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左边的路口，一个熟悉的人影呆呆站着，手里还提着超市的便利口袋。
苏秦感觉浑身的血液顿时凉了下去，脸上的红晕唰得退尽。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被看见了！怎么办？！
严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和对方震惊的双眸对上时，只是淡定的扬了扬眉。
刘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脑中轰然巨响。
今天他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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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9 。。。
“你怎么在这里？”严戈最先开了口。
刘备站在路那头，中间隔着条小马路，一辆计程车从中间而过，路过刘备时还缓了缓车速，可能是见他站着不动，以为他要搭车。
刘备有些结巴，“我……来找……”他目光和后面有些慌乱的苏秦对上，后半截话好像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严戈道：“我们正要回去，你手里提的什么？”
“零……食。”刘备终于清醒起来，他提着口袋道：“我还是先回去了，刚才大勇给我……打电话来着。”
严戈自然没有理由留他，摆手道：“慢走。”
刘备点头，转身离开，他起先走得有些慢，后来就越走越快，仿佛要甩掉什么似的。
苏秦心里没来由的难过，心想这段友谊怕是就这么毁了，随后又想起罪魁祸首，转头怒瞪：“都是你！”
严戈讨好，“是是，我的错，骂我之前还是先回去把饭吃了吧？”
“……”
吃过饭，严戈挽着袖子给喵喵洗了个澡。
喵喵甩着水珠满屋子的窜，直到苏秦拿毛巾按住它。
严戈擦干身子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那头，“每次给它洗澡都像要杀了它似的。”
苏秦拿毛巾一阵乱揉，喵喵伸出个脑袋睁着眼睛看他。
苏秦头也不回地道：“刘备那事……我要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严戈懒懒道：“眼见为实。”
苏秦抿了抿唇，伸手捏喵喵耳朵，“算了，不说这个，你答应我的事呢？”
严戈默不吭声，伸手端起面前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大口水，才道：“你想听什么？”
“实话。”苏秦连着毛巾帕一起将喵喵抱到膝盖上，一边继续擦毛，一边道：“你回来之后心情就不太好，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严戈想了想，似乎在斟酌从哪里说起才好，隔了会儿放弃地摇头，“说来话长。”
他实在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开头。
苏秦想起之前看到的一张相片，“不如我问你答？”
严戈点头。
苏秦道：“刘备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在你屋里看见一张相片。”
严戈一挑眉头，“这算是翻我隐私？”
苏秦尴尬，“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到一本书……谁知道你会把相片夹在里面？”
严戈又喝了一大口水，好像他很渴似的，“那是我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我们家还是四口人。”
“四口人？”苏秦想起站在幼年严戈身边的女孩子。
“我有个姐姐。”严戈顿了顿，补充，“同母异父的。”
“我妈是改嫁的，在有我之前结过一次婚，有一个女儿。她前夫听说是个好人，当过兵脾气很硬，后来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死了。”严戈说得缓缓地，又像在回忆，又像在思考。
苏秦不打断，只是静静听着。他尚是第一次这么靠近严戈的世界，心里好奇又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对方死的时候，我姐才一岁左右，为了后代着想，家里就劝我妈改嫁。后来是亲戚介绍认识的我爸，再后来有了我。到这之前都挺好的，没什么问题，我姐也不知道我爸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听我伯父说，在我懂事之前，他俩关系比亲父女还要好。”
“后来我念中学，要中考的时候，我姐姐亲生父亲那边的家人找来了。”严戈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无奈，笑了笑道：“说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真是不差，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这么荒诞，还用你编吗？……大概这个意思？”
苏秦想了想道：“应该是，‘生活这么荒诞，还需要你去编吗？再编能编得过生活么？’是位很著名的作家说的。”
