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渊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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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渊醉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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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只是站在峡谷上,泠渊水势浩大,周围水汽氤氲,甚至可以在峡谷之间依稀看到两条虹霓。
  苍子虚望了一眼空寂的碧天,缓缓开口道:“素商,如果卫国与周国要开战了,你还会,和我一起去前线吗?”
  素商的眼睫微沉,苍子虚知道,他定是不会去的,即使他没有说出来,也没有任何一样的表情,可是凭借着对他二十几年的了解,苍子虚可以读懂他的眼神。
  “不会。”果然如此,素商伸出手,解开封印,一把刀呈现出来,被他握在掌间,他把刀递给苍子虚,“这把白冥刀,刃疾如风,可助苍将军凯旋。”
  苍子虚接过白冥刀,他并不想让素商如此为难,可他已经竭力在朝堂上阻拦起兵违约,却还是没能拦住即将来临的战祸。
  临行前的一个月,他把他的另一个顾虑告诉了素商:“不久前我从天象中观测到,溟涬之地的结界被打破,恐怕很快就有邪灵横行天下,到那时战事恐怕更加艰难。”
  苍子虚现在就能想象到,那时会是怎样一场血战。
  “那个天象我算过了,溟涬之地要到明年秋季才能解封,你正好少算了一宿。”素商却不以为意,闲适地喝了一杯茶,说,“现在才是初春,这场仗,打到明年的上元节左右也就结束了吧。”
  说到这,苍子虚就不再担心了。
  泛青的月色下,苍子虚清晰地看见,素商的容颜一如二十多年前。其实他自己也一点都没变,因为素商曾帮助他练成了泠渊阁的绝学。
  盘子里还剩下两小块苏州糕点,苍子虚自己吃了一块,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的一个举动,就把另一块直接用箸夹起,呈在素商眼前。素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想表达心中的不屑吧,但他还是把最后一块吃掉了,又喝了一口沁香的西湖龙井。
  “素商。”苍子虚的声音有些轻缓。
  对方照旧没有应声,这就相当于回应,他想听他接着说下去。
  但是半晌没有声音,素商便看向他。
  在苍子虚漆黑的瞳中,是素商清逸的眉宇间,那双空灵的眼眸,在平淡地望着他。

  击鼓盟约

  趁着天还未亮,秋暮雨走到阳台,拿着手机和梦蝶在微信上聊了一会儿有关占星的事。秋暮雨能与梦蝶相识,是因为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占星术她们还记得,不过需要回忆一段时间。她们之前就练习了很多次,现在已经完全回复了这门技能。
  泠渊阁的占星术,在古代的江湖上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它不同于那些道士、阴阳师所使用的占星,虽然异曲同工,泠渊阁的术士和他们也是同道中人,但是,泠渊阁的占星术很少需要工具或法器来助阵,几乎完全需要通过灵力开启所谓的法眼来观察意象,然后再与星象相对应。而这些,是只有泠渊阁的弟子才熟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暮雨一心想占到的意象出现了,对应了一下星象,才发现,城市的天空不是一般的污浊,如果她不是开了法眼的话,有许多星辰是无法看见的。秋暮雨根据九野图把天空大致划分成九个部分,天的中央是钧天,东方是苍天,东北是变天,北方是玄天,西北是幽天,西方是颢天,也叫昊天,西南是朱天,南方是炎天,而东南则是阳天。她想找的位置应该在朱天,就是……昴宿!
  怎么会是这个?这令秋暮雨始料不及,她甚至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用八卦阵占卜一下了,可是意象就是这个意思。昴宿,是天之四灵白虎的唯一一个凶宿,而秋原川的象征,就是白虎。
  秋暮雨有些忧虑地告诉了梦蝶,梦蝶安慰了她一会儿,和她联系好今天在她家小聚。
  暑假到了,秋暮雨和哥哥一直住在一起,而梦蝶就住在这座城市,两人联系起来很方便。
  在这个阴暗的早晨,秋原川也是从与之相似的梦魇中醒来的,他并没有惊慌,面对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感觉比较遥远,但回忆起来有如身临其境,尤其是那些噩梦,就不觉有种淡淡的厌倦。
  可能是因为最近经常见到苍辰,他的回忆也频繁出现,可人不能活在回忆里,他总是要摆脱的,最近还是不要见到苍辰比较好。
  于是,他又闭上眼,打算睡个回笼觉,一晚上的梦魇使他身心俱疲,再这样下去……
  没过多久,他就有睁开眼,慌忙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戴好。
  他又看见了。
  这一次,即使戴上眼镜,他还是能看见冥界,那一层层地狱散发出来的痛苦气息。
  他摘下了眼镜,走出卧室。
  秋暮雨就坐在沙发上,一看到身穿白色浴衣的秋原川走到客厅,就问候道:“哥哥今天起得好早。”
  做着那样的梦,能不早起吗?
