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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旋转的楼梯已经走到尽头，光线骤然变得明亮起来，眼前出现三条岔开的通道，血腥味浓烈得令人作呕。
摘下夜视镜，白翊不禁略微诧异，这些走廊的天花板和墙壁都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红褐色，表面看上去很不平整，似乎涂料里夹杂了不少杂质，他走上前伸手抚摸过一小段墙面，粗糙干涩的触感摩擦过掌心，他的眉心越蹙越紧，厌恶地评价说：“安格尔真是个变态。”
“确实啊，把尸体打成浆状再涂抹在墙壁上，当然，也不排除是活人。”希尔维森来到白翊身后，扣住腕部把他的手拿离墙面，带他走进另一条通道，“应该是这边。”
白翊疑惑道：“你怎么能确定？”
“这边的血腥味更重，”希尔维森说，“那家伙不是说过这里被改造成鲜血斗兽场了么？真是个恶俗的名字。”
“听起来你似乎很期待？”白翊问。
“还可以吧，”希尔维森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很久没打了，希望第一个对手不要太凶残。”
这条走廊没有岔道，沿途也没遇见丧尸，走在涂满血浆的地下通道，组内四人除了希尔维森看起来相对轻松以外，其余三人都是神色沉重，血腥味撩拨着兵器敏锐的感官，却不会让人产生吸血的冲动，眼下最强烈的情绪只有厌恶。
不过多时，众人再次停下。
正对面的通道内，一只四肢着地、全身*溃烂的丧化生物正趴在墙边，抬着烂得裸露着白骨和肉筋的下巴，一下一下舔舐着墙壁，听见声音，它动作猛地一僵，受惊一般看过来。
一秒之差，白翊抽出匕首，战时反应甚至比身为兵器的技术兵和伊恩更快，后腿蓄力眼看就要揉身攻击，希尔维森却抢先一步按住他肩膀，余角轻轻扫了一眼伊恩，命令道：“看起来没什么攻击力，你去吧，练练手。”
“是，队长。”
伊恩不再多说，抽出利刃，脚下上前一步，下一秒整个人刹那消失。
白翊眼睛眯起，时刻紧盯着他的动作，只看见发光器惨白的光芒下，利刃冷光划过，动作行云流水般的干脆利落。
那只怪物非但没攻击，反而只是呆呆地望着伊恩，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蒙上水光，下颌骨张张合合，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白翊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声大喊：“住手！”
伊恩也察觉到异常，利刃擦着怪物额际堪堪停住。
这时，一切安静，他们终于听清了那怪物发出的声音，“救——救——”
“他是人类，”白翊颤声说，疾步走过去，在怪物面前单膝跪下，“你是谁？”
受病毒影响，他身上的人类特征在不断退化，语言功能受到严重影响，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他没有回答白翊的问题，而是反反复复重复着‘救’这个简单词汇。
白翊扫了一眼他肩上污损的肩章，大概能知道这人是驻外基地的某个军官，静了几秒后询问道：“幸存者在哪儿，指方向。”
怪物朝身后看了一眼，说出了第二个词：“快……”
“好，你放心——”白翊说：“不过他们用在你身上的应该是变异病毒，现在无法确定变异结果，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现在杀了你，不用理解，你可以为了生存向我攻击。”
说着，白翊起身，掌心一翻匕首，正要割断脊椎神经，受病毒异化的军官挣扎着猛扑过来，与此同时，刀光划过，随着噗嗤一声，一道污血顺着白刃淌下，渗入楔进地面的裂隙。
伊恩握着利刃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被刺穿肩膀，整个人钉在地面的可怜男人，漠然说道：“你早晚会死，为什么不选择在自己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死去？”
男人痛苦地扭动着，割开的伤口不断裂开，他完全不理会伊恩的问话，手指颤抖着伸向白翊，那张腐烂的脸恐怖地扭曲着，唯一澄澈的绿眼睛满含祈求的神色，“照顾——他——”
“求——你——！”
然后他奋力一挣，任凭刀刃削开半片肩膀，紧接着以后颈朝刃上蹭去。
腐烂的头颅滚至脚边，伊恩再也维持不住冷淡的神色，眸底的震惊无法掩饰的流露出来，他毕竟是个刚刚离开军校的十八岁青年，即使身处末世也几乎没有面对过真正的生死，更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在联盟精英式的教育下，他可以说出大义凛然的话语，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为了多说一句话而苦苦求生的人类，这种恍然醒悟的冲击力比任何杀戮都来得更加惨烈。
