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下班我去接你。”程飞扬第一时间、不经思考的就答应了方诺然的邀请。
“不用了，六点，M路口的那家星巴克见，不耽误你工作了，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程飞扬找出日程表，晚上六点钟的日程里写着一个重要的客户姓名。停顿了一秒钟，他拿起了电话。
一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
“进来。”
“你找我？”
“欣悦，我晚上，临时有点事儿，你能不能帮我……”
“我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帮你把Mr陈约在明晚六点，可以吗？”
“谢谢。”程飞扬轻轻地点点头，微扬的嘴角露出一丝慧心的笑。
“不如等我办完事，接你去吃饭吧？”程飞扬走到May的面前，慢慢的将嘴唇贴在May的额前。
“你干嘛，会被外面的同事看到的。”May尽力压低了声音，脸却刷的一下子红了。
“百叶窗是拉好了的，倒是你这样子出去会让大家看到。”程飞扬用手轻轻划过May那微微发烫的脸颊，低低的笑声让May原本微微泛红的脸颊霎时间变成一个熟透的红苹果。
“下了班，乖乖的回家等我。”程飞扬轻轻的刮了一下May高挺的鼻梁。
“当当——”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第四十二章 幻化的恶魔
听到敲门声，程飞扬转身回到办公桌的后面坐好，May则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请进。”
办公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May背对着门口，她微微的侧过身，眼睛的余光落在了Gary的那块卡地亚腕表上。
“方便聊两句吗？”Gary走进来，经过May身边的时候，他微微将头向May的方向，笑意从眼角处飘出来，落在May的脸上，May倒退了一步，Gary伸手拉过椅子，坐下来。
“你们两位慢慢聊，我先出去做事了。”May转身向外走去，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叮当声。
“May！”听到Gary叫自己，May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舒展了一下收紧的眉头，她慢慢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待面部僵硬的表情一点点舒展开来，方才转过身去。
“有什么事吗？”
“能帮我冲杯咖啡吗？”Gary那上挑的眉毛下面那双孤傲的眼睛里流露出邪恶的笑意。
“好的。”May转身走了出去。从程飞扬的办公室到May的座位不过三五米的距离，明明短短的几步路，可走起来竟会如此的漫长，May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感觉自己眼前的景物一点点的模糊起来。桌上的电话响了，像是被触到了神经，May竟然一惊，恐惧的目光落在电话的显示屏上，待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她深吸了一口气，拿起听筒。
“May？Gary是不是在程大律办公室啊？”Amanada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
“有个文件需要找Gary签字，很急啊。”Amanada一点点放慢了语速，等待着May的帮助。
“你可以给他送杯咖啡，然后顺便把文件带进去，找他签一下不就行了。”May收住眼中的泪水。
“对哦，还是你最聪明啊，谢谢啊！”Amanada欢快的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May抬起头，她仿佛看到在那密不透光的百叶窗后面，Gary的脸幻化成张牙舞爪的魔鬼的脸，正朝着自己呲牙瞪眼。她紧紧的闭上眼，尽力想让那恶魔的影子从视线中消失。
“嘿，我进去了啊。”
不用睁开眼，她就知道说话的人是Amanada。当她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只看到Amanada的背影如一张薄薄的纸，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May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袋，夹在腋下，摘下外套，朝门口走去，路过前台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然后停了下来。
“Linda，我去给客户送材料，程律师那边现在开会，等会儿，麻烦你告诉他一下，好吗？”May尽力的为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挤出一个笑容。
“小悦姐，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Linda微笑着，月牙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May推开玻璃门，按了电梯。
办公区内……
“进来。”听到程飞扬的声音，Amanada轻轻推开门，左手拿着文件，右手小心的端着咖啡。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溜进屋里。
Amanada小心的把咖啡杯平稳的放在Gary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才拿出那份文件，轻轻的打开、递到Gary的面前。
“不好意思，打扰了。这个是您早上看的那份文件，那边催得急，您看，能不能先签一下，我好回去准备。”说这番话的时候Amanada听到自己的心在喉咙里跳动。
Gary盯着那杯咖啡，冷冷的眼神像是要把那杯还在不停地升腾着热气的咖啡冰封起来，他接过文件，看都没看就合上了，只伸出一只手递还给Amanada，虽然Amanada只看到Gary的一个侧脸，但她知道——这次，死定了！
