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画卷(VIP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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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画卷(VIP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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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怎就将想法露了出来!
李西暗自懊恼一句,忙悄悄掀了眼睑窥了冯妈几眼,见冯妈脸上并未有怀疑的神色,方略为安了心。却依然有心虚之感,遂立即缠上了冯妈,故作撒娇道:“妈妈,疼,好疼呀。”冯妈一听,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含泪念叨道:“罗妈那个藩婆子,仗着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人,一向蛮横惯了,现在还敢动手打了小姐。哼,老爷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李西无奈的听着冯妈的抱怨声,她实在不解,徐达不过就是尽了做父亲的义务安置了她,倒引得冯妈以为徐达真会对她有多疼爱似地。
说话时节,冯妈又拿起了药膏,看着李西红肿不堪的脸颊,心下一横,诓哄道:“明个儿,老爷要见小姐,小姐这摸样去见老爷可不好。所以一会儿,婆子给您上药的时候,小姐可得忍忍。”
徐达要见她?李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却不想来得这么快,昨日她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明日就要见她?一时间,李西脑子里晕晕乎乎地,只是一个劲地想着明日徐达要见她的事。倒忘记了脸上的疼痛,由着冯妈三下五除二的为她上了药膏,又服侍着她喝药睡下。
转至次早,不过五更天,冯妈已起身忙活,翻翻找找许久,倒也叫她从压箱底里拣出一件半旧不新的绸缎背子,喜得她连忙又找了四尺红绸带绑在了李西发上的双平髻两端,好用来配搭衣裳。
待收拾停当,已是日上三竿,冯妈却仍觉不妥,拉着李西在镜台前左照右照,直至徐达派了执事媳妇子前来催促,这才甘愿放了手,又从贴身存着的白绢里数了二十枚洪武通宝的钱币,递了过去,道:“请妈妈吃杯茶水,还望多照看下我家小姐。”
媳妇子接过钱币瞄了一眼,一缕鄙夷从眼里闪过,却很好的笑着掩饰了过去,收下了钱币道:“冯妈妈放心,婆子自当护好小姐。”见媳妇子收了钱,又应了话,冯妈放心的看着媳妇子带着李西离开。
不时片刻,便来到了正院第三进宅落,媳妇子在无壁的廊庑下驻足,回头看了眼李西,又朝一座两层楼高,顶楼建有两个四角小亭的看楼努了努嘴,阴阳怪气道:“平时这个时候,夫人总喜欢上看楼去,也不知可是看见小姐您来了。”说完,许是觉得李西年纪尚小未必听得懂,不免意兴阑珊的敛了怪笑,径直穿过长长的廊道,到了东院楼停下,又禀了当值的小厮后独自退下。
“老爷,人到了。”当值的小厮砰砰轻扣了两声门环,恭谨禀道。
“恩,让她进来吧。”一道浑厚有力的男子声音从屋子里传出。
小厮领命,一把推开两扇雕花木门,尔后退至一旁,道:“请小姐入内。”李西深呼口气,怀揣着忐忑与不安,抬脚踏入了房间。
进到室内,一眼即发现这里并不是书房,而是一间休息室。室内摆设很是简朴,简朴的近乎看不出它属于大明开国将领的房间,与她前些日子所住的西院偏角一隅相差不大,只是更精致些,也更簇新……
簇新?!
“常年累月在外打仗,这间屋子极少使用,又有仆人每日打扫,自是时新。”徐达撂下手中的书卷,从旁说道。
正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冷不丁徐达突然出声,李西当场愣住,又想起说话人是谁,忙手慌脚乱的低下头,按着冯妈事先的交代,向徐达行了个礼,脱口就要道出那句“女儿拜见父亲”的话,又硬是拗口的将它咽下,极是敏捷的另道:“参见老爷。”
见李西从紧张慌乱至很快镇定下来,徐达确有些吃惊、赏识,但听她唤出口的称谓,不由皱眉训道:“那个叫冯妈没教导过你应有的礼数吗?该如何唤人,你也不知道!”闻言,李西大喜过望,她还以为有场硬仗要打,没想到徐达已认下了她!随即,仿若生怕徐达反悔一般,李西忙重又施下一礼,难掩激动道:“女儿拜见父亲。”
徐达轻“恩”了一声,算是受了礼,又随口说了几句面上的话,看着李西都是小心翼翼的答了,才话锋一阵,出其不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李西一愣,未料及徐达话题瞬即一变,不过幸在她早已向冯妈探清了身世之类的事,倒也不慌不忙的答道:“女儿是今年正月十五那日,偶然从冯妈妈和张妈妈谈话中得知。”
徐达插口道:“所以十六一早,才一个人跑出了西院,和膺绪有了过节。”听言,李西心下又舒了口气,看来徐达对这个被遗忘了六年的女儿已经彻查清楚,等会她只需回答是与不是即可。想到这里,李西忙作势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声若蚊蝇的“恩”了一声作以回答。
随后,徐达也没让李西失望,皆将一些已知的事挑了几件复述一遍也就作罢。却始料未及,就在李西暗自庆幸通关之时,徐达出口叫住欲以离开的她,问道:“你可怨夫人曾要将你卖走?”