——被自己刺穿肩膀、钉进地面的人，不为苟活，只是为了留下一句“照顾他，求你”的遗言。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白翊沉默注视着久久回不过神来的伊恩，最终只是伸手拍上他的肩膀，用力握了握，安慰道：“你做的很好，不过请记住，并不是每个挣扎都会有善意的理由，伊恩，下次不要再手下留情，因为你的怜悯很可能害了队友，也害了你自己。”
伊恩缓慢转过头，目光含着几分诧异和不解，“你……怎么会这么说？”
“这里是实战，我不希望你被一次特例感动，往后就次次手下留情，”白翊说：“如果刚才的行为是丧化变异体的正常攻击，你觉得刺穿肩膀这种程度的伤害可以限定几秒行动？”
伊恩没说话。
“我来告诉你，以我现在的能力，肩部受伤能让我的动作停顿最多三秒，然后我就能毫不犹豫的用这把匕首抹掉你的脑袋。”
在血浆墙壁的反射下，发光器的光芒似乎也染上一种妖冶的红色，阴沉着白翊冰白的脸颊仿佛失血一般透明，冰冷、无情、残酷又强大，伊恩有些恍惚，似乎相识数月以来，他此时才真正看清了白翊的模样。
那是久经杀戮才能锤炼出的源自内心的冷血，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怜悯，如果这时给当初白翊阻止他的那声‘住手’一个原因的话，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他看出那是个还活着的人类，只是因为他断定可以从他口中获取有用信息。
“现在你可能不理解，不过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伊恩，到那时你大概才会明白，同情可以留给队友、留给幸存者、留给自己，但是绝对不能留给可能的敌人。”
伊恩说：“你把敌我分得很清楚，我很庆幸我们不是敌人。”
白翊平平嗯了一声，说：“因为我习惯了。”
伊恩讶异，“难道你经历过实战？”
白翊点头，“嗯，很多。”
“在据点？”
“在过去。”
收起匕首，白翊返回希尔维森身边，提醒道：“半小时了，让各组汇报情况，然后继续。”
希尔维森没说话，按下耳麦下达报备指令，二三组分别反馈完信息，苏晨带领最后一组又是迟迟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白翊眉心拧紧，犹疑地和希尔维森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手指果断按下耳麦，沉声问道：“阿晨，你在哪儿？”
没人回答。
“布鲁克？布鲁克！”
白翊急了：“第四组最后一次讯息是什么时间，有人知道么？！”
斯诺说：“信息记录显示，苏上校最后一次信号发出是十分钟前。”
他们竟然已经消失了十分钟……不安的感觉腾起，似乎有一只手握上了白翊的心脏，毫无预兆地狠狠扣紧。
——un
☆、Chapter 70
第四组失联，之前竟然一点消息都没留下，到底是因为敌人攻击的措手不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那毕竟是苏晨这个队长亲自带领的小组，难道他们率先遭遇了魔鬼安格尔？
确定情况后；众人开始加快速度赶路。白翊调取通讯器id，直接一个语音申请给布鲁克提交过去，耳麦传来的等待嘟音一切正常；信号未被屏蔽，只是一直没人接通，难道是——白翊晃晃脑袋，把最坏的结果从大脑赶了出去。
这段通道纵深长达数公里；以兵器和血族的移动速度来计算跑完全程不过几分钟时间。白翊跟着这群行动力堪称变态的队友们一路狂奔；喉间毛细血管破裂，血腥味呛得人呼吸困难，两片肺叶更是像火烧似的疼。
不消片刻；通道结束，眼前豁然一亮；一个充满中世纪古典特色的露台衔接在通道外；从石雕的围栏望下去；穹顶洒下的白光把整个空间照得雪亮，鲜血与碎肉覆盖了下面的场地，腥臭浓烈，十几只普通丧尸游荡在没及脚踝的血池间，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看来我们到了，”稍稍调整好气息，白翊有些疲惫地倚靠在栏杆上，下面的丧尸闻到活人的气味，纷纷朝这边围拢过来，在露台下伸手朝上面漫无目的地抓着，白翊凉凉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说：“我历史成绩不太好，斗兽场貌似应该是奴隶为了取悦主人进行杀戮游戏的场所？”
“所以，我们是来取悦安格尔的了？”技术兵说。
“怎么可能？”少将大人反问，“想让我取悦，他还不够资格。”
白翊笑了，“我们是来杀他的。”
说话的功夫二三组陆续抵达，这样自墙面突出的露台还有四个，和地表的入口一一对应，呈四边形围拢在斗兽场四面的观看地点，通讯频道简单汇拢情报后，远远传来的一阵击掌声顺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欢迎来到鲜血斗兽场，这是所有变异体都非常喜欢的一项娱乐活动。”
