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画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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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画妖-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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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回答,虽然被我拦着目光,却还是彼此打量,低沉的诵经声在我身后响起,面前的爷爷将牛骨刀握的更紧。

“那个,我先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你们打架之前是不是先说一下理由呢?”我急的满头大汗,莫名的压力充满胸膛:“爷爷,到底咋回事啊?”

不回答,气氛更加肃杀。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夜幕下踉踉跄跄有个人影靠近,爷爷和五乘同时扭头,紧紧盯着他。

看不清长相,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像三五天没吃过饭,跌跌撞撞的向我们走来,他靠近之后我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睛居然紧闭着,深陷的眼窝下高凸的颧骨,脸上的肉粗糙的如同被铁刷擦过,这人走到我面前,毫不在意爷爷和五乘的注视,也许是看不见,也许是视而不见。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如此怪异的人,我当然明白事有蹊跷,可爷爷和五乘在身边,也就镇定的看着他。

年纪大,双眼瞎,这是谁呢?那天用冥币骗三蛋把饿殍送到我家的老头!

他走到我身前,伸手搭住我的肩膀,轻轻捏了几下,我就歪着脑袋看,装神弄鬼的东西,两大高手在这站着呢,你要是能欺负我,脑袋剁下来送你当尿盆。

“小伙子,你来自哪里?”怪人张嘴,声音有些苍老沙哑。

“澎湖湾,外婆的澎湖湾!”这人的掌心有温度,起码不是鬼怪,不过他既然搞这么神秘,我也乐于跟他玩玩,咱没啥本事,就是不着调的性格还没输过。

“你见到我的女儿了么?”

这是一个失了孩子的疯子?我不忍心再调侃,可还是没放下戒心,老老实实的说:“没见过,需要我帮你报警么?”

“不可能,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画堂春亲爹?我后退几步躲开他的手,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爷爷横跨一步,走到我身边严肃对怪人说:“藏不下去了?”

怪人淡淡道:“我从来没藏!”

“为什么要在这里搞这么多事?”

怪人耸肩,反问道:“那您又为什么多管闲事?”

五乘啐了一口唾沫,走到怪人身后,挥挥袖子露出右手摸着自己的光头,哂笑道:“闲事?你打贫僧尸骨的主意,这可不算闲事了吧?”

果真!五乘是不化骨没错!

怪人扭头看看五乘,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才看清,刚才没看见眼珠子并不是有眼疾所以闭着,而是双眼只剩下两块腐肉,好像生生挖出了眼球留下的伤口。

爷爷和五乘一前一后拦住怪人,他也不担心,扭了扭头之后直起腰,双手坦然放在小腹前:“魂为鸠盘荼,尸成不化骨,这倒是个不死不灭的好主意,可你对佛经领悟如此之深,为什么看不开,强留在这个世上呢?”

“走不了啊,这老头将我的尸骨用五只殄蝠压着,还在棺材里钉了七根小箭,夜夜让我受穿心之苦,你说我怎么安心投胎去呢?”

我大张着嘴看爷爷,他依然淡漠,仿佛对五乘做这些很理所应当,根本没有丝毫内疚。

怪人哦了一声,又将脸对着我:“小伙子,你将我女儿害了?”

“没有,我是送她投胎!”

怪人嗤嗤笑着,笑声都透着一股子怪异:“怎么可能,我女儿的尸身被你划了千疮百孔,魂魄散的一干二净,你如何送她投胎呢?”

“废话少说,你家姑娘是我收的,”爷爷拍拍我的肩膀,冷冷的说:“这盈香楼是你搞出来的?”

“是。”

“那老人瑞也是你的杰作?”

“是。”

“饿殍呢?”

“也是我。”

爷爷上前一步,晃晃牛骨刀问道:“为什么?”

“赏善罚恶喽,那老夫妻在外地拐了三家小娃娃,我便让他家的娃娃也尝尝苦果。”怪人解释着,又对我笑了一下:“杏眉村的孙先生年轻时散尽家财救助流离失所的苦难人,我便送他长寿福泽,盈香楼的女人贞烈无辜,可此世为娼,下辈子注定贫苦,我就帮着她们留下,免去下辈子的苦果,就这么简单。”

这辈子为娼,下辈子也没有好报,还有这说法么?不过听怪人的话,好像他并不是坏人,那老夫妻应该就是小芳男人的父母,在外地乞讨可能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怪人骗小芳男人伤害爹娘,让他们自食其果,而孙老怪年轻时做善事,怪人就帮他长命百岁,这样看来他也是个好心人。

爷爷继续道:“人命天定,你做这些与我也没有关系,今晚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看看害了我闺女的小伙子,顺便向老前辈讨要些东西。”

“没有。”

“怎么会没有?若是没有那东西,你可不能平安这么久啊!”

“有,不给。”

老人说:“那我只能抢喽?”

爷爷斜眼看他:“你也配?”

