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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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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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康狰狞着脸,劈手将最先追上来的一个脸黑体壮的农妇抓在手上,要使出一招杀鸡儆猴,狰狞着脸向那农妇打了两拳,“都说你们冤枉人了!谁敢追来,就跟她一样!”又用力地狠揍了两圈,满心盼着手上的农妇哀求喊饶命,借此吓退其他女人,谁知这挨了打的妇女顾不得身上疼,嘴里喊着“快,抓住他,抓住他官老爷就会放了咱们男人!”喊着,手还拼命向范康身上抓去。
范康看“杀鸡儆猴”是不成了,将手上女人一丢,又顺着田埂向山上跑。
范康武艺高强,但农妇们走惯了田埂、山路,于是范康虽将农妇们甩来,叫她们看不见他的踪影,但农妇们的声音一直包围在范康左右。
范康折下一根粗壮的柳树枝,咬牙想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他就一个个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女人们收拾了,才想着,忽地留意到地上有一些细碎的脚印,他是追踪人的能手,将手指在那脚步上量了一量,又看那脚印鞋底上破损痕迹与金折桂的鞋底一般无二,不禁窃喜连连,顺着脚印寻过去,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看见一间草庐,唯恐被瞽目老人听出,便停下脚步远远地张望,心想他们昨日躲在草庐里,并未进村?
等了一会子,又听见一阵啜泣声,向那啜泣声寻去,离那声音十分近了,藏在树后撩起树叶去看,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一边抹泪,一边在草丛里找什么。
范康认出那人是金折桂,心想:这丫头硬气得很,当初给她正骨她都没哭,这次哭得这样伤心,可是花老瞎子出事了?要不,现出身形套一套她的话?不可,方才就是一时轻敌,上了那柴禾一样干瘦老头的当,这丫头年纪虽小,但一路看来算计也不少。再留心看看她做什么。
范康紧跟着金折桂,看她经过野菜不摘,路过野果不采,最后挑了几根草药摘了,又认定有人病了。
“抓反贼!”一声女人的尖利声音响起,山中鸟雀惊飞无数。
范康看金折桂打了个哆嗦后,就向西边草庐跑去,在心里唾骂农妇们坏事。
昨日的一场大雨,浇得原就体弱的曾公子一病不起,虽曾公子跟金折桂一伙是敌非友,但要是由着曾公子死,万一梁松他们寻来,这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他们跟梁松之间就要结下大仇;且金蟾宫、瞽目老人一老一小也有些头疼脑热咳嗽,相较之下,只有些鼻塞的金折桂算是最健康的一个,因此金折桂便出来两次三番替他们三个采草药。
金折桂一个人在树木荫翳的山上,不免觉得委屈难过,于是不自觉地开始掉眼泪,哭了一会子,听见有人喊“抓反贼”,唯恐被人发现他们一伙,顾不得再采草药,匆匆向草庐跑去,进去了,就喊:“爷爷,有人来了。”
曾公子脸色潮红,张大嘴呼气,胸口如风箱一样呼呼作响,“药、药采来了?”一时想到瞽目老人对他的尊崇,料到自己当会大难不死,就鼓起雄心万丈,一时又想瞽目老人说他留下有大难,觉得自己大抵要在此丧命,又心灰意冷起来。
瞽目老人听金折桂声音嘶哑,料到她背着人哭过,就向金折桂伸手,“有动静?丫头,来,扶着我出去听听。”说着话,却是将金蟾宫病中当做玩具的小羯鼓提起来。
“爷爷,给我给我。”金蟾宫伸着小手撒娇。
“回头给你。”瞽目老人起身走了两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连带着将金折桂也带倒。
