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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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入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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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了,之前就听他讲承包了一个厉害的项目。”何慕华在喝汤,眼皮也不抬一下,关照丁遥要是虎哥打电话要帮忙,让他直接去找钱律师。 

            “不肯少赚钱,早晚要出事。”何慕华吃完,扔下这么一句话,又钻进书房。他饭后有在躺椅上歇会儿的习惯,按照他的说法是闭目养神。丁遥在他休息时接了个电话,也不敢打扰他,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去敲书房的门,听到何慕华准许他进去,他才说:“许正那里逮到了两个人,兄弟们认出来了,都是铜鼓的人。” 


            “拿刀还是枪?” 

            “枪,一人两把。” 

            何慕华放下手里的书,取下眼镜,他撑着椅子没能站起来,丁遥见状,忙要去扶他,却被他阻止。何慕华朝外挪了挪,够到拐杖自己站起来,问丁遥:“人现在在哪?” 


            “在车里看着,要见一见?” 

            何慕华摇头,让丁遥联系铜鼓。铜鼓手机打不通,打去他的几间酒吧夜店找他,也都说他不在。何慕华问丁遥:“今天周一?” 

            丁遥明白他意思,“我去备车。” 

            何慕华喊住他:“别找司机了,打车去。” 

            他们去了南区一间新开的夜店,铜鼓是老板。何慕华和丁遥到了门口,老老实实排队进去,保安不认识他们,看到何慕华拄着拐杖还开他玩笑。丁遥恶狠狠剜他一眼,何慕华拦下他,让他别多事。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终于走到二楼,迎面走来一个黄毛,左耳上打了一排耳洞。他见了丁遥,脸色一僵,又立马上前和他问好。 


            “您说您来也不通知一声,我这就给您安排个包房。”黄毛点头哈腰地和丁遥套近乎,何慕华拿拐杖敲了敲地,开门见山地说:“去1号房。” 

            “1号房?”黄毛认得丁遥却不知道何慕华,还以为是丁遥带来的什么客人,正上下打量他时,一束紫色亮光打在何慕华身上,照亮了他手上的龙头拐杖。黄毛一个机灵,忙道:“1号房现在有人,我这就让他们换个房间,二位要不先上10号房坐坐,那儿也大,宽敞,比1号还舒服。” 


            何慕华没理他,径直往1号房走,黄毛想拦他,被丁遥揪着衣领从地上提起来,黄毛吓得直蹬脚,眼睁睁看着何慕华拿拐杖推开1号房的门。包房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挤在一起,搂搂抱抱,有唱歌的有喝酒的,还有躺在桌上地上不肯动弹的。有人眼尖认出了何慕华,立马停下手里的事,愣愣看他。何慕华朝他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别停下,只管继续玩。他这个动作一作,半屋的人都停下了,有人偷偷摸摸把桌上的东西往地上扫,何慕华眯着眼,把这些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不声张,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有个女的问怎么大家都安静了,没人唱歌她就要唱了,坐她身边的男的闻言一把拉住她,抬手就赏了一她巴掌,低声喝斥:“何少来了,还不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铜鼓原本搂着个大胸妹,手都伸进了她的短裙里,嘴巴凑在她乳沟上使劲亲,何慕华进来他也没瞧见,听到四周没声响了,他还吼:“怎么他妈的不唱了?? 


            边上有人拱他,他骂骂咧咧地跳起来,“都他妈干吗呢?” 

            有人给他使眼色,小声说:“何少来了。” 

            铜鼓生了张圆脸,原本已经喝得通红,他朝别人指的方向看,看到何慕华真来了,脖子都跟着红了,眉毛不受控制地一跳一跳的。 

            “何少来了,你们还不让开??”铜鼓踹了脚茶几,屋里的人全都往外跑。何慕华拉住一个女的,“跑什么,刚才你不是想唱歌?唱首来听听。” 

            那女的看铜鼓,铜鼓瞪她,“何少要听,还不赶紧!” 

            包间里剩下他们四人时,丁遥要开灯,何慕华按住他的手,“别,气氛挺好,别坏了铜鼓哥兴致。” 

            这一声歌喊得刺耳,铜鼓脑门上不停冒汗,忙给何慕华赔不是,拿起桌上的洋酒,咕嘟咕嘟先喝了两大杯,说是赔罪。 

            “赔什么罪,我只是路过来看看,你有什么罪?”何慕华坐下,抬起拐杖,指着在点歌机边的女的问:“点好了吗?” 

