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太太不喝药，二老爷又没过来，她也不能随意走开，若是沈侯爷过来发现没人守着老太太，指不定是要生气的。所以，一看老太太又不愿意配合她喝药，心里就窜出一股火来，也不用勺子了，直接叫了自己的丫鬟托着老太太的后脑勺，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捏着老太太的下巴，就那么将药给灌进去了。
老太太大吃一惊，那药汁又苦的很，沈三夫人灌的也急，老太太被呛的差点儿翻白眼了，等沈三夫人一松手，直接就趴在床边吐出来了。
沈三夫人也不在意，叫了外面守着的丫鬟进来：“老太太喝了药之后有些不舒服，吐了一地，你们给收拾收拾。”
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昨儿处置沈二夫人的事情的时候，二夫人说的那番话，音量是没怎么控制好的，老太太腿脚不方便，就不愿意大丫鬟离自己太远。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这些大丫鬟们，还是被处置了。当然不是弄死了，好歹也是服侍了老太太一场的，平日里又没有犯什么错。
正好遇上老太太中风这种事情，所以，沈夫人将人给许配出去了，今儿早上送了大笔的嫁妆，将人给送回家了。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沈夫人手里捏着，这会儿她们又是被许出去了，若是昨儿的事情传出去了，一家老小都没活路了。
聪明的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蠢笨的就是说出去了，也还有一个污蔑主子的罪名在等着呢。对于嫁人心存怨怼，所以极力抹黑主家，多么合情合理啊。
所以这会儿，老太太院子里伺候的，都是些小丫鬟。长春园里的丫鬟，这都是经第三次梳理了，不说是人人心惊胆战吧，却也差不多都站好队了。
这会儿长眼睛的都知道府里的形势是什么样子的了，傻子才会站在老太太这边。因为拿不准长房那边的态度，也没人敢对老太太太殷勤，再加上昨天老太太闹腾的厉害，不愿意更多人瞧见她现在的样子，所以将丫鬟们都赶出去了，沈三夫人过来的时候，才没人在屋子里呆着。
小丫鬟将地上的秽物收拾了一番，迅速的走人。沈三夫人厌恶的看了看老太太，瞧出老太太脸上的愤怒和疑惑，正要往外走的身子就顿住了，挑了挑眉，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老太太，你该不会是认为，我是真的孝顺你吧？”
老太太有些发愣，沈三夫人压低声音，冷笑了几声，到了这时候，她既然已经选择去巴结沈夫人，那自然是要和老太太撕破脸皮的，她从来都知道，她自己不算是顶顶聪明的人。要不然，这些年来，也不会只躲在老太太的身后了。有老太太撑腰，她还斗不过二夫人呢。
所以，她也从没想过两面讨好这种事情。
就算是以后老太太会康复，但是中风这种事情，就是好，也得三五年养着。老太太能有几年时间？有那三五年，原本就站在胜利那一面的沈夫人，又怎么可能会没将侯府打理的后院只有她一个人高高在上？
看着老太太的眼神透漏出几分厌恶，沈三夫人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若非是因为这侯府，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你以为，我会整天对你巴结讨好？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做梦都想杀了你！”
沈三夫人伸手在老太太的脖子上捏了两下，笑了笑：“这脖子，我一用力，你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吧？现在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我杀死你，太容易了，可我不想杀死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是因为我不忍心，而是我觉得，死了太便宜你了，你这种人，就应该活着受罪。”沈三夫人收回手，皱着眉将自己的手在帕子上擦了擦，厌恶的将帕子丢给了身后的小丫鬟。这丫鬟虽不是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却是她奶娘最小的幼女，可比廖嬷嬷对自己更忠心更可靠。
“若非是你，我娘怎么会抑郁致死？”沈三夫人冷声说道，偷情这种事情，从不是一个人就能成的。她是父亲从小带大的，所以，她不怨恨父亲。可是，她怨恨这个老太婆，这个该死的老妖婆！
“若非是你，我父亲，一身才华，怎么可能会在五品官的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年？”沈三夫人冷笑：“你以为你很爱他，所以他就应该很荣幸？你以为，我父亲是积德了才遇上你？我告诉你，你的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毒药！要命的毒药！若不是你，他早就出了京，就是做不了封疆大吏，也能成为一府父母。你给他带来了什么？耻辱！桎梏！我爹他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遇上你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因为怕你，他岂会委屈自己几十年？”
