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底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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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底青梅-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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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吃的不多,丫鬟送了茶来漱口,又移到右边殿里坐着,小十二被乳母抱去喂饭了。

进了门,谢纨纨略一打量,就知道这是母亲日常起居的地方了,窗下打着大炕,铺着杏黄大褥子,四五个湖蓝绣兰花靠枕,炕桌上搁着一个大翡翠荷叶样的盘子,盛满了新开的栀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陈设。

谢纨纨心中一酸,这一年来,母亲更素淡了。

炕下一溜四张椅子,都铺着杏黄椅垫,谢纨纨就往那椅子上坐了,庄太妃也并没有叫她上炕,谢纨纨明白,这才真是要说话了。

可叫谢纨纨惊讶的是,刚上了茶与点心,庄太妃就吩咐身边的丫鬟:“带进来罢。”

咦,戏肉来了?

被几个粗壮婆子带进来的竟然是汪嬷嬷,头发凌乱,脸上青肿,踉踉跄跄的被推进来,就往地上软下去,被两个婆子一扯,才算勉强跪住,只知道磕头,嘴里模糊的喊着‘饶命’。一看就是吃了大苦头。

根本连谢纨纨都没认出来。

庄太妃端着茶盅子,好整以暇的道:“问她!”

跟着汪嬷嬷进来的还有一个太监,此时顺溜的一哈腰,回头问汪嬷嬷:“娘娘问话,汪张氏,是谁指使你命你孙女汪丹红下毒谋害谢家大姑娘的?”

汪嬷嬷声音模糊,但还是能听得懂:“娘娘饶命啊,奴婢原不敢的,是汪家老太太给了奴婢□□,命奴婢孙女去下毒的,娘娘饶命啊,饶命啊。”

那太监又问:“汪张氏,汪家老太太是谢家大姑娘的姨祖母,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害谢家大姑娘?”

汪嬷嬷忙道:“是……是叶家大爷,因觉着谢家大姑娘门第低了,配不上,只是因着父母之命,违拗不得,这才暗中吩咐,大姑娘没了,自然另选好的。”

谢纨纨先是一怔,然后就啼笑皆非起来。

这汪家老太太,果然是很会算计的。谢纨纨觉得,自己真没看错她。

然后她又看看庄太妃,母亲居然还来这一手。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虽然深知母亲,深知叶少钧,可自己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陌生人,就算再三观察,到底时日还短,母亲不放心也是有的。

那太监道:“大胆!你可知道,胡乱攀诬,罪加一等!你这话可有凭据?”

汪嬷嬷吓的发抖,拼命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攀诬叶家大爷,这是汪家老太太亲口对奴婢说的,且大姑娘向来好性儿,与世无争,除了这个,还有谁能不满大姑娘呢?还求娘娘明察。”

别看这老嬷嬷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说话倒是有理有据的,挺会说的嘛,谢纨纨好整以暇的又笑了一笑,转头去看庄太妃一眼,又看了顾盼一眼。

庄太妃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似的,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倒叫谢纨纨不由的啼笑皆非。

母亲这点儿偶尔的淘气神情,真叫她想笑。

庄太妃的神情仿佛就是在说:“怎么样,羊入狼圈了吧?看你往哪儿跑!”真是的,哪有这样恐吓一个小姑娘的!

汪嬷嬷说的应该是老实话,所以谢纨纨也收起了好笑的神情来,轻轻的说:“问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细节,顾盼到底还年轻些,此时眼中一亮,已经露出了激赏的神色来。

汪嬷嬷忙回道:“原是前儿我孙女出了事,奴婢六神无主,去见老主子,因怕是这回事漏了出来,老主子与我说,是叶家大爷吩咐的事儿,就是太妃娘娘知道了,也是无碍的。”

谢纨纨又笑一笑,不再问话了,她懒懒的靠回椅背,动作神情无不是十分清楚的表示:“瞧,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庄太妃也笑起来,吩咐那太监:“行了,带下去罢。”

汪嬷嬷又叫起‘娘娘饶命!’来,很快被堵了嘴,拖了下去,谢纨纨环望了一眼,不甘心的撇撇嘴,这里自己身份最低,还是主动一点儿的好:“叶少天纵英才,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他很不情愿……”

说到这里,谢纨纨凝了一下,才接下去道:“也不至于如此。此事很显然,是汪家老太太知道丹红在宫里坏了事,就是原不是为了这事,丹红也可能说出来求保命,是以预料到汪嬷嬷会被查,是以有意说与汪嬷嬷,以混淆视听。”

有些人脏心烂肺惯了,以己度人,自然觉得别的人也都脏心烂肺,并不懂什么叫高贵的品格。这种人做亲戚算计亲戚长久了,自然谁都信不过,也觉得别人同样会这样想,所以汪老太太才有意放出这个幌子来,大约是想要庄太妃也怀疑一下叶少钧。

