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远峰就有这种感觉。
他感觉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很重要的创意？还是……将要说很重要的事？
这种复杂古怪的感觉，让他下半句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居然没说完，就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当中。
几位局长，都眯起了眼睛，眼中的神色，些许诧异，些许复杂。
刚进来，他们都觉得秦远峰年轻有为，但是双方都在互相捧场，所以如何有为，他真正的性格如何，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感受。
但是……现在他们感受到了。
这几句铿锵有力的话，就像一把古剑的刃，被拔出了一点，闪起一道无法忽视的光芒一样。
“小秦，希望什么？”万局长首次没有笑，郑重地问道。
他忽然觉得，对方下一句话，很可能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甚至具有改革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是此刻偏偏莫名其妙地产生了。
秦远峰脑海中，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不停往外冒着，一个模糊的思绪在建立，这个思绪仿佛一直藏在他心里，却一直被他亲手掩盖。仿佛一颗幼苗，在等着适合它的水，光，和土，空气，这才会破土而出。
而此刻，这颗幼苗如同遇到了天命般的生存环境，在他心中不停拱着。
他一时间想不通是什么想法，只觉得，和这次aippi的调查息息相关，异常重要，却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却又不能不理各位局长，按着心中冒出来那些不连续的词语，皱眉说了下去。
“行业地标……”
“什么？”几位局长诧异地面面相觑，完全不懂什么意思。
“行业地标……行业地标……”秦远峰双眉紧皱，低着头，咬着嘴唇，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皮鞋都轻轻磕着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季局长看出来了，做了个嘘的手势，所有局长，都点了点头，没说话。
很怪异的画面，一位年轻人，时而低头，时而仰头看着天花板，有时叹气，有时皱眉，周围数位位高权重的局长，一个都舍不得打搅对方。
“一个行业的地标……”他终于再次开口了，摁着太阳穴，喃喃道：“是什么呢……就像电子业的硅谷……博/彩业的拉斯维加斯……”
“电影业的好莱坞……恩，对，还有，还有……”
周围异常安静，谁都看出来秦远峰忽然悟到了什么东西，这种情况，被称作“灵光一闪”或者“醒醐灌顶，”与其说他是在对人说，不如说是他在不停整顿自己思绪。
忽然，他猛然一拍桌子，将所有局长都吓了一跳，而他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哈哈大笑道：“对，对！还有，还有电子娱乐业的秋叶原！”
“小秦，这是什么意思？”万局长好奇地问。
“就是地标的意思！”秦远峰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的东西如同行星和陨石，本来在到处乱飞，然后，偶然地相撞，一片灿烂的火花之中，流星撞击了地球……生命，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他心中，差点仰天大笑，是啊，没错，那句话，确实揭示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他长久埋藏的想法，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付诸实践，现在，这个想法确实遇到了最适合它的雨露恩泽！
“我刚才说的，是全球闻名的行业地标，没错，在这些行业，他们就像地标一样，只要它们不倒，行业就不倒！全球，都会以这里为核心！而且是自动的，自发的！”他兴奋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没人怪他，所有人都明白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众人：“只要中国有了这种地标，任何组织想调查这里，或者想给我们找麻烦，几乎毫无希望！”
第612章：谋国（六）
“谁看过市场部门去找好莱坞的麻烦？”
“谁看过科技部门去找硅谷的麻烦？”
“他们不敢！也不能！全球的从业者，爱好者，瞬间就会站到他们的精神支柱下！他们根本无法对这些地方置喙！”
“换句话说……”他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因为兴奋而干裂的嘴唇：“只要中国形成了秋叶原，不管是现在的调查，还是关贸，就算世贸，都绝不可能对这里产生一点冲击！也更不敢伸手彻查！因为，它和整个行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是一种精神上的向征！任何组织想来随便乱咬，首先要过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本国电子娱乐公会的全面抗议！”
