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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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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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卧室的门发出声响,我回头一看,摩亚正一脸倦容的走过来,身上裹着的毯子有一半拖在地上。
「怎么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抱过他。
「不是,」他揉揉眼睛,「我觉得很冷,你快点来陪我一起睡吧。」风虽然很大,却并没有影响到温度到使人感到寒冷的程度,于是我认为孩子是被大风吓坏了,不敢一个人睡。
「好吧,我也是该睡了。」我伸手关掉了台灯。
整整一夜,摩亚都紧紧的搂着我,似乎真是觉得冷,这种情况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好转。
第二天,从白天到晚上,天气都罕见的阴沉,风虽然没看有昨天晚上那么强烈,却依然无情的吹落树叶,飞卷过行人的脚边。
我曾经以为春之都永远不会有像今天这样的天气。
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很多,个个行色匆匆,似乎都想赶紧回家,没有人像平时那样互相微笑着打招呼。
我打电话订完晚饭后,发现摩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背对我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风吹乱了他暗褐色的头发,衬衫凌乱的舞动着。
「摩亚,你在干什么?」我跑过去抱住他,拉他进房间,「会生病的!」 他怔怔的站着,嘴里轻声道:「西利尔。。。。。。有东西要来了。。。。。。」「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很可怕。。。。。。很冷。。。。。。」他忽然转身紧紧抱住我,「西利尔。。。。。。好冷。。。。。。不要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的,现在快进屋吧。」我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进客厅,坐上沙发,捧起他苍白的小脸,亲吻他冰冷干涩的嘴唇。许久,他才渐渐缓过神来,双脚踩上沙发,抱起膝盖,在柔软的沙发角落里缩成一团。 
「喝点热水吧。」我起身想拿杯子,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失去平衡倒在沙发上。
「别走!」他整个人都扑上来压住我,拼命往我怀里钻。
「你到底怎么了?」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脊背。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好害怕。。。。。。」他细若蚊蝇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生病的感觉,是预感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要来了,他对我来说非常危险。。。。。。」 「你不知道将要来的是什么,却很害怕,是吗?」 「恩,这种感觉曾经有过。。。。。。」
「什么时候?!」我的声音有些发硬。
「我们离开洛宁的那天晚上,我看书看累了去喝牛奶,忽然觉得有人在叫我,那个时候。」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还以为摩亚在撒娇或是听错了。
「那时和现在的感觉区别吗?」我问。
「那时听见有人在叫我,但现在没有;可是那时没有现在这么冷。」 我仔细想着当时可能与摩亚有关的一切东西。。。。。。有关。。。。。。是。。。。。。
「老屋里出来一个人,和摩亚一样不是整点来的。。。。。。」 
「昨晚从老屋新来的人已经被顺利收容。。。。。。」 是那个穿斗篷的可怕的人吗?当时因为从电视里看到,所以摩亚才会觉得冷?
那现在呢?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那个人,他是谁?逃犯?追捕者?
「西利尔。。。。。。」摩亚的声音游丝般的飘在我的耳边,「。。。。。。我好冷。。。。。。抱我。。。。。。」 莫名的寒冷似乎把孩子的意识也凝住了,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缩着身子往我怀里挤,无力的轻轻扭动,像是在寻求什么慰籍。
我反身把他抱起来,放到卧室的的床上,找出棉被牢牢的盖住他冰冷的身体,隔着被子环住颤抖的瘦小身躯。
