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晴目前在念文学硕士学位,一边学习一边在原创网上发表作品,是刚刚崭露头角的言情小说家。
“晚晴!”
沈双鱼和孟晚晴刚走进客厅,正从庭院里走进来的沈水瓶就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一大朵带露的蔷薇花。
顾不上裤脚沾满了泥土,沈水瓶走到孟晚晴身边,把花别在她的鬓角。
“花枝好像在含笑。”
孟晚晴这样说着,从花束中挑选了一朵,别在沈双鱼的鬓角。
“喂,你到底是我的女友,还是我姐的女友?”
沈水瓶用花枝敲着孟晚晴的脑袋。
三人嬉笑着,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这天的电话还真多。沈水瓶去接,刚刚“喂”了一句,就望着沈双鱼,捂嘴笑起来。
“是许牧羊。”
沈双鱼一惊,想着自己刚刚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打电话给他,现在他就主动打过来了。这可不可以说是缘分呢?
不管是不是缘分,沈双鱼只是感觉惊喜。许久未曾体会过的惊喜。
“沈小姐。”
光是听声音,她就仿佛能看见,他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有眼波里难以描绘的光亮。
就那么一句“沈小姐”,她的心在叫喊。
他爱她。
就算被认为是自作多情,她也觉得他在爱着她。
正文 08、前夫
和许牧羊约好的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天就一直阴着。
沈双鱼照例睡到中午才起床。其实很早就醒了,但是一直躺在床上,就那么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情绪极端平静。
平静得如同悲伤。
这是在监狱里呆久了的结果,比任何人都能忍受寂寞,忍受孤独,忍受空白,忍受时间无情的流逝,和它对生命的凌迟。
她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残缺的女人,不仅仅是不能结婚。
直到右手被沈水瓶轻轻地握住。
“姐,你这样的表情,让我想哭。”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似乎满足于彼此额头的碰触。她不做声,只是笑,慢慢地笑。
“姐,你曾经那样明朗,好像随时可以去阿拉伯看月亮。”
沈双鱼皱着眉头笑。
“我现在也很明朗。”
“但你已经不会有随时去阿拉伯看月亮的心情。”
也许沈水瓶说得没错。虽然感觉更像是在胡扯。
听见窗外倏忽一个霹雳,如同长鞭挥过,蓝紫色的闪电蜿蜒着一晃即没。暴风雨的前兆总是熹微,沈双鱼走到落地玻璃窗前,撩起窗帘。
“我去弄点早餐来。”沈水瓶说,“不,应该是午餐了。”
多腐朽的米虫生活。
而且还把弟弟拖下水了。
沈水瓶的声音还没有从耳畔消散,沈双鱼就看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一个人从黑色的布加迪里下车来,呆呆地站在雨里,望着她卧室的方向。
那是林天蝎。
他的一身黑色西装,被滂沱大雨浇得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如此潦倒。
狂风卷着大颗的水珠在他的脸颊上肆虐,痛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甚至站立不稳。
然而踉跄了几下,他又定住了身子,直勾勾地凝望着她的方向。
他应该不知道她也在看他。
可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虽然她半边身子躲在窗帘后面,但他已经发现了她。
他在笑。
虽然要很勉强很勉强,才能把那个表情称作为笑。
更确切的说法是,五官在扭曲。
挥手的动作倒是清晰的。那是《伊豆的舞女》里山口百惠向三浦友和挥手时的动作。但似乎没有那么激情,而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有着奇妙的非现实感。
正文 09、车祸
狂风骤雨来得如此迅猛,把整个城市吞噬,使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大雨倾盆,从灰暗的天空中倾泻下来。
所有的爱与恨,都必须过去。生活必须永远向前。
她这样告诫自己,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窗帘拉上,旋即听到沈水瓶呼唤她的声音。
“先喝杯水吧。”沈水瓶端来一杯暖暖的开水,“早餐马上就好。”
就在这时,猛地一声急刹车的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的刺耳尖啸声,冲击着她的耳膜,把她整个冷静的神志给震荡掉了。
因为大雨太过滂沱,路上根本没有行人,除了他林天蝎。
可是,就算他在她家门口出了车祸,她也不会走出去看的。
她把窗帘拉得更加严实了,与此同时,从不远处街道上传来救护车的鸣响。
所有的爱与恨,都必须过去。
因为所有的爱与恨,都将过去,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她不想再为他浪费,哪怕一分一秒。
“姐,刚刚你听到急刹车的声音了吗?”