庄太妃是叶少钧的亲姨母,又有足够大的权利,她得知叶少钧不想要这个媳妇,或许会顺手帮他解决掉,至不济也是不理睬这事儿,放任罢了。

这是基于亲疏之别的猜想。

庄太妃也确实没想到谢纨纨对她这个只见了一回面的未来夫婿有这样强的信心,倒是不由的露出一丝微微的诧异来,然后又很快收敛了,笑道:“你倒是子乔的知己,罢了,他们家的事,叫他自己去处理罢,咱们不理他。我看,你比他可难的多了,你们家的事,我大约听说了些,你的意思,子乔也与我说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会猜测你的祖母和叔父的?”

子乔是叶少钧的字。

若是别人说这个话,谢纨纨定然胆战心惊,妄自揣测祖母和叔父会下手害自己,实在是大逆不道的罪名。若不是深知叶少钧,谢纨纨也绝对不敢随口说出来的。

就是此时,庄太妃这样一问,谢纨纨也忙站起来,回道:“我也不愿意这样揣测,可是……”

说着就拭泪。

庄太妃笑着抬抬手:“咱们不过闲着说说话,并没有问罪的意思,你只管坐着说罢。”

谢纨纨当然知道,母亲今日召她进宫说话,当然不是来问罪的,她也犯不着来替张太夫人出头,母亲的目的,大概是为着看谢纨纨的品性。

谢纨纨坐下来,毫不忌讳,把从丹红出事那一日起她关注到的事情,尤其是张太夫人的神情语气,拣要紧的说了一回,条理清楚,猜测合理:“那个时候,姨祖母上门来,显然是因着丹红出事,而敢上门来,必然是有恃无恐的,这是其一,其二,既然姨祖母算计我的性命,祖母总该大怒才是。”

谢纨纨露出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嘲讽:“可并没有这样——大概刚知道的时候确实发了火,我听说摔了一个杯子,可到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宾主相得了……显然是被姨祖母拿住了。我好歹也是祖母的亲孙女,能拿住祖母放弃我的,也不会有太多了,叔父们最有可能。而三叔父是姨祖母的女婿,三婶又在姨祖母去的时候大哭了一场,所以我推测最可能是三叔父,这才请叶少去查一查的。”

顾盼在一边凝神听着,轻轻点点头,看向庄太妃,见庄太妃也不由的轻轻点了点头。

庄太妃想了想才说:“子乔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你三叔父。”

猜测与确定是完全不一样的,谢纨纨心中一片悲凉,半晌作不得声。庄太妃道:“你的意思,那日子乔也与我说了,有人欺上门来害你,不能任其妄为,这是有的,可如今已经牵扯到自己家里了,你可得明白,风险不小的。”

谢纨纨回道:“回娘娘的话,这只是我的一点儿小见识,说句心里话,若只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我便死了也就罢了,可我死了,却是叫旁的人得了意,我却不愿意,且这是于我,就是于叶少,此事若是坐视不理,风险也不小的。”

庄太妃笑着抬抬手:“你不用着急,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未免太急切了些。”

谢纨纨很明白庄太妃的意思,到了母亲这个地位,谢家这点事,不过是一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甚至都不必拿出来讨论,与徐王妃不能比。

徐王妃虽说比不过母亲,到底是郡王正妃,并不是可以轻易动她的。

只是母亲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她自己。

谢纨纨想了想,刚想说话,庄太妃却道:“好孩子,且别急,咱们合计一个法子。”

谢纨纨总算松了一口气。

有了母亲这句话,她终于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而且居然还有给明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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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

庄太妃笑道:“论理,这事儿原不与我相干,只是,不怕你恼,我瞧着,你是个明白人,也爽快,我就不像跟其他人说话那样,一句话分成三节,遮遮掩掩的说。你今后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子乔自小没了母亲,说不得我多疼他,事事护着他些,他有事也常来回我,这回的事儿,也是我听他说了,一时起意,和你说说话,其实也为着看你的意思。到底是亲祖母,亲叔父,原是难的。”

谢纨纨便跪下来:“娘娘慈悲,知道我的难处,且此事也是祖母叔父受人辖制,原不与他们相干。”

谢纨纨的确看不上这样的长辈,可是处在她现在的位置,就是做面子情儿,她也不能不为他们说话,至于今后到底如何,其实不是谢纨纨能决定的。

庄太妃叫她起来,笑道:“既这样,你可有想清楚,要怎么着才好?”

这话问出来,倒叫谢纨纨傻了眼,她还真不是策划这种事的人才,在她想来,不就是坐在屋里等着,看他们怎么出招,见招拆招吗?

