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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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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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简宏图的镜头里,帮他搬仓库的精壮汉子们左右包抄,一举将宁恕擒拿。搬运车上多得是绳子,三下五除二的,他们就将宁恕捆成一只粽子,再往嘴里塞块抹布,扔到地上。简宏图真想走出严刑拷打,问宁恕究竟想干什么,可他再心痒难搔也得忍住,他毕竟认识宁恕,他一出去就得放了宁恕。他觉得那小子举止异常,必定是对他图谋不轨,那么让那小子吃点儿苦头也是理所应当。
宁恕有口难言,满心煎熬地等来警车,却见那些人拿出手机拍的录像给警察看。警察一看宁恕在录像里果然是偷偷摸摸不怀好意的样子,都不肯给他松绑,提了他就上警车。
简宏图猫远处偷偷张望着,笑得打跌,却依然得死忍,免得被警察发现。等警车载着粽子宁恕与一位作证的同事离去,他才敢大笑出来,取出一只上网玩的手机给简宏成打电话,“哥,哈哈,宁恕让警察捉去了。又要审问,又要做笔录的,我看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等我搬完恐怕还出不来,哈哈哈,这下狼狈死了。”
简宏成听了也笑,“警察相信你?”
简宏图连忙告诉他哥,他用了这么这么好玩的手段。他发现哥哥在电话那头开心大笑,他更是说得手舞足蹈。但末了,他还是问一句:“宁恕干嘛啊,难道我得罪过他?”
简宏成不假思索地道:“宁恕跟我有点儿过节。但今天他偷摸到仓库区,说明他在你仓库周围安排有眼线,知道你在搬仓库。我也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你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寻衅。以后遇到他说起,你就说误会。”
“误会什么啊,他既然不怀好意,我索性给他几个警告,再惹我,我打断他狗腿。”
“得了,别给我闯祸。告诉你了,不许动武。”
简宏图只得唯唯诺诺,可心里想,他在这边偷偷行动,只要不传到哥哥耳朵里就行。



简宏图只得唯唯诺诺,可心里想,他在这边偷偷行动,只要不传到哥哥耳朵里就行。
想到便做,简宏图立刻呼唤小伙伴们想办法。简宏图在本市根深叶茂,多的是爱玩爱闹的朋友,大家一集思广益,便找到一位本市网络传媒界的闻人,将宁恕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狼狈视频传到网上,标题起得很抓眼球,“某全国著名房产公司年轻英俊总经理仓库区偷偷摸摸被当场活捉”。一时点击转发暴涨,不相干的人纷纷议论这录像里的人是谁,而业内人士则是很快从标题中得出结论,有人匿名将宁恕的名字揭露出来。更多业内人士则是线下奔走相告,一时之间,宁恕成了人们口中最热门的话题。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来二去,消息便传到满肚子怨气的苦逼加班人耳朵里。大家几乎是幸灾乐祸、变本加厉地在办公室里传递这个消息:啊,你让我们加班,你搞特权自己不来,原来你去偷鸡摸狗,什么叫活该,这就是。
“外人”小童感受到办公室空气的扰动,他并不装聋作哑,而是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众人犹豫了一下,几乎是齐齐地将案头电脑屏幕转向他。视频即使再模糊,拍摄者简宏图即使为了避免现身而一直远距离拍摄,可作为熟悉宁恕的同仁谁都一眼就看出视频里的人是哪个,绝不会搞错。众人都看着小童的表情,小童心里虽然山呼海啸似的激动,脸上却是只简单地笑,然而他一直将视频从头看到底,才道:“宁总可能是被人误会了,他不是那种人。谁知道宁总进了哪家派出所?我作为公司代表过去招呼一下。”
但小童走进电梯,见四周无人,便乐而开笑。他并未赶去打听来的派出所,而是打车直奔所住宾馆,赶紧接上网络,将视频下载下来。下载的当儿,小童又忍不住将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笑着叹息,“唉,你这是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难道你有偷窃怪癖?有精神疾病?呵呵,还真看不出你浓眉大眼的也会被人捆成一只粽子。”