金折桂赶紧将瞽目老人搀扶起来,“爷爷,你留下,我去应付。”
“不、咱们一起去看看。”瞽目老人提着羯鼓,大半个身子压在金折桂身上,出了草庐,压低声音说:“向山上走一些。”
“山上?”金折桂不解,觉察到瞽目老人在她手臂上一掐,又看瞽目老人脸色死灰一片,眼泪又簌簌落下,虽不明就里,也按着他的意思办。
曾公子心觉瞽目老人的作为古怪,出来听动静,何至于将羯鼓带上?于是强撑着挣扎出来,一路捂着嘴,免得咳嗽气喘声惊动了瞽目老人、金折桂。
曾公子一路尾随,范康远远地瞧见瞽目老人那咳嗽、气喘、走不动路的模样,心想寻常人着凉,耳朵都如蒙着一层纱一样还不好使,更何况是个老人?他既然听不见病怏怏的曾公子尾随,就也听不见他。于是将农妇们的喊叫声撇在身后,猫一样跟在曾公子身后去看瞽目老人要做什么。
瞽目老人走出百来步,就瘫在地上再走不动路,他侧耳细听,果然听见身后有两人尾随,暗道自己赌对了。
今日中午后听见山下叫嚷哭喊,他便知道村子遭殃了,虽不知道村子到底如何遭殃,但他不信他们昨儿个才到村子边,今日村子就会无端端遭殃,想来是他们一群人怀璧其罪,连累了村子。盘算着要有人狼心狗肺地害那村子,定会冷血无情地站在山上居高临下地观看村子里的惨状——这等人害人之后还会觉得不满足,定要眼睁睁看着旁人的惨状才甘心。于是他连番催促金折桂出来采药,以留下痕迹,将那狼心狗肺的人引上钩。
此时看人上钩了,瞽目老人就做出垂死模样,气喘吁吁地拉着金折桂的手,“……丫头,爷爷……先、先疑心你藏奸,有干粮只你们姐弟吃,不给我吃……,后来咱们一起风里来雨里去,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只想着将弟弟送回你爹娘……身边罢了。”
“爷爷!”金折桂虽在家时就被人称赞机敏,但到底两辈子没遇上这等事,又想着古代可不就是一个风寒都能要人命的?于是鼻子一酸,眼泪默默流下,不时地用袖子去擦。
“我怕是活不、了,爷爷食言了,不、不能送你们姐弟回家了。”瞽目老人伸手摸了摸金折桂的头,又将小羯鼓用力地送到她手上,“这、这羯鼓……里头有、有咱们这一门祖传、祖传……”
“爷爷。”金折桂哭着给瞽目老人顺着气。
曾公子捂着嘴,忍着咳嗽,与范康一般心有灵犀想:有什么,这老头子赶紧说呀。
“推、推……”瞽目老人睁大眼睛张着嘴,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见胸腔起起伏伏,两只手胡乱地挥动,示意金折桂将羯鼓绘着兰花的一面牛皮揭开。
金折桂饮泣用力去撕扯牛皮,奈何她也病着,手上没有力气,更兼悲不自胜,只顾着哭,哪有心思去揭开牛皮。
曾公子已经在心里笃定瞽目老人将《推背图》藏在羯鼓里头了,暗道这羯鼓他也曾替瞽目老人拿过,不想《推背图》就在羯鼓里,想到瞽目老人将死,还没给他解药,便冲出树丛,用剑支撑着快走几步,捂着嘴忍着咳嗽道:“快!快!解药!”看瞽目老人、金折桂无暇搭理他,便去抢羯鼓。
“滚开!”金折桂骂道,伸手去推曾公子。
曾公子脚下踉跄,手上依旧不松开羯鼓,“咳咳,没有解药,推、推背图也是我的。”伸手就要去解开牛皮。
瞽目老人讶异又愤怒地指向曾公子,颓然地靠着树倒下。
“爷爷。”金折桂一扭头,羯鼓被曾公子抢了去。
范康在树后疑惑曾公子要什么解药,又看曾公子已经用剑将牛皮割开一道口子,便敏捷地一个滚身,趁其不备地从曾公子手上将羯鼓、宝剑抢走。
曾公子病重,一个蹒跚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范康大笑一声,“看如今谁才是活神仙!”一掌将鼓上牛皮拍破,伸手向鼓内掏摸,先摸到一卷书,心里大喜,随后手上一疼,依旧不舍得放开书卷,将手拿出来看,就见手背上趴着一只拇指大的毛茸茸黑蜘蛛,那蜘蛛头上八颗眼睛油亮大大的腹部鼓动不停,正在喝他的血。
范康甩了两下,依旧未将蜘蛛甩开,不敢用手去拍,又将蜘蛛向树上蹭去,总算将蜘蛛蹭开,只见半只手已经黢黑,“该死的花老头!快拿解药!”