怨!怎么会不怨!可怨又有什么作用?
李西轻缓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有些胆怯的望着徐达,咬唇说道:“冯妈妈说女儿不对打了三少爷,惹了夫人生气,才会被卖掉。可是我……女儿不是有意的,三少爷说我不是……”
不等李西咕哝不清的话什道完,徐达已截断她的话道:“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以后你也别再叫夫人、少爷了。唔,就随华盈一道喊母亲、兄长吧。”这是好事,岂有不应之理,李西忙脆生生的答道:“是,父亲。”
徐达点点头,挥挥手道:“你还在养病中,下去多休息。”李西依言而行,福身退下。却在推门踏离房间的那一刻,耳尖的听道一声淡淡的叹息,她不禁脚下一顿,眼前似乎浮现出徐达饱经风霜的面容,以及他眉宇间隐隐闪现的正义豪迈之气。
忆及此,李西微微一笑,一抹感激之情跃上心头——徐达,谢谢您的正义豪气!

第七章 形式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是数个寒暑。忽一日早晨,李西睁眼醒来,就见屋室里静悄悄的,又偏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一片,知是醒早了,索性一个人静静的待上一会,任由思绪渐渐的飘散开来。
不觉间,她到明初已五载有余。这期间,她从一个倍受欺凌的孤女到衣食无忧的闺阁小姐,可谓是侥幸至极,亦不由感慨一句:命运往往在于一线之间。那日若她没有的搏命抗争,也许此时的她不是在窑子里过着皮肉生涯,就是已去了阎王殿向孟婆索要一碗亡魂汤。而不是躺在高床软枕之上,等着婢女服侍起身。然,她所获得的也仅仅如此,除了生活待遇的改善,她仍是一个不被承认的外室之女,至今也未得名载上了宗谱。
思绪到此,只听外面有人推门而入。不一刻,幽暗的光线被昏煌煌的烛火取代,眼前霎时一片明亮,李西不适的抬手挡了挡光亮,嫣红的朱唇溢出一声轻吟。
冯妈听到声响,将烛台搁在了一架珐琅面梅花式香几上,行至床榻前,以流苏金钩挽起了轻纱幔帐,一边说道:“这时节阴晴不定,四更天的那会下了场大雨,可是将小姐吵醒了。对了,外面地还湿着,倒有几分冷,还得多加件小衣在背子里。”说着忙转身去找加在身上的小衣。
李西由着冯妈找衣裳,阿秋兑净面的温水,自从床头取了件外裳披在身上倚窗而站,看着窗外叶上滴滴落下的雨珠,不禁想起了冯妈的话——时值乍阴乍晴天,可如今时局又何尝不是忽明忽暗。
当年与朱元璋出生入死的战将能臣,一个个被残杀殆尽,犹是昨年爆发的左丞相胡惟庸“图谋不轨”一案,牵连甚广,被杀官员之多亦为历代所罕见。以至如今人人自危,就是魏国公宅也人心惶惶!
不过依她看来,朱元璋既然于年初下命徐达屯兵永平一带,筑关设防,封为北平都指挥使司,想来近年之内,魏国公宅安。
“哎哟,这么半会的功夫,小姐怎就跑去吹冷风,这可使不得。”冯妈一面咋呼道,一面不由分说的拉过李西到了木盆座前,又从阿秋那接过手,亲自伺候李西盥洗。
被打断了思绪,李西也不恼,依然安静的任冯妈摆弄,待到洗漱毕,坐到镜台前梳妆时,才扭头一笑道:“有妈妈在真好,妈妈可得陪我一辈子。”
冯妈见近年性子越发沉静的李西,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心下少不得大为感怀;又一想李西再怎般沉稳,也是个十二三岁的闺阁女子,估计是叫宅子里躁动的人心吓着了。于是打发了阿秋去端早饭,单独说道:“小姐别叫那些乱嚼舌根的番婆子唬住,老爷可是结了皇亲,和他们不一样,出什么事也到不了咱们头上。”
但愿如此!现在,她好不容易过上了一段安定的日子,可不想这么被打破了平静。只可惜对这一段历史,她知之不详,约莫晓是朱元璋打杀开国功臣,又有一些恐怖的流言传入耳内,她才稍有不安而已。
想到这里,李西也觉她有些杞人忧天,便丢了心思,展颜一笑道:“妈妈误会了,刚个儿就是觉得妈妈真好,若是离了妈妈,我可不知道怎么办!”听了这话,冯妈一扫忧心,却看着李西灿若朝阳的明媚笑容,不由微微一怔,随即不知觉的感叹出声:“小姐这两年出落得越加像大小姐了,就是不知可有大小姐那么好的前程。”
徐华义?她长得像徐华义?
李西眸光凝上镜面,细细的打量着镜中豆蔻年华的少女。少女年纪虽小,可已看得出是一个美人胚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是两蹙弯弯的眉,亮若星辰的双眸,挺翘的鼻梁,小巧殷红的唇瓣。
若是单论五官,她确实有九成肖似徐华义,但两人立在一块,明眼人轻易便可区分二人。一个是心无杂尘的少女,一个是闺阁忧愁的少妇,又如何相似?