宁恕遭逢此生的奇耻大辱,他不是坐入警车,而是被塞入警车,夹在前排座椅与后排座椅之间,滚在地上。警察厌烦痛恨小偷小摸的,虽然现在不会拳打脚踢,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这种吃点儿苦头还是有的。宁恕直气得七窍生烟,可嘴上被脏抹布塞住,即使再有一张天花乱坠的嘴也发挥不出来,只好闭目假寐。可从早上以来晦气事一桩接着一桩,打得宁恕有些儿应接不暇,他此时被迫安静下来思考,想着想着,他紧皱了眉头。他恨,他明确知道自己恨谁。
直到车子开进派出所,警察才又将宁恕拖出来,在来往办事人等众目睽睽之下,就地替解开身上捆绑,却偏不拿走宁恕嘴上的抹布。宁恕当然知道大家都拿他当什么看了,有个大妈经过他身边时还啧啧连声,“穿得人模狗样的,这么不学好。啧啧。”
宁恕无法解释。等他身上的捆绑被揭开,他却依然无法站立。捆得太狠,他手脚血脉不畅,一时无法活动。真是狼狈到了极点。他硬撑着伸手将抹布拉出,可还是文明地将脏口水吐到抹布上,而不是就地处理。稍微处理一下,他看到那位大妈早已走远了。宁恕手撑在地上坐起来,对身边的警察尽量克制地道:“我冤枉。”
警察冷漠地道:“起来,进去里面说。”
宁恕摸出名片递给警察,流畅地说出他一路编好的借口:“我周日休息带外甥到仓库区玩Cosplay,被那些搬运工误会。请尽快放我走,我还得回去找我外甥。”
警察仔细检查了名片,伸手将他拉起来,口气和缓了一些,“进去里面说明情况,做个笔录,很快。”
“我身份证什么的都在仓库大门外的车上。”宁恕终于站直了,一边跟着警察进去,一边踢踢双腿弯弯腰,摸出手机交给警察看,“你可以查我手机上的各种记录来证明我身份。我要偷东西也不会偷到那儿去啊。还有我外甥才初一,上海过来的,不熟悉路,我担心他走失。请你尽快。”
可派出所里面忙得不可开交。两人才走进一个办公室,立刻有人将当事警察叫去,又有群众报案需要出警。警察火烧屁股似的出去了,留下宁恕无可奈何地看着在他面前死死关闭的铁门干瞪眼。

简宏图迅速将宁恕的狼狈样传达出去后,得意得无处发泄,便心痒难搔地想象宁恕在派出所里是如何与小偷三陪之类的关一起,不知有没有戴着手铐。他实在是定力不行,没忍住,开着车窃笑着赶去派出所。可他做人一向边缘,见了派出所便有些犯憷,逡巡于大门口没敢进去,只好探头探脑等宁恕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使是真小偷,只要没人赃俱获,也会前门进后门出当天就放出来的。何况宁恕,他估计很快就出来。他这时想到一个很好的理由来为自己的好奇开脱:对,他得盯住宁恕,不让宁恕跟踪搬运队又摸到他新仓库。
可他忍不住地笑,轻轻扇两个耳光下去,依然管不住面部神经。他摸出手机看宁恕牌肉粽照片,越想越好笑。

当事警察在一个接一个的报警电话中见缝插针地处理好宁恕的笔录,宁恕终于获得自由。他强忍怒气,依然是五讲四美三热爱地与警察握手告别,才匆匆离开。
远远看见的简宏图立刻假装急匆匆地赶去派出所,走近了才大声招呼,“哎呀,宁总,你没事吧。我仓库的同事说你什么什么的,我说怎么可能,我得立刻来派出所说理。你还好吧?伤到没?要不要去医院?”
宁恕站住,冷冷地盯着简宏图问:“你同事认识我?”
简宏图一下被问住,他想不到得意忘形之下,一句话就露了马脚,一时两边面皮抽搐着尴尬地笑。可很快便看到宁恕脖子上红红的勒痕,立刻又得意起来,笑道:“同事把录像传上网,叫我去看,我一看,哦哟跟帖好热闹。全市人民不知怎么都猜到录像里的人是你宁大总经理。宁总,宁大总,你绕着我的仓库转来转去,想干什么?”
宁恕脑子“嗡”地一声,他知道有那么一段录像,警察就是据此将他提来的。他出手如电一把抓住简宏图衣襟,厉声问:“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简宏图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连忙收起笑容紧张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立刻上网找给你看。”
宁恕恨不得揍扁眼前这张脸,可他不得不回头看看身后派出所的大门,哼一声将简宏图推开。
可简宏图是做惯逃兵的,他立即顺势跳走,飞一样地跑去自己车子,钻进里面锁上门,得意地喘着粗气朝宁恕比划中指。
宁恕完全想不到简宏图是个不要脸的,等他想到去追,早已来不及,只能看着飞快开车逃跑的简宏图只跺脚。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今天的晦气事又添一桩。那上传到网络的录像……宁恕越想越恐惧,果真如简宏图所言,全市人民都看到录像,并认出是他?公司的同事看到了吗?全市的同行看到了吗?平常接触的各级各部门公务员看到了吗?同学校友看到了吗?蔡凌霄看到了吗?宁恕简直觉得眼前昏天黑地起来。