沈水瓶把烤好的面包送了过来,面包上黄油的香味马上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还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沈双鱼的声音没有一丝颤动。
“是啊,”沈水瓶点头,“下这么大的雨,也许是车子撞着行人了。这种天气,姐你还是别出去了,和许牧羊的约会改天吧。”
沈双鱼不做回答,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
电视信号倒还是有。报道某个地方又有恐怖袭击,被炸了,死了很多人,鲜血飞溅。
沈双鱼看得面不改色。
“我去外面看看到底怎么了。”
沈水瓶似乎有些担心。
“不要去!”
沈双鱼言简意赅地说着,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强势。
“姐,你没事吧?”
面对沈水瓶的担忧,沈双鱼只是埋头啃着面包。直到救护车的声音远去。
最好,是死掉。
抢救无效,死掉。
那个男人,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沈双鱼如此希望着。
正文 10、错误
许多的爱,许多的赴汤蹈火的情感,纷纷以离别收场。
但以离别收场,毕竟也是好的,比起以彼此仇恨收场,要好得多。
沈双鱼和林天蝎的爱情,开场时如同盛大的舞会般华丽辉煌,直耀天庭。
男女主人公都盛装出席,亮闪闪的笑容,光灿灿的青春,被彼此迷惑,为彼此倾情。
旋即,山盟海誓,挫骨扬灰,浓得化不开。
而到了最后,才发现,这只不过是一场虎头蛇尾的蹩脚戏。
一切都是不明所以的欺骗。
所以,爱变成了恨。以另外一种强烈的形式,联系着沈双鱼和林天蝎。
“姐,我给许牧羊打一个电话好了,”沈水瓶说,“雨好像没有停的意思,这次的约会,就取消了吧。”
沈双鱼点点头,把杯底的咖啡一饮而尽。
沈水瓶拿过沈双鱼的手机,在电话本里查找到许牧羊的电话号码,然后拨通了。
“怎么没人接呢?”
有些着急,沈水瓶的睫毛不太有规律地撩动着。
突然,他的动作有了变化,大概是电话那头,许牧羊接了电话吧。
“对,我是沈水瓶。”
沈双鱼感觉有些奇怪,把视线转移向弟弟。
“什么?”
沈水瓶的瞳孔放大了,看来许牧羊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双鱼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弟弟身边去。
“怎么回事?”
她惊慌失措地问沈水瓶。沈水瓶把电话递给她。
“姐,许牧羊遭遇车祸了。”
沈双鱼的脑袋里“哐当”一声,像是火车撞到了铁轨,发出的冰冷的钢筋声音。
“喂,许牧羊怎么样了?问题大不大?有没有生还的机会?”
她一顿狂问,焦急地用手指握紧了手机,然而电话那头许久未听见回应。
“姐,接电话的人,声音好熟悉,而且他知道我是沈水瓶。”
沈水瓶在耳畔这样说。
“管他是谁,”沈双鱼歇斯底里起来,又朝着电话吼叫,“许牧羊到底怎么样了?”
这时才有回应,是低沉的磁性的声音。
“看来你很在乎他。”
暂时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沈双鱼只是继续呐喊着。
“我在乎他,我当然在乎他,因为我想,他能帮我走出被男人欺骗的阴影!”
等说完这句话,沈双鱼才感觉有些诡异。
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
那是林天蝎的声音。
正文 11、真实
沈双鱼的大脑顿时“轰隆”地一下,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怎么?出车祸的不是林天蝎,而是许牧羊?
对了!今天是要和许牧羊约会的,许牧羊也许悄悄到她家来,向给她一个惊喜?
结果,在门口出了车祸,被刚好在她家门口大雨中站着发呆的林天蝎,给救了?
原来,刚刚出车祸的,不是林天蝎,竟是许牧羊!
“他怎么样了?”
沈双鱼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早知道他和你有这么深的关系,我就不救他了。”低低的笑,“真后悔。”
“他到底怎么样了?”
沈双鱼真的很担心许牧羊,毕竟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林天蝎这句话,沈双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是在你家门口被车撞的,你应该也听见了刹车声,为什么就不出来帮一下忙?”
林天蝎说。
沈双鱼淡漠地笑。
“我以为是你,林天蝎,我以为是你,出了车祸。”
三秒钟之后,林天蝎用奇怪的嗓音说:
“你就那么恨我?”
“我就那么恨你!”
“就算我在你家门口被车撞倒,你也不会伸出援手,而是眼睁睁看着我死掉?”
“我没有开车把你直接撞死,你已经可以阿弥陀佛了。”
沈双鱼继续冷笑。
“现在你还在气头上,所以我就算跟你解释,也没有用。”
林天蝎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好让人讨厌。
“不要说得好像你是迫不得已,”沈双鱼懒得听他胡言乱语,“快告诉我,许牧羊在哪家医院?”
“你爱他吗?”