  秋原川喝了杯水,刚想那根烟道阳台上抽,看到了妹妹,就阻止了自己。然后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浴室。
  “哥哥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戴了也没用吧。
  就这样,秋原川默默地吐槽了两句,把自己泡在浴缸冰凉的水里,这对于他的体温来说已经是比较暖和了。
  天完全亮了,秋原川决定去湛濡的家,他这位师姐的道行不浅,可谓是一叶知秋,如果把眼镜拿给她看看,兴许还有一些解决的办法。
  秋暮雨闲来无事,她正好也想向湛濡请教今早占星的事,就拉着梦蝶一起去了。
  自从湛濡的房东把房子卖了,湛濡有一阵子就住在葛楚租来的房子里,不过后来她就安定好了居所,是在这座城市的山上。随后她就把工作给辞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你以为我是靠吃饭睡觉活了这么久的吗?”再者,以葛楚提琴师兼画家的职业,生活也不成问题,她从小就喜好音乐,小提琴练到高二那年已经是精湛到家了,谁知那年她又突然迷恋上美术,好说歹说她父母终于同意让她去学了,她还要求自己保证学业,坚持练琴,虽然那时候每天都腰酸背痛,还差点得了肩周炎,但当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坐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写生,周围就会聚来一大圈同学了。
  附近的邻居得知醉仙要搬走之后,还纷纷向她要了联系方式,她酿出的酒不开封倒没什么,开了封就是青州从事人皆知,不过好在她的新居里市中心也不算远,左邻右舍想找她也不难。
  拿到眼镜,湛濡和葛楚检查了一番,确定是灵符失效了。
  “不过,再换一道符也是一样,冥界的那位是有意冲着你来的。”湛濡抛了一枚玲珑骰子,说道。
  “川哥你也不用太担心,沫留如果想不出办法,我可以直接把她送到冥界去谈判哦。”葛楚天真无害地笑道,殊不知一旁的湛濡正满脸黑线,只幽幽地露出一双乌青色的瞳子看着她。
  秋原川起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先回去了”,背影渐渐远去。
  估计是觉得把这件事交个这几个不靠谱的姑娘,他就不用再抱有什么希望了。
  湛濡拿出几盏玉杯,置上并蒂莲酿。
  “沫留,”秋暮雨愁容不展,问道,“哥哥为什么会和冥界有关系?”
  卫周之战,将军季岑先设计暗害萧王,致使周国长安城失守,而攻克周国边境之事,则是由大司马苍子虚完成。
  临行前的破晓,在苍子虚的宅邸,他把苍氏的名剑玉龙赠给了素商。
  “我若此次凯旋,记得在青门外等我。”看着素商在他的枕边初醒,苍子虚说这话时,心中却难免悲怆,不仅仅是因为古来征战的惨烈,更是因为他要攻克的,是素商的家国。
  素商却不经意地问道:“若有一人未还,共渡忘川,如何?”
  “也好。”苍子虚许诺道,五指与素商的五指交错,摩挲过他指间常年都有的茧,最终十指相扣。
  出征时,百万大军齐呼《击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声音响彻长空,久久回荡。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少征人对远在家乡的妻许下这个誓约,然而大多最后都成了“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苍子虚也希望,此时能与素商许下这样的誓约。
  然而,军令如山,皇命如天,剩下的都只能化作一个字。
  杀!