曾公子如在梦中醒来,顾不得再去惦记范康手上书,爬到瞽目老人身边喊:“花前辈、花爷爷,解药、解药……”
瞽目老人呵呵笑了出来,又是一阵咳嗽,金折桂喜出望外,赶紧将他搀扶起来。
范康依旧叫嚣道:“快,解药!”
瞽目老人道:“要解药?可以,将《推背图》还来。”
范康握紧手上的书,心里万分不舍,忽地冷笑:“老东西,你以为你赢得了我?”提着剑要去杀金折桂,才一动,就跌倒在地上。
“动得越厉害,死得越厉害。”瞽目老人淡淡地扫向范康,“好端端的无着庵活神仙不当,何苦来寻这黄子?”
范康咬牙,忽地冷笑道:“老瞎子,你以为你赢得了我么?做梦!”说罢,将书卷夹在腋下,左手拿刀,用力地向黢黑的右手砍去,一道血水喷出,手掌已经被砍去,断腕处露出森森白骨。他强撑着割下衣襟将断腕牢牢扎住。
金折桂忍不住转过头连连作呕。
曾公子也不忍目睹。
“哈哈,我范康岂会受制于人!今日就是你这老瞎子的死期!”范康脸上血色全无,满身冷汗,却将昔日百般遮掩的傲慢、奸邪之色暴露出来,轻狂又得意地握着剑在树下踉跄,看那蜘蛛慢慢地爬到瞽目老人手上,又要向瞽目老人手上砍去,才一动,身子又是一软。
“壮士断腕?这份勇气、骨气当真叫人钦佩,只是,你看看你的手腕,范神仙,你要再将臂腕一截截砍断吗?”金折桂强忍着恶心,看范康断腕处流出黑血,便出声提醒范康。
范康低头,袖子遮住手腕看不清楚,只得将左手拿着的宝剑用力插在地上,然后撩开右边袖子看,果然看见右手断腕处滴下黑血,几道黑痕正向心脉处蜿蜒。方才一鼓作气断腕,已经用去他十分的勇气,此时明知道再从肩头砍去手臂便可万无一失地保住性命,却没了那勇气,连带着,就连骨气也没了,膝下一软,跪下磕头:“花爷爷,晚辈一时糊涂,求花爷爷赐药,这、这《推背图》……”终归是贪心之人,想趁着将推背图还给瞽目老人前翻看一下,待将那图翻开,就见里头记着的竟然是一首首曲子。
“丫头,唱一曲《水仙子》给万民供奉的范神仙听听。”瞽目老人讥讽地笑,又戏谑地看向方才闹着要解药,此时吓得不敢吭声的曾公子。
“哎。”金折桂擦了下红肿的眼睛,将这路上瞽目老人教的曲子唱出来,“铺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万钟。胡言乱语成时用,大纲来都是哄。说英雄谁是英雄?五眼鸡岐山鸣凤。两头蛇南阳卧龙,三脚猫渭水非熊。”
瞽目老人靠着树,云淡风轻地说:“范康,你这五眼鸡、两头蛇、三脚猫敢来你祖师爷面前班门弄斧?”