同样……秦皇朝在这把保护/伞下，将永远高枕无忧。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季局长目光闪动，许久才开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只要这里建立起来，这次aippi……”
“必败无疑！”秦远峰目光郑重，笑道：“我们唯一的考量，是现在无法建立起来，这是一个以年计算的问题。但是，我们只要在全球面前展示出我们的决心！我们的行动！这里的规模，aippi这种组织比我们会更加清楚这里的潜力和地位！”
“定下来，定下这块地方！只要秦皇朝不倒，它的游戏继续发售，继续红下去！这个地点，迟早会成为王冠上的宝石！而它周围，会自发自动地形成以娱乐业首尾的各种企业！”
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由衷的笑容：“将会形成……中国的秋叶原！”
他越说越快，通了，一切都通了。没错，这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日后，秦皇朝越做越大，肯定会涉及各种官司，不趁着这个机会，趁着全球秋叶原的名声还不像网络时代那么响亮的时候，为自己铺好后路，还等什么呢？
原来如此……自己的潜意识都在提醒自己，这种机会放过不得。
抬高全国的氛围，塑造业内的精神支柱，最后，以首届全球大会这颗海洋之心加冕。
三点一线，层层拔高。这三点一旦形成，他才有完全把握让对方在这个从未想过的地方碰个硬钉子！
利剑出鞘，在座的人意外的没有因为他的语气而记恨，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秦远峰，但谁都不发一语。
过了好几秒，季局长终于开口了。她长叹了一声：“小秦，想法很好。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秦远峰愣了愣，立刻追问，上海确实新老城区有太大差别，但是他可知道，以后在上海谋生的外国人有多少！只要再过几年，这几年积累人气和名气，靠着每年一度的电子娱乐大展，靠着他超前的二次元知识，什么咖啡店，主题餐厅一点点往里填……只要等着中国经济开始腾飞，这里将会一朝爆发！
顶着如此大的压力，他不会放过每一丝增强自己胜算的机会。而且……这不是一丝，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本万利的生意！
现在，自己刚理通思路，居然说不行？
季局长斟酌了一下：“小秦，其实我们今天来，还有第二个目的。”
她直视着秦远峰：“9月23日，就在前天，上海市已经正式冻结所有土地开发权……特别是……黄浦江畔，如无国计委和市长共同签字，任何一家公司，以任何手段，任何投资开发的任何建筑，将被作为违章建筑……”
“但是我并不是开发啊！只是定下而已！”秦远峰不甘心地差点喊了出来。
这种好机会，趁着第一届全球电子娱乐大展的东风，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又要等一年！而下一年……距离网络纪元的轰轰车轮，还剩下几个月！
怎么能等？就算不因为它，难道这次就单单以自己的四步走来抗衡四圣，任天堂大董事，国际版权组织共同施加的压力？
季局长叹了口气：“另外……在今年十月一号以前，上海市……特别是黄浦江畔，将不再规划任何特殊建筑。给予任何单位。你的风中烛火，是最后一栋。”
秦远峰愣住了。
此刻的他，热血上头，促使他的思维无比敏捷，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浦东新区……这个全中国日后最发达的地区，成立在即！
换句话说，招商引资，已经来到了尾声。这么多国际大企业准备入场，地怎么分？开发权怎么弄？谁敢开这个口子？
一边是一国现在腾飞的机会，一边是未来腾飞的机会，浦东新区的成立，外资入场。和aippi的调查。政府两难之下，不得不叫停即将成立的浦东新区土地开发，以防不法人士借机抬价。
但是……这却意外卡死了秦皇朝敲定第二个秋叶原，塑造行业地标，让aippi，京瓷，任天堂狠狠/碰个钉子的机会。
沉默了很久，秦远峰才咬着嘴唇问：“什么文件？”
季局长迟疑了一下，才叹道：“红头文件……没得改的……”
秦远峰桌子底下的拳头都捏青了。
居然是红头文件……这是一个俗名，但是中国每一个政府官员，或者大一些的商人都知道，这就是代表中央发布的铁律！已经经过层层讨论，无从更改！
那位自己见过的老首长，明知秦皇朝在这里，但是，权衡全局之下，仍然同意了这份文件！
“特殊情况呢？”秦远峰心中极为不甘地问。
季局长还没开口，万局长终于叹了口气：“小秦……行业地标，听起来很美好，但是你觉得放在和中国发展的大事面前，你觉得……你的报告能上去吗？”
“再者说……”曹局长也开口了：“你的是‘可能，’领导首长们要的是‘绝对，’你给得了这个绝对？就算你的蓝图再大，如果不能给上海带来显而易见的回报，这次，黄市长都不会见你。另外……”
他看了秦远峰一眼：“这是政府的提醒……提醒秦皇朝已经足够大了，这些土地再要就过了。太大的私企政府没有把控的经验，任何人都不喜欢不能把控的事物。所以，即使你参加十月一号的拍卖投标，也不可能有入场资格。”
秦远峰明白了。