“噢，对，是这个。”严戈点点头，又慢吞吞道：“那边来人，说是想接我姐回去，我妈本来不答应，那边家族人口不多，我姐的爷爷，呃……也就是她亲生父亲的爹，一共就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结果你猜怎么着？都死了。”
苏秦惊讶地张大了嘴。
严戈也无奈，摊手，“这祖上积的什么德啊，我姐的父亲是老二，死于救人，老大也是儿子，但还没结婚，一天到晚忙于生意，结果有钱是有钱了，年纪轻轻得了肺癌。老三是个女儿，没念什么书，换个很多工作，身子自小就弱，离过两次婚，最后一次想不过，自杀了。”
苏秦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戈摆摆手，“不用安慰我什么，那毕竟和我没什么关系，从小到大我也没和那帮人接触过，没什么感情，真说起来顶多是唏嘘而已。”
苏秦点头，问：“那你姐姐……”
“那边唯一剩下的孙女只有我姐，两个老人家就像接过去……他们家老大死是死了，但留下一个大摊子，那公司还挺赚钱，反正家里没人了，最后肯定留给我姐了。”
苏秦心想：这算是天上掉块馅儿饼么？
“我妈一开始是没答应的，但禁不住两个老人每天找人来游说，我姐后来也知道了，那时候她念高三，要考大学，干脆就答应了，大学考到她爷爷家那一圈，收拾了些东西就搬过去住了。”
“我妈一开始还总是担心，怕她过得不好，又怕其他亲戚欺负。我姐性格挺强势的，后来知道她过得好，我妈也只能由她去了，再后来她大学毕业，就进了她大伯公司工作。”
苏秦点头，“这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严戈抹了把脸，“不过这次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去才知道，她三姨……也就是自杀的那个老三，这么多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
苏秦啊的张大嘴，果然生活是荒诞的。
严戈哭笑不得，“那男人和我差不多年纪，这一来就要分他大伯的公司股份。这些劳什子的事，说实话我听都懒得听。”严戈似乎说到气头上，将手里的空杯子往桌上一放，噔的一声，又道：“那家人重男轻女，这回知道有个孙子了，居然将我姐当空气，无视我姐这么多年对公司的心血，说什么也要把公司给那个孙子。”
严戈说到这里突然一笑，“哈，真是个孙子。”
苏秦舔了舔嘴角，膝盖上的喵喵早就从毛巾里逃了出来，缩到角落自己玩去了。
苏秦：“那……怎么办？”
“这次回去就是说这个事，几家人吵得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世仇呢，哪里有一家人的样子？最后结论是分给那孙子10％的股份，这已经很多了，他什么都没做就白白落了这么个好处。”
苏秦大着胆子道：“其实你姐姐，也算是掉了个馅饼。”
严戈一顿，隔了会儿才道：“这点当然也没错，但我姐刚去的时候是什么没有的，大学的时候在那里实习，毕业进去工作兢兢业业几年，早就把曾经的小公司做大了。”
又顿了顿，严戈似乎也觉得不能光偏着自己这头，道：“当然这是因为有大伯给了这个机会，既然他们家老三还有个孙子，早几年去了哪里？他们说是那时候孩子还小，所以没告诉他这些事，那也没问题，现在来也该从头开始吧，实习、上班，得跟我姐一样有个循循渐进，而不是说，一来就成了个什么什么总经理，太子爷。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苏秦点头，“这确实也没说错。”
严戈往后靠，陷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一会儿，慢慢道：“其实我辞职之后，就和家里关系不太好。”
苏秦一愣，有些惊讶地看他。
“我爸是个老实上班的人，我妈也是，我姐更不用说了，她很强势，做什么都要赶在人家前头。对他们来说，我辞职之后还不正经找工作，一天到晚……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游手好闲，觉得很不对。这次虽然被叫回去，但关系还是很僵。”
苏秦手指无意识的捏在一起，“其实我也觉得……你该正经找个工作，这样……不是个事。”
严戈不说话了，苏秦有些无措，隔了会儿道：“那个，你父母担心你，是正常的。”
严戈嗯了一声，突然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苏秦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你什么都会，什么都知道。我觉得，很厉害。”
从某个角度来说，严戈其实离这个社会的真实最近，他也最清楚现实的本质。
严戈道：“我什么都想去做做，不管赚钱不赚钱，可能说起来这个年纪的人了还有这种心思，太天真幼稚，但我只想知道，我想要什么。”
苏秦愣愣看着他，“这样就知道了？”
“不知道。”严戈自嘲，声音里竟是透出一丝疲惫，“做这个做那个，还是让我觉得茫然。这个世界到底都在为什么而奔波？到底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让自己那么累？为什么义无反顾的去做自己觉得毫无意义的事？为什么明明不想做，却要逼自己？”苏秦回答不出来，他还离这些问题很遥远。
“人生这个东西，其实很短。”严戈比划了一下，“就算100年好了，但前二十多年你都在好无所觉的挥霍，之后二十年，你为不知道的东西拼搏，再之后十年，你麻木的习惯。这样你就过去一半了，再之后的五十年，你为你的后代拼搏。”
严戈茫然地摊手，“然后你就没了，有几个人能活够一百岁的？宇宙诞生到现在几万年，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你这不到一百年的命算个什么？”
