向殿前的那根金漆大柱。鲜红的血液,染在赤红色的长毯上,几乎看不真切,然而那浓重的血腥味却在他的胃里激烈翻腾着,使他甚至迈不动脚步去抱起那个女子的尸体,只能眼睁睁地呆看着她断气。
尽管那之后,整个北靖国内,便再无人敢提起此事,然而禁凌宏德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天华殿的红木门槛前,那一双幼弱的儿女,用绝望而悲愤的神情注视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那一夜,让他不仅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更失去了自己的一对亲生儿女。
当年幼的儿子眼中迸发出幽蓝色的凶光、冲至殿前、仅仅用手指便捅穿了一个文官的胸膛之际,他第一次相信了所有关于那个孩子乃煞星转世的传言。侍卫们冲进来拦阻,足足百人的亲卫军竟然抓不住一个年仅七岁的稚龄孩童——那一夜,他唯一的儿子,几乎杀光了那一天在场的所有朝臣——那些将他母妃逼至绝境的人。
当那孩子面露凶光地转首、望向他的父王之刻,王座上的禁凌宏德终于缓过神来,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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