Amanada几乎是倒退着离开了程飞扬的办公室，关上门，她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May的座位——空的！
“你这次害死我了！”Amanada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耷拉着脑袋一步一蹭的往回走。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Gary站起身，微微停顿了一下，端起桌上的咖啡，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斜对着May的座位，Gary端着咖啡，一步步的向那个方向走过去，待走到近处，他猛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去，几乎要接触到桌面的时候，他突然收住了力度，杯子稳稳的放在了桌上。
等Gary走远了，附近的几个同事方抬起头，相互交换了眼神，随即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程飞扬推开门，看到May的座位空着，脸上有一丝的凝重。
“程律师，小悦姐她说去给客户送材料了，让我跟您说一声。”Linda从前台跑过来，齐眉的刘海随着脚步的起伏来回的晃动。
“好，我知道了，谢谢。”
……
下了电梯，程飞扬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程飞扬侧过头去，偌大的露天平台上，任凭咆哮的北风任意的肆虐。
远远的，在露台的尽头处，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夕阳的余晖中。
“回去吧，外面冷。”程飞扬走到May的身后，他轻轻的将她扳过来。鼻尖已经冻得通红，脸颊是让人心痛的惨白，下眼睑处泛出一抹鲜红……
“我已经刻意的避开他了，我尽量不从他办公室前经过，除了急用的文件，我连复印都等到他走了以后才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程飞扬将食指轻轻的放在May冰凉的嘴唇上，随后又轻柔的为她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他伸出双臂轻轻的环着她的身体，慢慢的靠近自己。
“刚刚我已经在和他谈撤股的事情了。另外，还有些事情我本来想晚上再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May浸着泪水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我想让你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耐心的等一阵子，我会尽快把撤股的事情办好。”程飞扬双手捧着May的脸颊，满眼的心疼跟愧疚凝聚在一起，灼热的目光仿佛要驱走May全身的寒意。
、第四十三章 硝烟弥漫，智者胜
傍晚时分，星巴克里已经满是年轻的情侣、寒暄的商人……程飞扬挑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来，随手拿过一本杂志，漫无目的翻阅着。
“先生，您好。”服务生走过来，礼貌的递过菜单。
“稍等一下，谢谢。”程飞扬接过服务生手中的菜单，放在桌上。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刚刚路上堵车。”身后传来方诺然的声音，程飞扬转过头去，纯白色的超薄款羽绒外套，黑色的围巾，黑色反绒皮短靴，精致干练。
“我也刚到，坐。”程飞扬起身，帮方诺然拉开椅子。
“你喝点什么？”待方诺然坐好，程飞扬将桌上的菜单递给她。
“美式咖啡吧。”方诺然象征性的看了一眼，把菜单递给程飞扬。
“怎么，现在不喜欢卡布基诺了？”程飞扬合上菜单，微微上扬的眉毛，瞬间翘起的嘴角更衬托出脸部好看的线条。
“现在比较喜欢单纯的味道。”方诺然摘掉围巾放在一边，卷曲的长发散落在肩上、胸前。
程飞扬转身叫来了服务生。
“您好。”服务生礼貌的走上前来。
“一杯美式咖啡还有一杯卡布基诺，都是中杯，谢谢。”
“请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谢谢。”
“好的，请稍等。”服务生收起菜单，礼貌的离开。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说件事，其实这些话我早就该说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待服务生走后，方诺然开门见山。
“今天早上May来找我……”
“她找你？”程飞扬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嗯，今天早上我们俩聊了很久，她跟我讲了很多事情，关于你的、你们的，还有十年前的一些我并不知晓的往事，不过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了。”方诺然那淡定的表情完全出乎程飞扬的意料，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竟如此的陌生，不再是因为感动而泪如雨下，不再是懦弱的不堪一击，柔弱的外表下分明藏着一颗坚强的心，而她竟隐藏的那样好。
“二位的咖啡，请慢用。”服务生将咖啡摆放好，方诺然说到一半停了停。
“其实我们之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谁对谁错，你现在都没有必要为此而纠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珍惜眼前的生活，珍惜眼前的人，你说呢？”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方诺然一脸的平静，反倒是程飞扬微微的收紧了眉头。