老太太气的双眼通红，一张脸铁青铁青的，喉咙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若不是动不了，那样子，就想将沈三夫人给掐死！可她动不了！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可我竟然还得巴结着你能过的好。”沈三夫人歪着头，一脸的不可思议：“我都不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忍受的了你的，我竟然能忍这么多年呢，难怪我会是我爹的女儿，我和我爹，可真是一模一样，面对你这样恶心的人，竟然都能忍得住，实在是太伟大了！”
沈三夫人拍手笑道，身后的小丫鬟连忙伸手拽了拽她，顿了顿，沈三夫人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趣，直起身子，叹口气：“算了，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呢？反正，你也没多久能活了，我既然都忍受了这么些年，何必又说出来呢？”
沈三夫人喃喃自语：“是了，是了，我还是不甘心啊。你说，我和我爹那么像，我爹是不是也会不甘心？等知道了你中风瘫痪了的消息，我爹会不会仰天大笑呢？说不得，得立马放鞭炮庆祝一下？”
这个对老太太的打击最大了，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执念，老侯爷长的英俊潇洒，人又专情，可她就是不喜欢。为了那个人，她甚至抛家弃子，可现在，有人说，那个人根本不想和她在一起，那个人一点儿都不喜欢她，那个人只是迫于压力才愿意和她在一起，那个人将和她之间的事情，原本在她心里，那么温馨，那么幸福，那么让人幸福的事情，在他心里，竟然都是耻辱，是他想要迫不及待摆脱的噩梦！
老太太不怀疑沈三夫人说的是假话，因为沈三夫人是那人最最疼爱的女儿。所以，她知道，沈三夫人说的，就是那个人心里想的。终于，老太太一口血吐出来，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翻，就人事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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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沈侯爷很发愁；沈夫人也有些发愁：“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说；老太太气怒攻心；眼下虽然是将人给救回来了，但中风痊愈的可能……”沈侯爷叹口气；没说完；但沈夫人和沈如意都明白过来了；怕是老太太这中风，是再也好不了了。
“那老太太性命可有妨碍？”沈夫人蹙眉问道；之前老太太中风的时候，太医说，得亏老太太身体养的好，虽然中风了；但养个几年还有希望痊愈，至少了也能活个十来年。现在中风更严重了，连痊愈的可能都没了，那会减寿的吧？会不会对如意的婚事有什么影响？
没出嫁的孙女和出嫁的孙女守孝的时间可是不一样的，如意没出嫁老太太就过世了，那等出孝……
“有一些妨碍，不过不要紧。”沈侯爷知道沈夫人担心的是什么，顿了顿说道：“日后，咱们每隔三天给老太太请一次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早些发现。如意的婚事，我原想着，还是尽快些吧。云柔年纪也不小了，夫人忙完了如意的事情，就带着云柔出门做做客什么的，最好了是能早些定下来，定年纪小点儿的没关系，到时候说不定就要等了。”
沈夫人忙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三弟妹那里……”
“不用管，平日里娘最是疼爱老三，三弟就是被娇宠的有些过了，该怎么做，他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沈侯爷不在意的说道，再者说了，他深觉得老太太这次的事情，是因果循环，老三家的做的当然是不对的，可他这个大伯子，不能出面去训斥处罚，只能老三自己动手。
“不过，咱们也不能半点儿表示都没有，毕竟，府里上上下下都看着呢，若是老三媳妇这次将老太太气晕的事情就这么简单揭过去了，府里那些个人精，定是要误会咱们长房的态度。”
沈侯爷沉声说道，府里的下人们，一个比一个精，若是误会他们长房对老太太只是面子上的事情，实际上还要纵容着这种轻视，那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会少。沈侯爷不喜欢老太太，从小就不喜欢，可不代表沈侯爷就愿意让人作践自己的亲娘。
沈夫人点头：“我明白，你只管放心，我想着，咱们短时间内不会分家，我就想让三弟妹去念佛一年，罚她三年的月例，你觉得如何？”
“你们内宅的事情，我懂的不一定有你多，你觉得好，那就这么办。”沈侯爷并不反对，沈夫人点头表示明白。这边上午商量定了对沈三夫人的处置，下午，圣旨就到了。
现在侯府并没有说分家的事情，所以，哪怕这圣旨是给沈二老爷的，沈侯爷也得出面接旨。前朝官员的圣旨，用不着后院掺和。沈夫人一边带着沈如意做针线，一边时不时的抬头往外面看看。
“父亲！”沈如意眼尖，一瞧见沈侯爷进了院门，忙迎出去：“圣旨是做什么的？是不是二叔父调职的事情？”