男人优雅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队员们不约而同地朝上望去，穹顶附近一块全息屏幕悄然亮起，安格尔绅士地欠了欠身，目光依次看过四座看台，阴柔的眉眼略微眯起，“你们看上去似乎少了一组，这是怎么回事？”
白翊怔住，疑惑道：“他们的失踪和你没关系？”
“当然小少爷，”安格尔说：“为了让你们顺利来到这里，我几乎没设置任何阻碍，这一点您应该感受得到。”
确实，除了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受感染驻地军官，他们完全没遇上任何危险，而汇总情况显示剩下两组也是同样，那……苏晨他们一进来就遭遇丧尸攻击又是什么情况？
“算了，我倒是不介意你们玩什么小把戏，时间有限，请各位根据全息荧幕上显示的姓名参与斗兽游戏，”安格尔慷慨地笑了笑，“你们的对手是‘革新者’最新一批研究的丧化生物，以及低级变异体，其中每赢一场可以换取一名人质，输了就会被宠物们吃掉，没有其他多余惩罚。”
“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安格尔顿了顿，似乎是要给特战队员思考利弊的时间。
白翊悄悄来到希尔维森身边，压低声音说：“‘革新者’想收集我们的战斗数据，你认为应该怎么应对？”
“跟他们打，不必介意，战斗资料让他们尽管拿去，我们的第一任务是解救人质。”说完，希尔维森眉心略微蹙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通讯器，淡淡说道：“我有点担心阿晨，之前擅自行动的行为就很反常，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人。”
“我认为我们不能完全依照安格尔的剧本行动，等第一组对战名单出来，可以让不用出场的队员去搜查基地的情况，而上场的人尽可能拖延时间。”
希尔维森缓慢点头，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玩味道：“其实对方想要获取资料的人不多，不过你和我恐怕应该都在名单上。”
“这倒是……”白翊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时，屏幕上的安格尔咳了一声，一脸歉意的补充道：“非常抱歉，之前忘记说明，游戏开始后，未被点名的人禁止离开看台，只要有一人违反规则，我会亲自抹杀全部人质。”
希尔维森和白翊齐齐一怔，尾音的回响还未消失殆尽，光屏内容一转，安格尔的形象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第一组对战名单。
白翊盯着光屏显示的名字静静看了几秒，右手虚握抵上左手掌心，咔嚓一声搓响手指关节，他稍稍活动了一下颈椎，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朝几步外的伊恩一扬下巴，走吧，我们搭档应该很有默契才对。
希尔维森眉梢微微一挑，酸酸地说：“难道不应该是我们？”
小白队长抬眼斜睨了他一眼，“我们有搭档过么？”
少将大人无耻一笑，按着耳麦说：“我们在床上不是天天搭档么？”
通讯频道——
“咳！”
“咳咳！”
“咳咳咳！”
……
一排咳嗽声刷过去，到了安琪拉少尉那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们boss，真是越来越犀利了！！！”
白翊：“……”
这尼玛神经要不要那么粗？！难怪天天被人掰手指！小白队长满头黑线，怨念地瞪了希尔维森一眼，怒道：“混蛋你一定要在频道里说么？！！！”
希尔维森莞尔一笑，伸手抚平白翊领口的一处褶皱，说：“一上来就是二级变异体，看来‘革新者’的教皇很在意你现在的能力，你和伊恩同时上场，恐怕二级变异体也不会只有一个，注意安全。”
白翊眸色一凛，迟疑片刻后，沉声道：“应该是，你打过一级，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行为兽化程度很高，速度不算快，力量很大，在我看来反应迟钝，对你们来说可能会有些难度，”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伊恩，“注意不要受伤，改造兵器的免疫作用时间不超过三分钟，一旦行动受到限制，你们就输了。”
伊恩点头，“是，队长。”
希尔维森笑着分别拍拍两人肩膀，“去吧，好好玩。”
白翊没多说什么，眼神示意伊恩，随后单手撑上栏杆，重心轻移，动作利索地飞身跃下数米高度。
落地瞬间双膝微曲消去冲力，军靴踩入血池，积血飞射着溅开，腐臭的血腥味灌满鼻腔，白翊不舒服地微微蹙眉，眼睫轻颤着睁开，墨染一般的眼眸幽暗无光，锋利的目光缓慢割开一切地形障碍。
犹如最危险的猎食者，当他进入战场，所有温雅无害的伪装瞬间退去，冷厉而强大的气场蔓延开来，那样的陌生气息让紧随其后的伊恩都不禁微微一怔。
握住匕首的五指微微收拢，下一秒寒光一闪，削铁如泥的利刃在少年纤细的手腕上转过令人眼花撩款的轨迹，最后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