而简宏图则是仗着有车子有速度,外面绕一圈又返回“作案现场”巡视,一看见宁恕依然站原地直着眼睛发呆,他早把刚才鼠窜的窘迫扔到脑后了,拍着方向盘大笑。这才扬长而去,不再绕树三匝。
即使一个让手下加班自己逍遥的可谓天怨人怒的上司,依然会有一两个忠贞不二的部下,俗称狗腿子。宁恕回过神来打开手机,便看到一位部下的短信提示,告诉他办公室里发生了些什么,以及童经理正赶去派出所营救。
宁恕又是眼前一黑。简宏图并非虚言恫吓,消息果真光速蔓延,果然是全市人民想看的都看到了,没看到的也很快会看到。此时他即使用尽手段将视频从网上撤下,估计已来不及,影响已经造成。
是小童的呼喊惊醒了宁恕。宁恕眯眼看向马路对面快步过来的小童,仔细捕捉小童眼睛里掩饰的情绪,他即使用脚趾头也猜得到小童心里在想什么,以及小童将如何拿视频大做文章。面对着迎面飞扑而来的最直接的危机,宁恕心中自然而然萌生最强烈的反击闪电。他一动不动等到小童走近,不管小童怎么表示慰问,他只呵呵一声,道:“早说清楚了。他们通知我你会过来,我怕你扑空,只好原地等着。没啥,事情很容易说明白。”
小童立刻领会到宁恕传达过来的两条意思:一,宁恕没问题;二,公司多的是宁恕的心腹。他忙笑道:“早知道你肯定没事。但网络流传的视频影像很不好。你是先回公司还是先回家?首要得想办法把视频撤下。”
宁恕竭力轻描淡写地道:“一次形象危机而已。回公司吧。”
上了出租,宁恕便闭上眼睛不搭理小童,小童为免自讨没趣,只好也闭嘴。等回到公司,宁恕进门就像变了个人,立刻荣光焕发起来,拍手示意大家听他说话。他微仰着头,不屑一顾地微笑道:“虚惊一场。你们继续干活,很快让你们见识一场教科书式的危机公关。”进他自己的办公室门之前,宁恕回头吩咐一位同事:“帮我在视频传得最热闹的网站用我的实名注册一个ID,等会儿我上去发表一篇文章。”
但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宁恕还是跨下了脸。他摸出一条应酬用的香烟,拆开取出一包,抽出一支点上。好久不吸烟,一口吸急了,咳得他涕泗交流。泪眼朦胧中,宁恕打开电脑,将键盘点得炒豆子一样快。
“我成长于单亲家庭。母亲终日忙于挣钱养家,我基本上由长我三年的姐姐带大。单亲家庭物质生活不丰富,但有好吃的我姐总是先让给我。有什么困难,胆小的她总是抢在前头战战兢兢地尝试了才让我跟上。我小学时,我姐以高分考入一中初中部,但她为了照顾我,放弃大好机会,继续在乡镇中学读书。直到我小学毕业考入一中,我姐才拿着再次高分考取的一中录取通知书与我一起进入一中。……”
宁恕暂时罢手,将快燃尽的香烟掐灭,将刚写下的一段文字来回看了几遍,不由得又摸出一支烟点上。他的脸在烟雾背后扭曲着,颇为艰难地继续下面的文字。
“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我们一家相亲相爱,都非常惦念着彼此。比如我从小就幻想着口袋里有一罐神奇的菠菜,能一吃下去就变得力大无穷。那么当有人再次欺负我们的时候,我可以冲上去打架,而不用再让姐姐死命挡在我面前冲着欺负我们的人胆怯地陪笑。我就这么幻想着长大了,也变得有点儿力气。可因为姐姐的乖巧,我一直没逮到机会帮姐姐风生水起地痛快打一架。这可以说是我此生小小的遗憾。……”
宁恕写到这儿情绪有点儿激动,他眼前看到的是当年简敏敏一个巴掌将宁宥甩飞出去时他躲在草垛后面一筹莫展的恐惧,他得静静心将第二支烟吸完,才能继续写下去。

田景野的亲侄儿是个网虫,几乎是一天到晚蹲在网上,有什么信息他总是最先捕捉到。他知道宁恕是田景野的朋友,因此早在第一时间将视频的事告诉可正在忙碌的田景野。当时田景野没时间去看,直到宁恕用实名将文章发上网,田景野才趁中饭后客人歇息的工夫,他坐在酒店大堂里将视频和文章都看了。
但了解宁家的田景野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正好,他清楚视频中的仓库区是简宏图公司仓库所在地,也正好,他清楚宁宥一早就带着儿子回上海了。这一篇文章和一只视频里面猫腻太多。他想来想去,便将两者发给宁宥,让宁宥自己去看。他也同样发了一条短信给简宏成。

宁宥上了火车后一直生闷气,可又不愿总冲着儿子板着脸,正好也没睡好,她便一路睡觉,让儿子自己玩。但睡着睡着还真睡着了。
郝聿怀照旧是玩游戏,他有的是办法消遣自己。可时间到了中午,他妈妈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饿得肚子叽里咕噜乱叫,便打开妈妈的包摸钱想买点儿吃的。却正好手机提醒有短信进来。他熟门熟路地拿了手机打开查看,一看是田叔叔的,就更无所谓了。但看着看着他就鬼脸连连了。
宁宥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似乎听到耳边是儿子作呕的声音。她刚想忽略过去,又猛地想到什么,吓得连忙挣扎着睁开眼寻找儿子。一眼就看到儿子在对着她的手机做恶心状,而不是真呕吐。她吓得揉揉胸口,怒道:“我手机密码又被你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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