            他说话细声细气的,女人却打了个颤,缩着肩膀不敢动。铜鼓大步走过去,推了下女人脑袋骂她一顿,又跑回到何慕华边上要给何慕华点烟。 

            “不抽了,我坐回儿就走,新店不错。”何慕华伸出食指在桌上抹了下,拇指凑到食指指腹上搓了搓,“铜鼓,你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生意?” 

            铜鼓点头说知道,他手上不稳,打翻了杯里的酒,立马脱了衣服在桌上抹,嘴里还念叨:“知道,知道,何少最讨厌卖粉。” 

            音响里忽然传出抒情的钢琴曲,何慕华笑着看握紧话筒的女人,歌曲已经开始,可她还没开口,何慕华鼓励她:“唱啊。” 

            女人颤巍巍地唱出第一个音,跑调了。铜鼓还在拼命擦桌子,何慕华把拐杖举到桌上,横在他衣服上,让他别擦了,“挺干净了。” 

            铜鼓朝他看,何慕华脸上的笑容不知去了哪里,一双眼睛阴冷得吓人,铜鼓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就被何慕华一把按到了桌上。嘭一声把唱歌的女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往何慕华坐的方向看,丁遥推了她一下,“你唱你的。” 


            唱歌的女人连连点头,歌声里渐渐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你还知道我平生最最讨厌别人卖粉?”何慕华把手指凑到铜鼓鼻下,“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何少,何少……”铜鼓动也不敢动,脸颊上的肉顶着他的鼻子,他呼哧呼哧吐气,结结巴巴解释:“我没卖粉,我的场子里不卖这个,这是我自己吃的,自己吃的,从别人那里弄来,我就尝个鲜,我真不卖这个。” 


            何慕华抓着铜鼓的头发,提起他脑袋又往桌上砸。铜鼓有些犯晕,何慕华凑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这几年确实干得不错,人人都说你们南区越搞越好,你不服气,我理解,万分理解。” 


            铜鼓着急辩解:“何少,你信我,我真没一点不服气,许正和我是拜把兄弟,我哪会不服气???”他说话声音抖得厉害,这时,一首歌唱完,女人已经吓哭了,何慕华皱眉,让丁遥再去给她点几首来唱。 


            “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人我已经都捉到了,本来想和你好好谈谈,你偏要玩失踪,那我还和你谈什么,你说?”何慕华使劲压铜鼓的脑袋,铜鼓求饶,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何慕华把头发向后撸,推开铜鼓的脑袋。铜鼓对他赌咒发誓,如若再犯,天打五雷轰。 


            丁遥点了首《甜蜜蜜》,被女人唱得断断续续,音也不准,节拍也跟不上。何慕华听的心烦,打了个手势让女人别唱了,丁遥把女人送出去,何慕华冲铜鼓勾勾手指,铜鼓会意地靠近。他以为何慕华还要继续教训他,没想到,何慕华却忽然笑了,他的笑在昏暗的包间里显得阴森恐怖。何慕华拍了拍铜鼓的脸,亲切地说:“保重身体,那种东西少吃点,最好戒了。” 


            他要走,铜鼓送他们到门口,还亲自开车送他们回去。路上他接了个电话,是许正找他出去吃宵夜,铜鼓多嘴,说他在开车送何慕华。 

            “找何少一起?我帮你问问啊。”铜鼓转头看何慕华,何慕华摆手,“我不去了,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也不早了,得睡了。” 

            铜鼓一板一眼地转告许正,许正也没再说什么,到了何家,何慕华下车后,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再看不到铜鼓那辆轿车的车尾灯才进屋。他问丁遥:“你信他吗?” 


            丁遥摇头,道:“人前称兄道弟,人后就捅刀子。” 

            何慕华但笑不语,丁遥问他抓到的那两人怎么办,何慕华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让他放了。丁遥有异议,觉得斩草要除根。 

            “根又不是他们,杀了也没用。”何慕华让丁遥安排,明早他要和钱律师见个面。 

    
            …---------- 

            第四章 

            没几天就到了洪福安月底聚会的日子,帮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按规矩都得到何家老宅聚餐。许正头一个到,提前两个小时就来了。他到时,何慕华正在客厅里看书,按摩师在给他按摩小腿。佣人把许正领到他面前,何慕华一挥手,“坐。” 


            许正在沙发上坐下,何慕华合上书,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许正。他以为许正会立马冲上来揍他,可他没有,他眼里有怒火,却心平气和地对何慕华说:“戴眼镜了?” 


            “偶尔。”何慕华摘下眼镜,和书本一块儿,让佣人收到书房里。 

            “丁遥不在?” 