沈侯爷点头，进了屋，接了沈夫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说道：“圣旨上说，让老二到凤翔府当知府，马上上任，许带家眷。”
“马上上任？”沈夫人有些吃惊：“那今儿就要走？”
“不是，明天走。”沈侯爷说道：“咱们去老二那里看看，今儿记得将行礼收拾好，我还有些事情要交代老二，老二家的那里，你也多说说。”
沈夫人点头，沈如意也跟着过去了，她倒不是不放心沈夫人，沈二夫人自那次之后，就再也蹦跶不起来了，她得罪连自己的娘家大嫂，就算是亲娘那里还对她很是心疼，但亲娘毕竟年纪大了，亲哥哥又和大嫂相敬如宾，更是不愿意轻易得罪侯府，所以暂时，也不会给她什么帮助。
只是，沈如意怕沈二夫人走示弱的路线。沈夫人心软，万一要是答应帮忙什么的，虽然也没什么大妨碍，就是有些膈应人，可沈如意还是有些不太愿意。和沈夫人比起来，她的心眼是在是太小了，一点儿的委屈都放不下。
到了二房，沈二老爷和沈侯爷去书房说话了。沈夫人带着沈如意去见沈二夫人，一进门沈夫人就有些吃惊——不过两天工夫，沈二夫人看着就瘦了一大圈，脸色又黄又枯，眼神都有些呆滞。
“二弟妹？”沈夫人叫了一声，沈二夫人身子一哆嗦，赶紧转身，瞧见沈夫人就要下来请安，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虚了，竟然一头朝下面栽了下去。沈夫人忙抢上前将人扶住：“小心些！”
等坐定，这才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两天工夫，怎么就瘦成了这样？”
“大嫂，你真好，这个时候，也就你这样心软善良的，还能关心我两句，就是我们老爷，整日里看见我也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我早早的死了算了，大嫂，我做了那样的事情，那样陷害你，你竟还关心我，我，我，我实在是惭愧啊，我没脸见人啊。”
说着，沈二夫人开始嚎啕大哭：“我不是人啊，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呢？我简直是白活了几十年啊，我狼心狗肺，畜生不如啊，我怎么就做了那样的事情呢？老太太以前对我多好啊，虽然比不上亲娘，可在京城里，谁不夸我运气好，遇上这么一个好婆婆？从不插手我们房里的事情，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我们，我怎么就忘记了老太太以前对我的好呢？我怎么就能那样呢？我实在是……”
说着神说，沈二夫人就脸色发白，一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了。沈如意趁着沈夫人没看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她原先预料的没错，沈二夫人现在到了绝境，就掐准了沈夫人的性子，开始走柔弱路线了。
以沈夫人的心软，没准儿还真有可能一时冲动的应下什么话来。
“二弟妹啊，不是我说，你之前那些事情，做的真不对。”沈夫人叹口气，伸手拍了拍沈二夫人的背，替她顺过气来：“我也知道，你是真心知道自己做错了，做错了事情，就得受惩罚对不对？你若是真心想悔改，就好好的跟着二弟去吧，等过些年再回来。”
沈二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瞬间露出惊愕的神色，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垂下眼帘，苦笑了一声：“大嫂，这话我真没脸说，可又不能不说，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事情，所以，老太太现在才重病在床，我想恕罪，想亲自照顾老太太……”
沈二夫人是聪明人，她知道这次的事情，她不光是得罪了长房，她还得罪了自己的相公。知府说是一府父母，可这地方官能和京官相比吗？更何况，丈夫这次出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对孩子们来说，后果更严重。知府家的孩子，能比得上侯府的孩子吗？男孩子倒还好，能自己奋斗起来，可女孩子，身世和婚姻可是有大大的联系的，出身上的差池，带来的婚姻上的差距，可不是一步两步。
就比如说现在吧，沈佳美是侯府的姑娘，哪怕是出自二房，那也是侯府的姑娘，将来就算是嫁不了王公贵族，也至少能找个三品以上的。可若是搬到那个什么凤翔府，一个知府的女儿，就是能嫁回京城，那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顶破天了三品。
所以，跟着丈夫上任，不如留在侯府，一来能就近知道长房的各种打算，在京城也好及时作出应对，二来，她带着孩子们没走，那就不是分家。沈侯爷再厌恶她，也不会趁着弟弟不在，就将弟妹连带侄子侄女们分出去的。
“二弟妹啊。”沈夫人叹口气，再次伸手在沈二夫人的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你的一番心意，你是觉得对不住老太太，所以想亲自照顾老太太，有朝一日，老太太看在你孝顺的面子上，就是不原谅你，也能稍微减少些愤怒。”
沈二夫人忙使劲点头，两眼带着期盼的看沈夫人，但随即沈夫人就摇头了：“但是，越是这样，你越是不能留下来，你也知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个事情……老太太实在是难堪，别说是看见你了，老太太只听见你的名字，就恨的不行，