犹记去年新春,朱棣因要就藩北平,徐华义便随其从中都凤阳回京,自是要回魏国公宅拜见父母。而也是那时,她得见婚后便与朱棣一直常住中都的徐华义。不过几年光景,曾经骄傲的魏国公徐达嫡长女,四皇子朱棣嫡王妃,在诞下一名有残疾的长子朱高炽并再无所出后,也只剩下华丽的外表,以及歇斯底里的内在。
如此,她可不想有徐华义那般的“好”前程!单是一个王公宅已经是人心复杂,不得不步步为营;至于作为一方霸主的藩王府,较之,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又有何想不通,自愿削尖了脑袋挤进皇家?
心念辗转间,李西已梳妆毕,带着冯妈、阿秋穿过西院三进院廊,向正院的主楼的而行。
彼时,已是天明时分,破晓的黎明穿过层层浮云,将初升的第一缕晨曦洒在了魏国公宅里一座座琉璃飞檐的明楼上,昭示着新的一日降临。而一应着青色衣饰的妈妈、媳妇子们正手拿着一人高的扫帚打扫院落、廊道等地,开始了这一日的差事。
“小姐今日这早就给夫人请安,真是孝顺。”一名二等执事妈妈向李西福了个身,谄媚的笑道。
“妈妈说的即是!”
“对对,宅里谁不知小姐最孝顺……每日皆是头一个去给夫人请安,从不倦怠。”
一时间,打扫的粗使女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响应执事妈妈的话。
李西一一含笑应下,与此同时,也没错过这些人眼底的不屑。但她并不恼,毕竟她现下的身份不明不白,外面的人仍不知魏国公宅还有她这位二小姐;宅里的仆人又因当年罗妈在事后被卖出去的缘由,对她稍有忌惮。如是,她们待她表里不一,也在情理之中。
“小姐,等一等!”李西正欲起步又走,只听有人叫住她,便停步回头一看,一名二十四五,容貌娇艳,身着桃红色比甲的年轻女子,就着一个妈妈的搀扶,身姿如弱柳扶风的向她走来。
李西几不可见地扬了扬眉,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女子半隐在桃红色百褶裙下的一对三寸金莲上,又想起自己一双未缠过的天足,故率先迎了上去,福了半个身,笑道:“陈姨娘,今日可早啊。”
陈姨娘回了半礼,极是亲热的拉着李西的手,边走边说道:“不早,不早!我今个特起了个大早,就是要和小姐您一道走,可谁知小姐您今比往常还早。”闻言,李西下意思的皱眉,疑惑的目光划过陈姨娘笑盈盈的娇颜上。她和陈姨娘虽住在一个院子里,却并无过多的往来,也从未一道走过,此时这样说是何意?
走了一会,待见四周的人渐渐地少了,陈姨娘这才故作神秘的凑耳说道:“小姐,您可知朝鲜国主这回又送了十多名贵族之女来?”李西一面听着,不予接话。
陈姨娘兴致丝毫不减,笑眯眯的说道:“这其中有三名送去了北平燕王府。”说完,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锐利,故作一叹道:“咱们家的大小姐,嫁给燕王这多年了,出了头一年给燕王生了一个嫡子外,就再无所出。可这眼下又有新人入府,大小姐目前的境况想来也……”
话意已尽,却见李西仍无反应,陈姨娘心里冷笑一声,不再左顾而言他,直言道:“所以夫人正准备选个自己人,送到北平去,好帮衬大小姐一二。若是再能生个一儿半女交给大小姐,自是再好不过了。小姐,你说可是?”说罢,放开李西的手,率先在妈妈、丫环的服侍下,拾阶往谢氏的居所走去。
听到这,李西浑身一冷,怔怔的看着陈姨娘娇娆的身影,半日无法反应。心下更是一片慌乱不明,她现年只有十二岁,周岁也才十三,还不至及笄之年,谢氏应该不会……
不等李西继续想下去,只见一名穿蓝缎背子的妈妈上前福身,道:“小姐您来了,夫人正好起身,您来得可是时辰。”说着和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并阿秋,簇拥着李西进了上房。

第八章 请安

一入房内,铺陈华丽的屋室纵然跃入眼内,只见临窗迎门之地摆着一张紫檀木插屏式座屏风,两侧是一溜儿紫檀木二几四椅,几上设有饶窑白瓷花尊,里面插着粉白相间的瑞香以作妆点;于左侧绕过屏风,便是配以成套组合的紫檀木卷云文罗汉榻设在上端。而此时,谢氏正慵懒的歪腻在榻上,一旁侍立着服侍的妈妈、丫环,以及先她一步到的陈姨娘。
看着一屋子黑压压的女人,李西定了一定神,才向室中走去,然后规规矩矩的屈膝行礼一拜,道:“女儿给母亲请安。”谢氏淡淡的扫了眼李西,应了一句:“坐吧。”话一落,赶紧地就有机灵的丫环搬了张束腰鼓腿的小方凳置下,李西道了一声谢,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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