            “出去忙了。”何慕华笑说:“来得挺早。”他让按摩师也退下,他想站起来,按摩师给他递拐杖,他不肯别人帮忙,自己撑着拐杖站起来,看上去有些吃力。许正就在边上看着,何慕华的手握紧拐杖,从许正坐的位置,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的青色脉络,他手指的关节弯曲着,指甲泛白,和他的人一样,缺乏血色。他还穿着绸缎的睡衣,起身时,布料自然地向下垂落,宽大的款式反而使他的体型更显削瘦。 


            何慕华说他要去换身衣服,让许正先坐回儿,要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和佣人说。许正点头,他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随便翻了几页,觉得无趣,自说自话地往后院走。佣人没有拦他,想必也是何慕华的意思。一路无阻多多少少让许正不太痛快,他心里有火,原本还想借个机会发出来,何慕华像是看穿了他似的,给他足够的自由,没给他任何借机挑事的空间。 


            何慕华换上身正装出来找他,许正大咧咧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晒太阳,闭起眼睛,仰着脖子,伸长手臂搭在椅背上哼小曲。 

            边上的佣人给何慕华撑伞,这片阴影波及到许正,他睁开眼,看到何慕华站在他身边,半个人隐没在黑伞下。何慕华看他的眼神让许正不舒服,觉得刺眼,浑身难受。他抬手挡住眼睛,说:“太阳真大。” 


            佣人给他们送来解暑的冰饮,许正喝了一口,端详起手上的玻璃杯子。饮料好喝解渴,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普通的柠檬水加了点蜂蜜。他们小时候常喝,柠檬便宜,买一个能用好久。一开始柠檬水里是不放蜂蜜的,可何慕华少爷脾气,偏说柠檬水太酸,许正没办法,只好给他弄来蜂蜜滴在里面。那时候生活拮据,蜂蜜也算得上奢侈品。何慕华从前是少爷,对这些没概念,他当时还在用药,西医开的,中医配的都在吃。帮会里给的补贴,每月在他医药费上都要用掉一大半,何慕华常抱怨药太苦,吃不下,要吃以前常吃的进口水果糖。许正那时候在汽修店当学徒没工钱拿,偶尔还要孝敬师傅,只好去外面又找了份工,拿了工钱就去买些糖放在家里。何慕华贪嘴,有次许正不在家,他想去他床头找糖吃,结果拐杖没握紧,摔到地上。许正回来看他坐在地上咬着嘴唇流眼泪,问他怎么回事,何慕华说瞎话,很快被许正识穿,他吓唬何慕华,说他要不说实话,他就再不理他。何慕华抓着他袖子一边哭一边说:“嘴里苦,想吃糖,摔了一跤,阿正你别不理我……” 


            许正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天塌了似的紧紧抓着他胳膊。他觉得好气又好笑,把何慕华抱上床,轻揍了他一拳:“你要以后再干这种事,我不光不理你,我还要揍你!” 


            何慕华被许正凶神恶煞的模样给吓着了,抓着被子也不敢哭了,小声保证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正摸他脑袋,给他拿了颗糖:“摔疼了吧?” 

            何慕华点头,许正把糖塞进他嘴里:“摔疼了也不喊人来扶你。” 

            “他们知道了又要担心。”何慕华抹了下眼角,轻声说。许正给他揉腿,笑着看他:“何少,你还懂事了。” 

            “别叫我这个。”何慕华不喜欢许正这么叫他,皱眉瞪他。许正哈哈笑:“你要是以后管我叫声大哥,我就不这么叫,你说你这没大没小的,我可比你大。” 


            何慕华鼻子里出气,扭头不搭理许正。许正何少何少地喊他,把他喊烦了,拿枕头扔他。后来许正真的不理何慕华了,何慕华管他叫大哥也没用,他想把他叫回来,结果,许正头也不回地就跑了。何慕华追不上他,他跑不起来,他连走路都得费好大的劲。以前等他,扶他的人跑得远远的,他没办法,只好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被人笑,被人看不起,被打被揍也都得忍下来。他从前脾气大,忍不了,可有些事忍不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他自己想了个办法,结果还真被他忍到了出头的一天。 


            帮派代代相传的龙头棍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来给他道喜,说他不愧是何老大的儿子,说小时候看到他就觉得他将来肯定有出息,夸他能干,年纪轻轻就当上话事人,了不起。这些从前他见过,后来纷纷离开的人又聚到了他身边。而那个从前就一直在他身边的人,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慕华双手撑着拐杖打量许正,他的容貌没有变化,只是看上去陌生,冰冷,这种感觉就像他在医院里握住他母亲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样。 

            “外面太晒了,进去里面吧。”何慕华对许正说。 

            “这里挺好,何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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