范康用力地磕头,身子疼得叫他恨不得立时死了,偏那痛深入骨髓,却又刁钻地令人神智越发清醒,一脸鼻涕眼泪地哭喊:“祖师爷,徒儿错了,求祖师爷赐药。”
瞽目老人冷笑两声,曾公子面无血色,眼睁睁地看着范康嘴角浮上青紫之色,风一吹,他连连打了两个哆嗦,就好似身上跟范康一起受了那断腕蚀骨之痛。
“抓反贼!抓反贼!”农妇们的叫声响起,范康看瞽目老人执意不跟给解药,也没能耐立时杀了他,丢了那本记着曲子的书,站起身来,提着宝剑,挣扎着向深山里逃命去。
“蟾宫、蟾宫!”金折桂听农妇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想起金蟾宫一个人待在草庐里,站起来就向草庐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发了草稿箱,忘了定时了。抱歉
……昨天的跟今天的两章合成一章发了


、活神仙

“蟾宫!”金折桂跌跌撞撞地向草庐跑去,跑出百来步,看见金蟾宫满脸通红地被个强壮、丰满的农妇抱在怀中,立时冷静下来,收敛了慌张的神色,慢慢折回瞽目老人身边。
“你弟弟呢?”瞽目老人咳嗽着,从树边战了起来。金折桂赶紧伸手替他拍去后背上粘着的泥土、苔藓。
“被一个大嫂子抱着了,看样子,追来的女人没坏心。”金折桂嘴上这样说,眉头却紧紧地皱着,虽农妇们没有坏心,但没坏心不一定不干坏事。
曾公子畏惧瞽目老人身上的蜘蛛,退得远远的,身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流着,此时已经被瞽目老人驯服,慢说要解药,就是瞽目老人将他当仆从使唤,他也心甘情愿了。
“曾公子,将老朽的羯鼓背上。”瞽目老人道。
“是。”曾公子向羯鼓伸了伸手,又怕羯鼓里爬出什么毒物来。
“这鼓里头空了。”瞽目老人轻笑。
曾公子脸上臊红,咳喘着鼓足勇气将养着蜘蛛的羯鼓背在背上,听叫喊声越来越近,退缩到瞽目老人身后,“这些人……咳咳,要干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咳咳。”瞽目老人听曾公子咳嗽,就也跟着咳嗽。
说话间,就见一队“娘子军”拿着锄头、镰刀、铁锹围了过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姐姐?”金蟾宫安然地趴在那丰满农妇怀中,因金夫人对他十分娇惯,是以他半年前才断奶,此时安然地趴在农妇满满涨涨的胸口,病中惬意地打起瞌睡。
“弟弟乖,睡吧,我们跟婶子、大娘说话。”金折桂又望向抱着金蟾宫的女人,“大嫂,我弟弟病了吹不得风,劳烦你……”
“吭,老三家的,把孩子抱回村子里好生照看。”
有些含含糊糊的腔调响起,农妇们让开一条路来。金折桂向那分开的路上看,就见一个骨瘦如柴、头顶挽着小小一个髻的老头胸口满是血地走来。
抱着金蟾宫的老三家的瞥见地上的断手,脸色不禁发白,哎了一声,抱着金蟾宫拔腿就跑。
金折桂心一紧,随后又想看那女人一手搂在金蟾宫腿弯处一手护着金蟾宫的头颈,这保护爱惜的姿势说明金蟾宫一时半会是没有大碍了。又想敌不动我不动,此时他们对村子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多说多错,若说岔了,又会叫这群村民以为他们狡猾奸诈。因此镇静地看着金蟾宫被抱走。
里长看向三人,“老瞎子、小瘸子、俊秀少年,人都齐了。”又看向地上断手,并那一路淋漓至树林深处的鲜血,就问:“这手是谁的?”
瞽目老人由着金折桂、曾公子一左一右地扶着,说:“是一个追我们的歹人的。”
里长吐出一口血水,冷笑道:“歹人、好人,老汉我是分不清楚了。”示意十几个农妇去追,又对瞽目老人三人说:“请几位下山跟我们进村子吧。”
“不知道,咳咳,不知道老丈、相请,为的是什么缘由?”曾公子勉强问。
瞽目老人摆摆手,一句全齐了,就说明他们是正主,是村民口中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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