谢纨纨顿时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水灵灵的看了这个又看那个,可是庄太妃和顾盼,都一式一样的端着茶盅子低了头喝一口,动作姿势简直一模一样。

你们才是亲母女吧?谢纨纨气结。

谢纨纨努力了半日,还是不知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就是用不着做什么呀,总有人会做的,只要小心堤防,在她们动手的时候抓住就是了。

“这……这……还能怎么着……”

谢纨纨这话说的毫无底气。

最终还是顾盼心软了,她放下茶盅子,笑着说道:“依我看,丹红被抓住了,作用却不大,若还是原样儿,再抓一个,也不过是底下人罢了。依然没多大的效用,是以应迫使幕后之人换个法子才好。”

谢纨纨恍然大悟,丹红虽然承认了下毒,可就她一个人,还是谢府的奴才,又并没有任何物证,别说徐王妃,就是指向汪老太太,也无实证。

关键是,现在谢纨纨好好的,并没有中毒。真叫丹红出来指证,汪老太太只要咬死了不认,丹红自然就是胡乱攀诬,而谢纨纨大约还要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来。

别忘了,谢纨纨的婚事,还是汪老太太做的媒呢。

既然如此,现在就应该让这件事变的更艰难,迫使他们出动更多的人,更大的场面,这样才更容易抓到实实在在的马脚。

谢纨纨便道:“我明白了,不能让人再下一次毒,可如今我们家里,祖母掌家,三婶管事,不说别的,厨房里每日送茶送饭,要做手脚太容易了,实在防不胜防。就是再有别的法子,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汪老太太打发人动手,和张太夫人愿意动手,显然是不一样的,真是极端一点,张太夫人把她召进内室,叫人拿绳子勒死她,只怕最后也能掩过去。

谢纨纨原本没有想这样多,这时候这么一想,不禁毛骨悚然,在那个家里,她的弱势不必提了,真没有多少反抗的资本,更别提反击了。

谢纨纨沉思起来,没有注意到庄太妃与顾盼都在打量她,大约是从小时起,就有太多的目光追随她了,她对于别人的目光从来都不敏感,她只看得到自己想要去看的东西,所以直到她出宫回家,也还是完全没有想到,宫里的这一次召见,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她只是在审汪嬷嬷的时候,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个新的疑问。

叶少钧看不上谢纨纨,这点儿她很清楚,那当初他为什么会同意订这个亲事呢?

父母之命,那是哄鬼,谢纨纨心里明白的很,叶少钧真那么不愿意,他绝对有法子搅黄这件事。

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谢纨纨简直头疼,可是这会儿她也没法子问,只得在心中搁下了。

倒是出宫的时候,庄太妃拉着她的手说:“今后你闲了,常递帖子进宫来与我说话儿,这两年,亏的盼儿她们常来陪我,如今,你也是咱们家的人了。别外道才是。”

顾盼是亲侄女,常进宫请安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自己这身份,其实尤其尴尬。才定亲呢,就急着攀高枝儿?

谢纨纨也不好说别的,只得应了,依然是宫里派了车,送她回去。

待谢纨纨走了,庄太妃才长叹了一口气,顾盼很明白她的意思:“姑母今儿亲眼看见了,可像不像?”

庄太妃沉默不语,脸上渐渐的浮现出又是思念又是悲哀的神情来,虽然一点声音,一个动作也没有,却能叫在这个屋里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哀伤。

是以庄太妃虽非绝色,却能盛宠二十年不衰,总是有点道理的。

顾盼接着道:“那日姑母吩咐我去见一回谢姑娘,瞧瞧她的性子人品,我倒是真吓一跳,明明模样儿一点儿也不像,可整个人偏偏却叫人觉得那么相像,有好几次,在我没有回头的时候,我都恍惚觉得那是表姐。”

庄太妃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世上竟有这样相似的人,若不是模样声音不同,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江阳……”

她的声音有一点哽咽,丧女之痛实在难以排解,顾盼只得轻轻拉着她的手安慰。

“连小十二都那么喜欢她……”一颗眼泪滚下玉雕般的脸颊:“她也爱吃辣椒,也不吃韭菜,她也拿勺子吃豆腐……”

庄太妃说不下去了,轻轻拿手掩着脸。

“所以我很喜欢她,姑母。”顾盼的脸上也露出怅然的神情来,她是很少表露自己喜好的人,甚至她也虽然与江阳公主十分亲厚,却也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她。

庄太妃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顾盼是希望自己做主,帮她一把。

看着与自己爱女的一颦一笑这样相似的姑娘,庄太妃明白,自己哪里又能真的硬的起心肠,看着她被人害死呢?

更何况,就算抛开这相像的一点,她也同样有帮她的理由。庄太妃点点头:“你放心,这件事子乔已经在着手了,我瞧着他如今也挺上心的,你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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