问得牛头不对马嘴。
“我爱不爱他,与林先生有什么关系?”
沈双鱼皱起眉头来。
“双鱼,”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和,“不要爱上别人,求求你,不要爱上别人。”
那声音里头的悲伤,是能够触摸的。
沈双鱼强装镇定,但身体还是摇晃了一下。沈水瓶慌忙搂住她的腰。
“你有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然而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寂得可怕。
过了良久良久,电话断了。
“姐,许牧羊在哪家医院?”沈水瓶着急地问。
沈双鱼用手指抵住额头,吃力地摇摇头,在沈水瓶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去。
这天夜晚,在梦境深处,大片的勿忘我,在葳蕤地盛开着。
每一朵都好像一张哭泣着的脸庞,在不停地呢喃着:
“不要爱上别人,求求你,不要爱上别人。”
正文 12、示爱
林天蝎倒是有勇气,把他自己憋屈成那样,哀求沈双鱼不要爱上许牧羊。
但是,这只能给沈双鱼提供一个报复林天蝎的机会,许牧羊就是所谓的棋子。
沈双鱼想:
林天蝎,我要当着你的面,向许牧羊表白。
这就是我恨你的决心。
在许牧羊出车祸的次日,沈双鱼和沈水瓶来到了那家医院。
许牧羊闭着眼睛,输液器里的药水“嘀嗒嘀嗒”地响着,在那白色的无声的房间里,那“嘀嗒”声大得吓人。许牧羊伤势很重,尚未清醒过来。
“双鱼。”
林天蝎走上来,似乎要搀扶沈双鱼。却被沈水瓶推开了。
“别碰我姐!”
沈水瓶丝毫不掩饰他对林天蝎的厌恶。若不是沈爸沈*阻挡,沈水瓶恐怕早就对林天蝎动粗了。
看到许牧羊做完手术苍白的面孔,沈双鱼感觉一阵揪心,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许牧羊憔悴的面庞,听着药水“嘀嗒”的声音。
“林天蝎,”沈双鱼蓦地说,“你能帮我去买一个木瓜吗?”
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双手插在裤袋里,林天蝎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愣住了。
“木瓜?”
他鹦鹉学舌般反问。
“拜托了。”
能感觉到林天蝎投来的视线,沈双鱼身体微微向前倾,握住了许牧羊的手。
“姐,我去帮你买吧。”
沈水瓶不想看到沈双鱼难堪的样子。
“不用,”沈双鱼说,“我想要林天蝎帮我去买。”
林天蝎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为什么要木瓜啊?”沈水瓶疑惑地问。
沈双鱼挑挑眉毛,“待会儿给你看好戏。”
林天蝎把木瓜买回来的时候,许牧羊已经醒转。看到沈双鱼就坐在床边,许牧羊马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般的幸福的表情。
“是你?”
颤抖的尾音。
“是我,牧羊。”
沈双鱼故意用十足亲昵的称谓,“我给你买了木瓜。”
许牧羊眨了眨眼睛,脑袋微微旋转,看到了沈双鱼手中的木瓜。橙黄橙黄的木瓜,颜色非常的鲜艳,透着一股木瓜的馨香。
“沈小姐。”许牧羊的眼前闪过一道目眩的白光,“这是《诗经》里的木瓜?”
原来许牧羊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沈双鱼惊喜地点点头。
“《诗经》里的木瓜?”
林天蝎和沈水瓶显然还被笼罩在迷雾之中。
“等一下,姐,”沈水瓶突然想到似的,猛地一拍大腿,“莫非是《诗经》里的那首木瓜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正文 13、羞辱
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还记得《诗经》里有那首木瓜诗。
沈双鱼笑起来。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就是她的意思。
许牧羊被这听起来有些滑稽的告白,感动得气噎喉堵,也唯有深沉苦恋、自觉无望的人,才能体会这最后美梦的成真里,蕴含着几多的辛酸苦辣。
“我不会再把你当成拉丁帅哥了。”
停顿片刻。
“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国人,所以我投你以木瓜。”
沈双鱼轻描淡写的话语,几乎让许牧羊垂下泪来。
这些话就像往日的暗号,也像打通回忆的密码,一下子令时空转换,到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怎不令人唏嘘泪垂。
“沈小姐。”
“叫我双鱼。”
许牧羊的脸上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握紧了沈双鱼的手,凑到唇边,不停地亲吻着她的手指,脸上露出幸福到难受地步的,奇怪的表情。
沈水瓶在一旁,双手抱臂,默不作声。
林天蝎则有些按捺不住。
“双鱼,你叫我去买木瓜,就是为了向许牧羊告白?”
林天蝎的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愤怒。
“谢谢你,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