他也不能问得更深，否则，浦东新区建立他怎么知道？这恐怕说都说不过去。虽然他经常说，但是都是在公司内部，和这些官员见面少，他庆幸自己没说漏过嘴。
“其实这也是我们找你的第二件事。”季局长缓和下气氛，笑道：“秦皇朝总部的地域不能再超过了，小秦，政府也很难办。一边是你，一边是大笔立刻注入的外资。我们已经给了秦皇朝总部最大的地域，甚至留下了以后改建的空间。”
秦远峰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句话没错，秦皇朝总部的地皮大得吓人。不过，风中烛火这样只能成为一道风景，而成不了地标！
但是……这次aippi的调查涉及一国，四家公司，一个联盟，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个机会？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脸色如常的笑道：“呵呵，今晚晚了，就到这里吧，秦皇朝的相关事务我们已经接手，以后小秦如果有事情可以直接打到我们办公室。小秦，先休息吧，有的事，计划不如政策。”“是的，小秦，或许过几天还有政策出来，改革之时，政策出/台快，不要急。”
秦远峰勉强站起来和他们笑着握了握手，送到楼下。看着一辆辆车远去的身影，一直等着的司机走了上来：“秦董，要回去吗？”
秦远峰摇了摇头，独自一个人沿着马路走了起来。
马路很宽，路灯明亮而刺眼，他手抄在裤兜里，随性地走着，没多久，居然走到了黄浦江边。
猎猎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随手抓了抓长得有些长了的头发，信手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一下找不到什么感觉说才好，毕竟，他不是政府，他不会考虑人民，他更知道，政府在担心他，甚至说，害怕他，但是却期待他，欢迎他。
害怕他这个前所未有，想都没有想过的庞大私企将中国刚刚开放的市场搅得一团乱，尤其是在改革的骨节眼上。但是却给他免税，给他政策，给他开办一个电视频道的权利，虽然还没批下来。
但是，现在又叫停了所有土地的投资，更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法外开恩。看得出来，政府也是在徘徊，斟酌，甚至忐忑中，将他作为一个试验点，却纠结地时时提防着他不会在这里搅出破坏整个市场的大风浪。
他的身上，带着中国电子娱乐业和些许电子业的未来期望，但是，握有这种希望火种的私企太大了，太过庞大，庞大到政府一直在犹豫用什么方法对待。
他的身份很敏感，很复杂，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变革年代，政府两种纠结的心绪交杂在一起，才有了一边支持他一边限制他的公/文。
一个计划之外的大型企业，让政府忌惮。
他觉得，也许他猜到了政府的心态。
涛涛江水从面前流过，雷鸣般的声响，灰黄色的天幕下游弋的轮船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看着在沿江路散步的人群，看着昏黄的路灯，忽然，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
认了吗？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如同鬼影一般挥之不去。
第613章：谋国（七）
他目光沉稳，已经和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青年天差地别，一只手轻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护栏，另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搓着发青的下巴，目光越来越深沉。
“风险……机遇，都是两把背向的双刃剑……”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喃喃自语，要造这个大势，全中国人人向往娱乐的大势，他的第一步已经走出，现在，忽然多出了一个主线选择，而且还闪着金灿灿的光辉，刻着秋叶原三个大字。
这三个字，可以代表电子娱乐，包括所有tv端和掌机！所有周边！所有外设！以及……所有第一方，和第三方。
这，认了吗？
心中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已经跃跃欲试！
他再一次问自己：认了吗？
风险与危机的并存，铸造业界地标秋叶原的机会，让aippi彻底认识到中国电子娱乐业到底有多大决心的机会，认了吗？
老子不认！
他狠狠把烟头扔进了江水，咬牙啐了一口。
风越来越大，让他眼睛都有些眯起，但是他抓着铁护栏的手，却越来越炙热。
无关对错，政府的想法，他能理解，然而，理解，不等于默受！
玩他？远远说不上，且不说他的身份，如果真要玩他，在中国奇缺外汇的90年初，政府愿意放着几千万美元的税收免税三年？开出大量优惠政策？首长亲自谈话？
只能说，纠结的时刻，纠结的年代，如履薄冰的政府，做出最适合大局的平衡选择。
但是，这个决定，他不买单！
因为，他做出的是更优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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