“试试。”老人怪笑两声,行将就木的老头身上冒出一股子邪意,他没有冲上来拼命,而是扭头就走,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死老头,吹牛逼的吧?没有老人在场,爷爷和五乘又开始针锋相对,我不愿他俩打架,苦劝道:“爷爷,你怎么了?五乘没害我。”

“徒儿,你爷爷没良心呐,他给你找老婆就是锦上添花,我给你找老婆就是雪上加霜,嘿,这样的爷爷,还不如杀了算求,你说对吗?”最后两字,五乘说的很用力。

“是啊爷爷,我不会跟画堂春她们再有纠葛的,你放心吧。”

“命都搅一起了,怎么还能没纠葛?”

爷爷要抬手,我急忙按下去:“先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不会让你俩打架的。”

爷爷揪着我的领子走:“五乘,今晚方航在,有时间我找你做个了断。”

“贫僧恭候大驾。”

我想张口,爷爷却使劲拖拽,月光下的五乘双手合十,低头对我们不停诵经,也不知是在恭送还是诅咒。

一路上我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最终还是选了个不是很激烈的话题:“爷爷,为什么五乘会是不化骨?”

“为什么他不能是?”爷爷反问:“如果不是他,就算把爷爷这把老骨头拆了也对付不了一只不化骨,那可是会飞的东西。”

“五乘为什么会变成不化骨?”

“没听那个瞎子说么?魂为鸠盘荼,尸成不化骨,算是另类的长生之法。”

僵尸没有魂魄,厉鬼没有肉身,这是老天爷的规矩,而鸠盘荼就是老百姓嘴里的冬瓜鬼,专门食人精气,爷爷说在佛门中,鸠盘荼是南方增长天王统领的佛门护法,若是普通人的魂魄变为鸠盘荼,就要去天王庙里天王像前守候,绝没有留在山野中的道理。

和尚的舍利子不会腐化,那是高僧一生的业力凝结所在,而五乘是高僧,顶尖的高僧,与禅宗六世祖慧能法师一般,修出了菩萨金身,换言之就是他全身都是舍利子。

第一次见五乘,他对着自己的坟诵经,其实是金刚经,专门灭杀恶鬼用的,他用金刚经生生将自己的金身摧成了僵尸不化骨,这样一来,他的魂魄就会被吸住,而不用去天王坐下。

所以五乘才能留在杏桥山。

“那你为什么往他的棺材里放蝙蝠?而且不化骨不是碎了么?他怎么还能留在这里?“

“不化不化,哪有那么容易碎,况且坡池也不简单,能镇住不化骨。”

我逼问道:“你为什么给他放蝙蝠?”

“不放蝙蝠他早把我杀了。”

我刚要张口,爷爷在我后脑上拍了一下:“别问,问了爷爷也不说,到了日子,你自然会清楚。”

回到家,爷爷赶我去睡觉,我搬了几张桌子拼成床守在院子里,不为其他,怕爷爷找五乘拼命。

接下来的三天我与爷爷寸步不离,我以为这样就能看住他,却没想到应了那句俗话,没实力的男人永远被欺负。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当他不顾亲情想欺负的时候,也就欺负了。

爷爷被我跟的无奈,一掌打晕,等我清醒之后,他在院子里擦洗身体,嘴里溢着鲜血。

“狗,把那三箱子书搬你房里,等你什么时候全背会就可以救胖女娃了,这可是五乘毕生的结晶。”

我紧张的问道:“五乘呢?”

“死了。”

死了?在开玩笑吧,他一直就没活着。

第七十三章狐语

疯了一般冲上山,卻找不到五乘的坟,在杏桥山林中举步迷茫。不由得感觉鼻子发酸,双眼苦涩,缓缓流下两行泪。

五乘死了?

哪怕让我看见他和爷爷大战,哪怕让我目睹他被爷爷打穿,哪怕让我瞧着他砸向地面,我的心里都会好受些,五乘那麽精彩的人,怎么能死的这样不重要。

他在我心里的很重要。却走得轻飘飘。

即便叫天子一声叫,尚能扯去人的一缕神经,更別说五乘,他简直夺走了我全部的魂。

杀他的是爷爷,我又怎能为他报仇?连替他去恨仇人都做不到,连去他的坟前祭拜都做不到。

坐在枯叶满地的山林中,我只能捶打地面来发泄,等拳头的皮肉變得血肉模糊时,一双粉色绣鞋出现在我眼前。

是狐狸洞里的小绿,或者是小红?谁管她呢,长的都差不多。

“小哥,爷姥让我带你去见她。”

我抓着她的肩头说:“先带我去五乘大師的坟前。”

“爷姥就在那里。”狐狸精吃痛。侧身甩开我的手。缓缓在前面带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穿着素缟。难道在为五乘祭拜?岛布扑亡。

怎么可能,五乘每年要吃一只她的姐妹。

一路无话,见到爷姥时,她也穿著黑布长衫。静静站在坟前,地上的香炉里插着许多燃着的香烛,还有几个狐狸精跪在一旁,轻扬着纸钱。

我就这么看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反而转身问我:“少年郎,不上柱香?”