“可是……”程飞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可是”两个字，调羹在杯子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May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其实一直以来，你辜负的人是她，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年可以挥霍？而她可以这样义无反顾的陪着你，这一点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其实在你的心里，May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只不过你不愿意承认罢了，好好珍惜吧，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至于我们——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的，不是吗？”方诺然说完，拿起杯，轻酌了一口，一脸的释然。
程飞扬放下调羹，紧缩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戏剧性的笑容：“是啊，是时间把我们都改变了。”
“对啊，我们都变老了，不是吗？”方诺然像是真的没听懂话里的含义，微笑着打趣，嘴角微微扬起，眼中的目光如平静的湖水看不到一丝波澜。
“听郭子说，最近高中同学要搞一次聚会，你会去吗？”程飞扬低下头，杯里的卡布基诺飞快的旋转着，一会儿就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漩涡。
“应该吧，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我应该会去。快20年没见了，也想看看大家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突然，一切都变得那样的安静，两个人低着头看着各自手中的咖啡，心不在焉的品尝着咖啡的味道，时间慢慢的流逝，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
“是诺然吧，真巧啊？”一个陌生的声音闯入了这个安静的世界。
他们两人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入时的女子向这边走来。这个人一步步的走近，面部的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待这个女人走到近处，程飞扬心中一紧，面部则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其实这个女人，他跟诺然都见过——就是林家伟那些不雅照片里的女主角——夏晓楠。
“这么晚了，和朋友出来……聊天啊？”夏晓楠的话像极了带刺的仙人掌——看着不漂亮，听着不舒服，碰到了也许还会扎手。
“不知道您是哪位？我们认识吗？”方诺然转过头，一脸无辜的表情。
“林老师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吧，我叫夏晓楠。我听说最近你身体不大好啊？”
“你好，幸会幸会，您是家伟的同事吧？谢谢你关心，我现在好多了。”方诺然的回答礼貌、客气，平静的如初次见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虽然还不好确定夏晓楠最终的目的，可方诺然知道有句老话叫“来者不善”。总之，无论她的目的有多么的“不善”，方诺然决定用最最“温柔有效”的手段微笑着回敬她的挑衅。
“最近每次大家出去玩，林医生总是说要回家陪你，有时候还半路放我们的鸽子，大家还嚷着要找他算账呢！哎呀！今天这么冷的天你独自出来……，要是林医生知道了，一定不放心的吧？”
“是啊，他就说这么冷的天，车子里要是不一致用暖风烘着，怕是停在那里一会儿就凉得要命，所以啊，他怕我着凉，就送我过来了，你看，他在哪儿呢。”方诺然将林家伟的车子指给夏晓楠看。
这大概就是所谓最最温柔有效的手段——你夏晓楠看着圈套还非得往里跳，我方诺然又没逼着你跳下去。
其实，方诺然也并非故意让夏晓楠难堪，因为事实的确如此，此时此刻，林家伟正坐在车里抽着烟，听着歌，耐心的等待着。就连今晚方诺然此行的目的，他早在中午的时候就已经一清二楚了，所以他选择了信任，是投桃报李的信任。
夏晓楠恨自己瞎了眼，竟然没有注意到窗外那辆熟悉的牧马人。夏晓楠难看的脸色配上那副僵硬、微笑的表情，程飞扬看在眼里，险些笑出声来，他于是稍稍的低下头，注视着面前的咖啡，似乎这样可以让他保持着那幅不冷不热的表情。
“你们慢慢聊，我那边还有朋友，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夏晓楠顺着前额理了理蓬松的长发，伴随着高跟鞋撞击地板的当当声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你这招儿，够狠的。”程飞扬在夏晓楠离开后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笑出声儿来。
“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不对吗？”方诺然也露出意外的笑容，她自己也没想到，当真跟夏晓楠过起招来，还挺有趣。
“他送你来见我？”
“嗯。”
“飞扬，我该回去了，家伟还在外面等我，有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同学聚会，我会参加的。”方诺然说完，拿起围巾一圈圈缠绕在颈间。
事已至此，程飞扬也只好结了帐，起身送方诺然出去。
他们两个人一路向门口走去，一步一步，一前一后，程飞扬小心的跟在方诺然的身后，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用皮鞭抽打着，虽然已经有May的存在，可眼前的这个人仍仿佛是一个原本属于自己的无价之宝，此时即将落入他人之手，即将离他远去。
“叮咚—叮”方诺然推开门，咖啡店门前的铜质的日式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冬日里少见的晴朗的夜空，圆圆的月亮发出银色的冰冷的光，照在方诺然白色的外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程飞扬仿佛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