耳边除了令人心疼不已的低喃,更清楚的是无处不在的风声,我抬头望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被浓雾笼罩一样……不同的是白色的浓雾并没有这样浓烈的黑色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胸口一阵窒息,我移开眼睛不去看那可怕的颜色,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怀里的孩子可怜的样子又不允许我离开一分一秒。
闭上眼睛吧。
视觉的丧失令听觉更加敏锐,呼啸而来的狂风被窗缝挤压,发出扭曲而尖利的细吼,与摩亚急促虚弱的呼吸交杂在一起,像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着未知的结束。
第三章
不知过了多久,凌厉的呼啸似乎渐渐变弱,怀中的颤抖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一阵接一阵。 
「摩亚,感觉好点了吗?」我睁开眼睛轻声问。
没有回答。
熬过了似乎有一个世纪之久的几秒钟,细小的声音终于从怀里传来。
「还是。。。。。。有点冷。。。。。。不过,比刚才好多了。」摩亚伸手紧了紧肩头的被子,抬起脸吃力的对我笑了笑。
我松了一口气,扶他躺下,掖好被角,走到窗口,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狂风已经减弱了,正温柔的拂过面颊,空气中传来树叶被吹动时清脆的「沙沙」声,眼中所见到的建筑物摆脱了风的肆虐,重新恢复了在暗夜中的寂静和肃穆,沉默的伫立着。
我的视线被地上的一团黑色所吸引,顺眼向下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形正缓缓向与旅馆相反的方向走去。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飘。尽管只是背影,我却很清楚的看到包裹着高大身形的斗篷下不自然的飘动着的下摆。在那里,我看不见脚。
是他,在洛宁的白路德街上令人恐惧的东西,通过电视机让摩亚发冷的东西。现在,我可以确定。
这时,他站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阴影中,我看不见他抬头,但我知道他是在看我。刚才熟悉的寒冷再度袭来,让我无法移动半步。
良久,他才重新回过身。
身旁亦步亦趋的跟着另一个身影。
寒冷消失了,我揉揉眼睛,想看清跟着这个高大身影的究竟是谁。
皎洁的月光沐浴在他身上,泛出朦胧的白光,好似被一层神圣的光晕笼罩着,洁白的衬衫斜斜飘起,令毫无生机的背影平添了一丝飘逸,而长长的细影正投向地面,随着主人的脚步微微摇晃。 
是裴利。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维持着相同的缓慢步伐,如同前往战场的斗士一般,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我关好窗子,回到床边,摩亚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平稳。刚才苍白的面容红润起来,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吻了吻他的额头,我轻轻退出房间,离开客厅,乘电梯来到楼下。 
大厅里没有一丝灯光,也没有一个人,月光从破旧的弹簧玻璃门外透进来,投下班驳的乱影。
我一个人坐进沙发里,等待着裴利回来。
一个人的空间好安静,风已经完全消散,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夜晚的寂静简单纯粹,深邃的像要吞噬一切,思维渐渐扩散开,几乎要溶进这片黑暗里。
大门发出刺耳的熟悉声音,一个人影倾倒着冲了进来,微微晃了晃身体,最终还是稳住了,没有摔倒在地上。
他摸索着墙壁,打开灯,看见我在,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疲惫的对我笑笑。
「回来的很快。」我站起来微笑。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他摇晃着走了几步。
刚才骄傲洒脱如侠士般的裴利现在变的狼狈不堪,洁白的衬衫有不少地方已经被扯烂了,露出渗血的肌肤,头发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黑色的粘稠的东西,散发出血一般的腥味,既肮脏又可怕。脚下拖动的步伐缓慢而沉重,全无平日的轻快。
我沉默着打量他,没有看出重伤的痕迹,相反,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让我想起故事里与龙浴血奋战后胜利归来的圣骑士。 
「现在别碰我,」他一边慢吞吞的拖着步子,一边朝我摆了摆手,「我身上很脏,要去洗澡,等会儿来找你。」
「你不休息吗?」我问。
「别看我这么狼狈,我现在的心情可是非常好啊,很想找个人说话,」他回过头来,笑容比刚才有精神多了,「摩亚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已经睡着了。」 
「恩,那就好。」他摇晃的身影拐进回廊,消失了。
不一会儿,回廊里传来电梯运作的机械声。
回到房间里,摩亚依旧沉沉的睡着,脸上的表情很轻松,我放下心,专注的看着他。
这样毫无心机的孩子,有朝一日面对想夺走他生命的邪恶时,是否能狠心痛下杀手? 