  也许唯一让素商内疚的,就是他骗了苍子虚。
  溟涬之地的结界其实早已破裂,苍子虚算了那么多遍,怎么可能还出差错?只是素商向来都会满足苍子虚的愿望罢了。
  他想让素商和他回去,他答应了。他屡次替国出征,希望素商做他的副将,素商也的确未曾使卫国大军败北过一次。他想练成泠渊阁的绝学,素商便带他去了许多上古界的仙山灵海,助他功成。
  一切只是因为在他们最初相遇时,苍子虚替他当过了人生大劫。
  所以也不能说是内疚。
  素商的修为不亚于千年的道人,凭借一己之力用玉龙剑镇住了溟涬邪灵,最终在那里安息。
  溟涬,本是世间遥远的混沌之地,既有仙灵之气聚集,又有恶灵被镇宇其中的洪荒。洪荒与冥界相通,也是冥界之主掌管的范围,素商擅自绞杀恶灵,惹怒了冥主,死后魂魄被坠入阿鼻地狱。
  冥主本以为素商死后定然会万劫不复,可他没想到,素商因为生前镇住了溟涬邪灵,死后又被抛入阿鼻地狱,煞气倍增,直接在冥界的各殿屠城,一举灭了七煞不说,还斩除了各城的鬼王,诛杀了不少鬼仙,简直势不可当,冥界真成了修罗地狱。
  眼看着就要有与冥主决一死战的节奏了,他还不希望冥界毁在素商的手里。
  而眼前的素商与生前的他判若两人,惨死时流出的血液早已使他的白衣变成殷红色,一双白瞳中只有杀意。
  这就是一个怨恨到极点的厉鬼。冥主冰冷的外表下却生出一丝悲悯,其实万劫不复是他最不最想看到的局面,无论是于冥界,还是于素商。
  最后他选择了退让,回到了地狱深处,重新建设他的冥城去了,素商也就此罢休,停留在忘川水畔。
  清醒下来的素商感觉自己经历的杀戮就像浑噩的梦境,他很快就记起他死后要做的事,在奈何桥上等待苍子虚来找他。
  “子虚……”素商每日伫立在桥头,望着黄泉路上的游魂,一个个走向轮回道。因为执念,只有苍子虚能渡他到彼岸,他只需在这里等待就好。
  哀嚎的曼珠沙华与宁静的曼陀罗华,前者在此岸偏执着,后者则已释怀,居于彼岸。同为彼岸花,曼陀罗华却不知曼珠沙华对它的思慕。九千年前,他们不过都是在执念中等待的魂魄而已。
  梦蝶抿了一口并蒂莲酿,啧啧惋叹:“想不到会是这样,那后来苍子虚可是找到他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自然是找到了。可是苍子虚不甘心自己辜负了素商七百多年,也不甘心那一世竟是那般惨淡收场,就与素商许了下一世。”湛濡挑了挑眉,既像是在分享别人的故事,更多的却是在惋惜,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样想来,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了。
  葛楚的感触还并没有那么深,只是问道:“所以就有了前世的苍辰和秋原川?”
  “正是。”湛濡点点头,笑道,“夫人明智呐。”
  于是她又遭到了葛楚的狠剜一眼,不再多言了。
  忧心忡忡的是秋暮雨,她把今晨的星象告诉了各位,还仍旧因为那种血浓于水的微妙联络而心有余悸。
  “总有办法的。”梦蝶安慰道,转而对湛濡说,“你有没有镜子,拿来我看看。”

  狡童

  台风从这座城市擦边而过,带来了暴风雨,天阴沉沉的。
  秋原川待在昏暗的酒吧,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握着玻璃杯,用吸管喝着苏打红茶。对面的贺安俊正滔滔不绝着他们医院的各方面的情况,就差配合上手舞足蹈了。
  见秋原川只是望着窗外,贺安俊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沉默……
  过了一会儿,秋原川才回过头来,说:“我再考虑几天。”
  说完,他的目光又沉向窗外,几乎和外面的天空一样阴暗。
  “那行,你再考虑一会儿吧,反正我不着急,就是提前跟你打声招呼。”贺安俊说完,也不再吱声,喝起他那杯果汁来。
  酒吧里很安静,只能听见下雨声。以前,秋原川就是在这家酒吧里打工的,半工半读的日子一直伴随着他读完大学,后来他靠公费读的博,可毕业后,他却没让学校分配他去市里的医院实习,而去找了一个不相干的工作。
  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就连贺安俊至今也搞不懂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读博那年,前尘往事突然硬生生地出现在他的脑中,使他无法集中精力于学业,在好不容易适应了那些随时涌现的记忆和模模糊糊的意识后,他离毕业已经不远了,只能用最后几个月的时间狂补课程,总算混了个毕业。但他清楚自己的状态不能去行医,就婉拒了学校给他的机会,找了一份他能顾及得来的工作。
  贺安俊对于他的水平早已是心中有事,知道他绝对能胜任一个医者该做到的,于是这次找他出来,想让他去自家的医院里工作。
  秋原川说要考虑几天,一是因为他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再就是他想在这几天摆脱冥界那位的干扰。
  贺安俊走后没多久,秋原川也离开了那家酒吧。
  这片商业区里海边不远,就在一座码头上,建筑风格是哥特式与古朴渔村相结合的。
  疾风骤雨中弥漫着海雾,秋原川撑着伞,走在路上,恍恍惚惚。
  他看到,在苍凉的溟涬之地,前世的他与苍辰刀剑相向。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继续前行,大概转过了一个街角,空中飘起了茫茫大雪,汩汩流淌的河畔,前世的他站在那,回想儿时同秋暮雨一起度过的时光,他们在雪山上的樱树林间追逐,那时已是初春,耐寒的樱树幽然绽放,到处都盈着冷香,他们还唱起了《阳春》《白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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