苏秦呃了一声，“想这些好像没什么意义？”
“我也知道没意义。”严戈有些不服气，“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而活。”
苏秦脱口而出，“也许是为了和谁在一起。”
严戈一愣，“和你吗？”
苏秦尴尬地别开脸，“不一定是我。”
他想起自己的家人，弟弟，慢慢道：“有些负担虽然很累，但也让人幸福。为了和谁在一起，或者为了那个人能幸福，所以去努力，就算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因为做这件事能让自己和珍惜的人在一起，所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严戈眨了眨眼，“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想法。”
苏秦一笑，只是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严戈坚定道：“那我就为了让你幸福而活吧。”
“啊？”
“为了不让你担心，明天我去找工作。”严戈笑起来，“我试过很多种生活的方式，既然都找不到我想要的，不如换你说的试试。”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也许这一次，我就能找到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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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就是鬼故事大会，地点居然真的选在医学院那边的废弃实验大楼里。说是废弃大楼，其实也不是全废，三楼以下依旧是实验室，四楼和五楼最近在整修，很多东西被搬空了，露出空荡荡的房间来，听说是要换成会议大厅。
地点时间定下之后，公告栏和论坛上就是各种宣传广告了，灵异社团还专门请了动漫社的同学帮忙画宣传海报。运动社的成功举办之后，连带着这种高涨的气氛也带动了灵异社团的氛围，听说参加的人还不少。
苏秦进教室的时候就听许多人在讨论这件事，他的目光扫到墙边角落坐在一排的二人身上。陈鸣和袁杰正在闲聊，那件事之后，苏秦怎么看这二人怎么觉得充满了粉红泡泡。
他有些尴尬，但不过去打招呼又很奇怪。慢吞吞挪过去之后，陈鸣先发现了他。
“苏秦，早啊。”陈鸣看了看手表，“你今天晚了好多。”
平日总是苏秦第一个到教室。
苏秦笑了笑，想起昨晚失眠的过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袁杰好奇，“没睡好？”
苏秦嗯了一声，本想在陈鸣身边坐下来，却临时改了道，坐到两人前面一排去了。
陈鸣趴在桌子上看他，“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苏秦拿出课本来，又摸出笔记本，“做噩梦，嗯。”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失眠的原因只是因为昨晚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严戈的家庭挺复杂，严戈和家人的关系也不太好，他虽然接受了这些信息，却发现自己帮不了什么忙。
再仔细想想，会不会是自己有些过了？知道了却不能帮忙，那让别人说出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不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如此想着苏秦反而觉得有了负担，一来二去，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其实有个人能分享一下心事也是放松的方式，他这么劝慰自己。随后起身洗漱。严戈早早做好了早餐出门找工作去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喵喵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喉咙里还发出奇怪的咕噜噜的声音。
袁杰也趴在桌子上，“鬼故事大会，你去不？”
苏秦揉了揉额角，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去吧。”
一整天苏秦都和陈鸣他们在一起，心思被课业、实验和严戈的事占满，反而没想起来刘备的事。也可能是他自己故意忽视。
等到下午的实验课结束，袁杰看了看表，“晚上才开始呢，还有时间。”
陈鸣提议，“苏秦你还没去过我们宿舍吧？去坐会儿？”
苏秦其实觉得有些困，点点头就答应了。
没想到陈鸣他们住的宿舍和刘备他们在一栋楼里，只是陈鸣和袁杰的楼层要低一些，在一楼大厅苏秦还碰到了正往外走的张勇义。
“苏秦！”大勇有些诧异在这里看见他，上来打招呼，“你找刘备？”
“不……我去同学寝室……”他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身边的人。
大勇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旁边二人，又道：“刘备昨天开始就怪怪的啊，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