“他还有魂来受香火么?”

“起码是份心意。”爷姥淡然的笑,娇嫩与苍老交融的脸看起来也不那么妖异,她漠然道:“世间人相信鬼神轮回的极少,每年上香祭拜的却是极多,无非是求心头的慰藉,说来说去,不过是想让自己舒坦一些罢了,而这样自私的行为,你们人类却冠以真情的名号,你觉得可笑么?”

恭敬的上香,磕头,我如往常那样坐在坟前,斜靠着墓碑,只是身边少了那个低头诵经,对牛弹琴的老和尚,我对爷姥说:“有些可笑吧,可我笑不出。”

“嗯,那我也不笑了。”爷姥挥手,叫那些狐狸精起身:“回去收拾一下,等我。”

狐狸精们盈盈起身,也不管供奉的瓜果香火,一一对我点头后便要走,只有见过我的那三个面有犹豫,凄苦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爷姥冷冷的说:“有什么不甘心的?世间男儿多薄幸,他也未必是真情郎,你们就是见的男人少,等回了老家,男人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快走。”

爷姥发怒,狐狸精们灰溜溜的走了。

“爷姥,你们要走?”

爷姥瞪我一眼:“不走不行啊,以前你没来的时候,我们每年送一只狐狸给黄大王便能安稳度日,可自从你来了,这杏桥村发生了多少事?再不走早晚把我们搭进去。”

趋吉避凶,确实是畜生的本性。

“爷姥,小锁的事我很内疚。”

“你喜欢她么?”

“喜欢吧。”

“愿意娶她么?”

“娶不了。”

“那你内疚什么?你的内疚能抵她一条命?”爷姥好像对我不满,处处针对:“你若愿意娶她,她为情郎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你不愿意娶她,她为了救你而死,只能是瞎了眼,死有余辜,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躺在坟包上,很不恭敬的姿势:“你恨我?来杀吧。”

“你还手么?”

“废话。”

“会让慈人替你报仇么?”

“废话。”

爷姥笑了:“那我为什么自讨苦吃?少年郎,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既内疚小锁的死,又不愿意为她偿命,你是不是很虚伪?”

“不虚伪!内疚是真的,不愿偿命也是真的,你所说那种坦荡的人不存在,谁没随地吐痰?谁没横穿马路?可谁又去市容局主动交过罚款?谁去交警队承认过错误?嘴上说的好听,全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爷姥笑意更深:“你变了,如果是最初的你,应该会被我说的迷茫,狠狠审视自己究竟是不是贪生怕死,无情无义。”

我要说话,爷姥伸手止住,继续说:“少年郎,我活的年月久,十几年前听过一首歌谣,唱几句给你听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雄中雄,道不同,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我坐直问道:“你想说什么?教我杀人?”

“可别这么说,你当山下的大盖帽是假的?”爷姥从贡盘中抓起一个果子,边吃边说:“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人与兽没什么区别,都是凭喜恶做事,尤其是男人,喜欢就爱,不喜欢就踹,何必往自己身上弄那么多条条框框?五乘大师死了,你心里难过,痛快的哭一场就好,回家后照常孝敬慈人,不要因为这事恨他,让一件与你无关的事,影响了对别人的喜欢。”

“我明白,也从没恨过爷爷。”

“你不恨,但是心里有怨气。”爷姥的眸子很明亮,好像洞察人心:“你怨慈人不实说原因,怨他无缘无故杀了你师父,但你要想,慈人对你是好的,即便不说也是为了你好,而你亦对他好,何必为了别人而弱了这份喜欢?尤其还在慈人没有对不起你的前提下!他们的事是他们的事,与你无关。”

我哂笑道:“呵,你也替爷爷说话,不过我真的不恨他,我是小孩,怨几天也就气消了。”

“这样最好。”

“可怜的五乘呐,他死了,除了我居然没有人难过。”

爷姥贴着我坐下,双手抱住腿说:“谁说的?慈人就很难过,我也很难过,当年他还喂我吃肉呢!”

“哦?你喜欢他?”

“喜欢吧!但我也喜欢你爷爷,也喜欢很多人,好像对我好的男人,没一个我不喜欢的,可惜他们知道我是狐狸精后,就都不喜欢我了。”

“那你的女儿们是哪来的?谁和你生?”

爷姥拍我脑袋,居然红了脸:“小家伙管那么多干嘛。”

“爷姥,你不恨五乘么,他”

“我知道,他和黄鼠狼每年吃一只我的小狐狸。”爷姥飞快的眨眼,盯着我说:“我那些女儿走的没有痛苦,都是上辈子做了恶,今生要还债,就算不被吃也没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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