听到客厅里有了响动,我离开卧室,虚掩上门。
裴利正背对房间站在阳台上,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
我走到他身旁,默默的看他叼上一支烟,划了根火柴娴熟的点燃,大大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层薄薄的烟雾后,用指尖弹下细小的烟灰。
「你要吗?」他问我。
「我的肺比较敏感,受不了。」我笑了笑。
「是吗。。。。。。」他抬头看了看天,现在正是凌晨,最暗最静的时候。
「。。。。。。从哪里说起好呢。。。。。。」他低下头低声道,好象在和我说话,又好象在自言自语,「。。。。。。算了,还是直接给你看比较快。」他侧过身,空着的左手勾下衣领,我一看便明白了。
尚带稚嫩的胸前有一个黑色十字,与摩亚肩上的一模一样,只是稍稍大一些,如同一个符咒般,牢牢的刻在皮肤上。
「这里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松开手,「十字上面其实还刻着一个数字。」「你也是从老屋来的?」我问。
像在思考般的沉默了几秒钟,他开口道,「。。。。。。你们那里是叫老屋的啊,还挺别致的,我过去呆的那个地方可没这么有情调,它是个山洞,我们也就叫它山洞。」「你是从哪里来的?」
「南方有座很大的煤矿城市。」 
「伊塔?」 
「对,就是那里。老屋长什么样?」 
「是一间平顶房,像检查站一样的地方,里面有座钟。」「伊塔那里因为盛产煤,城里郊外到处都是煤矿,当然也就有很多洞,其中一座矿山上有个天然的山洞,里面挖不出煤,却跟老屋一样有座钟,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山洞'。」
「你就是从山洞来的?」
「是啊,无亲无故的一个人被扔在那里,什么也不记得。」 「那你知道有关自己的事吗?」 
「知道一点,我知道像我和摩亚这样的人很像人类,但又不是人类,有人称我们为异族。摩亚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吧?」
「对。」
裴利叹了一气:「我的名字也是别人取的,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就像是在流水线上造出来的一样,我的编号是G…403,摩亚的你知道吗?」
「我倒是一直没有注意,他的十字印记很小。」 
「下次拿放大镜看看吧,」他笑了笑,「不过,你是普通人吧?为什么和摩亚在一起?」
如果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们也就不需要远走他乡了,私藏从老屋来的人是重罪。」
裴利像是完全理解般的点点头:「那政府对他们好吗?冰城人生性这么冷漠。」「传说中第1个从老屋来的人治愈了城里的瘟疫,所以后来者的生活都由政府安排妥当了。」
「那他们可算太幸福了。几乎世界上的每一个城市都有像老屋和山洞这样的地方,专为像我和摩亚这样的人降生而使用,不同城市对我们的称呼都不一样,态度也不一样,无论用怎样宽容的眼光看,伊塔人对我们都是很苛刻的。」 
「怎么说?」 
「因为是煤矿城市,大部分人都终生干着挖矿的粗活,生性野蛮,脾气也很暴躁,没什么忌讳。他们认为我们是为了替他们工作而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因此把我们称作‘工具‘,凡是从山洞里来的人都成了他们的奴隶和工人,干最苦最累的活,直到死去。」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逃得出来呢?有人帮我的。」 裴利说完后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吸着烟。
「那老家伙脾气不好,「他吐出烟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整天骂骂咧咧的,爱抽烟又爱喝酒。他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家人,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当然啦,这就等于我天天都得帮他买烟买酒,还得听他拍桌子骂人。他是主动对管理员说他要买我做他的助手的,之前,我住的可都是像猪圈一样的地方,那老家伙的小屋去了,虽然那地方又小又旧还酒气冲天,不过至少再也没有人敢打翻我的饭或是拿鞭子抽我了。」 「那你又为什么离开了伊塔?」
「那边的政府也和冰城的政府差不多,总督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要处死我们两个。」 果然,哪里的政府都是这么独断专行。
「老家伙听说这个消息后要赶我走,我哭着说不愿意,他就挥着铁锹来打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只听他骂人,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说了一句让我能够得益一生的话: ‘人也许改变不了全部的命运,但至少可以改变部分。'」「我就这样被他赶走,哭着逃离了伊塔,一直逃到这里。」 「那收养你的那个人呢?」
「他可能已经死了吧,我不知道。没办法,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吵架,到了最后,也依然在吵架。」 裴利说着叹了一口气。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十多年了吧,但是我根本不能回去,你知道吗?我们只有受伤流血才会成长,衰老。普通人的成长是依靠身体器官的自然成熟,而衰老也是因为器官的氧化。而我们的这种变化必须要靠流血的刺激才能启动。只要不流血,不得致命疾病,我们就永远不会变化,也不会衰老。老家伙虽然天天骂我,却很爱护我,自从跟了他以后我就再也没受过伤,你第一次见到摩亚的时候他就是长现在这个样子吗?」「是啊。」我偏过头,有一丝骄傲。
「我想也是,你对他那么好,一定不会让他受什么伤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摩亚是你的同类了吧?」
「嗯,我去过很多不同城市,也见过很多外表年龄不同的同类,时间久了看一眼就能辨别出来了。」
「你当初找我做帮工,也是希望我能有个正式的工作好让摩亚能过上稳定的生活,希望我们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啊,没错,那时我想,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逃亡到这里来,当务之急总是要有个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所以嘛。。。。。。」
「你让我吃惊的地方真是越来越多。」
「哎?难道我看起来很愚蠢?!」他皱起眉头。 
「我又要说了,我不会说谎,别逼了。」我笑起来。
在我们刚进城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等待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出面做好人,顺便为自己的旅店拉生意,然后像随口提起似的建议我们做一些旅馆的工作,在不引起我们怀疑的情况下帮助我们,既解决了我们没有收入的烦恼,又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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